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夜芸慕盈盈转身继续寻找那抹熟稔入骨的身影时,她的眼前突然闪出一簇又一簇的火光,一个个约莫六七岁的孩童一手持雏鸡造型的花灯,一手拿箭杆,从南面拱桥上依次行来,箭杆上有一节火药线,正“呲呲”冒着火花。
孩童们一个个在夜芸慕面前整齐走过,把夜芸慕围在中间,圈成了一个心型。当第十六个经过时,在夜芸慕手中放了根麻线,轻声赞美:“仙子姐姐,你真美!”
夜芸慕正好奇那线的用处,却感到手中的线在往上升。她边抓住麻线,边抬头向上看去,空中不知何时多了个纸鸢。
已是酉时末,天色已擦黑,可纸鸢却通体铮亮,是只凤凰纸鸢。黄中透红,红中带橙,橙中显青,青中嵌紫,紫中又夹着粉,艳丽而醒目,煞是好看。
长长的尾须飞得老远,两只凤脚下挂着一块长布条,上写:生辰快乐,齐盼来岁!
夜芸慕凝着纸鸢望了一会儿,慢慢地收拢,在快落地时,稳稳接住了它,不想“啪嗒”一下,从凤脚上各落下一本册子,一本是《臻芸集》,一册是《珍草录》,而纸鸢两侧的竹片上赫然各粘着一颗夜明珠。
怪不得纸鸢通体铮亮,原来是夜明珠照的。
夜芸慕满目含笑地翻开《臻芸集》,发现画页又多了好几张,记录的都是他们相处的点滴,却全是她一人的画面。而那本《珍草录》是夜芸慕一直在渴求的医书。据说是另一方大陆的神医根据自己心得经验亲编而成,是历代神医和所有医者梦寐以求的神书,相传遗落在南隅某处。
夜芸慕脸上的笑意越盛越浓,心里越来越暖,眼眶却渐渐湿润起来:他花了多少心血默默备好了这些?
少时,火花燃完,十六个孩童依次原路离开。
上官弘昫站在第二个拱桥桥面上,月白色的银丝暗纹团花蜀锦长袍在微风中衣袂翩跹,宛如画中谪仙。
他眉眼含情,笑意绕鼻,一直凝视着不远处他刻入骨髓的娇人儿。
杨柳垂地的河沿,夜芸慕正盈盈伫立在灯笼下,一袭月牙色柔绢曳地梅花长裙,外罩缎绣玉兰飞蝶氅衣,内衬茜素青色锦缎裹胸,腰系素白半月水波封带,显得身段窈窕;耳上一对串珠水晶耳坠,用一根和田玉雕的水仙花簪子挽住乌黑的秀发,盘成精致的柳叶髻,再掐一朵紫玉兰别上,显得清新美丽又典雅;眉黛轻点,樱唇不染而赤,浑身散发着兰草幽甜的香气,如步入凡尘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美到了极致。
那是他的芸芸,他永世的珍宝,他奢盼的恋人。
等上官弘昫款步走近夜芸慕时,却见她泪已满巾。
上官弘昫上前无言地拥住夜芸慕,用指肚轻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珠,低沉磁性的声音缓缓出口:“生辰快乐!芸芸。”
“上官弘昫,……谢谢!”本是默默小泣的夜芸慕被上官弘昫一抱一拥后却变得泪水狂涌。
早料君心如我心,岂止君心逾我心!
虽说在大洛已有火药爆竹,她也曾偷制过一些给三哥,但因为制作复杂,生产繁琐,整片大陆都极微量的拥有,就是在帝后的生辰和重要的国庆日也只会用上一点点,而他为了庆贺他们相知相爱后她的第一个生辰,竟收觅到了这么多,他是花了怎样的努力和曲折才得到这些?
医书更不必说。
“芸芸,今天的你就是一下凡的仙子。一直都知道你姿容绝世,可看到这样的你还是让我心跳加速,血液倒流。”上官弘昫抚过夜芸慕额上青丝,在额间轻轻落下一吻,低声叹息。
夜芸慕伸手环住上官弘昫的腰间,把泪迹未干的小脸紧帖在他的胸前,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心中欢喜得像朵朵罂粟绽放。
她不再作他想,踮起脚尖,抬脸就在上官弘昫的左脸颊上亲了一下,又迅速放回脚跟,羞红着脸窝在上官弘昫的胸口。
上官弘昫蓦地一怔,随即绽开丝丝笑容,幽黑深邃的凤眸熠熠生辉。
他双手捧起夜芸慕含羞的脸容,俯首在她的红唇上轻吮几口,满意地道:“以后的每一个生辰允我和你一起过,可好?”
“嗯!”夜芸慕用力地点点头。
“现下我有些饿了,芸芸陪我用些?”上官弘昫按按自己的肚月复,又指指夜芸慕身后的马车。
“你没用晚膳?”夜芸慕惊问道。
“你不在我怎么吃得下?”上官弘昫勾舌舌忝舌忝唇角,半认真半玩笑地拦腰抱起夜芸慕就跨上马车。
“你府上都是谁管的事,主子不用膳都不管的?”夜芸慕有些心疼,又有些不开心。
“是啊,这帮人真不如我的意。”上官弘昫忽地贴近夜芸慕脸边,神神秘秘地说道:“前段时间我听说了一件趣事。若你家嫂嫂谁先生出女儿,镇国夫人就把当家权给谁?此事当真?”
“是啊,这种事也入得了你贤王爷的耳?”夜芸慕调皮地笑着反问。
“这可事关我贤王府的大事。”上官弘昫手臂一伸,牵起夜芸慕的柔荑,故作好奇地问:“我又听说,如果给你当家的话,你就先生一个女儿出来?此话也当真?”
“当真。啊,不是,不当真。”夜芸慕月兑口而出,想想不对,又补充道:“我是说过那话,但事不能当真。”
“我把贤王府的家让你来当,你先给我生个女儿?”上官弘昫扬起他那张人神共愤的完美俊脸,用魅惑勾人的声音吐字道:“行不行啊,芸芸?”
“上官弘昫,你,你……我,我还没考虑好。”夜芸慕支支吾吾又心事重重还带着几分歉意,“我会抓紧时间考虑的,好吗?”
“好。你真真实实在我怀中,就是最惬意的幸福。”上官弘昫嘴上轻描淡写,眼中却闪过一抹轻微的伤痛。
“从明日开始我会有些忙,若不能见面,你也定要顾好你自己。等莫其回来,我让他再来保护你们。”
“好。”夜芸慕点头答应:“莫然不来了?”
“他现在晋升为禁军统领,怕是不便再来了。”上官弘昫几不可见地皱皱眉,“莫实接替了莫然亲卫首领的位子,也忙了很多。”
“我听你的。你再忙也要照顾好身子,像今天这般不用晚膳的事切不可再有了。”夜芸慕蹙眉叮嘱道。
“好!”上官弘昫在夜芸慕的额头又印下一吻。
夜芸慕回到府上已是戌时末,她轻松地哼着小曲,神采奕奕地梳洗沐浴完,又满心愉悦地在床榻上偷乐了一阵,直到亥时末才安然入睡。
第二日日过三竿,夜芸慕才伸伸yutui拉拉手臂悠然醒来。下床抬眼一见房中木桌上一篮筐新鲜欲滴的樱桃,朱红色的果皮,细长的绿梗,让人一见就垂涎三尺。
现下正是樱桃上市的月份,可大洛的樱桃产量非常有限。因樱桃喜温喜光,对日照、水分、土壤、温度甚至对海拔都有严格的要求,只生长在大洛东隅偏北几处春季气温变化不剧烈、雨量适中的山区。所以樱桃在大洛是极其珍贵的贵品。
上官弘昫昨晚才给了她那么意外的惊喜,今天又送来这么一筐不易得到的樱桃,真是太有心了。
夜芸慕梳洗过后,坐在桌边悠闲地吃起了可口的樱桃。正吃得津津有味时,青芷带着班阳丹上楼来。
班阳丹脸色微白,面带忧愁,未施粉黛,整个人看上去了无生气。
班阳丹在夜芸慕身边坐定,定晴看了看桌上樱桃,脸色微微一变,一晃又恢复了灰淡。
“丹丹,你最近可是出了什么事?”夜芸慕提手端起筐子,挑了几颗大的,递给班阳丹:“我上次去淮山王府就看你没半点精神气,昨日也是如此。真遇上难办的事了?”
班阳丹摆摆手,又点点头。
“你不爱吃这个?”夜芸慕拉回筐子,拿起一颗丢进嘴里,“真有难事?”
“嗯。表姐,这莺桃(大洛的叫法)是圭王殿下送来的吧?”班阳丹水汪的明眸中满是肯定。
“唔,不是。是上官弘昫送来的。”夜芸慕边嚼边含糊地回答。
班阳丹听闻,暗暗松了口气。
“小姐,小姐,贤王殿下让莫然大人送来一篮子莺桃,让您尝鲜。”青荷人未上楼,声先传来。
“不是已经送来一筐了?怎么又送来一篮?”夜芸慕满嘴嘟嘟地转头看向青芷。
“小姐,您在尝的这筐是圭王爷送来的,不是贤王殿下送的!”青芷扬声答道。
啊?这不是上官弘昫送的?是圭王送的?why?
夜芸慕惊疑地抬眸,极不确定地问:“丹丹,你怎么知道这是圭王送的?难道……?”
“是的,我知道他的很多事。”班阳丹猛咽口气,惊人之语清晰传出:“我喜欢他很久了!”
“咳,咳咳……”夜芸慕被呛得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