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脸?我不要脸?那你呢?我是靠什么上位的,我有自知之明,你呢?尹云馨,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不过就是他包养的情妇,你也是个下贱的女人!凭什么高高在上来指责我?”好在是包厢,否则童圣恺的声音足以让整个餐厅里的人都了解到这样劲爆的八卦。
“至少我不会恳请着别人给我什么,我想要的,都会靠自己去争取。”景步晗的眼中流露出悲哀来。
“用什么争取,用你的身体吗?”童圣恺疯了一般笑起来,他控制不了自己。只要面对景步晗,他心中的怒气和怨气就快速的凝结在一起,妄图毁灭一切,把靠近身边的人炸得粉身碎骨。
极富磁性的嗓音在包厢里头一回响起:“白总,你给我一个放过她的理由。”
景步晗心里又抽了抽,今儿算是明白了,不管是家里有钱的还是没钱的,爆起粗口来都是一样的粗鲁。
这两年景步晗学习的课程,不可能没有化妆这项重要技能。每天去上班,为了保持形象也必须多多少少化点淡妆,尽量给人一种干练可信赖的感觉。而需要她盛装出席的晚会等,就有专业的化妆师来为她化上精致恰当的妆容。
现在白家和宗家,看似有两条路可以选,实际上他们只能选择把自己的家族企业拱手相让。
“好,好……”白建业颓然地让开,他眼睁睁看着景骁坐在了景步晗身边,又耐不住地说,“景少,您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小兮?”
一咬牙,一跺脚,宗伟摆出一副受害者的表情,对景骁说:“景少,你看……咱们都是老朋友了。我家宗杰平时也跟乔少交好,但他这一次受人蛊惑,才会不小心上当,帮了不该帮的人。所有一切都是白兮和郑武策划的,跟我们宗杰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也不知道他们进去是要做什么,只为了一时义气,才把他们带进去……您是个明察秋毫的人,千万要宽恕宗杰。”
“报应?我凭什么得报应?本来,勾引景少是你家那个没脸没皮没羞没臊的女儿做出来的事情,我家宗杰只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你女儿勾引景少行了方便,现在事情被捅出来,还要连累我儿子,这公平吗?你说要脸,你怎么不问问自己女儿要不要脸呢?”宗伟也火了,彻底忘记了所谓的绅士风度,现在最要紧的是要让景少明白,自己的儿子并非主谋,只是个不知情的帮凶。只要能不让景少对自己儿子动手,别说跟白建业撕破脸皮,就算是再有家底一点的人,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去抹黑。
“这就是你的理由?”景骁却对这样的目光完全免疫,他的语气太过淡然,淡到没有任何温度。
童圣恺,我不会让你伤害我的家人,绝不!
白建业有些语塞地看着他,似乎没料到他会那么直截了当地承认自己“不想放过她”。
挂电话之前,景步晗还是忍不住问:“妈,最近没出什么事吧?”
白建业和宗杰、宗伟不可能不喝,那种心情焦躁痛苦到极致的时候还要做一些不相干的事情的感受景步晗也曾经有过。
“景少,求求你,给我们一条生路啊。就算我答应,我夫人也不可能答应,你也知道她,平时买个包包都要用最贵的,如果,如果把资产都给了你,她一定会打死我的!”宗伟也顾不上在场的人会不会鄙视他怕老婆了,几句话说得情真意切,直观地揭露了他对老婆的恐惧大于没钱的恐惧。
略一沉思,景步晗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是母亲刘华接的。
“你这个孽障!说的什么话!如果你不是我的儿子,你以为你还能坐在这里吗?你早就跟郑武一样,身败名裂,被万千人唾弃了!那时候,别说是T市,你什么地方都去不了,到哪里都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宗伟虽然懦弱点,但看事情总还是比宗杰明白。
白建业穿着黑色的西装,一副职业装扮,但他脸上的憔悴和焦虑却暴露了他此时心中的不平静。
宗伟当众又被儿子吼,脸上更加挂不住,回头就要骂人,景骁却突然插话:“你们的家务事关起门来处理,这份合同,你们只有十分钟的考虑时间,现在还剩六分钟。”
他已经在这个纸醉金迷的世界迷失了自我,已经彻底失去理智,忘记自己忘记灵魂,只记得要成为别人眼中成功的人。
对这个男人,即便是那么多年的温情回忆,终究也无法唤起她的一丝心软,一丝同情了。
这样不可理喻的话让景步晗不想继续跟他交谈下去,只巴望着快点离开这里,她扶着额头低声问:“你到底想怎么样,说吧。”
“你闭嘴!要不是你搞出这档子事,会有今天这一出吗?”宗伟也火了,回头对儿子咆哮一句。
等再度站在镜子前,景步晗嘴角弯起,露出自信而又高傲的笑容。
四个人在包厢里沉默了足足十分钟,七点,景骁准时出现在门口。
化完妆,又要衣帽间去挑选衣服。
放了一张新买的CD,流畅的钢琴曲在不算狭小的车厢里回荡,舒缓的轻音乐能够平复人的心情。这也是景步晗比较偏好钢琴曲的原因。
景步晗也保持观望着的态度,心中却暗暗对景骁提出的条件感到心惊。
贱厅都凭。宗杰似乎却对此感到特别丢人:“爸,你说什么呢!现在是要我们的家产,还要我们的公司,我们怎么可能答应啊!你能不能别那么怂,还在外人面前怂!”
A4的打印纸,每份只有两页,详细地列出了景骁提出的条件。
拿着合同的手在颤抖,和心间上的颤抖频率一致。
他一下子就扑到宗伟的身上,一拳头砸下去,打在他的胸口,接下来就被宗杰拦住,一个年轻健壮的小伙子,却在这身为父亲的愤怒下也不敢与之直接抗衡,所以宗杰在抵挡两下之后,就一直拖着宗伟四处闪躲。
“能出什么事?我就守着一个小卖部,你爸爸一个开出租车的,怎么也出不了事啊。”刘华爽朗地笑着,“你好好照顾自己就是了,别担心我和你爸爸。要是有什么困难,尽管打电话回来告诉我们,别一个人瞎扛着。”
谁知道一直在旁边观望的宗杰一脸的愤然,他猛然夺过宗伟手中的笔:“爸,不能签!离开T市,我们能去哪里?你要是一意孤行,我只能跟你断绝父子关系了!”
所以,她反倒很少仔仔细细为自己化一个完整的妆。
只是她比童圣恺多那么一点,阳光和明朗。
童圣恺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阴森起来,那是一种被逼到绝路上破釜沉舟的恐怖,是一个人在自己死的时候也一定要拉上别人的强烈冤仇和报复性心理。那双景步晗曾经熟悉的眼睛里,汹涌流淌的滔天憎恶刹那间让人移不开目光,甚至通体都有些冰冷起来。
可是这问题,再难回答也一定要回答。
景步晗点点头,跟着他进了酒吧。
不过,女儿越来越有出息,还有孝心,这对父母来说,就是最大的幸福。
童圣恺果真像疯了一样,他直勾勾地看着景步晗,阴沉沉地说:“我只在乎我的利益,知道吗?现在我算是知道了,只有有钱有权有地位,才有女人,否则,什么都没有!就像你,当初说爱我的你,现在也一样选择了更有钱的景骁!我还爱着你,可我没他有钱,不像他,投胎就有一个好出身!既然老天爷不给我,我只有自己去争取,我要让你后悔,让所有现在把我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后悔!尹云馨,你现在还有一个机会,如果你愿意帮我的话,我可以原谅你的背叛。不然,我不会让你好过的!你问我有什么资本,我就告诉你,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惹恼了我,我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你最好考虑清楚,不要以为景骁可以保护你一辈子,包括,你的父母……”
绝代酒吧。
景步晗只好打哈哈外加转移话题:“妈,还早呢,趁着年轻多赚点钱,有资本才能找到好男人,是不是?好啦,我就是问问你们最近怎么样。老爸是不是还开车到三更半夜?你那腰还疼吗?我上回拿回去那个按摩椅,有没有经常用?不要担心电费好不好!身体最要紧,一旦生病,要花的钱比电费可多多了。”
直到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景步晗还是没从那样柔软的心情里走出来。
景步晗很少穿这件礼服,最主要的原因是舍不得。
白建业眼中的愤然闪了又闪,最后还是熄灭了。
景骁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说了:“既然你们今天来求我,我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小人。我可以不计较之前的事情,但要我放过你们,必须无条件签下这份合约。”
男男女女,无不细细打量着这个似乎穿着不是很适合这个地方的女人,七彩的灯光打在她的身上,如同仙子散发出的柔和光芒,让人想要目不转睛地一直看下去。
豪车满满当当地停在酒吧外,景岑转了一圈才找到停车位,景步晗下车之后,立即吸引了诸多惊艳及渴求的目光。
宗伟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去了。没想到景骁竟然逼得这么紧,一点也没有斡旋的余地,直接就要当场签合同。不签当然也可以,后果……宗伟想到那后果,浑身都要哆嗦。且不说这几天白兮和郑武是怎样被弄得臭名昭著的,对景骁而言,要弄垮一家公司一个企业,那是分分钟的事情。
而他对面的三个人,却已经浑身发冷,全身无力,嘴唇抖得跟筛糠一样。
“谢谢。”白建业不知是舒了一口气,还是叹息一声,他又看了一眼那合同,手握着笔,紧了又松,最终还是咬着牙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时候,又到了景步晗出来说话的时候,她有些无奈地看着宗伟和白建业:“两位都冷静一下,这样互相谩骂,要吵到什么时候才能有个结果?等惹得景少不耐烦,恐怕连这样坐下来谈话的机会也没了。”
景步晗也站起来提醒道:“今天就是来谈这些事的,白总不要太激动了,先让景少坐下吧。”
尤其是白建业。
说完,转身就走。
可现在看来,这样的孝顺远远不够。
血红的双眼里充斥着暴躁和杀气,整个人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白建业的理智一点点丧失,脑子里和心里,全是刚才宗杰说白兮的话。这些话就像是点燃了引线的火苗,把那颗威力无穷的炸弹自他心底引爆,炸掉了所有的理智,徒留愤恨和恼怒,还有无穷尽燃烧着的痛和仇!
贵宾包厢315,景步晗到的时候才6点50,但有三个人却比她来得更早。
像是在保养最名贵的物件,她做得一丝不苟。
只留给童圣恺一个瘦弱却不柔弱的背影。
景步晗站起身,冷漠地看着童圣恺:“我没想到你变得那么不可理喻,是我对不起你,还是你对不起我?童圣恺,我告诉你,就你这个样子,这辈子都没办法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因为你就是个废人!还有,我也警告你,如果你胆敢做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对付我的父母,我会让你后悔自己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景骁对于宗杰指点过来的手无动于衷,甚至于连宗伟的话也当没听见,还是自顾自品着酒,一副悠然做派。
可是求情不就是今天来的目的吗?
她离开得愤慨而心寒,那是一种如同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的麻木。
坐在梳妆台前,认真地看着自己美丽无瑕的脸,景步晗从凝脂般光滑白女敕的肌肤上仿佛看到了自己这两年无法对人言说的艰辛。
宗伟忍不住扭头看了白建业一眼,他的额头上又是一层虚汗。而白建业却看也不看他,只下定决心似的,拿起桌上备好的签字笔,打开笔盖,又定定地看着景骁:“我还欠您的凯迪拉克,签字之后,只怕就还不起了。”
景步晗以前还挺喜欢来这样的地方,现在,却不怎么喜欢了。
景骁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虽然这两年景步晗也起过要接老两口到T市来的念头,但是一方面自己现在这个身份见不得光,在她没有真正月兑离景骁自己拥有足够的财富前,似乎不应该过早把他们接来。另一方面,父母两人都不愿意离开Z市,觉得去了大城市生活不自在,没有熟悉的街坊四邻,生活在四方天空里,太孤独寂寥。
景步晗理解他们,所以也没有坚持,只是定期打钱回去,如果工作上有空闲的时候,也会抽空回去看望他们。光鲜亮丽的外表,至少能够让作为父母的他们在同事和邻居面前更抬得起头。
马上打电话给景岑,让他派人监视童圣恺,并且调查他前几天的行踪,事无巨细,全部报告给她。
虽然知道自家爹妈平生最大的希望就是自己找个老实男人结婚生子,但景步晗还是有些没法hold住这么频繁的询问。
他是一个太成功的商人了。因为他可以把任何事情都转化为自己的利益,懂得利用一切资源——包括他所掌握的别人的把柄和别人欠他的人情,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
这三个人,都被逼得恰到好处。不得不说,景骁拿捏这些东西,比她要高明许多。
等到进了家门,半个小时候收到景骁发来的短信,她才回拨给白建业,约他晚上七点在绝代酒吧见面。
她能保护自己最重视最珍爱的家人不受别人伤害吗?
景步晗适时出来舒缓气氛:“今天聚在一起是来协商的,不要闹僵,来,先喝一杯。”
景骁向后一仰,没有说话的意思了。
对于这些在平民眼里看来已经比较有钱的人来说,再让他们过上上班族的普通人生活,那无疑比要他们的命还要可怕和残忍。
因为渴求太过强烈,所以让人感觉难以承受。
“是吗?这么说来,所有事情都要白兮和郑武来承担了。白总怎么想呢?”景骁看似随意的两句话,却点燃了白建业和宗伟之间的战争,这两个人来的时候还是同病相怜的战友,就因为宗伟这番要撇清自己儿子的话,而一瞬间打破了同盟关系。
这件事到底会怎么收场,景步晗不知道。她现在更关心的是童圣恺说的那些话。
“景少,这这……这是不是太过分了?”宗伟率先提出异议,而宗杰更是按捺不住拍案而起:“岂止是过分,根本就是要让我们宗家没有立足之地!爸,这样的条件怎么可能接受?我们走!看看他能把我们怎么样!事情不管闹到哪个地步,都只是被别人说说笑笑,指指点点,可是该有的钱还在我们手上,总比一无所有要强吧!”
景骁理了理西装上的细小褶皱,眉心皱了皱,不知道是因为西装的不平整,还是因为白建业的唐突。
像是地狱里传来的声音,他在黑暗的天空中俯瞰这个世界,要对所有人进行最严格的审判。
这几天景岑都被打发去处理各种事情,景步晗自己开车的次数也就多起来。
“三位来得真早,我还以为,我应该是第一个到的呢。”景步晗笑得诚恳,笑意却分明没有透到眼底去。
不过宗杰到底还是是年少轻狂,不会为人处世。现在是他们要来求景骁,却还明面上挂着这样愤懑不满的表情,实在自绝后路。
属于妈妈的词汇——唠叨。
白家不算是特别有钱,在上流社会里属于比较末端的家族,可是再小的基业,也是白家人一点一滴打拼出来的。白建业为白家的企业付出了自己毕生的精力和心血,现在要他无偿地赠予景骁,这根本就是抽他的血,喝他的肉!
突然之间景步晗想起从前不知道在哪里看到过的一个说法,跟穷人来往永远没有跟有钱人来往那么自在舒坦,因为很多物质上匮乏的人精神上也同样匮乏,他们自卑又自负,他们抱怨这个世界,他们用充斥着嫉妒的眼光打量这个世界,最害怕看见别人过着更好的生活——哪怕那些人的确比他们优秀。
“很简单,马上平息这些事情。之后不管你们要怎么搞白氏都好,都要等我离开白氏之后再说。”童圣恺说着说着竟然有些兴奋起来。
然后,就是化妆!
景步晗心里有些鄙夷,自己儿子重色轻友,见了美人就忘了兄弟,不反省自责,反倒把责任全部推在别人的头上。这样的人,也难怪教出那样的宗杰。
一脑门子的汗,在灯光下折射着光。
景步晗立即叫了酒吧的安保人员,匆匆赶来的几个壮汉合力拉住白建业,又把宗伟宗杰和白建业彻底分隔开,不让他们继续起冲突。好在宗伟还是个欺软怕硬会看脸色的,见势不妙就闭嘴不说了,乖乖地在安保人员的安排下就坐。
景步晗没接。
“景少……”白建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恢复平静沉稳,可是这时候对景骁说话,不亚于谈一个上亿元的项目,紧张和压力,让人喘不过气来。
景骁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然后挺直上身,不容抗拒地对两人说:“选择吧。”
底妆,眉眼,腮红,唇线……
放下杯子,景步晗微笑着引导了话题:“接下来呢,宗少和宗总有什么想说的吗?”
白建业第一个弹起来,他脸上很激动,不等景骁坐下,就迫不及待地说:“景少,景少,我求求你了,放过我吧!放过小兮!不管你提出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做到,我都会满足你!”
他的目光似一道利刃,一下子撕裂了景步晗的心脏。
景骁笑得很冷:“你说的还是求着我放过她,可是对我来说,我没有一定要放过她的理由。你承认她错了对吗,凭什么认为我一定要原谅她?”
这个时候他们舌尖味蕾感受到的一切,应当都是苦涩吧。
就是和童圣恺的一番对话和与刘华的一通电话,让景步晗彻底下定了决心,既然走进了这个圈子,就不能再回头。而要继续走下去,光靠她自己是不可能的,难免要有借助景骁的地方。
景骁瞥了他一眼:“车就免了。”
心里虽然后悔,也怨恨白兮、郑武拉他下水,可是现在宗杰更恨的是景骁。明知道他跟乔维还算有点交情,可是依旧那么不留情面,甚至要夺走他们宗家的一切!宗杰绝对不能忍受!
可想而知,如果现在不肯签合同,搞不好等他们开车回到家,自己某种丑闻已经成为各种报刊的头版头条,公司也传来了灭顶般的消息。
“云云啊,怎么这时候打电话来了,没有上班吗?”刘华的声音里透出几分惊喜。
景骁看都没看他们,自顾自喝着酒,时不时低声与景步晗谈论酒,轻松自在的模样,就像是在家里享受假期。
这番话说完,他就用深切恳求的目光看着景骁,目不转睛,让人有点不舒服。
仿佛那些青葱岁月里彼此依靠的时光还在眼前,好像那些相濡以沫张扬肆意的美好片段还历历在目,可是那个人已经面目全非了。
白建业抬头看着景骁,眼中的震惊、不可置信还有恐惧一层层浮上眼眸。
得不到也有能力毁掉。景骁就是这样的人。
第二次来绝代,还是像第一次一样,忍不住要赞美它天才的设计。景步晗左右看看,虽然时间尚早,但是城市的夜生活显然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舞池里扭动的腰肢也越发火辣,一张张隐含着激动、兴奋、渴求、放纵的脸庞自面前晃过,即便只是路人,也能够切实地体会到其中暗流的暧昧。
景步晗像看着一个怪物,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你有什么资本跟我谈条件?还有,童圣恺,不管怎么样,是白氏给了你机会,你现在这么忘恩负义,就不怕遭天谴吗?”
如果不是总结,白兮和郑武再多的计划也无从展开,根本不会有后面的事情。所以,就算宗杰一无所知,也应该为这次的事情,负上很大的责任。
他还靠在椅背上,景易适时呈上三份文件,分别摆在白建业、宗伟和景步晗的面前。
在这个圈子里,名望声誉永远比钱要重要。名望和声誉能够换来钱,但是钱却未必能够买到名望和声誉。
刘华也知道自己女儿就是不想谈找对象结婚的事情,自从两年前她跟那个谈了很久的男孩子分手,就一直也没有找过对象,也不知道是真不急呢,还是还惦记那个男孩子。这些话也只是当妈的自己瞎操心,不敢去跟孩子说。
快到家的时候,白建业的电话又打来了。
拿起修眉刀,景步晗凑近镜子,细细休整自己的眉毛,尽管早已经修无可修,但她还是要求自己,不能有一处影响完美的地方。
除了白建业之外,其余两人景步晗都没有见过,但也可以猜出,一个是宗杰,一个是宗氏集团的董事长宗伟。
有了白建业的前车之鉴,求情的话堵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景小姐,请。”早已等候在酒吧门口的侍应生立即上前来鞠躬迎接。
所以刘华也暂且抛下那个话题,喜滋滋地告诉景步晗:“我正想告诉你呢,你爸爸他们公司涨底薪了!每个月多发四百呢。现在也不用那么辛苦忙到深夜,可以少跑一点,多在家睡一点觉。我的腰也好多了,晚上睡觉也不会醒,那个什么……按摩椅,坐着真舒服,你爸还老跟我抢着坐呢。”
他深谙进退之道,如果现在还要再逼近一步,得到的结果不会更好,只会变得糟糕。一个人的忍耐限度可以挑战,但是一个人的底线是不能挑战的。他不会让白建业失控爆发。
景步晗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认同这样的说法。
没错,化妆!
“景小姐,我……”宗伟马上接过话茬,他很是紧张地看着景骁,踟蹰半晌,都还没有权衡好自己能够说什么。
而此时的景骁就像看了一场滑稽的好戏,他黑色的瞳孔里分辨不出嘲讽和讥诮,只知道都是对面前这几个人的看不起。
这一点,宗伟比宗杰要清楚。
“这样啊,那挺好的,你就是工作太忙了。我和你爸都担心你,女孩子家的,能赚钱是好事,但是也不需要赚太多的钱,还是找个老实人嫁了,踏踏实实过日子比较好。”刘华又开始絮絮叨叨,景步晗有些哭笑不得,难道自己是真的有了剩女潜质吗,最近几次通话都是这样,三句话就能扯到结婚上。
可没了钱,兴许还能东山再起。
景步晗的一句话冷场,她却没有在意,招呼侍应生拿了一杯柠檬汁来,自顾自地喝着。
也不能说这是利用,因为她心底……是真的想跟他站在一起的啊。
“哎呀,你在外面赚钱不容易,能够养活自己就可以了,我和你爸现在还能赚点钱,也想给你分担一点,攒攒你的嫁妆钱,再存一些钱来养老,以后不用给你太大负担。那个东西很贵吧,不用买了,两个人轮流坐也可以的,你别花钱大手大脚的……”
其中最核心的三条便是:把集团企业并入cxo,把所有家产的70%无偿赠予景家,离开T市从此不再回来。
是啊,今天的目的是来求情,如果讨好不了景骁,最后只会逼死自己唯一的女儿。与这个卑鄙男人的战争,也要等到日后有机会,才能一一清算了。
景步晗为母亲这样简单的快乐刹那间感到心酸,她竭力让自己表现得与平时无异:“是这样,妈,我休假呢。最近公司没什么事儿,我休息个一两天也没关系。”
几天的折磨,已经让他濒临崩溃,只怕下次白兮要做傻事的时候,也就是他要失控的瞬间了吧。景步晗已经收到消息,白兮月兑离了危险,但情绪还很不稳定,经常说一些胡话。她自杀是在浴室里割腕,如今每每看到手上的伤疤,都会疯狂地叫嚷诅咒,免不了又要多打几针镇定剂。
由上而下,有条不紊。
尘埃落定,总算有了个收场。
宗杰在众人面前下不了台,气得是火冒三丈:“你对我吼什么!我再搞出什么,还不是你生的!你要怪就怪自己当时怎么没戴套!”
可是今天,她要穿上这件礼服,来告诉某些人,若是小看她的资本,就注定一败涂地!她也要告诉那个男人,不管你觉得我配不配,我都会理直气壮地,站在你的身边。
“景少……你到底,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们!”白建业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去说服他,他想用所有一切来换取一句原谅,却在抛下自尊之后,发现自己什么的交换并没有价值及you惑力。
景骁淡淡地瞟了他一眼,跟在身后的景易就上前来轻轻推开了他,礼貌而不容拒绝地说:“白先生,请您冷静一点。”
宗杰则是一脸讪讪,看着景步晗的目光里,几分忌惮,几分不满。景步晗还记得,他第一眼看到自己的时候,眼中分明有一抹寻找到猎物的喜悦。但在反应过她是什么谁的时候,那点色心又被藏起来了。看来尽管他的确如乔维所说那般,却也没有到丧心病狂的地步。这样的人最好控制。
景步晗心里评价完,又去看宗伟。老子要比儿子强一点,好歹没有流露出不该有的情绪,只是紧张得超出景步晗的预料了,不断搓着两只手,惶恐不安地看着她,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冲他们微微颔首,景步晗坐在了另一侧的长沙发上,与三人都保持一定的距离。
白建业气得人都在发抖,他嘶吼着,哪怕自己的嗓子都哑了,还是毫无畏惧地朝宗杰冲了上去:“你说谁没羞没臊没脸没皮?你再说一次?”
景步晗又是高兴又是难过:“妈,挺好的,告诉爸,涨了底薪就少跑一点,我又不要你们养活,早就不想你们那么辛苦了!按摩椅好用就行,我还怕你们用不惯呢,赶明儿我再让人送一个回去,你们俩一人坐一把,不用抢。”
这样的说法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喉结艰难的上下滚动,白建业定定地看着景骁,眼中的坚定驱散了一些先前的颓唐和迷惘:“景少,我知道小兮不懂事,都是被我和他妈妈宠坏了,就算她做了错事,我作为她的父亲,还是应该为她承担大部分责任。所以,不管您要什么赔偿,要我怎么做,我都会答应,求求您,给我一个机会,不管要我怎么赎罪我都愿意!小兮她还不懂事,因为她还年轻,这样下去她就真的活不下去了!景少,您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对吧?”
一旦身败名裂,再想立足也是不可能的。这样的条件,就是直接而赤果地,要把白家和宗家彻底在T市抹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在景步晗看来,不快也不慢。但在白建业和宗伟看来,却是太快太快。要在短短几分钟决定自己及整个家族未来的命运,实在是太过艰难也太过沉重。
酒吧就是这样一个地方,代表一个城市最奢靡最堕落放纵的极限。
坐上车,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公司吗,不,她现在一点工作的心思也没有。还是回家吧,至少那个地方,现在还是属于自己的。
心思乱了,为着那个已经走失的男人,也为了从前那个与他彼此深爱的自己。
景步晗有些鼻酸:“妈,你放心……”
这件礼服是景骁特意为她定制的,因为那天是她23周岁的生日。纯白、高贵、典雅,V形抹胸衬出最性感诱人的身材,纤细腰际一下层叠如浪花的褶皱虽简洁却大方,长长的裙摆铺在脚下,让人忍不住去揣测,那其中会是怎样一双白希挺直的美腿。
先前虽然都要求着她,但现在真正能够做主的人是景骁,这一点,三个男人都很清楚。最明事理的白建业虽然不想冷落和得罪景步晗,却实在没有心思陪着她说笑,也就跟着低头不语了。
“这,这……”白建业的目光有些涣散。
除了心寒,也没有别的词可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了吧。
宗伟眼看白建业果断签了字,景骁的视线随之漂移过来,也不敢有所怠慢和拖延,立即拿了笔,准备签字。zVXC。
景骁虽然还是一脸冷硬,却没有拒绝这个提议,端起刚送上来的红酒,优雅地抿一口,表情平淡下来。
果然,白建业一下子就炸毛了,刚才听到他说话的时候脸上那种愤慨全部爆发出来:“宗伟你这个臭不要脸的老东西!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也只有你说得出口!我女儿是错了,我承认,可是你儿子就没有错吗?你竟然为了推卸责任,这么跟我撕破脸皮,你就不怕有朝一日得到报应吗?”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就是这个道理。
八月天晴,景步晗却始终觉得自己的天空黑压压积着好多好多乌云,厚重到让人无法摆月兑。
看一眼景骁,他的侧脸轮廓如此清晰完美,却因为此时淡淡的嘲讽,而显得距离感倍增。
不止是宗伟,白建业也在跟自己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这样类似把心放在火上煎烤的感受,景步晗也体会过。可是现在,她突然很想知道白建业在考虑什么。这个时候,作为“想成功的自己”和“必须保护女儿的父亲”,他会挣扎什么,又最终会为什么妥协?毕竟合同不签,未来还有可能有变数有转机;一旦签下,就真的要失去这些年获得的一切。
咆哮完,宗伟果断甩开宗杰的手,快速而毫不拖泥带水地在合同上签了字。
眼见一切都成定局,宗杰又气又恼,看一眼不成器的父亲,又看一眼那恨不得撕掉的合同,最终却只能愤然拂袖而去。
宗伟立即跟景骁打了个招呼,然后出去追宗杰,而白建业却是一瞬间苍老了十岁,整个人颓败无力地坐在沙发上,嘴里呢喃自语,景步晗费了好大的劲才听明白,他说的是:“罢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