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意外的表扬，方明心情舒畅，站在院子里目送，却不料正迎上副乡长曹凤来回头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
方明非常诧异，自己没说错什么啊，不是首长都表扬了么，副乡长眼神怎么怪怪的？
他却不知道，这些人来之前，那位谢副主任也问过曹凤来大致同样的问题，当时他回答的是“旱涝水利的建设问题，田垄间的土肥土瘦争执、家里老人小辈的和睦、邻里关系的处理，事情虽然都是些芝麻绿豆，但处理起来也很有难度。”
平心而论，曹凤来说的也是实情，而且他以为首长是要问他具体工作的开展，才做了那番回答。虽然刚才谢副主任也当面夸奖他说得不错，但经过刚才方明一比，就明显差得太远！
曹凤来不是心胸宽广那种，理智上知道这只是个偶然，还是不由自主地对方明大为不满。
第二天一大早，八德乡党委会在会议室举行。书记王本立今天情绪很好，昨天送走京城下来的大领导，又得到县委书记魏华亭的暗示，自己提副县长的事基本已经敲定了。他乐呵呵地坐在会场中央，看着大家集合。
人到齐了，王本立对乡长黄得功点点头。黄得功才叫道：“人都到齐了，大家静一静，咱们现在开会。”
众人安静下来，黄得功继续说：“今天会议两个议程，第一是把今年下半年的党建工作进行一个安排部署。先请刘波同志给大家介绍，回头请书记强调重点；第二件事就是小王村的村支书悬而的问题，不能再拖了，今天也要定下来，实在当地没有合适人选，就从乡里抽一个下去，大家看看谁去合适。”
第一个议题是走形式，老早定好的东西拿出来再说说，秋收过后是年底，怕大家忘了，到时候又手忙脚乱补材料。第二件事才是正题。
“那个老王都卸任一个多月，小王村还是选不出书记来。不能再等了，今天咱们集思广益，都想想，看乡里有没有人选，给他们外派一个过去干着。咱们八德乡一共二十七个行政村，就他们拖后腿，发展搞不好，大家也没面子不是？”黄得功首先开口。
会议室里静悄悄一片，偶尔两声咳嗽，就是烟雾缭绕。个个都闷头不说话。
小王村距离八德乡二十多里，依山傍水，风景非常美。前几年还来过《良家女子》电影摄制组拍了很多外景。村里住着姓王和姓韩两个家族，关系却一直紧张，谁也不服谁，导致年年生产发展都排全乡、甚至全县最末，而且贫富差距最大，历来是八德乡的一个头疼事。
这次为了选支书，两家为了争夺村里话语权，分歧很大。不管选谁，另一边都强烈反对。实在是搞不下去，只好今天开会讨论解决。
所有人都知道，不论谁去当支书都头疼得厉害。所以谁也不肯当这个仇人去推荐别人，只好闭嘴不说话。
王本立不住扫视会场，心里有些烦躁起来。这时候曹凤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都不说话，那我推荐个人吧。”
大家一听，都来了精神，齐刷刷看着他。
“党办秘书小方我看不错，人年轻，头脑反应快，理论水平高。昨天还得了京城领导的表扬呢，应该合适！”
“这个，不太好吧？小方是筑州市人，没在农村生活过，一下子去做支书，连个犁耙都拿不起来，工作怎么开展？”黄得功犹豫地说。其实他心想着方明文章不错，眼看王本立就要升官，留下来也给自己挣挣工分。
“可是，乡里实在找不到人啊，要不然，从别的村派一个去？”曹凤来诚恳地替八德乡苦恼。
“我同意老曹的意见。”另一个副乡长陈进昌说：“现在乡里也找不出更合适的人了。别村调支书，那岂不是笑话？去了工作怎么开展？小方下去，好歹也顶着个钦差的帽子，那帮人也敢明着反对。我想啊，现在响已经过了一半，转眼就要着手秋收了，咱们忍忍，让小方去稳定一下。明年干脆给县里打个报告，把小王村分成两个行政村算了，一劳永逸解决这个麻烦！”
陈进昌一番话引来众人纷纷点头。其中王本立最为怦然心动。自己马上要升副县长，一个村支书都派不下去，岂不是让人笑话？方明固然是个好秘书，可自己也不能把他带到县里去啊！放哪儿不是放？人才么，锻炼一下也好。顶多明年真的要拆分小王村，再帮帮忙把他调回乡里就是。
“好吧，大家还有什么意见没有？”王立本的话，表示争论可以结束了。其他人都乖乖闭上了嘴。
“如果都没有其他人选，我看也只有方明了。也许他去了以后，工作开展会很困难，但总比没有支书好嘛！按程序，咱们举手表决。”说完就率先举起了手。
没有意外，除了黄得功犹豫一下，全票通过。
这时候主管文教卫的副乡长王志忽然想起一件事，笑着说：“有件事差点忘了，耽误各位一下，这里一道说说吧。县教育局来了个通知，说是今年全国青联跟北师大搞了个老少边穷支教项目，我们乡也被选中。他们指派了两名女大学生过来支教实习，专门针对小学这一块。各位领导看看，放到哪里合适？”
本来开了半天的会，个个都累，又被他插了这么一杠子进来，极感不耐，有几个委员就说：“这事你老王分管，自己做主得了，咱们又不知道教育的事儿，问啥啊！”
“好歹是京城来的嘛，可怠慢不起，各位还是好生想想，免得将来出错，又拿我一个人背黑锅。呵呵！”王志厚道地笑道。可大家看到他的笑容，都骂他老狐狸。
王本立大事定下，对这些小事哪还放在心上，兴致一来，满不在乎道：“咳，一客不烦二主。小方都定了小王村，干脆，这两个京城老师也安排去那里算逑。好歹小方也是个正牌高中生，比咱们乡那些老粗可强了不少。这读书人的事，还要他这种秀才应付，你们看怎么样？”
“书记都说了，还能错？我看行，我赞成！”委员罗宝山大大咧咧笑道。
“对，咱们都赞成，就这么办吧！”众人笑着应和，最后形成决议，一哄而散。
这边才表决完毕，不到十分钟，消息已经传到方明的耳朵里。当时他的脑子就轰了一下，昨天那个梦忽然再度涌进脑海：还真的是曹凤来阴自己？卧槽，这个玩大了吧？难道、难道梦里那些事真的会发生？
方明想着，身子就不由自主起来，这太可怕了！如果是这样，那自己就躲不开以后的命运了么？
“方明、方明！”来给他传递小道消息的小田见他神色大变，还以为他是因为听说要去小王村，害怕了。忍不住喊他。方明听到小田喊，才回过神来，勉强笑笑：“嗯，我没事，昨晚没休息好，有些不舒服。”脸如金纸。
“小方在不在？”这时候门口传来副书记刘波的声音，刘波已经站在门口笑眯眯看着里面。小田赶紧打招呼，方明也站起来迎接。
“方明，你现在方便么？想跟你聊几句，单独聊聊。”刘波笑着，看了小田一眼。小田急忙懂事地笑道：“刘书记，你们有事，我不打扰了。”说完走出办公室，顺手把门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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