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二八章吐真情
成亲自然有一套讲究,先是下草贴子,接着是放小定、大定。
皇家嫁娶讲究更多,只是公主下降一切都是以女方为尊。这日端王又来找我,让我看他手中的几张单子。
第一张便是太常寺拟的嫁妆。我扫了一眼,小到玉带、银器,大到鞍马、各色罗、锦、衣服、银子,各种礼器一应俱有。可以说从使的到用的到花的,都想到了。
第二张单子上面是钦天监拟的成亲的几个黄道吉日。端王拿了问我的意思。
我原本的意思,是托得越久越好,可短短几日,我却改了主意,因为我渐渐明白,我是如此与谦父定下来,我是如此想与他成了夫妻。
什么叫夜长梦多,什么叫迟则生变啊。便是我对端王存了异心,可我对谦父却从来都是一心一意的。
李家的急切表现在他们对成亲惮度上,端王的急切表现在他对钦天监的暗示上,我的急切却表现在对婚期的选择上。
我看了看那些日子,最近的是四月之后,最远的也不过半年。我不好开口,便对端王道:“一切但凭十二哥做主。”
端王也不推辞,大笔一挥,选了七月十八,将这个最近的日子定了下来。
又过了两日,遣天使宣召谦父入宫进谏。待得内待将他引至偏殿,端王代表皇上赐谦父玉带、靴、笏、鞍马及红罗百匹、银器、衣著百匹、聘财银一万两。
又赐谦父乘御仙花鞍辔狨座马,执丝鞭,张三詹伞,命教坊乐部五十人前头引着,一路吹吹打打回了将军府。
待得晚上,我正坐在一堆钗环、帐幔间清点自己的嫁妆时,一只东西打在我肩头,力道不重,可也不轻。
我有些恼怒,转向看向窗口,果然见他正斜倚着窗子,手里还拿着几只青梅。
他今晚穿了一件墨绿的团花袍子,着丝履。腰里松松地系着玉带,左边挂了件金三事儿,右边是只双鱼的玉佩。
神态闲适,举止洒月兑,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风流不羁的公子。
他这个样子,让我有些恍惚,仿佛从前的时光一下子回到了眼前。仿佛这一个月来横亘在我俩人之间的生分、疏离早就随风散了。
我的眉毛便立了起来,嗔道:“放着好好的门不走,偏偏跳这窗子,堂堂大将军,真爱这些偷偷模模的调调儿。”
谦父听了也不生气,立在原处道:“若不是如此,怎能看见你在做什么?你坐在这一堆帐幔、钗环间,可比坐在朝堂上时可爱多了。要不是见识过,就您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儿,怕哪个少年也不敢向前凑。”
“李谦父,你别在这得便宜卖乖,年纪也一把了,还充什么少年。也就是本姑娘怜惜你,不然……”
话未说完,谦父已走至我身前,低声问我:“不然又如何?”
“不然,让十二哥给你找个厉害的,时时刻刻管着你,从头到脚看着你,让你连北都找不着,看你还总这样欺负人。”
谦父拉了我的手,嘿嘿笑了两声:“虎,你看我还欺负过谁,我还逗过谁?不过是打心眼里稀罕你,觉得你一动一静一颦一笑没有不可爱的,这才要做出些事情来招惹招惹。”
听得这话,我心里欢喜,面上却不带出来,只道:“眼见得婚期在即,你也莫再来了,如今我与母亲同住,若让她知道一点风声可丢死人了。”
谦父笑道:“这都怨钦天监那帮吃闲饭的,说什么近几月内都没有好日子,非得等到七月。
前一阵子,心里、手里有许多事做,也不觉得什么,如今大事成了,也不用日日再费心筹谋,这心里就像长了草一般,就盼着能早点与你成亲。
白天还好,一到夜里,形单影只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谦父边说,边用手扶了我的肩头,与我双双坐到了罗汉床上。
望着与我如此亲昵的谦父,我有些困惑,这是什么情况?前几日待我还那样冷峻,怎么一转眼,就又好了?
正想着,不想他那只手已经到了我腰间,我心里一紧,立即捉了与他道:“别忘了你说过的话。”
谦父正兴浓,听我说了这一句有些不解,便问:“哪一句?”
我红了脸,啜啜道:“你说过,有些事定要等成亲时才……”
谦父一听,不由大笑起来。我慌了,忙上前捂住他的嘴,怒道:“这么大声,你怕别人听不见吗?”
谦父好一会儿才住了笑,用手轻拍着我的脸道:“傻姑娘,你怎么这么傻哟……
你放心,知你是守礼之人,我又岂是那轻薄子弟?
只是这三个月也太难熬了些,你总要给我吃些甜头吧。”
见我只是低了头不理,谦父又笑道:“你别去年长高了些,人也更窈窕了,不像以前,上下一般粗细,抱在怀里倒像抱着根棍子……”
“李谦父!”
“好好,我说错了,你不似棍子,你便比那月宫的嫦娥还要美貌,如何?”
虽是玩笑话,可我听得这一句心里不禁有些莫名的不祥之感,我问他:“若我是嫦娥,那你又是谁?后翌吗?”
谦父一愣,随即笑道:“后翌是个傻的,谁做他,要做我也要做月宫里的吴刚,虽是生生世世不停的伐树,可到底是和嫦娥在一处的,日日也能见着。”
谦父兀自说着,忽见我神色不对,便问道:“好端端的,又怎么了?”
我摇摇头:“也说不上,只觉世事难料。我原是皇宫里最不受待见的十四公主,你原是刘后的外甥先太子的表兄,最是得意不过的,若是没有金人,没有这场仗,咱们如何能走到一处?
想我的命运也不过是被人随便指给了谁,或是去和亲,想你如今或许也正与张氏过得好好的。
只是因为这场仗,让咱们有了交集,你用血汗功劳赢得了众人的敬重,我用运气薄了个贞敏的名声。
明睿,以前我还不解,既然人人都知战事劳民伤财,民不聊生,战火所到之处几乎是寸草皆无的,可为何还有人热衷于此。
如今我到有些明白了。
当我抱着当年万岁坐在御座之上,接受百官朝贺,当我看着一条条政令经自己的手发出去,特别是当我见识过望京阁那些威武的将士们,我就明白了。
是利益与权力。
九哥退位之时,我不是不怨你的,孟氏回乡之时,我不是不怨你的,甚至那些朝臣对我的不满非议我也把它都归结到你的头上。
你一定是感受到了,不然不会与我生分起来。可我当时真的是转不过这个弯来。
你与我九哥,我都希望你们好。我既不想让你受到伤害,也不想让九哥受了别人的算计,你生死不明时我痛不欲生,九哥落魄时我亦是左右为难,明睿,你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