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2-07
在御医院中盘亘了半日,夜璃歌方才同傅沧泓一起,回到寝殿之中。
不得不说,傅沧泓提的这个法子非常好,她心中的积郁确实消了不少,而变得异常充实。
见她高兴,傅沧泓自然也无比开心,其结果就是话特别多,拉着夜璃歌的手从天南扯到海北,最后再绕回来。
夜璃歌微微笑着,侧耳倾听,直到他说完最后一个字。
“来人
“奴才在
“传晚膳
即有宫人,托着一盘盘精致的菜肴鱼贯而入,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桌上。
“璃歌,来
携着夜璃歌入座,傅沧泓自沐了手,拿起银碗:“想吃什么?”
“我又不是小孩子夜璃歌抿唇一笑,把碗接了过来,却被傅沧泓夺回去,“就算,增加一点情趣,好不好?”
“嗯,”夜璃歌眸光一转,一口气连点好几道菜,“那个,那个,那个——”
傅沧泓忙活不停,银碗很快被填满。
“够啦夜璃歌这才接过碗,拿起筷子细细地吃起来,傅沧泓自己却不肯吃,只目不转睛地瞧着她。
“你吃啊夜璃歌奇怪地瞅他一眼。
傅沧泓拿起筷子来,整个人还是呆呆地。
“你干嘛呢夜璃歌拿手肘撞他。
“不干嘛,就是想这么瞧着你
夜璃歌脸上不由泛起丝微红——她最近发现,这男人是越来越琐屑了——完全不像是他从前的作风。
罢了,不理他。
摇晃烛影下,这两两相对的一幕,显得格外地和谐。
或许,只有真正爱过的人才会懂得,所谓的爱,往往都是体现在细微末节处,而并无多少的轰轰烈烈。
排开所有的因素,相爱,原本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夜,洗去白昼的喧哗,整座章定宫陷入沉寂。
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夜璃歌趿着鞋子,悄悄往外走去。
无论如何,她得出宫一趟。
有一点,她不得不承认,呆在傅沧泓身边愈久,她心中的冷漠日渐减少,越来越顾及他的感受,也越来越不愿意见到,他情绪低落。
所以,她才改变了原定的计划,而选在这个时候潜出宫去。
……
她走了。
又一次选择离开,将这满室的孤寂,留给他自己一人。
爱得愈深,当爱幻灭的那一刻,痛便愈烈,尤其是,对傅沧泓这样的男人而言。
失去……
这就是失去吗?
转过身子,他将头深深埋进枕头之中,独自吞咽着那份悲伤。
火狼蹑手蹑脚地走进,屏气立于桌边。
“派人跟上了吗?”
终于,傅沧泓抬头,眸中柔色尽收,已然恢复成那副冰冷无情的模样。
“嗯
傅沧泓沉默,慢慢地坐起身来。
“皇上,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
好半晌过去,傅沧泓才“唰”地抬头,眸中掠过丝狠光:“如有异常,把她带回来
“……是火狼答应一声,转身离去,而傅沧泓长长呼出一口气,重新倒回枕上。
刹那之间,他的脑海里闪过很多个幻想中的镜头……每一个都带着鲜血淋漓的乖戾之气,每一个都宣扬着他的霸占与掠夺。
……
很轻巧地,夜璃歌便潜出章定宫,身影疾速掠过长街,直朝城东的一座寺庙而去。
真武庙。
刚刚在高大的佛像前立定,黑暗里便响起一个低沉暗哑的声音:“拜见太子妃
“不必了夜璃歌一摆手,“说正题
“太子已经回到宫中,摄政王府上下人等平安,王妃也已回府,金瑞三公主奉命和亲,现住在翠云居内
“可有调查过她的底细?”
“查过了,一无所获
“一无所获?”
“是
“如此说来……”夜璃歌来回踱了数步,“要解除婚约,也并不是不可能……”
“太子妃?”暗卫闻言,不由吃了一惊,“王爷有话,另嘱小的相告于小姐
“说
“请小姐一定要忍耐,现在,并不是时机
“时机?”夜璃歌一怔,“摄政王他,知道什么吗?”
“王爷没有明说
“我知道,”夜璃歌点头,本来有些话欲交代,但仔细一想,还是自己亲自回去一趟比较妥当。
走出真武庙,浸冷夜风拂来,夜璃歌但觉脑海中一阵空明,恍然间觉得很多想不明白的事,突然间都明白了。
哧——
前方拐角处,忽然燃起几丝幽蓝的火光。
双眉一蹙,夜璃歌不假思索,身形一纵,朝前掠去。
闪动的魅影像一张纸片儿,忽忽悠悠地在风中飘荡着,忽而近,忽而远,忽而清晰,忽而模糊。
什么时候,在宏都里竟然潜伏了这么一个人物?傅沧泓知道吗?
隐隐绰绰间,魅影闪进一片黑黢黢的树林,夜璃歌毫不迟疑,也闯了进去。
几丝异响后,半空中再次亮起幽蓝的光,突兀现出一张鬼脸,白森森的颧骨,黑黝黝的牙洞。
“尊驾是谁?”冷冷地注视着这张鬼脸,夜璃歌却丝毫不为所动。
“嘿嘿鬼脸沉沉低笑,“夜璃歌,你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什么意思?”
“还记得魇头吗?”
“魇头?”夜璃歌一怔,随即想起在滦阳府中,所遇到的事,“你是——闲云先生?”
鬼脸没有回答,只是“嘿嘿”冷笑。
“你是——针对傅沧泓而来?”
“夜姑娘果然聪明
“你为什么要对付他?”
“我并不想对付他,只是,不愿意那个传言,变成现实而已
“什么传言?”
“得夜璃歌者,得天下
又是这句话!
夜璃歌顿时一阵头痛,额上青筋隐隐突起。
“那只是传言,不能当真
“可我,却是个宁愿信其有,不愿信其无的人
“哦?”夜璃歌纤眉微微上扬,“难道阁下,也对这方天下有兴趣?”
“当然对方倒是答得毫不含糊。
“那么——”夜璃歌眼中戾光一闪,“夜某也可以毫不客气地告诉阁下,谁想伤害傅沧泓,谁便是我夜璃歌的敌人!”
“呵呵,能做你的敌人,那可真是我的荣幸——夜璃歌,难道你不明白么?从很早以前,你的敌人,便已经遍布天下——欲得天下者,就必须先受尽这天下赋予他(她)的磨难,没有人,可以例外!”
夜璃歌一时沉默。
从杨之奇到杜衡,从西楚雄到虞琰,几乎,无论他们走到哪里,敌对的声音始终存在,窥觑的势力也始终存在,尖锐的矛盾,还是始终存在。
就因为她是夜璃歌?
就因为爱上她的那个男人,是傅沧泓?
不——任何一个男人爱上她,都注定要受这焚心之难,噬骨之痛。
“那么,你听好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她才高高地抬起头来,“如果所有的一切不可逆转,那么,我宁可选择,让整个天下,同我一起,玉石俱焚!”
也邪炙双瞳突地一跳,有那么一刹那,他觉得自己看到的,并不是夜璃歌,而是一只真真正正的,舞火凤凰。
是的。
这个外表冷漠的女人,心底却埋着一座巨大的火山,其爆发出来的力量,可以焚毁世间所有的一切——凡是她不喜欢的,凡是她想改变的,凡是她想做的,便没有什么做不到。
关键是,她要不要做,肯不肯做。
“倘若天下没有了,你们,还能争什么?”
她的话音,很冰很冷,就像犀利如绝世宝剑,让人不得不正面,当它刺进身体时,剧烈的疼痛,和鲜血淋漓。
也邪炙完全被她的气势压了下去,直到夜璃歌的身影完全隐入黑暗之中,还是没能回过神来。
……
回到龙赫殿时,已是凌晨,天边泛起片片鱼鳞白,夜璃歌谁都没有惊动,闪身进了殿,才上榻,一张被子便如网一般张开,将她紧紧地裹了进去。
“沧泓——”伸手推推男人的胸膛,夜璃歌将脑袋拔出来,脸上不由浮起嗔色,“你干嘛呢?”
“外面很凉吧?”傅沧泓抬手,拂去她发上薄霜。
“有一点,不过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啦
“乖乖闭眼,睡觉他用命令的口吻道。
“你不早朝吗?”
“等你睡着了,我再去
“好夜璃歌依从,闭上双眼,不一会儿真沉入了梦乡,傅沧泓凝视着她的面孔看了半晌,倾身在她额心印下一吻,这才起身离去。
……
璃国。
银旗卫大营。
“杀——杀——杀——”
安阳涪顼手执一杆长枪,不断刺向前方的稻草人。
“太子他这是怎么了?”
几名兵卒立在一旁,小声地交头接耳。
“已经整整五天了
其中一名兵卒道:“太子除了进膳,便是不歇气地操练,纵使晚间,也是埋头阅读奏折,再这样下去,人可怎么受得了?”
“不过,太子这种精神,倒甚是可嘉啊
“是啊,将来太子继位,璃国振兴有望
说话间,银旗营的偏将溥刚走来,几个兵卒立即“啪”地立正:“将军
“不去训练,在这儿看什么呢?”溥刚一脸冷肃。
他的作风,在军中是出了名的强硬,故此,整个营的小兵都有些畏惧他,此时见问,内中一名兵卒不由缩了缩脖子:“将军……殿下他……”
溥刚侧头瞧了安阳涪顼一眼:“这不很好吗?”
兵卒们顿时无语,齐刷刷敬了个礼,有些无趣地离开了。
待整个场子冷寂下来,溥刚才走向安阳涪顼,沉声唤道:“太子殿下
“说安阳涪顼手上不停,只简短地吐出一个字。
溥刚却没有再说话,而是劈手夺过长枪。
“你——”
“殿下如果想成为一等一的军人,就请跟本将来
溥刚言罢,调头便走,安阳涪顼愣了愣,终究是迈步跟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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