青城上楼,立在青桐房门前,伸手想要敲门,却还是迟疑着停下来。悫鹉琻晓
手指挣扎着弯了玩,终于还是放回到裤袋里,他轻轻叹息了声,抬步走回自己房间去。
随即他的房门也关严。
他的叹息,他的门声,青桐其实却都听见了。
也许都怪房子里太静。因为爸需要静养,所以房子里一切声响都以不扰神为准,所以整栋房子变成了一座硕大的音场,将细微的声响都能放大无数倍砝。
她不想对自己承认,是她一直小心听着门外的动静,想听见他对她与陆婉珍之间的争吵作何态度。
今天是她第一次当着他的面,跟他的母亲发生了争吵。
她是为了维护自己的母亲逶。
他何尝不会维护他的母亲?
于是今天下午那宛如梦境般美丽的情境,便也只能是留存在记忆里的一场梦了吧?
他会一如他小时候,为了保护他的母亲,向她伸出阴冷的头角来。
听见他在她门前略作停留,听见他轻轻飘散的叹息,听见他砰地一声关严了门……青桐坐在床|上,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脸贴在膝头。
他终究还是走了。
在他妈妈和她之间,他当然会选择陆婉珍。
她本就该知道的,本就该知道的。
明早开始,又要重新披起全副铠甲,重新用无谓与无畏的表情面对他。只记着他是“陆婉珍的儿子”就够了,不必再记得他是“常伴身边,不离不弃”的那个星月一般的少年。
青桐深深吸气,告诉自己:顾青桐,你可以的。没有了亲娘的孩子是别人眼里的一根草,可是你得把自己锻造成一个女金刚。金钟罩、铁布衫、百毒不侵,永远不给外人机会,伤到你的内心。
你自己,更不能,让自己伤心。
想好了,青桐用力抬起头,扒拉开湿湿黏腻在额上颊上的发丝,让自己的情绪冷却下来。
无意识地向门边偏了偏头。便愣住。
正有一张纸,从下面的门缝里塞进来,正面朝上,上面用信号笔写着又大又粗的字。
就算她在床|上呢,跟门有一段距离,却也能看见那大大的字儿: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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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桐狠狠怔住,望着那白纸,傻傻发呆。
刚刚给心脏做好的武装,统统像是在时光里尘封多时了的瓷器,无声却细密地裂开缝隙,形成开片。
开片虽然还被包在釉面之下,不会零散剥落,可是却也再不复之前的完整与坚定……
她死死抱着膝头,指甲抠进肉里去,屏着呼吸,不知该当做没看见,还是要做出回应。
时间一毫秒一毫秒地奔流过去,青桐的紧张越发严重。
而门外听见里面没有动静,于是门缝里再度塞进第二张纸来。
青桐不可自制地抬高下颌,凝眸望过去。
这回是五个字:
“真的,对不起。”
青桐死死咬住嘴唇,说不清此时心里那股情绪是什么。究竟是什么味道的。
酸?甜?
恼?怨?
第三张纸,也缓缓如期而来。
这一次,却是倒过来的,看不见上面写了什么字。
青桐将脖子都抻直了,穷尽了目力,却什么都看不见。按捺不住,光着脚悄然下了地,踮着脚尖,小心翼翼走向门边。
极小心,极小心地跪倒下来,伸出指尖去,偷偷挑起那纸张一个边角——纸被撑起来,上面的字迹一点一点地显露。就像戴着面纱的神秘女子,终于掀开面纱,一点一点展露她绝世的容貌。
两个字,终于展现在眼前:“——别哭。”
青桐瞪着那两个字。明白,却又不想承认。
也许是她太过集中精神在这张纸上,门无声地开了,她都没留意到。
等到青城蹲在她面前,目光柔软地落在她面上,她才尖叫起来:“啊——”
却只有一声,青城便伸手将她的嘴捂上,将她的尖叫声都掩藏在了掌心之下。
他另一只手,小心而妥帖地伸在她颈后,托着她的后颈,小心她因为过度惊讶而闪了脖子。
“嘘……“他含笑,促狭地望着她的眼睛:“别喊,他们会听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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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桐将余下的惊叫都吞回嘴里,瞪着他。
他见她乖乖不喊了,这才微笑着收回手去。起身走向门,却不是出去,而是伸臂将门关严。
“咔嗒”,顺便落下门锁。
青桐的心便随之一紧,慌张地向后挪去:“你,要干什么?”
看她的紧张,青城坏坏一笑,蹲下来捉住她向后闪躲的脚腕:“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青桐的心咚地一声,从前他强|吻她的记忆又轰然地回来,她惊恐地浑身冰凉,“青青城,算我求你,不不行!”
青城深深凝望她眼中满溢而出的恐惧。
那是真的恐惧,是从灵魂深处流淌而出的。
她害怕。
害怕他急切想要给她的一切。
青城只能阖上眼帘,轻轻叹了口气,手指缓缓松开。化扣紧为轻柔滑月兑,“我逗你呢,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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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的房间,结果身为主人的她惊慌失措、花容失色;而那个闯入者,竟然气定神闲,纹丝不乱。
青桐爬起来,退回床边去。距离给了她安全感,这才让她喘匀了气。
她瞪他:“你到底,什么意思?”
他依旧蹲在地上,笑笑捡起那几张纸,不慌不忙地答:“道歉啊。”
青桐咬牙:“可是谁准你进来了?”
他仰头,甚至将手臂拄在膝头,托着下巴颏儿,好脾气地望着她:“我是来道歉的,如果你不原谅我,你就不会看这几张纸。可是反过来,既然你来看这几张纸了,那你就是原谅我了。”
“既然你已经原谅我了,那我当然就可以进来了。”
这是什么霸王逻辑?青桐瞪着他,小拳头恼得握紧。
她吼他:“你说什么别哭?你这是栽赃,我根本没哭!”
他宛如刀裁的长眉,微微地颤了一下:“……你有。在你心里。”
她的心一抖,急忙转开头去。
“……你,是怎么进来的?我给过你钥匙!”
他再叹息,将藏在掌心、被掰直了的曲别针扬起来给她看:“很容易。家里房门的锁,原本就不是为了防盗的,所以安全级别并不高。”
“那你也不能随便进我的屋啊!”青桐急了。
其实这样的事情,早发生不下十次了。从小到大他总是仿佛挑衅一般,故意进出她的房间。可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不同往日。当年的他还是小孩,这样做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偷走她的东西,或者挑战她的忍耐极限,让她生气、崩溃罢了。
此时的他,已经变了……
他再这样随便撬开她的门,任意进出她的房间,目的早已不可能是从前那些把戏……
一股宛如恐惧,又奇异地仿佛兴|奋的感觉,宛如电流,从脚趾泛起,然后就穿|透她全身,直冲头顶而去!
——此时他再随便进出她的房间,想要的猎物,是她.
青桐不敢呼吸,只能死死瞪着他:“我我警告你,不不准再这样了!”
他依旧坏坏笑着,却又那么该死地温柔地望着她:“……我不。”
青桐大窘,恼羞成怒,跳起来扬起拳头去砸他:“你滚出去。我讨厌你!”
他却胳膊长手长,简单伸手便握住她的拳头,包在掌心,然后顺势将她拉入怀里来。用他的怀抱,瓦解了她的恼怒和拳头。
收紧臂膀,将她的头贴在他心口,抚着她的长发,柔声说:“好了,好了。都过去了,过去了……”
他说什么好了?
他又说什么过去了?
他以为他是谁?他说好了,就好了;他说过去了,就过去了!他又不是她,他怎么能明白她心里的愤怒和难过,他凭什么给她下达指令,向她说明情态?
她不要,偏不要!
混蛋陆婉珍。
混蛋陆婉珍的儿子!
可是为什么,就是逃不开,避不掉。非要这么亦步亦趋,非要这样瓦解她所有的抵抗和堤防?
青桐哭出来。
忍了那么久,用尽了力气告诉自己不能哭,否则就是软弱,就是投降。
可是这一刻在他怀里,被他手臂霸道地困着,被他下达着指令,却还是溃不成军,窝在他心口,这样无法自控地,哭出来……
“混蛋,顾青城你是混蛋啊,呜呜呜……”她咬着他的心口,一声一声地骂他。
他吻着她的头顶,不闪不避,柔声哄着:“好,我是混蛋,都是我的错。你想骂就骂出来,想哭就哭出来。想打,就打我吧。”
“都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欠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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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周末休息,周一再见……啊,我知道你们要掐我啦,轻点啦……么么,一周五天,白天工作晚上写稿,让小锦也喘口气嘛,跟大家一样周末休息下下。周一继续给乃们写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