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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爱是一种信仰

回南川的第二个星期天,我与兰玲又见过一次面。

一大早,肖丁喜滋滋地跑来对我说,桥南的书亭竣工了,要我赶紧去验收。另外,林公安已经撤了案,叫兰玲去退回三千元,还嘱咐说,叫她别忘了把原也开出的罚单带去。我细问详情,肖丁沾沾自喜地说,看见我去找他,文质彬彬的林公安很通融,说是按治安条例,超过半年可以不究,再说,兰玲的事,只是涉嫌卖婬,至于当真是否,尚可另说。我急忙叫一员工帮忙去兰玲家,捎信叫她过来,并叮嘱说,当着她家人的面不要说是我叫她,也不想叫她到我这即将人去楼空的玻璃屋里来。

兰玲过来时,脖子上围着花格子全毛围巾,把头发梳成马尾辫高高地向上翘起,犹如头顶上栽种着一根葱;也许睡眠不足的缘故,秋风黑脸的脸色很难看。不知是否故意,她身上穿着北戴河时我买给她的太空服。厚绷绷的北方款式的太空服,在南川市里穿着上街,给人感觉委实扎眼。

桥南工地上,刚建成的书亭看上去蛮气派漂亮的。兰玲建议租给小彭他们搞经营。她说小彭他们仍然经营书报杂志,一应刊物。不知她是否故意,说起小彭他们便充满了柔情:

“租金就不要太高了,残疾人嘛。”

“你说租多少就多少吧,我不会计较的。反正我遵守我们共收租金的口头协议,租金对半分成。”我冷冷地说,公事公办似的。

“具体数额,你和小彭他们谈吧。就这样,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兰玲简明扼要地说。

“不再坐坐?”我说。

“还有什么话吗?你不是认为我已经妖魔化了么,要想改也难。”她突然凄然地说。

“你不想要回那三千元钱?”

闻听此话,她立刻站住了,但没吭声。我见她的态度并不积极,也不想为难她,就对肖丁说,让肖丁带她去社区派出所办交接手续,我也就算帮了这个忙了。

其时,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继而若有所思地说:

“你不是因为这事才嫌弃我的罢?”

“哼!我知道你在说反话,”我冷笑着反驳。“你不是要去过你那所谓的创意人生吗?是你在嫌弃我。”

“谁嫌弃谁哟,”兰玲竟然呤道,“只恐双溪蚱蜢舟,载不动,许多愁。

“你就干脆一些说吧,你好久来拿你写的欠条?”我坚持说。

“不必了,你帮我撕了吧,“她扬扬手说,直勾勾的眼光很是诡异。

兰玲转过身去,仿佛极不情愿似的复又转了回来,质问说:

“既然这样,何必当初呢?我直到现在都想不明白的是,你那个夜晚为什么要在我家门口待那么久?其实,就是那次你感动了我,真的,你不信?”

“感动你了吗?我怎么不觉得呢?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晚了,”我居高临下赶尽杀绝般说话毫不留情面。这一下,轮到兰玲答不上话来了。

未了,兰玲冷冷地说:

“就谢谢你了,我早说过,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旋即,兰玲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肖丁屁颠颠地跟了上去,陪她去社区派出所。

在往后的日子里我常常想起白戴河之旅,我诘问自己带兰玲去北戴河的成败得失,借兰玲的话说便是既浪费了时间又浪费了表情;于我来说,还浪费了钱财,通通都浪费了。现实中的我,每每想起在北戴河跟兰玲闹了一架,便从此分手一事,便会产生一种疑真还假、如梦如幻的惊讶,仿佛此事并不真实似的。我绝对想像不到的,是我与兰玲的交情原来如此菲薄,竟然敌不过一个陌生男子灼灼的目光,以及随后的***扰。这是我与兰玲交往的最初及以后一段时日都是难以预见到的,尽管我曾为之充满自信,总认为我并没有违反恋爱的“规定动作”,更何况是非常规的恋爱形式——因情爱观念的不对称而导致我们意见分歧以至最终分手。毋庸讳言,这其中也包含了家庭社会的因素,恋爱从来不只是两个人的事。即便如此,体验一种恋情的实践就这样并无先兆地骤然破灭,于我的确难以想像。实践证明:我就真的那么不屑于被所谓创意开发吗?情感的洪流一旦溃堤,越是抽刀断水,越是绵绵无尽;想起她与其他男人翩翩起舞,明知那是社交却也无法掩饰自已骨子里的放肆无忌;难道注定了要过一种失去重心的生活,对精神的追求,还是对**的迷恋,我似乎并未搞得清楚过——那感觉,又仿佛回到了投身商界前失去生活重心的日子,并复制着郁悒的可怕心情。好长一段时间里,我完全陷入了一种现实生活和自我精神的失重状态,整个人处于虚空之中,踏着棉花走路似的;又象乘坐着一架直升机,一突儿上升,一突儿下坠,心脏似乎也在空中悬停着。——每当忆起与她共同渡过的美妙时光,便宛如上了天堂;忆起吵嘴闹架时,便宛如下了地狱。我解嘲说,我怎么会变成一个既害怕平庸又拒绝创意的人呢?因为精神恋吗?仔细究之,也不是嘛,有时不也多次地疯狂来着。——反正,于我来说,就在那个冬天的末尾,春天还没有光临的时候,与兰玲的反目,使我感同身受般渡过了一场严酷的情感劫,以及我对世事无常的

悲哀之情,我甚至怀疑这一年来我是否真的恋爱过。总之,我的恋爱就在年初如此破裂了,因怀疑的迷茫而陷入了一种现实的失重:终日丧魂落魄垂头丧气,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心情沮丧着,也不知道挣钱来到底干什么用。业务、事业与爱情双丰收的预期就此崩溃了,每当想起她说起死来就象说回家一样便感到莫名的恐怖来着!

先丽为了安慰我,常常打电话过来,为我煲电话安慰粥。连线时,先丽总要批评我说兰玲是有些地方太过浪漫,接下来却又嘲笑我不够绅士。她说你如果真的爱她,就不能当一当她的出气筒、宣泄口?人一经宣泄,不就没事了么。

先丽悲天悯人地说:“你们就此分化,你不觉得怪可惜的?”

“没有什么怪可惜的,这本生就是一个分化的时代,就让她分化好了。”

“是到是,一边的她是信仰危机造成的恐惧,另一边的你是对于没有信仰没有禁忌为所欲为的世界的恐惧,所以你们必定是分裂的。”先丽表示理解地说。

“该放电时不放电,不该放电时总放电,你说气人不气人嘛?”我没好气地说。

“但听你说什么都通通浪费了,你就别太小肚鸡肠了,好不好嘛?”

我没吭声。先丽又说:

“怎么是通通都浪费了呢?现在的人,不是重过程而不重结果吗。你怎么想得出来这样说呢?爱的征服,有得有失,于她于你,不都一样么?”

“‘小肚鸡肠’,这话是她说的?”我问道。

“不是,是我说的。宏建,我和你的谈话,跟我和别人谈话一样,都是无性别的谈话,你别在意呀。我不会因性别原因而倾向谁的,也希望你的谈话象绅士一样的坦诚。”

“行啊,她说我其他什么没有,没有说我可笑?”我问道。

“说了。她说,你不是早就拒绝了她么?”

“我拒绝了她,什么时候?”我冲动地问。

“是的嘛。原来,她说提出来办结婚手续,是你不愿意,当面拒绝了她。”

“那!她还说我什么没有?”

“她说对你的第一吻好难啊,就象电影“庐山恋”上的第一吻,何其难也,她常常这样不无怨怼地对我说。”

“嗯——她还说了什么?”

“‘西方有句名言:女人要吻过许多只青蛙,才会吻到王子,可是,总有那么多的女孩想省去吻青蛙的过程,直接亲吻到王子,想想现实中的我们,不也一样?既想过舒适美好的生活,又不愿意承受奋斗过程中的苦难。个人生活如此,一个民族何尝不是?要繁荣昌盛,必然经历的阵痛也是免不了的’。”

“她这是在说她自已吗?”

“不是说她还说谁?还说她自已爱的版图又丢失了一块。”

“她还有心打比喻?这也是她的招数?”

“也不是。本来嘛,爱是一种信仰:没有了信仰就没有了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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