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又过了一个星期,娘亲禁不住我的死缠烂打和威逼利诱再次去了临光寺,这次却没看见大姐,娘亲眼中不禁露出一份失望,跟着一个稍有年纪的和尚左跪跪右拜拜,一路不知给了多少香油钱,这时娘亲看见了先前与大姐谈论佛经的圆通住持,便上前说自己也想听他的对佛的阐释。
我双眼一闭,哀叹道,天啊。娘亲看我耷拉着头,了然的笑道:“知道你熬不住,自己去玩吧,记得等会回寺庙。”我乐不可支地向娘施了个礼急忙跑了出去,几乎是一路小跑至倚醉馆,又怕他们将我认出来便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仔细翻看菜单,不得不说沈奄以前天天赌钱实在是浪费人才,做生意这块他确实有天赋,这菜单虽然简单但明确清晰,几样特色菜又是以另一种形式十分显眼。
我刚在府中吃了饭便随便点了几个小菜,不经意间听见隔壁一桌说道:“听说五皇子又纳了一名小妾。”另一人说道:“这有什么,五皇子风流倜傥不知有多少女人想跟在他身边呢。”我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夹杂着些同情,同情是给楚天盈的,和别的女人共同分享自己的丈夫滋味一定不好受吧。就在闪神之际依稀听见了什么侯爷,便浑身一紧,早已食不知味,心里一直拒绝耳朵却不放过一言一语,“听别人说镇南侯的小侯爷也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至今还未成亲。”另一人打趣道:“怎么,心动了?心动也是白搭,人家是谁啊,可是堂堂镇南侯的独生子看得上你。”我不禁朝着说话的两人看去,一男一女,女的长得中规中矩虽算不上漂亮但绝对说不上丑,男的长得稍有棱角,两人有些相像,应该是姊妹,这时那女子又开口道:“你说那镇南侯当年怎么不自己当皇帝?要是他当皇帝了,侯爷不就成太子了?”那男的怒道:“还不住口,这里这么多人叫别人听见了你还想有好日子过。”那女的撇了撇嘴,便不说话了。我收回眼光,想不到司云越也差点当上太子,是不是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不甘心,才会选择与我爹联手?
结账的时候小二不时地看我几眼,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可当我与他眼睛对视的时候他便朝我一笑,就在我准备走的时候,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侧脸,当我想看清楚时却不见了踪影,我揉揉眼,想道:难道是出现幻觉了。
等我回到临光寺的时候刚好赶上娘亲与方丈辞别,我也像模像样地跟着娘亲向住持行了个礼便离开了临光寺。
一回到府里我就叫来月吉,月吉茫然的模着头,问道:“姑娘找我这么急有什么事吗?”我面有怒色,重重的道:“嗯,是有急事。”他看着我,我却不看他,说道:“姓名?”
“性别?”
“年龄?”
“可有兄弟姐妹?”
“父母在哪?”
“老家在哪?”
“你家主子在哪?”“皇城。”经过一系列的诱导终于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他说完之后便咬紧嘴唇,低着头,我冷冷的看着他,萧然道:“我对你不好吗?为何要骗我?”只要我想到说不定司云越早就知道了我的计划,现在正看着我一个人傻乎乎的忙东忙西,担心这顾虑那,心里就是一阵气,气到极点后反倒不生气了,只剩下冷漠,我转过身,毫无表情的说道:“够了,你回到你主子身边去吧。”他却犟在那里不动,“你再不走我就叫人抓刺客了。”声音毫无波澜的响起在夜色中更显得清冷。
“主子只是回来一两天…”他委屈的说道。
我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朝他说道:“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个,你们是他的人,你们觉得听从他的话理所应当,所以你们才会暗中保护我,更是向我隐瞒了他的行踪,我并不怪你们,只是我也是人,我不想受到束缚尽管他也许是好心,但我不想要的绝对不会接受,你明白吗?”说完后便往床上躺去,他站了一会之后便离开了。
深夜突然身边传来一阵清香,身子被人搂进怀里,身后响起他轻柔的声音:“怎么还是这般不听话?”我一听就觉得委屈,肘子用力的捣过去,他却早有准备,向后一缩,再迅速的向前一倾,翻身覆了上来,我紧紧闭着眼,突然一双清凉的唇落在我的眉眼处,说道:“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你不睁眼不说话怎么将心里的火气发泄出来呢?”我睁开眼,怒视他道:“如果你想找个听话的主以你的条件一抓一大把,干嘛要赖上我。”他抱紧我,淡淡的说道:“我也想知道。”听见他的声音,闻到独属于他的清香我原本翻江倒海的心里慢慢平复了下来,他说道:“月武只将你遭人抢劫和翻墙被抓的事告诉了我。”声音清淡如水却带着隐隐的笑意,“真的?”我将信将疑的推开他,“嗯。”几不可闻的回答竟就那么让我安了心,他似已熟睡,双眉间还有抹不开的疲惫,突然就觉得有些尴尬,便挪啊挪终于挪到安全距离却又被他大手捞至身边,说道:“我很冷。”我翻了个白眼,今天早上天气好得不像话,晚上能有多冷,再者说还盖着一床棉被,真是睁眼说瞎话。
“怎么不带面具了?”我问道。
“你不是喜欢我这样么?好了,睡觉。”说完又将我按进他的怀里。
第二天身边空无一人,我有些怅然,却发现枕边放着一块玉佩,正是我在集市上被抢的那块。
我本想寻个时间偷偷出去却没想到刘伯说爹允许我出府,早上随便吃了几口饭便拿着剩下的十万多两去了倚醉馆,轻车熟路的进了厨房帮了一会忙之后便照之前说好的给了大牛钱,买房剩下的钱也一并留给了他,又问了一些关于新住宅的事。
沈奄自那日我单独见大牛开始就一直对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今日我刚和大牛出了房间就看见他在不远处像是等了很久,我让大牛先回厨房便转身又进了房间,沈奄稍踯躅了一会便跟了进来。
我简明的问:“你有事?”他不答反问:“你有事?”我眯了一下眼,语气稍有些严厉,道:“沈奄,请你弄清楚自己的身份。我们之前说好的我的那份钱我会让大牛来取,他找你要的时候你什么都不需要多问直接给他便是。”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门,一跨过门槛我就后悔了,自己说得是不是太重了?但脚步还是没有一点停滞,直接去了前堂。
我看此时人也不多,便对老严说:“你的病这几日可好了些?”老严笑道:“托公子的福,身体好多了。”我也笑着说:“您这病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全痊愈的,以后一定不要太激动,而且天凉的时候要注意保暖,对了,我看您平常喜欢吃辣,这辣椒等一系列刺激性的东西都是得忌口的,平时也不要太操劳,多休息,不是还有沈奄呢吗?”没想到我这普通的几句话竟让老严老泪纵横,他悲戚地说:“连我亲生女儿也没有像公子般关心我啊!”我月兑口而出:“老严你有女儿?”他抹了抹眼泪,叹道:“有与没有又有何差别。”我尴尬的站在那里,突然身后传来:“老严,你先去休息吧,这里我来。”老严点了点头,不住的叹气走进了后院。我对沈奄也是十分尴尬的,模模鼻头,扯出个笑容,道:“你来了。”他越过我直接走到前台翻看着桌子上的账单,我也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刚刚是自己有点过分,刚想向他道歉,就听得他开口:“钱大概什么时候要?”我呆了一秒便说道:“就这几个月吧。”然后互相都不说话,我看他似乎并没有生气便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又恢复了平常的嬉笑的样子,道:“我先走了,你们继续努力,下次来的时候给你们个惊喜。”
踏出倚醉馆便去了福满楼,上了二楼却没瞧见铁樊,正准备离开,小二过来对我说:“这位客官可是姓叶?”“是啊,有什么事吗?”“一位姓铁的客官叫我转告您这几日暂时不会来了。”我点了点头,见小二没有离去的意思便了然的给了他点赏钱,他接过钱笑眯眯的说了声:“客官好走。”
一个人在街上实在无聊得很便琢磨着下次给沈奄他们买个礼物,可逛到日近黄昏也没瞧见什么比较有新意的玩意,百般无奈之下回了府,一回府便看见一两个家中护卫打扮的人急匆匆的进了爹的房间。我叫来小玉,稍有不悦道:“你不是我的贴身侍女吗?怎么一天到晚不见人影。”小玉乖乖的说道:“小姐经常不在府,又不让小玉跟着,小玉只好自己找事做。”“说说,你都找了什么事做了?”就像拉家常般,她与我讲了许多,什么帮巧烟端茶,帮我照看药草等等,我随口说道:“你倒真是闲不住。”她笑道:“奴婢从小就操劳惯了,没事做就觉得不习惯。”我又问道:“照这么看来府里的事你应该比我清楚吧。”“小姐,我们不过就是平时与姐妹一起聊聊天,知道的也是道听途说。”“好了,你先回去歇着吧。”“奴婢告退。”
我还是不能相信小玉仅仅是个丫鬟,她说话行事丝毫找不出任何挑剔的地方,可就是因为太完美了才让我心悸。
等我沐浴完外面已夜色如水,我坐在廊檐上享受着这楚府唯一的一点宁静,马上就到中秋了,月亮团圆人却不能齐全,我的爸爸妈妈你们今年会怎样过中秋呢?应该会买几盒月饼和外公外婆吃团圆饭吧或者陪爷爷女乃女乃搓搓麻将,突然脸上一凉,我随手一模,苦笑道:“原来是泪。”
泪眼闪烁中依稀看见了几个人影,我赶紧抹掉眼泪,跟了上去。看清之后不觉蹙起了眉,蹑手蹑脚将耳朵贴到门上,里面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正在疑惑之时门打开了,里面的人怒斥道:“楚天涯,你在干什么?”我见自己被发现了反倒坦然了,直起身子,大步跨进去,淡淡的说道:“我跟他们来的。”说完指了指站在楚相床旁边的两人,而楚相现在正半躺在床上,脸上因为愤怒才带有一点血气,唇色发青,眉骨处隐有一点紫色,我一副事不关己的口吻道:“这毒怕是不好解。”他眉头一挑似又要发怒,却喷出了一口污血,血色微微发黑,之后便瘫软在床上,身旁的刘伯立即上前帮他缓气,一边对着身后的人说道:“快来看看。”那人上前把了一会脉便摇了摇头,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去说:“我来看看。”
那大夫向后退了退,楚相此时已经晕了过去,我扒了扒他的眼皮,又撩起他的衣袖,再帮他把了把脉,回头说道:“可带了银针?”那人呆呆的点了点头,我不耐烦的说:“给我。”刘伯也催道:“还不快点。”
“刘伯,你去门口看着,此事事关紧要,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今晚怕是会来几个探事的,你看着应付。”我边打开药箱便飞快的交待。刘伯听我说完后便将门仔细带好退守在房门口。
施针的时候隐约听见外面有吵闹声,处理完之后我叫道:“刘伯,进来吧。”然后无视旁边那位大夫的惊讶,平静的对刘伯说:“我刚刚只是暂时止住了毒素的,他中毒已有些时日,毒早已进入五脏六腑,而且这毒刚中时没有一点异常,可是一旦发作就会牵引全身毒性会爆发得又快又狠。”刘伯沉默了一会才问道:“小姐有法子吗?”我看向此时已不再那么痛苦的楚相,无力的说道:“我并不是神仙,救不了他,我唯一能帮他的只有帮他缓解痛苦,延缓寿命。”刘伯攥紧拳头,咬牙问道:“老爷还能撑多久?”“半年到一年。”话音刚落,刘伯就跪了下来,抓紧我的腿,哭着说:“小姐,救救老爷,求求你,老奴求求你了。”我扶他起来,安慰他道:“你可以多找几个大夫来看看,说不定他们会有办法。”这时,楚相缓缓的说道:“老刘,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这是老天要亡我。你们都出去吧,天涯,你留下。”我转身恭敬的对他说道:“天涯今晚什么都没看见没听到一直都在房中睡觉,现在天涯只想继续睡觉。”说完便告辞退了出去。
我并不是无情知道他命不久矣我也是有点伤心的,但更多的是害怕,每次只要楚相和声和气的对我说话便是要嘱咐我什么事,我害怕我承担不了,我害怕别人因我而死。
一夜未睡,第二天也不觉得困,清晨悄悄看过楚相开了方子之后便去了阿墨师傅那,将楚相的情况仔仔细细的向阿墨师傅说了一遍,从头到尾阿墨师傅一句话也不说,我急道:“师傅,您要是再不说话我头发都要白了。”阿墨师傅笑道:“你头发白,那我岂不已经入土为安了。楚相中的这毒本来是有解药的,可是照你说的他怕是中毒已久,现在已是无药可解。”我突然觉得腿发软,身子一歪被一双稍显清凉的手稳住,“你已经尽力了。”我自嘲道:“我一直以为自己对他没感情呢,我没事,只是有点受打击。”阿墨师傅继续说道:“楚府迟早也会出事,你打算怎么办?”我笑道:“还能怎么办?凉办呗。”他见我已恢复了心情,若有所思的笑道:“凉办?嗯,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知晓楚相确是无药可救后我打定主意只要有机会便逃离这个是非之地,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只需要等,等一个机会。
该来的躲不掉,过了几日之后,我再次被召到了楚相的房间。
他已经能下床,但不能多动,我叹口气,认命的扶着他到床上躺下,说道:“能休息就多休息,对你的身体有好处。”他覆上我的手,说道:“天涯,我中毒这件事只能瞒得了一时,这一时间皇上不敢有大动作。我已经修书给小侯爷将计划提前,只有这样才能保全整个楚府,等到小侯爷当了皇上,你便是未来的皇后,我也就不担心了。这枚玉扳指就是他们要找的东西,我将它交给你,这个扳指是先皇赐于我的,见扳指如见先皇,皇上怕我拿此威胁他便一次次的派人来盗,我故意每晚在书房睡觉,还让老刘守着,就是让他误以为扳指在书房内,咳咳咳…”他的脸上露出了得意之色之后身体剧烈的抖动,我赶紧递来一杯茶,他抿了一小口,继续说道:“只是可怜了幼蓝。”我一惊:“是你?”他摇摇头,说道:“我早知赵姨娘是皇上的人便想将计就计,将幼蓝派到她身边,可谁知她竟会下毒害她,幼蓝自知自己已中毒便自己悬梁自尽在我的书房内向我示警,我也是自那时起知道皇上开始动手了,我也不能坐以待毙,便去见了在这皇城里有头有脸的商户,可是没想到竟会在不知不觉中中了毒。”语气里有着不尽的不甘心与嘲弄。
过了片刻,他转向我,说道:“这扳指你好好收着,必要时拿出来。这也是我唯一能给你的,我知道自己欠你很多,就因为你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一直没有真正疼过你,没想到现在竟是你陪我走过这最后的日子。咳咳咳…”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我急忙的拍拍他的背,说道:“你根本不需要这样,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并不介意。”他苦笑道:“我自然知道你是不在意的,你心中怕是从来没把我当爹看过。”我平淡的说道:“你休息吧,这扳指就先放在我那里,等这件事一过你就拿回去吧。”说完便退出了房。一路捏着扳指回了房。
我可以不带这扳指,但它却给我一种无形的压力,自接下它的那一刻起我就要开始担惊受怕,有过犹豫但谁会忍心,唉,只有认了。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都会有不同的脸孔进出楚相的书房,终于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