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城一个人坐在大厅里,撅着嘴。台上有人唱歌,场内有人跳舞,可她却觉得很吵,很无聊。
一个很高很沉的人朝她这边走了过来。很快,走近了,停在了她面前。
“姑娘,你长得很漂亮。”这个声音浑厚低沉。
“谢谢!”墨城不知道此人的来意,但她感觉这个人并不是个坏人。
“你到我们的厢房来吧。”
“干嘛?”
“啊,有人喜欢你,想见你。”这话若换作旁人来说,定会让人觉得轻薄。可这人却说得很诚恳。
“嗯,那我得问问我哥。”墨城笑了,脆生生地说。
“你哥呢?”
“他去找人了,一会儿就来。”
“哦,那我等他。”说完,这个很高很沉的人便直直地站在一处,没有动作,也不再说话了。
罗白莎斯换上了一件淡金色的长裙,整个人显得高贵而优雅。
罗白挽着冷狄来到了大厅。远远的冷狄便看见墨城坐在那儿,旁边还站着一个胖子,一个很高很胖的胖子。冷狄正准备同罗白过去,可就在此时,他看见了一个人,一个时下很敏感的人。
“他也在这儿!”冷狄轻声道。
“谁?”罗白问。
“殷凤朝!”冷狄看着那个人。
殷凤朝正领着一个女人,向着大厅一侧的一个门洞走去。罗白看着殷凤朝说道:“他包了个姑娘,偶尔会来,喜欢赌两把。”
“就是这个女人吗?”
“是!”
“既然碰上了,那就会一会吧。”冷狄对罗白道:“你看他去哪儿,一会儿来这儿找我。”
罗白随着殷凤朝去了,冷狄则向墨城一边走去。
“怎么回事?”冷狄来到座位旁,向墨城问道。
墨城笑着说:“他说我长得漂亮,要我去他们的厢房。我说这事儿得问我哥,你是我哥,你跟他说吧。”
冷狄站在那人面前,这胖子整整比他高出一头。
“你是她哥?”胖子瓮声问道。
“是!”冷狄后退了一步。
“啊……”胖子张嘴正要说些什么,冷狄的拳头已经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太阳穴上。然后,那胖子伟岸的身躯又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就像推倒了一堵墙,四座皆惊。
“我们走!”冷狄拉着墨城便走。
“去哪儿?”
“我刚刚看见殷凤朝了,去会会。”冷狄问墨城道:“那人没对你做什么吧?”
“没有。”
“说什么难听的话了吗?”
“没有。”
“那他干嘛了?”
“刚才不都告诉你了吗!”
“就……只是说你漂亮?”
“是啊,我觉得他挺无辜的。”墨城很认真地说。
冷狄看着墨城无奈道:“不好意思,我也挺无辜的。”
冷狄和墨城走到门洞口前,正好碰上了罗白。
“他去哪儿了?”冷狄问道。
“赌场小间,跟我来吧。”罗白转身走在前面。
“她是谁?”墨城小声问道。
“我相好的呀,我可没骗你哟,漂亮吧。”冷狄笑着说。
“好漂亮的小妹妹。”罗白回头,笑着对墨城道:“你别听他瞎说。”
“我就知道不是。”墨城笑道。
从这个门洞进去,一边通向斗兽场,另一边则是赌场。赌场有两层,下层是大场,上层是小间。
小间共有三十二,殷凤朝在07间。门前有侍者,赫色人。赫色人皮肤很黑,黑得光亮,牙齿很白,白得粲然。
“对不起先生,此间已经有客了。”侍者对冷狄道。
冷狄笑着说:“我知道,我和殷部郎是朋友,我正是来找他的。”
殷凤朝现任礼部侍郎,所以冷狄才会有此称呼。那侍者听了这话,自然不敢怠慢,便立刻开门让冷狄三人进去了。
这是一个椭圆形的房间,室内没有什么装饰,的石壁,壁上四角装有四盏灯。这是四盏装有射光水晶灯罩的灯。射光水晶很珍贵,一个这样的灯罩就比普通人家一屋子的家具还要值钱。这种灯的光照效果自然差不了,因此房间里明亮而舒适。
房间内仅有两张桌子,门边一张长条桌上放着多种果品和酒水,桌边立着一位黑人男侍。中央一张宽大长桌是赌台,赌台边有五个人。殷凤朝坐在离门较远的一侧,他身边坐着一个漂亮女人。
见到冷狄进入,殷凤朝神色平静,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而坐在他对面与之对赌的一位赌客,就没有那么淡定了。
这是一位上面留着大胡子,下面堆着大肚子的老兄。这是个西域胡人,模样叫人不敢恭维,派头却是十足。他皱着眉头,瞪着眼睛对冷狄叫嚷道:“你是什么人?谁让你进来的!”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想请你帮个忙。”冷狄很谦和地笑着。
“帮忙!帮什么忙?”大胡子很不耐烦。看样子心情不太好,许是手气不怎么好。
“我想麻烦你出去,把位子让给我。”
“什么?”大胡子眼睛瞪得更大了,他火了,胡子都翘起来了。
大胡子身旁立着一名护卫。这是一个留着双环辫子,腰里挎着弯刀的精瘦胡人,模样比他的主子要顺眼得多。
胡人护卫上前挡在了冷狄身前,用一种小有异味的腔调说道:“你知道我们老爷是什么人吗?他是温师商团的喀里喀巴喀大老爷。知道吗!你立刻向我们老爷道歉,然后离开。否则,我的刀可没长眼睛。”他用他那鸀宝石一般的眼睛,狠狠地盯着冷狄。
冷狄看着胡人护卫的鸀眼睛,笑道:“刀没长眼睛,人却长了一双好眼睛。用刀的人既然长了眼睛,人手里的刀自然也就有了眼睛。”
“你在说什么?”胡人护卫有点晕,他皱眉道。
“你跟他罗嗦什么!让这京城小子见识见识,我们西域弯刀有多么锋利吧。”胡人老爷叫嚷道。
西域弯刀果然很快,胡人护卫的鸀眼睛里精光一闪,弯刀出鞘,照着冷狄脑袋的左侧劈了下来。冷狄如果不动,他的左耳会被整齐地切下来。如果他躲避,那么他的颈侧、锁骨也难逃刀锋的关照。
胡人护卫在西域也是有名的刀客,对于自己的刀技是很自信的。可这里不是西域,是京城,这里自信的人很多,冷狄就是一个比他更自信的人。
冷狄没有躲,他伸手握住了刀锋。刀停在了空中,持刀的人很吃惊。因为他想把刀抽回来,可抽不动。他更用力地握住了刀柄,可是他立刻就意识到这种做法有多么错误。于是他松手,后退,惊恐地看着冷狄,看着冷狄握在手里的刀。
此刻那刀锋变红了,银质的刀柄很烫,根本握不住。
喀里喀巴喀大老爷此时也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胡人护卫很快走过去,跟他耳语几句。胡人老爷像看怪物似的看了冷狄一眼,抓起桌上的筹码,然后快步向门口走去。
“喂,你的刀。”在那胡人护卫经过身侧时,冷狄握着刀锋把刀柄递了过去。
胡人护卫迟疑了,没有伸手去接。
“放心吧,已经不烫了。”
冷狄又向前递了一下,那胡人护卫这才小心翼翼地接了去,然后转身快步离去了。
“冷大人,好手段!真叫人开眼啦。”殷凤朝澹然笑道。
“殷少帅,想不到你竟然会和这样的人坐到一张桌子上。”冷狄对殷凤朝说道。
殷凤朝的手边放着一杯红酒,他端起酒杯轻晃着。“我喜欢赢钱的感觉,对面坐的谁并不重要。况且,你很清楚,在京城敢和我坐到一张桌子上的人并不多。”
“哦,那倒是。”冷狄坐在了殷凤朝的对面,罗白和墨城一左一右也坐下了。
“冷大人艳福不浅啦。”殷凤朝看着冷狄身旁的二女,不禁赞叹。
冷狄亦打量着殷凤朝身边的女人,笑道:“彼此彼此。”
“怎么,冷兄也打算和我玩儿两把。”殷凤朝放下酒杯。
“玩儿?”冷狄盯着殷凤朝的眼睛。在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找不出一丝波澜。冷狄笑了。“当然,来这种地方还能干什么呢。”
“不知冷兄喜欢玩儿什么?”
冷狄看着桌上的牌九说道:“就玩这个吧。”
冷狄算不上是赌场老手,这方面他还真不太自信。牌九的玩法相对简单,若是其他的他就更没把握了。
“冷兄想怎么玩儿?”殷凤朝问道。
“我的时间很宝贵的,咱俩就一局,七翻吧。”
“行,我知道冷兄手头也不宽裕,咱们就不玩那么大的,一金起底吧。”
“他妈的,一金还不大!纨绔,奢靡!”冷狄心中骂道,脸上却挂着微笑。“行!”
侍者女官是白种人,衣着干净利落。她收起桌上的牌,熟练的重新洗过,码放整齐。
牌九共十六对,三十二张。有对,对大。无对,点数相加,个位数大的为大。
七翻是牌九玩法中两人对赌的一种常见玩法。侍者发牌时,每次两家各发一对两张牌。先发到每人手里的四张牌是暗牌,先不翻。从第三对牌开始翻,牌大的一方叫金下注,金额不得小于底金。双方下注每轮一次,牌小的一方可以跟从,可以多押,也可以只出最低金额保底。下注多的一方,下一轮先得牌。
侍者两边各发七对牌,最后手里留四张牌不发。双方第七对牌翻出后,可将四张暗牌随意组合,先翻两张。这时双方可根据已知的牌,来判断对方手里的牌。这时可选择放弃或翻底牌,放弃的一方自然是输家。如果都不退出,那么底牌大的一方胜出。这样桌上所有的钱归赢家,一局结束。
但是,这里还有一条规矩。双方看了最后底牌,如果输家押上的钱比赢的一方少,那么他需要“补齐”。也就是说,输家输掉的钱至少要和赢家押上的金额一样多。
女官很礼貌地对冷狄说道:“先生,请问你换过筹码吗?如果没有,我们可以帮你换。”
冷狄一愣,他们匆匆赶了过来,起先并没有想要参赌,哪来的筹码。
殷凤朝笑着说:“没关系,如果冷兄输了,可以给我打张欠条。日后慢慢还,我不着急。”
“你放心,我还没穷到连一局牌都玩不起的地步。如果你有本事赢,我给你金子。”冷狄说着在怀里掏了两把,然后分两次将十枚金币在桌上一字排开。
“真是想不到啊,冷兄身上还有这么多金子。”殷凤朝笑道。
冷狄笑而不语,心中却叹道:“这可是老子的全部家当,可不能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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