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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抗旨(四)

云歌狐疑地回过头之际,就一眼看见门口,一只绣着四爪金龙精致图绣的鹿皮软靴轻轻地跨了进来,清风顺着门口拂了进来,扬起绛红色的长衫,衣角飞扬。

她视线循着长长的衣摆一路往上移,直到落在男子那白皙如玉的脸孔上,蓦然僵了住,紧接着,她不禁微微瞪眸,自打从她跨进御书房那一刻就没变过的脸色瞬间大变,且变得很多彩丰富。

容珏缓缓地跨了进来,紧跟在身后的,便是由慕容懿搀扶着的太后,老人家尽管上了年纪,已是年逾花甲,然而一身雍容华贵的锦衣却衬得她很精神,举手投足间威仪十足。到底是掌理后宫多年的狠辣人物,纵然脸上是笑着,却是不怒自威,尤其是那一双凌厉的眼神,焕发神采。

他怎么会来这里?身后还跟着太后?

云歌的眉梢高高一挑,忽然心下有那么点不好的预感。

就见他折身,微笑着扶起太后的手臂,却又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撇过余光,别有深味的视线落在了云歌身上,后者的脸色当即便有点儿不好看,被他那笑盈盈的视线弄得有些毛骨悚然了。

虽然她承认,这个男人笑起来甚美,甚魅惑;可她也清楚,这厮一笑准没什么好事,没什么好心。

景元帝也是怔了一怔,看了一眼容珏,又看向了太后,眼底掠过一抹狐疑之色,丝毫没想到这太后怎么会突然来寻她?

他先前虽然下了任何人都不得打扰的命令,然而在这后宫之中,太后的身份却是最最尊贵,自然是无人敢拦着,这也让皇帝有些措手不及,以至于在座位上愣了许久,这才从书案前走出来,连忙迎上前,搀扶道:“母后,您怎么来了?寻儿臣有事吗?”

太后看了一眼身侧的慕容懿,再次看向皇帝的眼神不免有几分嗔怪,没好气地责备道:“皇帝啊,怎么哀家方才进来的时候,就看见皇后和德妃站在外面,你怎么不让她们进来?”

皇帝愣了愣,却也不知该如何回,只是扶着她坐上了罗汉塌,命人奉上茶点,借着太后转身之际,他看向了容珏,眼神报以疑问,后者却是微微一笑,却令他心下更是糊涂不解了。

太后坐在软榻上,接过皇帝亲自奉上的茶点,皱了皱眉得道:“你呀你,成天就忙着朝堂上的事情,也不知道关心自个儿的儿子!昨日哀家就听说你要将慕容云歌赐婚给太子,哀家昨个儿就想来找你了,可就怕打扰到你。”太后说着,又是顿了一顿,叹息道,“瞧着,倘若哀家不早点来,皇帝你可是差一点就拆散了一对好事。”

景元帝茫然地掀了掀眉毛,显然是对太后说的话感到不明所以,是一头雾水。云歌显然也是听得一知半解,看了看太后,又看了看慕容懿,最后视线又落在了坐在太后一侧笑意优雅的容珏脸上,脑中更是一片茫然。

而云歌则是讷讷地立在一侧,此刻,就见容珏坐在那儿,一袭绛红色长衫,暗黑金边,绵延缭绕,袖角绣着四爪金龙纹绣,彰显出非凡的尊贵。

这女人长得太美,是祸水,是男人长得比女人还美,是妖孽。

倘若这男人明知自己生得一副妖艳的面容与身骨却不知收敛,这简直叫丧心病狂。

云歌凉凉地打量了他一眼,就见那衣襟微微轻敞,胸膛半现,肌理分明,皮肤白皙如玉般剔透,尤其是那两截漂亮的锁骨,线条紧致,格外得冲击视线。

这美色,这姿容,这风韵,这神貌,真是活月兑月兑一个再世妖孽。

古代有四美男,她是没见过,可想必也不过是如此。

容珏在一边道:“皇女乃女乃,您还是来得晚了,父皇早已下了赐婚的圣旨,晌午之前便传入了丞相府呢。”

话音刚落,皇帝的脸色便陡然变得有些匪夷所思了。

“还有这样的事?!”太后一听,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皇帝一眼,立即追问道,“皇帝,可真的如珏儿说得那样,你真的下了那道赐婚的圣旨?”

云歌脸色一沉,瞧着祖孙两个一唱一和,真是默契满分,这明显是有备而来。

景元帝神色复杂得点了点头,迟疑了片刻,这才回答道:“是!今日儿臣便拟了赐婚的圣旨,命苏海清传进了丞相府。只不过……”

皇帝目光转向了云歌,话却没再说下去,只不过这本该在相府里接旨的人儿却硬是闯进了皇宫,来向他退旨来了。

太后与慕容懿循着他的视线齐齐地凝注了她。

那一刹那,云歌忽然感觉到甚是尴尬,就连这脸上的表情都显得很是僵硬。她冷冷地想,从太后的话里,隐隐得察觉出她此番来意也是与自己有关,然而却实在是猜不出她究竟是什么用意。

难道是受老太君所托,这太后是特意赶来救她与水深火热之中的?

印象中,这老太君与太后似乎交情不错,那一日在太子府,花自清提起了太后与老太君,她便注意到景元帝的脸色有些变化,似乎有些忌惮老太君的面子,想来这老太君在皇室说话也是颇有重量的。

可是……看着不像啊。她怎么瞧着这老太后是把她从火坑里拽出来,转身就打算将她推进另一个火坑的不妙预感。

身边为何又跟着一个让她感觉甚不安心的男人。有这个男人在,总觉得但凡是好事也变得不是好事。

还有还有,什么叫“倘若哀家不早点来,皇帝你可是差一点就拆散了一对好事”?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更何况,这几日老太君根本不在丞相府,离开已有多日,想必这太后也并非是受老太君嘱托才来的。

总之,她心中有那么点不详的预感,尤其是看到容珏嘴角那令人寒毛直竖的弧度,总觉得眼前这祖孙俩是跑来欺负她的。要不然,怎么瞧他那一双眼睛笑得跟狐狸似的?

实际上,她已经做好了抗旨的准备,了不起就是挨那么几道板子,她在唐门受过那么多刑罚,这点自然能熬得过去,最多被打入大牢几天,据她的推测,慕容诚与容婉君必然不会对她坐视不管,定是会想方设法得将她给保出来。她就不信,凭借慕容府的地位,区区一个人都保不出?

就算保不出,或者慕容府顾全大局不愿意保她,那么也无妨。就算是唐门那样机关重重、暗道密布的地下室她都能安然无恙地逃出来,这西凤大牢的严密程度相比还不及唐门一半的一半,普通铁牢的锁链,她闭着眼睛一分钟能启开十来道,这点儿程度还关不住她。

这也正是她的打算,可她却怎么也没算到太后的身上。

这原本极为肃穆阴沉的氛围,自打太后与凤王进了这御书房,就变得有些诡异莫测了。

云歌正觉得古怪间,就见太后向着她招了招手,转而笑眯眯地道:“来,孩子,过来,让哀家瞧瞧你!”

她怔了怔,却犹疑地蹙眉,身姿迟迟没有动。慕容懿在一边对她使了使眼色,冲她眼神示意了几番,云歌这才抿住了唇,向着太后缓缓地走了过去,脸上艰难地挤出一丝甜美的笑容来。

太后满意一笑,伸手拉过了她的手腕,覆在了手中,右手贴上了她的手背,轻轻地拍了拍,眼神盯在她的身上好一番的打量,许久这才笑容满面地点了点头道:“嗯!看着的确是个冰雪聪明的孩子!模样生得标志,关键是性子讨人欢喜,哀家看着也甚是觉得喜欢!”说着,她又顿了顿,皱着眉好生在她身上来回打量了遍,又垂息叹道,“只可惜,这个丫头却是太瘦了一点儿!瞧着首的,这手腕上都快模不见什么肉了!这往后嫁进了王府呀,可是要叫花自清好生给你补着点儿,也好早日给哀家抱上重孙!哀家也高兴!”

咦咦?咦?!不对劲,这很不对劲。什么讨人欢喜?什么重孙?这太后

云歌被她的话惊得眉尖一翘,显然是有被吓到了,心下打鼓得慌了。

太后说的这一番话又是什么意思?

什么嫁进王府?

花总管,那不是凤王府的管家么?这会儿怎么扯到了他?这会儿又和凤王府有什么关系?

眼下如此混乱,她已经觉得自己不会思考了。

云歌余光下意识得一斜,瞥了一眼容珏,这眼皮儿跳得更是厉害。

这太后葫芦里究竟是在卖什么药?

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云歌以一种极为费解的眼神看向了慕容懿,而皇后显然也不懂太后的意思,也以一种同样费解的眼神回看向了她。

合着她也是跟进来凑热闹的什么事也不知?

嗬,这下可是要好玩了。

云歌唇角轻轻一撇,暗暗冷笑,反正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倒要看看,接下来是什么好戏?

比起云歌的淡定,皇后却显得有些心神不安,太后的话叫她心里实在没谱儿。她原本得知歌儿携着圣旨进宫,一来是出于担心所以过来看看,二来则是也想将关于赐婚于太子一事问个清楚,却不想被挡在门外。好在适逢太后过来,她好跟着进了御书房,却不料事情不如她所想那般。

慕容懿手中不安地绞着锦帕,有些紧张地看着太后,讶异地问道:“太后呀,您方才说的话可是什么意思?让歌儿嫁进王府?究竟是什么意思?呵呵……还恕臣妾愚钝,您说的话,臣妾不是很明白!”

“咦?皇后呀,哀家说的话你还不明白?”太后一笑,随即另一手托起了容珏的手,在皇帝愕然的视线中,在云歌石化的注视下,在皇后呆滞的目光里,将她的手轻轻地覆在容珏的掌心上,满意一笑道,“皇帝呀,你瞧着,这郎有情,妾有意的,皇帝你要是再给生生拆散了,可就是棒打鸳鸯了,便是在惹哀家不高兴!”

云歌“嘶”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指尖方才触及到他温热有余的掌心,便下意识地想起昨晚那暧昧的一幕,当即就想要将手抽回。

然而,反应到底是慢了一拍,他的动作更快,五指缓缓地嵌入她的指缝扣了住,便紧紧地包住了她的小手。

她心头一跳,面颊不禁有些发烫,不着痕迹地挣了挣手想要从他手下抽出,却被他五指紧扣了住,掌心死死地裹住,她的五指竟再也动弹不得。

云歌心底不禁有些嗔怒,冷冷地得瞪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他在玩什么鬼把戏,掌心暗暗蕴力,却被他同样以内力轻易地挡了去,两个人便这么面面相对着,彼此佯装着温雅柔和的笑容,却都在不动声色地暗中互相较劲,一来一去,几番较量下来,奈何她的内力造诣不及他的深厚,屡屡败下阵来。

她嗔怒不已。

他却笑意漫然,却在她气得转眸之际,眼底蓦得掠过一抹一闪即逝的宠溺。

“放手。”云歌微笑,却无声以唇语警告。

容珏却恍若未闻一般。

“……”云歌脸色瞬间铁青,随即羞恼地抬眸对上了他的视线,就见容珏的眼底渐渐地浮上一抹笑意,她的脸色更是好看了。

然而在旁人看来,却只是见那两只手越缠越紧,死死地绞了住,五指相覆紧紧相扣,再看两个人脸上微笑的神情,看着真是你侬我侬,情意绵绵。

慕容皇后惊异了,这小侄女儿何时与凤王竟有了这一段情?

皇帝更是诧然不已,合着他所谓护犊子的行为实则是将自个儿最宝贝的儿子的女人许给了另一个男人?

太后甚是满意得一笑,对着景元帝笑着道:“皇帝呀,你瞧瞧,这两个人站一起多登对呀!也真亏你狠得下心拆散这对有情人,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呀!”

云歌心中无不含恨,张口就想反驳,却愣是不知该从何反驳,动了动嘴却终是没吐出一个字来。

慕容皇后怔忡了好半晌,愣了许久这才反应过来,随即僵笑着牵扯出一丝笑来,看向两个人“十指相扣”的双手,心中微微感叹,随即也附和着道:“是呀,皇上,太后说得极是呀!这歌儿对凤王情深意厚,凤王殿下对歌儿也是有心,皇上何不成全了他们?也是成人之美终成眷属呢!”

云歌暗暗掀了个白眼。

眷属个屁。

成人之美个混。

有情个什么?她和他哪儿来的情?最多不就牵了个手,亲了下小嘴,这就有情了?

皇帝忽然有些明白了,再次看向云歌的眼神平添了几分深邃的意味。

哦,也难怪这慕容云歌方才接到赐婚的圣旨前后还没多久,就火急火燎地赶进了宫要求他收回皇命了,甚至是不惜违背他的旨意。

原来还这有一层在里面。

可皇帝转念一想,看起来很是苦恼,皱着眉道:“这事儿……可不大好办!母后,您也是知道,儿臣今日一早便拟了圣旨,将慕容云歌许配给了太子,这圣旨已经传进了丞相府,如今只怕是覆水难收了!”

说起这个,太后就很不高兴地翻了个白眼,瞪向了他,冷声冷气地道:“这还不都怪你?这么心急火燎的拟圣旨,也太操之过急了!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来同哀家说一声,你这眼里还有没有哀家这个做母后的?”

皇帝一个语塞,显得很是无奈。

“是儿臣的不是!”

太后嗔道:“你知道就好!现在收回皇命,还是来得及的!”

云歌的表情已经麻木了,心中五味陈杂,不知如何形容,她心衬着,眼前这一个是太后,一个是皇帝,再一个是皇后,一个是尊贵的凤王,自然是没她能插嘴儿的地,可她再不说点什么,终归不是事。

于是,她上前一步,开口道:“皇上,臣女有话要……”

话音未落,她的手腕便被他一个拉拽,扯回了他身边,紧接着,一根白皙修长的食指便抵住了她的唇间,堵住了她的话音。

容珏那张妖孽邪肆的俊脸陡然欺近了她几分。

“安分点。”他张了张唇,以唇语作威胁。

云歌面色一冷。

“你这算是威胁?”她以口语反问。

“算么?”他轻描淡写。

“不算吗?”她从容勾唇。

容珏的眼眸弯了弯,似是在笑,然透过他的眼底,却怎么也看不出他心底的真实情绪,扣着她的指尖微微的有些发凉。

转而,他收回了视线,目光徐徐地转向,

“父皇,你虽然下了赐婚的圣旨,可这事儿却只有您知,我们知,太子知,丞相府知。您要收回皇命,又有何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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