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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他乡遇故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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栎阳行宫议事的暖阁里,气氛低沉得可怕,因为今天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都很担心的事,就是在栎阳的街道上,赵国那个王妹当众冲撞秦王还没被降罪.

消息已经在随驻栎阳的宫员中不径而走,惹得阁内所有人都屏气谨行,生怕一个不慎,成了点爆秦王的引子。

“各属官坊没有朝廷的命书,擅自制作其它器物的,工师和丞各罚二甲秦王听不出情绪的低磁声。

“喏”赵高和诸议事官员认真的书记着秦王的话,小心回应着。

“各县官坊新上交的产品,被评为下等,罚该官坊的啬夫一甲,县啬夫(县令)、丞、吏和曹长各一盾;被评为上等,奖一甲

“喏”

“服边戌者,筑城和修城都要让他们担保城垣一年无恙,所筑如有毁坏,率领戌者的县司空署君子各罚一甲;主管率领的县司空佐罚一盾

“喏”

“要命服边戌者全力修城,所属地段不得叫他们做其他事务;城已修好,就命他们把要害处加高加厚,县尉应经常巡视现场,监督徭役们都在做什么,有敢叫徭役做其他事务的,管辖役官罚二甲

“喏”

“自佐史以上的官吏,胆敢有私用官畜和徭役谋取牟利者,均加流放

“喏”

……

秦王看着各地承报的奏简,一一批复着,每每提到挪用徭役私用牟利时,语气都会沉上几分,而下位的大臣们则更唏嘘几分,只看挪用官畜、徭役会受到流放的惩处,有心人就已料定来年大王准备对枉法的徭官下手了。

“郑国?”看到最后一卷奏简上提到郑国的名字,秦王的眉宇间似皱非皱地紧了紧,随后,那双深锁了一整晚的睿目里,隐隐现出一缕极不易察觉的涉猎欲,而这缕涉猎的欲*望,只有在猛兽嗅到猎物的味道时,才会不自抑的放射出来。

并没有因为欲*念的控制而走调的低磁声,坚果地回响在暖阁内高广的殿堂上:“河渠既已大成,来年便可初试灌溉之效……”似乎想到什么好事,秦王唇边擒起几乎看不出弧度的弯角,让思绪清了清才接着道:“加强对郑国的监管,切勿让他有逃离秦境之机……”又扫了扫眼前的诸臣,郑重其事地道:“渠水通灌之日,便是他加官进爵之时

秦王的话前言不搭后语,明明是要加强看守以免他逃跑,后面却又要给他加官进爵,这是什么因果关系?不成道理啊。

几个近臣一时没反应出秦王的意图,不明所以地相视默了默,唯有主理修渠事项的丞相王绾应话喏了一声,心理不免也和诸臣一样唠唠着:郑国都承认自己是歼细了,如今继续让他做收尾工作只不过是将功抵过,大王不要他性命也就罢了,为何还要给他加官进爵呢?

他飞快地窃眼溜向正位,想看清端坐在大几案前那张年轻的脸在想什么,不想秦王像看透了他不解的心思一般,正在用一双深不见底的薄目睨着自己,骇得他表情一泻千里,老谋的心思也滞住了。

王绾纳了片刻,才反应过己的失礼被秦王捉了个正着,不敢怠慢地深鞠而恭道:“大王放心,下臣必当谨从王命

王绾素知秦王待下从理不从怒,如此重复自己谨记秦王的授命,也算是给自己大胆的偷溜找了个台阶下,秦王自然也不会因为此等小小的越矩而治他什么罪过,便也顺势罢了,毕竟今日可以进这暖阁晚议的,都是自己实实在在的信臣嘛。

终于熬过让人呼吸不畅的晚议,几个近臣走出暖阁也没敢吭声,直到出了内宫的大门,才集体重吁出一口气,各自相敬告辞后,纷纷回去住所。

唯见一队人中,刚刚还忙于给自己找台阶下的丞相王绾,与一头戴法冠、身着广袖青色深衫的中年男人相伴,蹭在最后面。

将近马车前,王绾喃喃叹道:“祸水,女人就是祸水,这一晚不仅压得我气不能喘,还无端牵连了那些官吏,明明不至被惩流放,却被治了如此不得翻身的重罪,唉……”

听着王绾并不是真心借女人之名怨怪大王的偏见话,中年人笑叹着接道:“丞相大人此言差矣,大王岂是因一女子动怒,就会妄断朝政之主?这一点,您可是比下官再清楚不过的了中年人自信满满地含着笑。

王绾看了看笑得忠歼难辨的中年男人,摇了摇头,释怀道:“子腾,真没看出你一直在这栎阳任监御史,却对大王的心思如此指掌,既然如此,不妨细道一二?”

“自大王亲政以来,各地徭官枉法循私,大王早有意要清理门户,此事势在必行,无需下官卖弄,丞相心里自是了然,只是这水工(官名,水利工程方面的高级技术人员)郑国一事,下官倒是小有拙见,隐觉大王有放长线钓大鱼之意

此言一出,王绾的目光也随之一闪,顿悟刚刚秦王眼里那缕异光的含意,长长地“哦”了一声之后,与栎阳监御史子腾拭目相赞,续而低道:“难怪每每阁议,子腾必会应诏而来,看来你在这栎阳也呆不久了言外之意大有升迁之祝喜。

子腾默笑,又寒暄了一阵,方才与丞相王绾相拱辞别,各回官邸。

王绾坐在马车里,继续刚刚子腾蜻蜓点水似的提醒,模索着秦王内心的真实想法。

郑国韩国都城新郑,曾任韩国管理水利事务的水工,参与过治理荥泽水患以及整修鸿沟之渠等水利工程,十几年前韩王听说秦国要修渠,便派他来秦国游说,当时正是秦始皇的父亲在位时期,在得到秦庄襄王和相邦吕不韦的任命后,开始主持在秦境内修筑河渠。

秦王政十年,秦国有人告发韩国水力工程师郑国是间谍,说郑国过去十年在秦国修渠的真正目地是为了消耗、拖垮秦国的国力,使秦国无力攻侵韩国及其它诸侯国。

事发后,郑国当着秦王的面,自已也承认了间谍的身份,并说:“我虽是间谍,但是河渠修成以后,真正受利的是秦国啊

秦王觉得此时工程已经接近尾声,郑国说的也有道理,河渠一旦修成,可以灌溉农田四万余顷,亩产能够达到一钟,介时关中将成沃野,不惧天雨不降,秦国也会因此而成为天府之国。于是,放下戒心,审势度势地让郑国继续在秦国将河渠一修到底。

一想到三年前险些亡命的郑国,虽然作为间谍不算成功,但作为一名水利专家,他的确算得上是一把好刷子,王绾捋了捋山羊长须,从中过滤出有用的讯息,明白了秦王的远见与笃志,不禁对年轻秦王当年英明而不武断地留下郑国而感叹,更对他即将拔出的利刃而深表钦赞地点了点头。

……

……

禀退诸臣却没有离开暖阁的秦王,只扫了一眼已在门外待命很久的丙颜,身旁侍候的大蛔虫就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大王等着听结果,赶紧碎步走去阁外,唤了丙颜入内复命。

丙颜面有失色,尊礼叩见过秦王之后,恪守地伫在原地,忠耿地等待着秦王问话。

只看丙颜的脸色,秦王已经猜到他没擒到那个少数民族,虽有不悦却也没有多加责备,省了费话直接问了下文:“查到什么没有?”

“回禀大王,据查实,从女闾出来的男子衣着为巴郡服饰,但现下栎阳内并无巴郡的商队入城,只在两个月前曾有几个巴蜀装扮的人途经此地,且当时只在城内登住一晚,第二日使离城东行而去

“嗯,今日那巴人往哪个方向去了?”秦王看着少有辱命的丙颜,平和地问着。

“回禀大王,此人从东门出城,我等追出数十里却不觅其踪,亦未见有可疑人马出现,属下怕错过女闾里的线索,便安排暗探沿路盘察,暂无回讯,但属下折回女闾之时,却小有所获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巴掌大的银牌,交于项平转承给秦王。

秦王接过足有一厘米厚的银牌时,看到上面阴刻着一朵花形徽记,心头一紧,逼得握着银牌的指节泛起苍白的颜色,语气愈渐暗沉地低道:“传巴丑来见寡人

项平从丙颜手里接过银牌时就已经看清楚上面的徽记,早已预感不妙的他,此时更是不敢怠慢地碎步移出暖阁,之后飞也似地急急奔向广寒殿。

“大王,属下在女闾里还发现一女子……”话说一半,丙颜犹豫了一下。

秦王感到最得他器重的禁卫头子说语变得磨叽起来,撩起浓长的睫毛,抬起被灯火映得迥亮的眸子,盯着说话向来一是一,二是二,从不拖泥带水的家伙,淡定地露出不喜丙颜吱唔的神情。

丙颜本也未想过要隐瞒什么,只是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开口才好,方才顿在那里思忖要怎么组织语言,才不会惹出无中生有的事端来,不想自己的顾虑先给自己惹了麻烦,忙实话直说到:“属下返回女闾,在盘问侍候那巴人男子的女子时,发现她的贴身丫头和清姬的婢女明儿生了张一模一样的脸孔……,因不知其中有何蹊跷,又恐打草惊蛇,便派人盯着女闾里的动向,未敢妄动

说完,丙颜继丞相之后,成为今日第二个窃眼察看秦王表情的人。

幸运的是,秦王听了他的禀报,将目光移向几案上的灯蕊,瞳孔里映着跳跃的火苗,陷入了深深的思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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