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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雨过河源隔座看

撒尔切斯悠悠醒转的时候,便一一看见屋内熟悉的布局摆设,还有窗前拉上的厚厚帘幕。♀是怕阳光伤害他吧……她一直是善良而细心的。

“你醒了啊,”莫泠把药碗端过来,浅浅一笑,“呐,把药喝了吧。”

撒尔切斯摇头。他从来没喝过药。一来是因为不会生病,很少受伤,受了伤可以自愈,不必多此一举;二来,当时对小丫头的医术没什么信心。

“乖,喝了药伤才好得快啊。”莫泠温声哄着他。其实她心里还是有些无奈的,这么大的人了,喝药还要人哄。他微微皱起眉头,看上去带点孩子气。莫泠的心又软了一下,更加好声好气地哄道:“我备着蜜饯的,喝完就可以吃了……很香很甜哦……”

这是拿他当孩子哄呐。撒尔切斯哭笑不得地解释:“我的伤口可以自愈。”见她不信,撒尔切斯只好掀开一角被子,微微拉开前襟,好教她眼见为实。

坚实如玉、肌理细腻、线条流畅的胸膛上的伤口果然正在以肉眼几不可见的速度缓慢变浅。

莫泠细细察看伤情之后,忽而怔了怔,可疑的红晕迅速蔓延上脸颊,烂漫如云霞。

撒尔切斯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抱枕便迎面袭来,伴着一声懊恼:“你……你个登徒子!”

他一抬手,抱枕稳稳当当地停在他手里。《》醒悟过来她是在害羞,他掩住笑意,转而一本正经地解释:“我见姑娘不信,只好拿出证据了。”

“你……”撒尔切斯瞥见,她因被堵得不知说什么好而愈发红得娇艳的小脸,在烛光下焕发出融融暖意,煞是好看。撒尔切斯心头微动,一反常态地生出逗弄人的想法,继续装出一副特别正人君子的样子。他慢条斯理地掩上衣襟,正色道:“还过姑娘相救之恩。也感谢姑娘替我换了一套干净衣裳。我这身伤劳你费心了。”

“咳咳……”莫泠咳嗽,想着自己是用法术给他换衣服的,有什么可心虚的……看着他正色到不能再正色的样子,莫泠暗暗鄙视自己可能想太多了。她解释道:“我看你那身衣裳有破损而且满身血污,便自作主张用法术帮你换了。”法术两字稍稍咬重了一下,唔,以示清白嘛。

她那点小心思撒尔切斯自然看得出,怕真惹恼了她,他淡淡道:“可还有其他衣裳,我,不惯穿白衣。”

“谷里最常见的是白衣,偶尔也有其他颜色的装扮,只是绝对没有人穿黑衣。我这里的两套男装都是白色的。你可以将就下吗?”莫泠有些抱歉地解释。雪谷谷主好像不大喜欢黑色,尤其是黑色的衣裳,严禁门人穿黑。

“无妨,”一缕温温凉凉的笑意沁出眼角眉梢,撒尔切斯低低道,“我只是许久不穿……”虽然从面容看,他是俊美无俦的少年,但是他此时的眼神却像已历沧海桑田,湛蓝里掺入一抹薄暮的灰蓝。♀

莫泠想也许是不经意间触动了他心底的往事,便琢磨着怎么巧妙转移话题。她忽而绽开笑容,清如初雪,然后向撒尔切斯伸出手,问:“你能站起来么?”

撒尔切斯不明所以,下意识握住她的手,借力从榻上起来。由于被莫泠施过法术,衣服尺寸自动贴合撒尔切斯的身材。雪白的长袍映着烛光舒展开来,细致的纹路竟似活了过来,勾勒出清俊的轮廓。

如果说身着黑衣的他俊美中仍带一丝邪魅,那么身着白衣的他则是无限清俊柔和了。银色的长发泛起微澜,似吸收了月华,湖蓝色的温柔倾泻而下,静静环抱着天地间心魂里唯一的她。

暖黄的烛光也被他周身夺目又并不刺眼的光芒压得一黯。他仿佛是光明的源头,又恍若灵山秀水间蕴藏的美玉,在昏暗的室内径自流转光华。

宛如天人。莫泠无意识地模了模的耳垂,喃喃:“其实……你穿白衣也很好看啊……”

“当真……?”撒尔切斯微微俯身,凑近些,悠悠询问,清冽幽雅的气息如清风拂面。

他突然靠近,莫泠紧张得只能点点头,脸上的热度持久不退。

“可是,还是有些不习惯,”撒尔切斯直起身,“我原来的衣服在何处?”

莫泠深觉自己应扳回一城,遂不假思索道:“扔了。”

“扔了……”撒尔切斯的眸色由浅渐深。烛火闪烁了下,他伸手温柔轻刮了一下她的鼻梁,宠溺一笑曰:“你骗人的本事可不高。”

莫泠愣在当场。理应觉得不喜才对,可是她对此却并不反感,反而生出种错觉,好似这个举动于他们之间再自然不过。

百思不得其解的她只好放弃。

待她走出房间,仿佛是为了映证心中所想,撒尔切斯轻车熟路地打开木柜的最顶层,果然看见自己的衣服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其内。已经被洗干净,还散发出淡淡皂角香气和阳光的清新气息。破损处也被细细密密地缝起来,针脚平整秀气。

他伸手轻抚,唇角温柔上扬。

起初撒尔切斯郁闷于此次自愈速度之慢,到后来,竟也觉得不错,甚至偶尔想,伤好得再慢些才好。

他是昼伏夜出的习性。莫泠也乐得清闲。白日任他自行休养,她好去修习医术和术法,间或打理暖园的花草药物。等夜里,他们要么在屋里挑灯览书写字,要么在院中沐月抚琴闲话。

有回他弹奏竖琴,她道东方也有类似乐器,名为箜篌,还乘兴诵了首诗。有时她也抱出古琴,随心而奏,颇得意趣。

他跟她说西方的风土人情,从古希腊到罗马,从城市核心的宫殿到城郊的庄园,从陆地到海洋……那段日子和她说过的话,大概比之前数百年开口说的都多。

她也会和他说东方的一切美好,还自告奋勇地要教他写汉字,和学东方的诗歌。其实他那一族有一项异能便是通晓世间的所有语言,而且也算比较熟悉世界各地的掌故。可他偏偏喜欢听她说。

他汉语说得极为流利,汉字也都认识,只是从来没有自己动手写过。

他写出的第一个汉字是她的“泠”字,还是某天谈兴浓时打了个赌,在雪地上即兴而书的。

那夜,看着雪地里骨清神秀的“泠”字,她先是惊叹不已,而后大呼失策。本想将他一军,谁知他是深藏不露。愿赌服输,她只得乖乖地用西方文字写了一百遍他的名字,以及痛心地挖出一坛埋了好久都不舍得喝的清谖酒。

那一晚,酒香与墨香相萦绕,细雪时而轻洒,笼着院中的一方小天地。

但见少女伏在石案上一边奋笔疾书,一边难得孩子气地嘀咕着什么弯弯曲曲的文字哪里有我们汉字端方大气。

少年自斟自饮,意态洒然。时而凝视着她,摇头浅笑,温柔宠溺。

素月淡相映,萧然见风度。

那么多个夜晚,有时月华如水,有时星子散漫,有时细雪飘摇。

不变的却是火炉上咕噜咕噜第腾热气,不是药香如蝶,便是茗香清远,唯独有一夜飘的是酒香醇洌。

云罗暗携花间雪,小砚吹落月中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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