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二六章见端王
这话说得也有两天了,母亲当时只是想既然端王与我共同监国,那么欲办此事定是要知会我的,便也没太着急。谁知道今一早儿,竟有大批的人进来收拾园子了。这才慌了神,请我过来。
此时母亲也止住了哭,她对我道:“母亲与你父皇的纠葛你是知道的,枞儿出于国体、出于孝道迎他回来我是赞成的,只是实在不能和他住在一个园子里的。
不算金地带回来了那两个,他宫里又添了人,母亲怎么能看着他们在我眼皮子前头摇来晃去?玉虎,你好歹要替母亲设法。”
母亲以前说过的话我还记得,她曾说过,百年之后就算是孤独无依,也不肯与父皇葬在一处的。
当时我不明白,这该是多么深的恨啊,现在想想,却更是雄她。
我好言安慰了一番,又对园子里那些人一番训诫,教他们不许惊扰了太皇太后云云。随后便去找端王。
端王正在府中,见我急匆匆赶来说这事,也是低头吃茶,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还当什么事,原来是这个。这都是底下那些人不会办事,我只是那日去看父皇,见他住得窄小,便随口说了这么一句,谁知竟出了这事”。
我想了想,便道:“十二哥的孝心我是明白的,为父皇找一处宽敞的宅子也是做儿女的份内事。也不怨下人们如此,想这临安也确是没什么像样的宅子了。
只是太皇太后入道多年,最爱清静。咱们的那一双弟弟妹妹还小,若是也不让出声,也不让闹的,怕是拘着了。不然这样,我那园子里还算宽敞,就请太皇太后搬去与我同处。十二看如何?”
端王一手端着茶盏,一手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这才笑道:“你那园子里不是还有玉瑶吗?若再去人怕也是挤。”
我忙道:“无妨,我本就爱热闹,如今都聚在一处,就更好了。”
端王又道:“父皇对咱们这些儿女,男子就不用说了,也不怕你不说偏心,女儿里最心重的便是玉瑶。既然你也有这份心意,想让父皇住得舒心些,不如让玉瑶也住到楚园。
这样一来,父皇晚景也有人照料,太皇太后又得了清静,你那里又宽绰些。”
既然端王都这样说了,我还有什么好讲的,便点头允了。谁知端王清了清嗓子又道:“你来得正好,也省得去找你了。为兄有一事要与你商量。”
我与端王虽说是名义上共同监国,可他势大,又说全都混在一块也不好管理,便将我们两人要做的分了工。
我分管左右两司,他分管余下的枢密院和盐铁、度支等三司。平日自然有各部尚书正常办事,我也不多加干涉。遇有大事,他倒是肯支会我一声。
大楚有六部,统归尚书省,分属左右两司。听着十分好听,权势想像着也不小,其实不然。因着枢密院和盐铁、度支等三司的存在,什么兵部、户部、工部根本就是形同虚设。剩下的吏部与刑部的尚书也塞了他的人。
可以说端王管着楚国的兵、钱、官员,如今他说有事找我商量,我倒想不出是为了什么。
只见端王轻轻啜了一口茶,然后将茶盏轻轻放到几上,这才道:“为兄的母后你是知道的,最贤德不过,可怜随父皇北狩却在那冰天雪地的地方薨了。
我这心里一直难过,总觉得是自己不孝。
前几日母后与我托梦,说如今父皇已回了楚国,她孤身一人在金地十分寒冷,不能安息。为兄长便想着,派人去金地请回母后骨殖,好好安葬。”
我听得这话,点头道:“十二哥是至孝之人,理当如此。”
端王又道:“只是母后到如今也没有个像样的封号,如此去娶想必也不能引起金人重视,到时候若说年长日久不知所踪咱们又能奈何?”
“那兄长的意思?”
“为兄的意思,给母后一个封号,如何咱们也体面,金人也重视,好歹也全了我的一片心意。”
我在心里冷笑:我这个十二哥,虽然是睚眦必报的人,他刚掌权几天啊,又提拔亲信,又剪除异已,又从太皇太后那里夺园子,如此又要给死人尊荣了。
心里这样想,嘴上却道:“那兄长是否要我召集礼部的人拟一个封号?”
端王笑了笑,道:“这倒不用麻烦,为兄已拟好了一个,你来看看如何?”
说罢朝一旁的内待使了个眼色,便有人取了一只托盘来,上头一张纸上工工整整地写着“昭慈圣献太皇太后”。
我心里咯噔一下,却还是将那张纸拿了起来,一字一顿念了一回,这才道:“兄长拟的这个封号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当今太皇太后也只是以年号为封,尊为‘建元’。”
端王看了我一眼,笑道:“她与你有养育之恩,你又是个厚道的,也不怪你。只是说到底她心里也只向着她自己的亲骨肉,与你不过如此罢。
不然明睿遇难时何故一点风声也不透给你,白白看着你难受。不然又何苦拿你的婚事来拉笼旁人?
十四妹,听哥哥一句,这世上最亲的也亲不过骨肉,你呀,就是太实心眼了。
如今我嫡亲的哥哥没了,九哥对我又那样,玉瑶原来倒是好的,可如今名声也没了,现如今可只有咱们兄妹两个。正要多亲多近,你帮衬我,我帮衬你啊。”
我笑道:“哥哥说得哪里话来,要说您帮衬妹子那是随手的事,妹子是个笨的,哪能帮得了哥哥呢?”
端王摇摇头:“你只是心眼实,不肯耍那些小机灵罢。哪里就是笨呢?试问这天下,谁人不知咱们大楚的大长公主是个贞敏聪慧的人物?
为兄也不为难你,你只帮我安抚好朝中那些个读书人罢,天天在人耳边啰嗦,不然就是三五一群的议论朝政,鼓动人心,也实在不像样儿了些。”
端王这几年被九哥压制着,没真正的办过什么差使,在朝臣之中自然没有威望。
李氏父子又是武将,常年在外的,与这些大朝的交集也不多,加上他们逼迫仁帝退位,迫死了孟太师、遣了孟氏一族,又将那些直言的办了不少,在这些朝臣中早有了个奸佞的名声。
端王此意,是用我来拉笼那些读书人出身的官员了。
我推辞道:“十二哥高看我了,妹子从小连个千家诗都读不全的,也不知人们背地里怎么议论呢,怎么能指挥动那些人?”
端王看着我,笑道:“你个狭促的,儿时兄妹们在一处的玩笑也值得你记到如今吗?我问你,十二哥什么时候可曾笑话过你?”
我想了想,还在开封皇宫时,端王的确是从未笑话过我,那时的端王,母亲是皇后,兄长是太子,他又是个小的,自然是受尽万千宠爱。眼睛都长到脑袋上去了,他倒不是不笑我,是不肯跌份儿罢了。
我见端王神情松泛,便也笑道:“是啊,兄长待我是极好的。”
待内待又与我二人添了茶,又各自吃了一口,端王话峰一转,又道:“前几日枢密使与我提起你与明睿来。”
我此时手中正端了茶盏,听他这样说,也并不抬头,又细细吃了一口。
端王接着道:“以前仁帝在位时给你定婚是假,麻痹李家是真。因此他嘴上说有这个意思,我们也都是知道的,却是迟迟不肯下诏。倒是耽误了你们。
你与明睿,一个是我的亲妹子,一个是我的亲姨兄,你们的事我最赞成不过,况且你俩个也都是共过患难的,彼此也都是真心,这比那一面未见过便做了亲的更是圆满。
明睿长我几岁,如今十二哥都快有二子了,他膝下还是荒凉,十四妹亦是到了该适人的年纪。
我的意思,封我母后的诏书连同你适明睿的诏书一同发出去,等三月五月的准备妥当了,你们就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