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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抗旨(二)

皇上蓦地放下了笔,椽了椽眉心,沉声道:“宣!”

曹公公一听,立即点了点头,心下则是暗暗地庆幸自己幸好进来通报了一声。皇上既然召见慕容云歌,那么便说明慕容云歌这件事是非同小可的,也得幸亏他没耽误,莫不然,可不知会当如何了!

于是,领着那小太监走出门的时候,曹公公心中长舒一气,对着他道:“你、你你快去太和殿门口,将那慕容七小姐给快快请过来吧!”顿了顿,他心下又暗暗衬了衬,随即又道,“哎唷,还是咱家亲自去迎吧!”

说罢,他提溜着衣角,手秉着拂尘,领着小太监就匆匆地向太和殿侧门口赶去。正走到太后殿内门口时,就见不远处的九曲回廊边静静地伫立着一道高挑的背影。

只见男子一身月牙白色的锦衣玉袍,高冠束发,面目丰神俊朗,挺拔而颀长的身形立于回廊前,曹公公一见到他,连同身后几个小太监一道止住了脚步,恭恭敬敬地向男子福下了身。

“奴才叩见祁亲王!”

闻声,容祈神色平静地转过身来,凤目斜斜一挑,幽冷的视线流落在了他的身上,唇角一勾,慢悠悠地道:“都起来说话吧!”

“谢王爷!”曹公公起身,不由得捏了捏衣袖,不知为何,面对祁王时,似乎无形之中被他身上仿若与生俱来的气魄所压慑,以至于呼吸都不自禁地虚了起来。

尤其是察觉到他那冰冷的视线再他身上扫过时,他的背脊变得愈发僵硬。

容祈幽幽一笑,冷冷地问道:“曹公公,你这是上哪儿去?”

曹公公笑了笑,回道:“嘿嘿!回王爷,慕容相府嫡小姐慕容云歌得皇上召见,这不,奴才正赶着前去迎接呢!”

容祈勾唇,挑了挑眉问道:“哦?是何事得父皇召见?”

“这……皇上的意思,哪是咱们这些做奴才的能妄自猜测的?”曹公公小心地观察着他的脸色,艰难地拿捏用词,回答道。

“如此。”容祈若有深思地点了点头,随即说道,“去吧!”

“是!”曹公公又行了一礼,生怕礼节上哪儿出了差池,转过头对着一种跟随使了一记眼色,便匆匆地向太和殿匆匆赶去。

容祈缓缓地转过身,清冷的目光望向曹贵仁匆匆离去的身影,凤眸微微一狭,眼底蓦然平添了几分叵测的深意。身后穿着一袭墨色长衣的男子自柱后走了出来,跪在了他的身后,容祈面无表情地回过头,对着他冷冷地道:“你现在就前去慕容相府,替本王打探消息。”

男子低头,应道:“是!”

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道:“哦,对了,在这之后,你先在丞相府守着,切记,不可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男子掷地有声地道:“是!属下定当谨记主子叮嘱。”

容祈微微眯起双眸,他倒想看看,这一回,到底演得是怎么一出戏!

与此同时,这慕容云歌手持圣旨入宫求见面圣一事儿也同时传进了慕容皇后与萧德妃的耳中。慕容懿身为这后宫之主,这后宫之中但凡大事小事,事无巨细,都在她的耳目之中,前朝后宫自是有她的几线人脉,这太和殿谁人进出,她又怎么会不知晓呢?

慕容懿得知这云歌进了宫,心下便有些觉得诧异。先前头她方才叫人大厅到了消息,得知景元帝方才下了朝便拟了圣旨传进了慕容相府,尽管她没打听清楚这圣旨到底是怎么个旨意,然而她却多少猜到这事儿定是与赐婚一事有关系,于是便匆忙地安排了亲信,跟着圣旨去了相府。这不,打探消息的人还没回来,就传来了慕容云歌进宫的消息,她能不觉得古怪么?

也难怪慕容懿这么紧张,倘若要问这后宫之中,谁人最为反对太子与慕容家的这一门赐婚亲事,莫过于慕容皇后了。

若要问为什么,首先,这慕容家与孟家就向来不合。要问为什么不合,这还要追溯到十余年前的储君之争,当初景元帝有意要立容珏为储君之时,遭到了诸多朝臣的再三反对。那时王淑妃自去世之后,容珏在后宫的地位便大不如前,再加上容珏有意收敛自己的锋芒,因此立储君之时,景元帝纵然对他有意,却承受了来自朝野之上各方的压力,于是无奈之下,便考虑了容狄、容宇、容祈与容瑾四人,打算在这四人之中挑选出人选册封太子。

慕容懿心中多少有点儿私心,希望容瑾能够争得储君之位。再者,要说这容狄,论品德,论才华,论学赋,论魄力,哪一点儿及得上容瑾?加上这容瑾出身正室,背后又有慕容家这么强大的母族在撑势,可偏偏那时候,就是有些居心不轨的人跑出来扰乱,不但在景元帝面前危言耸听,且在暗中拉拢各方势力,拥立容狄上位,而容瑾则仅仅是被封亲王。

那时,便是孟家在景元帝面前提起这“功高震主”一说,说慕容家如今在朝野之上一家独大,更何况这慕容家又出了一个皇后,倘若再出个太子,就怕这慕容家的气焰是愈发高涨了,到时候是怎么压也压不下去了。倘若到时候这慕容家的权势一旦威胁到君主的地位,只怕慕容家人心不古。

还说,英明的君主,向来懂得平衡朝野上的各方势力,景元帝认为其言之有理,朝野之上,一旦哪一方哪一派势力太过显赫,权大遮天,终归是不太妥。于是出于慎重,他也就采纳了他的提议,仅仅将容瑾封王。最后在这一场储君之争中,有孟家在身后推波助澜,得以容狄当上了太子。

之后,这件事就有点一波三折了。原先按照孟家与萧家先前说好的,这容狄若是当上了太子之后,那么这太子妃的位置,可是非孟家莫属的。正孟家老爷可是早就盘算好了心思,扶容狄坐上皇位,而孟香菡当上皇后,孟家借此势力也能得到稳固,兴许还能从而取缔慕容家在朝野之上的地位。

然而萧德妃却食言了,孟香菡当时风光大嫁入了太子府,却仅仅只是太子侧妃。当时孟家就对此感到极为不满,然而萧德妃也是个人物,处事圆滑,不知怎的,竟然平息了这场风波。

不得不说,萧德妃这野心可真真不小。不但为了拢擭孟家不择手段,甚至连孟家向来视为死敌的慕容家都起了念想,元夕宴上慕容云歌的那一首《江山长歌》,一手精妙的曲艺不但赢得了景元帝龙颜大悦,更是引起了她的注目。

慕容云歌这个女子,不但美貌德才兼备,天赋过人,品性更是敦厚,且知书达理,温婉贤淑,关键是,这个丫头,随了容婉君,不似慕容懿那般细腻的心思,老辣的很。

慕容家尽出一些狠辣的人物,慕容老太君如此,慕容诚如此,慕容懿也是如此,就连慕容家那些年轻的如慕容瑄,年纪轻轻,却也是个老练人物。

在后宫之中,女人太过聪明,终归不是什么好事。她要的只不过是一个会听话的,懂分寸的,知退让的太子妃。

于是,这萧德妃就授意容狄迎娶慕容云歌为太子妃,这事传入孟家,孟家家主当时就没了好脸色。萧德妃这等同于过河拆桥的行为,实在是令人不满。萧德妃又暗中示意,这孟香菡月复中早已怀了太子的骨肉,待这容狄登上皇位,即刻便册封为亲王,也许,还会是这未来的储君。

这件事就暂且平息了下去。

可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萧德妃却不想出嫁当日发生了那等子事,更不想这她这好儿子都没与她打过招呼,就私自地拟了退婚书,给了慕容云歌掌了好大一棍子,当众给慕容家那么大的难堪。这慕容云歌是慕容懿的心肝侄女,那一日她也在场,能不对容狄心生憎恶?

因此,这慕容皇后反对这一门赐婚,也当是无可厚非的。更何况,慕容懿又怎么会不知道这萧德妃的心里到底在拿捏什么心思,打着一盘怎样的算计?

关于这慕容云歌进宫一事,萧德妃那里也有人传了口风。她原本就为容狄与慕容家这一门婚约操神不已,得知景元帝拟了圣旨已经传去了丞相府,这方才安下心来,却不想这还没缓上神来,就得知慕容云歌竟然进了皇宫,且得到了皇帝的召见,这一下隐隐得就觉得这事情有些不太妙,于是便匆忙换了一身衣服,就向着御书房去了。

这一边,曹公公领着人来亲自迎接,走到侧殿门口就见云歌背脊挺直得伫立在门前等候了许久,于是紧忙走上前去,大声地道:“宣慕容丞相府嫡小姐慕容云歌觐见!”

慕容云歌回过神来,曹公公立即迎上了前,将她迎了进去。

“慕容七小姐,皇上召见您呢!皇上此刻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请跟咱家走吧!”

“那就有劳公公了!”云歌如远山般的秀眉微微轻佻,客气地道了一声,紧紧地握住手中的圣旨,跟随着曹公公向御书房走去。

*……*

此前,慕容瑄得知拦不住慕容云歌,便调了方向赶往了荣王府,他想,这一次云歌前去御书房找皇上收回圣旨,这事定不会就此太平结束,再加上她原本就立于风口浪尖之际,只怕此番只身闯入皇宫定是凶多吉少,于是便想着寻上容宇一同商量对策。

平日里容宇颇得景元帝宠爱,有他作担保,歌儿定会安然无忧。

慕容瑄到了丞相府的时候,却不想容瑾与容祈竟也在,两个人坐在凉亭正兴义盎然地对弈下棋。容宇正诧异慕容瑄今日为何突然造访时,却从他口中得知了云歌进宫时,当即脸色大变,与容瑾面面相视了一眼。

“这傻丫头!又要做出什么傻事儿来了?这皇宫岂是她想闯便容她闯的?如今父皇正为了平定西海民乱一事正愁得焦头烂额,这个时候去找父皇岂不是……”

容瑾闻言脸色也不禁微微发白,惊异地道:“王兄,父皇这圣旨为何下得这么急?实在是有些不合常理了!”

慕容瑄拧了拧眉,接口沉沉地道:“今日一早,父亲与母亲原本正想去皇宫面圣,然而苏海清却带着赐婚圣旨来了府上,歌儿便接了旨。”

容瑾极为讶异地扬眉,面色一愣,怔怔地道:“天哪!歌儿竟然会接下圣旨?”

想着驯兽大典那一日云歌决绝而的眼神,再想到她冷漠坚决的话语,容瑾实在无法想象那样的云歌竟会接下赐婚圣旨。容宇显然也没想到这一层,不由得蹙眉。

“这一道圣旨,那样的情况下,她不得不接下来。不过,”慕容瑄垂眸,低低地叹息了一声,缓缓地道,“我原以为歌儿定会拒接,却没想到她考虑得那么深远。”

容宇怔了怔,脸色微微一沉,忽然皱着眉道:“细细想来,这一次太子请旨赐婚的意图本就不纯!如今容狄的储君之位岌岌可危,加上目前五弟和七弟两个人在朝野之上都有拥护的党派,只怕太子是急了眼了,所以这才不惜一切手段要夺得储君之位。”他顿了顿,又蹙眉道,“倘若云歌妹妹嫁入太子府,只怕往后的日子只会是不好过!瑄弟,你也知晓,这太子一向心胸狭隘,自恃高高在上,又怎么可能对云歌会是真情真意?这怕……他是想要借着这门赐婚,好利用慕容家,稳当当地坐上皇位吧!”

慕容瑄面色煞白了几分,心头一凉,双拳不由得捏紧,然而却听容瑾在一侧低低地道:“可……我倒不觉得他如今是在忌惮我们。”

容宇与慕容瑄脸上划过一抹异色,转过头看向了他,不解地齐声问道:“你这话是何意?”

容瑾缓缓地道:“我倒觉得,太子真正忌惮担心的人,并不是我们。而是——九弟!”

“凤王爷?!”

慕容瑄与容宇对看了一眼,脸上难掩愕然之意。容瑾豁然起身,对他们道:“如今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云歌妹妹正在宫里,不管如何,我们先进宫,之后再见机行事吧!”

容宇与慕容瑄默契地点了点头。

*……*

太和殿。

云歌紧紧地跟在曹公公地身后,穿过九曲长廊,走了足足约莫有一株香的功夫,直到她快要有些不耐烦之时,这才是到了御书房门前。

她心中不由得有几分诧然。她犹然记得,这战国时期的秦阿房宫拥有天下第一宫的美誉,据说这阿房宫仅前殿就相当于三分二的故宫总面积,当年项羽一把火足足烧了三天三夜。

然而毋庸置疑的,这西凤的广阳宫却也丝毫不逊色,甚至大得有些离谱,可一路上走来,一景一物,都是那么真实,甚至给她的感觉,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云歌不禁陷入了逻辑的怪圈。

自她以慕容云歌的身份重生以来,不知不觉得便已是过了十日,这十日给她的感觉,虚幻得就像是一场梦境。她甚至分辨不清,眼前触及的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原本认为,这西凤只是被遗忘在了历史的鸿沟之中,被千年的岁月浮尘埋没而已。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发得感觉西凤在历史的洪流中是真真实实存在着的。

就在她思绪烦乱之际,曹公公将她领到了门口,向着她欠了欠身,笑容可掬地道:“慕容七小姐,请进去吧!皇上在里头哪!”

“嗯!”

云歌怔了怔,随即对他点了点头,寒着脸提起裙摆便跨了进去。

当她进了御书房的时候,景元帝仍旧维持着一成不变的姿势,一手支着额头,另一手则捏着那一本奏本紧蹙着眉头,似乎感到很棘手,眉心始终紧拢,不曾有一丝松懈。许是看得太出神了,以至于云歌立在门口半晌,他都始终没能察觉得到。

云歌缓缓地向书案靠近,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圣旨放置在了桌上。玉面与桌面撞击的声音,一下便惊醒了正在沉思的男人。景元帝蓦地抬起头,便见云歌一脸漠然地站在桌前,一袭水蓝色轻衫,精致的五官却笼罩着暗沉之气,眉心间阴郁冰冷,一双森冷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刺骨般的冰凉。

从进了御书房,她没有跪安,甚至是没有行礼,便这么一脸阴沉地立在桌前。眼前的少女,分明那是那般年少,眉目甚至可以说是稚女敕,然而不知为何,偏偏是这么一个身材单薄的少女,却陡然让他这个在龙座上翻云覆雨,历经了半世权斗争夺的帝王心都不禁瑟缩了一下,好似她的周身笼罩着一股无形的气场,紧接着便让他的心底便是泛起丝丝的凉意。

总觉得,这个慕容云歌与往日的大不相同,在她的眼底,悉数全都是冷漠、阴狠、甚至是凌厉,以至于落在他身上的好似不是目光,而是一寸一寸泛起寒光的刀锋,不断割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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