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随事迁,静姝以前说过这样的话,可这么快自己就践行了,皓轩实在不明白。
他真想回北京去问问,可老父亲对自己看得太紧了。那个年,皓轩过得异常落寞,他没放过一个炮仗,父亲买的二踢脚和礼花一直静静地呆在墙角。
从正月初五开始,父亲不放过任何一次机会,与人搭讪送礼,鹿肉、鹿血、鹿胎、鹿茸……一样样或多或少地往外送着,这也令皓轩心里异常难受。
过了正月十六,各学校陆陆续续开学了,父亲更加着急了。
过了三天,父亲兴高采烈地回来了,告诉皓轩,教育局已经通知他去四十公里外的一所初中任语文老师,因为那里有位老师休产假,让皓轩先顶替她。
皓轩极不情愿,可见到父亲辛苦的样子,便也横下心来,骑上自行车,驮着被褥,去了那所学校。
皓轩的心根本没在那里,与那里的老师和学生都有一层别人难以揭去的隔膜。
可他的帅气他的才华,还是立刻博得了老师和领导的尊重,就连他有意无意间流露出来的清高也成了那里孩子们模仿的优点。
可他实在厌倦那个偏僻的山村。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皓轩大声地朗读着,心里却在想,我的伯乐在哪里呢?我什么时候才能挣月兑这里的缰绳的捆缚呢?
晚上,校园里只有两个老师住宿,另一个是个三十多岁的男老师,腿有残疾,皓轩也懒得和他说话,他自己收拾了一间屋子,很早就上床躺着。
他的脑海里,全是静姝的影子。
学校里有几位女老师,都对皓轩有着极为强烈的好感,都争相给皓轩送吃的,可皓轩对她们一概不冷不热,同样是女人,静姝就是那样精致,而她们就这样粗糙,皓轩经常这样想。
这牢笼般的日子,什么时间是个头呢?
四月的一天早晨,阳光灿烂,碧空如洗,皓轩情绪好了很多。
第一节语文课,皓轩面带微笑走进教室,这是很少见的,以往,皓轩的表情都是阴阴的,学生们都很怕他。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皓轩开始范读课文,学生们说,皓轩的朗读和录音机里的没什么两样。
刚读几句,皓轩便听见后面嘁嘁喳喳的说话声和笑声,皓轩的情绪陡然落下来。
顺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皓轩看见最后面的一名男生正拿着一个棕熊背包上惟妙惟肖的一只熊掌,摩挲着前边女生的肩膀,摇头晃脑地学着自己“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
皓轩心里的火一下子窜起来,他眼里冒着怒火,迅速走到男生身边。
“起来,滚出去!”皓轩指着男生鼻子,大声喊着。
“我不会滚,你做个样子。”男生歪着脖子,挑衅一般看着皓轩。
皓轩心头的怒火再也平抑不下去,便一手抓住男生的衣领,另一只手用力一推,男生连同桌椅轰然倒地。
这男生对付老师很有经验,他知道皓轩可能要向自己动手,便先用双手死死地把住了桌子,所以,他摔倒时并不急促,身体也未全然着地,可他的腰部还是被桌沿儿挌了一下。
“老师打人了!”男生一边喊着,一边站起来,奋力和皓轩撕扯起来。
“打就打了,怎么着吧!”皓轩怒火更盛,几下便把那名男生打得口鼻流血,躺倒在地。
全班屏息静气,班长偷偷找来了值班主任。
这下,皓轩闯下了大祸。
男生是当地村长的儿子,从四五年级开始就是学校的小霸王,村长对他也是百般宠溺,这次一听说儿子受屈,带着四五个人来到学校。
皓轩只撂下一句话:“爱咋办咋办,怎么处理我怎么接着。”他觉得,和这些人理论白费口舌,事情越描越黑,倒不如省点心思,有那时间还想想静姝想想冠宏文东呢。
几个小伙子冲上来就要打皓轩,皓轩也不示弱,拉开架势想好好干一架,把几个月来积郁的怨怒和不快都释放出来,哪怕自己头破血流。
校长和主任连忙拉架,将皓轩拽到一边。
经校长全力劝解,村长一方的火气逐渐消了,可他们坚持皓轩赔礼道歉,皓轩回到办公室,拿起一本小说,不再搭理他们。
校长无奈,只好骑摩托车去皓轩家,把林海接了过来,别看林海在家里对皓轩严厉生硬,在外面却能说会道,到这儿之后便和村长盘起了亲戚。
“行了,也刚出校门,还是孩子呢,不追究了,你也和孩子说说,别找我们孩子茬儿就行了。”村长又找到皓轩,简单嘱咐了几句,皓轩见状,也装出笑脸,胡乱应付了事。
本以为此事已经完结,可四天之后,教育局便来了人,调查情况,得知皓轩确实打人之后,便告诉校长,将皓轩辞退了。
皓轩心里窝火,他知道,这里一定有人暗中黑了自己一把,正想找出是谁的时候,一心追求他的那位胖姑娘安慧主动来到了他房间,给他几个肉包子之后告诉他,向局里写信告密的是体育教师韩永杰。
临走前,皓轩找到了韩永杰,把他约到了学校后山上。
“想叫你哥吧你不配,叫你弟弟吧你觉得亏得慌,可说实话,我压根儿就没把你这样的小人当人看!我是打人了,可那是个什么人?再说,这事已经平息了,你还费你的邮费去告密,有种,咱俩在这里决斗一下,来个你死我活!”皓轩攥紧了拳头,双目喷火,直视着韩永杰。
韩永杰自恃体壮,也毫不让步,对着皓轩大叫:“牛啥?不就个代课老师吗?还这样故作清高,把学校里的几个女老师都霸占了……”
韩永杰还在嚷嚷着,皓轩便突然出手,照着韩永杰的口鼻就是一拳,韩永杰双手捂脸,蹲在地上。
皓轩转身欲走,韩永杰从背后猛然袭来,皓轩一闪身,左腿一扫,右肘一捣,韩永杰又实实在在地趴在地上。
“找死?老子陪着你!”皓轩说罢,从兜里掏出那把自己在北京木樨园买的经常把玩的弹簧刀,向上一推,“唰”地一声,雪亮的刀片从古铜色刀把里迅疾弹出。
“行了,兄弟,你别生气,何必如此动怒,怪我不对。我大舅在教育局,我和他说说,愿意来你再来,行吧?”这里杳无人迹,韩永杰真怕皓轩一时失控,给自己一刀,看着皓轩怵然说道。
“这个鬼地方,老子不来了,记住,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年头,做事别太绝了!”皓轩大声训斥着韩永杰后,愤然离去。
带着行李回家,皓轩没有感到一丝难为情,反而感到一种解除棕缚般的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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