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三九章御虎卫
转眼就到了六月,被流放的文诚终于找到了在太和县的我们.
母亲和婉娘见了他自然高兴.士吾、杏林他们也是颇为感慨.
文诚的变化很大,长高了,也黑壮了,原本看着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成了个黑瘦的青年.
可能是经历了许多的事情,他的眼神不再清澈,取而代之的是更多深沉.他也不再活泼,整个人说话、做事看起来更加稳重端凝.
可我怎么觉得,他竟越来越像文博了?
这一日文诚操练完兵士后来找我,觉吟了半晌才问:‘为何新招募的兵士要唤作‘御虎卫’?‘
我笑道:‘二哥忘了吗?不是曾与你说过.如今御龙卫弃了皇上,跑到深山里做了强盗,虎翼水师也只剩下这几十人,旁的兵士都随着端王呢,也不好用他们的名号,便取了这个名.‘
‘与您的名同音,您也不嫌犯忌讳吗?‘
我摇摇头:‘什么忌讳不忌讳的,若是避着这些就能保我楚国平安,我就天天避着.如今这样情形,哪里就管那许多.
再者,这也是与众大臣们商量的,说我在民间还有些名声,这样招募兵士能容易些.‘
文诚叹了口气:‘您这样做,确是有道理,可放在别人眼里难保不这样想,说不定还说您明为招募兵马,实为扩充自己的权柄.‘
我笑了笑,轻声道:“二哥,你这是捡着好听的说呢吧。那么多难听的我又不是没听过。说什么扩充自己的权柄,如今连安身之地都是勉强才有的,连吃喝穿用都要别人供奉,还谈什么权柄不权柄?”
文诚又道:“我自然知道你的心意。也知你在这其中委屈求全,十分不容易。可我一路走来,满目疮痍不说,百姓更是怨声载道,都说若不是李氏发起兵变,仁帝也不会退位,若仁帝还在位,也没有金人乘虚而入的事情。还说……”
我笑了,接着他的话道:“是不是还说什么我有负仁帝的重托,与端王勾结,把持朝政,说什么我与李氏一心,染指军务。或者说什么我与金国大将勾结,盘踞太和?那二哥,他们有没有说我借招兵为名聚敛钱财,他们有没有说有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呢?”
文诚听我语气不用是生气的样儿,有些惊讶,他道:“原本您都知道?您原来是多看重名声啊,怎么如今反倒让他们随意诋毁?”
我苦笑一声:“二哥,当人命不保夕的时候,就会舍弃一些用不着的东西。名声是要紧,可对我而言,皇上的安危更要紧。
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在这乱世之中保不住所有的人,所以我只选择保住皇上,只要他安好,我就无愧于九哥的托付。
至于别的,二哥,你细想,若我不与端王和和气气,若我不与李氏有商有量,那我拿什么来担保九哥与你们的性命?若我不出资助石抹回国,难道他就回不去了吗?”
文诚点头道:“您的为人,我自然是知道。”
我一笑:“二哥了解我,自然知道我的为人,也不会被那些流言所左右。误解我的人我也没法子。
我知道我这些恶名声是怎么传出来的,如今我只顾得了皇上,又要招兵买马,像那些强买强卖,横征暴敛的事情也确是不少,我也确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此一来,当然不能让所有人满意。当然说我什么的都有。可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我总不能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人烦恼罢。”
文诚看着我,说道:“您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您不是这样的。您当时爱护弱小嫉恶如仇,眼里容不得沙子,自己以身作责,更是不肯放纵手下人欺压良善。”
我面上一哂:“水至清则无鱼啊,二哥。那时我还小,还不懂得迁就与妥协。只是想当然的以为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总想着将自己的一腔子血洒在敌人脸上。
可是二哥,曾经的对头如今正在前方与金人交战,曾经的敌人如今却成了盟友。曾经的皇上也成了仁帝,二哥,曾经的你又何尝要想这么多呢?”
文诚叹了口气:“那年在上清观初见您时,您也是这副妆扮,虽不像个女孩儿家,但却是有十分的锋芒。
如今您哪怕是着了男装,可举手投足间,无一处不显露出女子的娇柔。只是曾经的锋芒竟都藏了起来,倒让人觉得看不清楚。
我只问您一句,将来您做何打算?”
做何打算?如今躲藏在这个地方,又能有什么打算?
我知道文诚满心的仇恨,他是憋着一股劲儿呢,要一雪孟氏的耻辱,要替九哥复位。
只是拿什么报仇,又拿什么雪耻啊。
想到这,我对文诚道:“二哥,实话与你说吧,我没有打算。以前我倒是打算过的,想着九哥登基了,我就什么都不用做,只好好当我的长公主便好。却不想事与愿违。
我竟糊糊涂涂地监了国,后来我想尽我所能保护好九哥,保护好皇上,可遇上金人犯境。
我与皇上带着这支队伍原打算到洪洲安顿下来,又不料洪洲也不是久待的地方,银钱又丢的丢被盗的盗,现在也只得在这里安身。
二哥,我从未打算过要依靠各处化缘过日子,我也从未打算过会招募一支听命于自己的军队,我甚至从未想过咱们能有如今的落魄。可又如何呢?又如何?
事到眼前,不还得咬牙挺着吗?
你问我的打算,我如今真的没有任何打算了,我眼前只把皇上照看好了,就是万幸,别人也不敢说。
若真有一天,金人退走了,或许咱们还能回临安,可这事谁又说得准呢?”
文诚攥紧了拳头:“总有一天,我要将曾受的苦难加与那些人身上。”
我张了张口,嘴边的话还是没说出来。难道要我告诉他,他之所以能回来是因为谦父的缘故?依他现在的情形,不说还好,若说了,怕是他更要恼怒了。
到了七月,局势发生了变化。追赶皇上与端王的两支金兵都撤了回去。与谦父相峙的虽未有松动的迹象,那势头看着却是小了不少。
张士昌父子原是因着金人撑腰才坐了大齐皇帝,如今金人自顾不暇,他们亦是如秋后的蚂蚱。
就在这时,我收到了承嗣的信,说杜氏兄弟已率人马赶到了临安,不日就能到太和了。
尚卿与赵佩芳却是先与承嗣,在我接到承嗣书信的第二日,他们竟是率领大队人马赶到了太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