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当时有没有说什么?”犹豫片刻,萧笙墨还是问出口。
“您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大胆!”
“您说您这辈子做过的唯一一件错事就是让邑王妃离开。您还说您曾经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想如果当初是另一种选择结果会不会不一样邑王妃是不是还会依然如初的深*着您?您还说您心目中的皇后从来只有她而——已——”
说到最后,福公公故意拖长了语调,调侃的视线瞥向萧笙墨——
萧笙墨果然一脸赦色,万分尴尬。
“皇上,奴才还真不知道原来您也是个痴情种呢。”
“大胆——”萧笙墨浓眉一蹙,似乎想到什么,又问:“那邑王妃有没有说什么?”
问到这个,福公公调笑的神色微微一僵,恢复正色,他轻咳一声:“说的也就那些,反正不是很高兴就对了——”
“到底说了什么?”
“皇上您真那么在乎邑妃娘娘?”
萧笙墨沉默,长睫垂下。
“皇上,恕奴才说句不该说的,您贵为天子,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太皇太后那天说得也对,后宫后位不可一直空缺。您是该为这事操点心——”
“不提这个。”
“皇上,其实太皇太后也是明眼人。她应该早就知道您的私心,才会故意在您面前这般刁难邑妃娘娘。邑妃娘娘毕竟已经嫁做他人妻,更何况还是您的亲弟妹。皇上,太皇太后也是一片良苦用心,这么大岁数了,您也该替她想想——”
萧笙墨利眸一凝,“太皇太后都跟你说了什么?”
被一言道破,福公公脸色微赦,“太皇太后其实一直在为您和八王爷担着心。她老人家担心——”
“担心什么?”
意味深长的瞥了萧笙墨一眼,福公公垂下头,“太皇太后睿智天下,早就看透这一切,所以她担心终有一天,您会为了邑妃娘娘和八王爷反目成仇——”
“大胆!”萧笙墨龙颜大怒!
福公公扑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皇上,奴才这也是为您好啊。如果您真为邑妃娘娘着想的话,您就想办法打消太皇太后的疑心吧。否则,为了您和八王爷的将来,指不定太皇太后还会对邑妃娘娘做出什么事来!”
认真听完福公公此番逆耳忠言,萧笙墨彻底沉默了。
他的私心……从始至终,他的心里只藏有丹儿一个人……他不知道那是不是*?他只知道,自己会经常不自觉的想起她,在乎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每一个想法……如果她不是宁千狐的女儿,该多好……
真的为了她好,他就该娶别的女人为妻吗?
真的,一步错,步步错。
勾唇,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几番无奈,几番辛酸。
内心的痛苦挣扎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晓。
——
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已是深夜。
山林间一片寂静。只有一轮明月挂在夜空中,四下一片皎皎银白色。
蔻丹趴在萧笙逸的背上,静静的闭着眼,任由他背着她回家。脸颊贴在他结实的背上,聆听他夜晚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很规律,很厚重,似曾相识。
蔻丹的眼不自觉湿了。
为什么,还要想到他呢?明明他欺骗了她,欺骗了她那么久那么久……久到让她有一种错觉,他小时候对自己的好,都是种骗局。
小时候,无论他公事再忙,应酬再多,每到节假日,他就只陪她一个人。他会背着她去河边放祈愿灯,当时无论她祈愿灯上写的是什么内容,他的祈愿灯上却永远只有一句话——
——愿丹儿祈求的愿望可以实现。——
她当时傻傻的问他:爹你没自己的愿望吗?
他溺*的抚模她的头发,目光温柔似水:丹儿的愿望就是爹的愿望。他笑说。
然后,他会背着自己回家,在黑夜里,他的心跳声格外清晰,她总*趴在他的背上,静静聆听,直到睡着。
他对她的好……对她的好……
都是在骗她吗?
羽睫扑簌,一滴晶莹溢出眼眶,滑落……
蔻丹更紧的环抱住萧笙逸的颈项,企图汲取他更多的温暖……
“王爷——”她喊他。
“嗯。”
“您会不会有朝一日,也欺骗臣妾?”
他的背脊微微一僵,没回答。
蔻丹更紧的抱住他,“王爷,你可不可以不要欺骗臣妾?如果连你也欺骗臣妾的话,臣妾会死的。”
她说的是真的。她觉得自己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她想,她再也承受不了任何一点打击,否则,她会死。
萧笙逸没回答,只是脚步突然加快,脚尖一点,倏一下跃上树尖,背着她在树林上空奔跑……
耳边的风簌簌直响,蔻丹深深的将头埋起来……
突然,听到他开口,声音有丝无奈,和沙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相信本王。好吗?”
背上的她头颅动了动——
他宽慰一笑,背着她脚步更快——
有时候真相,不一定就是真相。
——
蔻丹他们刚回府,就得到一个震惊的消息——
宁宰相已经回来了!
不让人跟随,蔻丹自己一个人来到宁千狐的房门外。房内灯火光明,他还未歇息。蔻丹伸手欲敲门,这才发现自己一双手不知何时早已颤抖得厉害。
手心真的相连吗?蔻丹自嘲一笑。搓搓冰冷的掌心,正欲敲门,房内却传来他熟悉的声音:“你在门外做什么?”
蔻丹才警然发觉,自己差点不小心泄了心底的心思。
深深的吸了口气,她鼓起勇气推开门,门是虚掩着的,轻轻一下子就推开了——
房里的他此时正背对着她,两个下人正在服侍他穿戴睡袍,一袭明晃晃的白袍晃得她眼花。湿漉漉的长发垂至腰际,他才刚沐浴完吧?她心想。
“刚沐浴完。”他说,随即转过身来,俊眉星目,唇红齿白。他依然是那个他,可蔻丹突然觉得不认识了。
“怎么了?”他皱眉,显然是又读出她心思。
收回心思,蔻丹装作没事般的问:“你这两天去哪了?”
“跑了一趟西宇。”他说,顺手屏退下人。
“皇上派你去的?”
“嗯。”
蔻丹冷笑。看来他撒谎的功夫真的已经练到如火纯青的地步了。
“你在想什么?”听到她心里说他撒谎,他疑惑的皱眉。怎么觉得今晚的她有点怪怪的?
“没想什么。本宫只是在想,我爹到底是宁千狐还是,鸣、玥、殿、下——”
闻言,宁千狐倒茶的动作微微一顿,缓慢转过头来,锐利如刀的眼神直射向她——
“你叫我什么?”
“哼。鸣玥殿下——”
宁千狐骤然握紧手中的茶壶,茶壶砰的一下支离破碎——
真该死!
“你从哪里听来这些的?”他逐渐逼近,危险的气息弥漫开来……
蔻丹节节后退,背脊抵在了门板上,虽然心里有些慌,可她还是强自镇定:“你和明智大师的那些勾当本宫都已一清二楚。你休想狡辩。”
闻言,宁千狐一对俊眉皱得更深,突然探出手抵住门板,将她锁在臂弯之中,半试探的问:“我和明智的勾当?你是打哪儿听来的?嗯?”
蔻丹不想回答,可他近在咫尺的呼吸一下扰乱她的思绪,一不小心,她就泄露了自己的想法。
“书信?”他皱眉,猛地一下勾起她下巴,魅惑双眼紧紧望入她的眼睛里……
他是可以读出别人的心思没错!可如果对方有防御的心思的话,他可以直直望入对方的眼睛里,强行汲取对方的所有心思想法!
蔻丹只觉得他深褐色的瞳孔在不断扩大,扩大……近乎催眠一样,她一阵头晕目眩……
……最后,他笑了,笑容邪魅张扬,魅惑双眸紧紧锁住她嘴唇,勾起她下巴的手指轻轻摩挲过她娇艳唇瓣,凑近她,吐气如兰,“丹儿,你就这么轻信别人?”
蔻丹撇头抗拒,不喜他的接近碰触。想要推开他,可他禁锢如铁。
“如果我告诉你,我和明智从来就没有什么通信来往,你信不信?”
蔻丹冷笑,“信你?你敢不敢实话告诉本宫,鸣玥殿下究竟是谁?”
宁千狐笑脸微微一僵,对上蔻丹防备生疏的眼神,他轻笑一声垂下睫,掩饰眼底的受伤,转身背对着她——
“是宁千狐还是鸣玥?真那么重要吗?”
“当然重要。”提到这个,蔻丹的心里压抑莫名,“本宫只想问鸣玥一句,为什么要毒哑本宫的嗓子?为什么要伤害本宫?为什么要欺骗本宫?本宫想问他,对本宫这么多年的好,全是一场骗局吗?全是吗?他这样处心积虑的对一个人好不累吗?不累吗!”
她失控大喊。其实在这一刻,她也好希望,希望他能坚决的否认。告诉她,这一切都是有人栽赃嫁祸。
可是,他背对着她,一句话都没说。一句否认的话都没有……
……心里突然觉得好难过好难过……难过得几近窒息……
最后抬眸含泪看了眼他沉默的背影,蔻丹转身,悄然离开……
为什么,连最亲近的人,都戴着面具?
为什么?总要欺骗?
爹,为什么,连您也要伤害丹儿?您知不知道?从今往后,丹儿再也不敢相信任何一个人了……
丹儿总有一天会疯掉……
总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