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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素怜愣了愣,立即绷起神经,转身急急进入夫人的寝室,只见一众丫环妈妈们正慌乱地七手八脚将夫人自地上抬起来;看夫人的样子,竟然脸色发黑,人陷入了半昏迷之中,嘴角处还隐约可见白沫。

丫环妈妈们将夫人抬上床后,有人急急忙忙跑出去请大夫,而留在屋里的人,则夫人人擦拭脸上嘴角的污渍。

姬素怜看见这一派忙乱的景色,心直直往下沉,并渐渐升起一股透心寒意。半晌,她软着手脚倚在门处,嘴巴开合了无数次,才终于让自己镇定下来,发出声音问道:“荣妈妈,夫人她——这是怎么了?”

“姬小姐?”荣妈妈回头见她居然木然凭着门框,有些不满地皱起眉头,道:“谁也不知道夫人这是怎么了,只是突然听到一声闷响,奴婢跑过来的时候便看见夫人她滚在地上,十分痛苦的模样。”

她说着,忽地记起什么,双眼一瞬转出怀疑的神色,道:“对了,之前不是你和夫人在这屋里的吗?怎么她出事的时候奴婢没看见你?”

姬素怜闻言,立时脸色发青,荣妈妈这话,是在怀疑她对夫人做了什么吗?

可夫人是她的姑母,她讨好夫人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来害夫人!

念头一起,姬素怜那沉寒的心底霎时涌起深深愤怒来。

正想发作对荣妈妈训斥几句,这时,大夫已脚步匆匆赶到了夫人的全福院。

大夫是东方府惯用的大夫,医术还过得去,他迅速检查了夫人的症状,便沉声对旁边的妈妈吩咐道:“赶紧去茅厕拿起污秽物来,灌进夫人嘴巴,只要她将刚才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应该就会没事。”

荣妈妈听到这种吩咐,很自然呆了呆。大夫立时皱起眉头催促:“还不快去,迟了夫人恐怕就救不回来了。”

荣妈妈这才挥手让人去茅厕取那些臭气熏天的污秽物。又让人按照大夫的吩咐,几个人同时强行将那些令人作呕的污秽物使劲往夫人嘴里灌。最后,意识昏迷中的夫人也受不了那气味,直接当场恶心地呕吐了起来。

姬素怜愣在一旁,脸色亦同样灰黑起来,看见这恶心的场景,她也忍不住捂住嘴巴,跑到一旁干呕起来。

奇怪的是,夫人虽然呕吐得极为恶心,但她呕吐完之后,那发青胀紫的脸色确实开始好转了些。

大夫看见她这样子,焦急冰沉的脸色微微露出一丝喜色,顾不得夫人刚才呕吐的浑身污秽,又连忙上前为夫人把脉,把完脉之后,他露出松口气的神态。

东方贤正好在这时疾步奔了进来,自然见面便急声询问。

“大少爷,”大夫吩咐荣妈妈清理夫人身上的污脏,到旁边执笔写下方子,这才道:“你来得正好,夫人她误食了一些含有剧毒的东西,如今幸好救得及时,总算有惊无险,不过今后一定要小心注意,这段时间只能让她先进食一些清淡易消化的食物。”

“大夫,我娘她究竟误食了什么东西?”东方贤皱着眉头,眯起三角眼瞥过乱糟糟的里屋。“我娘她日常生活饮食都颇为注意,怎么就会误食到什么剧毒的东西?”

“大少爷,这东西说起来其实十分平常,”大夫叹着气,也露出困惑的神色,“不过,这事说起来也奇怪,认真追究起来,只怕这只是个意外;老夫在夫人治疗风寒的药材里用了一味叫紫荆的药材,这紫荆本有清热解毒的作用,但是,它若与黄鳝同食,则会形成致命的剧毒。”

“我刚才问过她们了,听说是有位姬小姐体恤夫人最近食欲不振,特地熬了黄鳝甲鱼汤给夫人,这才造成夫人无意中了剧毒。”

大夫收拾着药箱,叹气道:“这次只是个意外,以后让人留心些便是。”

送走了大夫,东方贤立即将姬素怜逮到一间无人住的空房间,三角眼搅起阴厉的寒光,狠声道:“素怜,你老实告诉我,这黄鳝甲鱼汤是谁教你炖的?”

姬素怜甩开东方贤捉得她生疼的手,昂着头,皱眉,神态保持一贯的倨傲,道:“表哥,没有人教我,我就是看见姑母她不思饮食,想着亲自弄点东西让她开胃,我听说甲鱼滋补,与黄鳝同食又益气,所以才炖了这个汤……谁知道,竟然好心办坏事。”

“真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不是别人教唆你?”东方贤斜着眼睛看她,又怀疑地问了一遍,他总觉得她的眼神透着莫名心虚。

“表哥,你说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还会故意害姑母不成?”姬素怜被他一再怀疑,当即也恼怒起来,冷声道:“我根本就不懂药理,我怎么知道黄鳝与什么紫荆相克;再说,害了姑母对我有什么好处?表哥你未免太多心了吧?什么都怀疑来怀疑去,你不觉得这样让人寒心吗?”

东方贤凝望了她一会,见她神态傲然中透着郁愤,半晌,仍难免狐疑道:“素怜,真的没有人教唆你?你可要跟我说实话。”

“表哥,我言尽于此,你*信不信!”姬素怜冷哼一声,理直气壮瞪了他一眼,随即便摔门离去。

东方贤看见她这态度,一时眯起三角眼,闪过半信半疑之色。

夫人被灌下污秽物,将之前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后不久,人便幽幽转醒了过来;不过因着血气亏弱,一时还没有什么神气睁开眼睛说话而已。

她休息了半晌之后,知道东方贤问过姬素怜,本也怏怏的放下心来,认为这不过一次意外而已;但当荣妈妈问过厨房的管事之后,夫人也开始疑心起这次的意外中毒事件来。

夫人精神稍微好了一点之后,便着人将姬素怜请到她的全福院来,准备亲自过问此事。

姬素怜进入全福院,一眼看见夫人阴沉泛冷的神情,心下便咯噔了一下,蓦然悬了起来。

“姑母,你觉得身子好些了吗?”不管夫人是不是想对她发怒,先卖乖伏小一定不会错。

夫人看见她这副小心翼翼讨好的神态,果然没法将满肚子的怨气撒到她身上来,只是叹着气道:“素怜呀,我知道你这些日子,为了服侍我,一直起早贪黑,尽心尽力侍候着。你的孝顺我看在眼里,我也知道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但有些事,我只怕你会遭有心人利用,才不得已问你一问,你可千万不要有什么想法。”

“知道吗?在姑母心里,你就等同我的亲闺女,我心里是万万不会疑心你什么的,不过是怕着你年轻会上了某些心思狡猾之人的恶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姬素怜知道若是自己一味坚持,只怕会引起夫人反感,导致更大的误会而已,因此她微微露出泫然欲滴的委屈姿态,垂着头,乖巧道:“姑母言重了,素怜知道姑母待我的心意;姑母想知道什么,你尽管问吧,只要是素怜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那好,既然你明白,我就直接说了。”夫人微微一笑,尽量让自己阴沉的脸色看起来慈和些,“厨房的李管事都将你素日的行为告诉我了;当然,我并没有指责你的意思,你有这份心意我已倍觉安慰。”

夫人看着姬素怜露出讪讪的脸色,立时安慰道:“你的心意我都看在眼里;我现在只是担心你被有心人利用了,我听说那日,这甲鱼汤本是小妮要炖的,为什么到后来,你会忽然想到要炖这个汤给我呢?”

夫人直截了当指出当中的内情,姬素怜低垂的脸蓦地红了红,不过那心虚的神色亦不过在她脸上一闪而过;她想了想,道:“姑母,素怜自知对不起你,都是素怜不好,素怜不该起那贪小便宜之心。”

夫人缓缓吁了口气,脸色微微透冷,道:“好孩子,你只要将实情说出来,姑母是不会责怪你的。”

“姑母,其实那天的事情是这样的。”姬素怜敛了眉梢眼角的倨傲,露出惭愧的神色,垂着头,慢慢回想那天的情形,缓缓道:“我无意听到四小姐吩咐她的贴身丫环,说是让厨房的人待会买些黄鳝和甲鱼回来,她要亲自炖汤给姑母,说是这个黄鳝益气,甲鱼滋补,最适合感染风寒,食欲不振的人了。”

“我……我不该一时起了贪小便宜之心,我去厨房的时候,见下人已经开始在炖黄鳝甲鱼汤,便说这是夫人吩咐下来,所以后来四小姐……我就让人将汤端到姑母你这了,没想到会出后来的事;素怜真是悔不当初啊!”

“这么说,这原本要炖黄鳝甲鱼汤给我的是小妮?”夫人看了看姬素怜,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眼底幽幽泛起诡冷的暗芒。

姬素怜为了推月兑责任,立时接口道:“姑母,这汤原本确实是四小姐吩咐厨房的人炖的,素怜不过一时贪心,做了借花献佛之事,谁料差点酿成大祸,请姑母原谅……!”

“嗯,如今事情弄清楚了,我也不会责怪你的,你也不过是一片孝心而已;嗯,素怜你先下去吧,我有些乏了。”夫人不动声色看了姬素怜一眼,便淡淡将她打发了出去。

在这之后,夫人让人将东方妮传到全福院里来。

“小妮。”夫人看着低眉顺眼的东方妮,语气并不是严厉,反而透着一种罕见的慈和,“你老实说,那日的黄鳝甲鱼汤是不是你吩咐厨房的人炖的?”

“夫人。”东方妮垂着头,咬着嘴唇,小心翼翼道:“我只让人到厨房炖了甲鱼汤,并不是黄鳝甲鱼汤。”

夫人闻言怔了怔,随即皱眉,声音冷厉,怀疑道:“你说的可是实话?要知道这种事我一查就可以查实,你可不要撒谎欺骗我才好。”

“夫人,我说的就是大实话,不信的话你大可以去查,那天我吩咐厨房的人炖好汤之后就告诉我一声,谁知道后来我去到厨房,汤已经被姬小姐命人端来夫人院子了,本来我想着,反正我原本也是将那汤炖给夫人的,便没有将此事声张出来。”

东方妮说得字字确凿,看她略带委屈的神态,这番话倒不似作假。

夫人一时又困惑了,难道是素怜撒了谎?

“你怎么忽然想到炖甲鱼汤?”夫人想了想,决定不动声色再问一问。

“不瞒夫人说,我会知道这甲鱼汤有滋补作用,也是无意听到老一辈的妈妈们说的。”

又是暗中听说。

夫人额头隐隐现出狐疑的皱纹。她冷冷转动着眼珠,盯着东方妮,又缓缓问道:“那你是否对别人说起过,你打算炖甲鱼汤的事?”

东方妮沉默下来仔细回想了一会,才答道:“这件事,我根本没和别人说过。”

东方妮也露出困惑的神色,想了一会,才突然惊叫道:“是了,我只对小环说过,也是让她到厨房叫管事给炖的汤……,可我真的只是让她叫人炖甲鱼汤,并没有加什么黄鳝进去同炖啊。”

夫人与边上的荣妈妈对视了一眼,心里默默闪过怪异的感觉。见问不出有价值的东西,夫人便厌恻恻挥手让东方妮退了出去;然后又传了东方妮身边的小环过来问话,一般丫环,没有人不惧怕夫人那阴冷极具威势的眼神,然而,在夫人再三逼问下,小环始终一口咬定,四小姐只吩咐她到厨房叫人炖甲鱼汤而已。

夫人无奈,将小环摒退了出去;对这事却越发的觉得扑朔迷离。

“荣妈妈,这事你怎么看?一个坚持只让人炖甲鱼汤而已;一个则宣称是因为无意偷听到这黄鳝甲鱼汤,才行了借花献佛之事,你觉得她们两人,谁说的话比较可信?”

“夫人,奴婢觉着她们俩说的话都可能是真的;只不过这黄鳝不知是什么人暗中加了进去,而姬小姐又被人误导,才会造成后来夫人误食而中毒的事情。”

夫人也皱着眉,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道:“那再传厨房的人过来问一问?”

厨房的刘管事很快被传到全福院来,能在厨房做上管事这肥差位置的,这刘管事自然是忠于夫人之人。

夫人一开口,便直接问道:“刘管事,你也知道我今天唤你过来想要问什么了,你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煲黄鳝甲鱼汤到底是谁炖的?”

“回夫人,”刘管事看着就是个稳重干练的人,她垂着头,眼睛却透亮得很,声音也不见什么畏缩之意,“那天,本来是四小姐的丫环到厨房吩咐让人炖甲鱼汤,说是专门炖给夫人你滋补的;甲鱼可不是便宜的东西,所以这事奴婢记得很清楚。”

“那天,厨房只买了两只甲鱼;四小姐吩咐下来之后,我们就开始炖汤,过了不久之后,姬小姐亲自来到了厨房,也说要炖汤给夫人你;奴婢当时就告诉她,四小姐已经让人炖了甲鱼汤;姬小姐没说什么,只留下话,说是等汤炖好了,先差人告诉她一声。”

夫人听得眉头直皱,漠然打断了刘管事,道:“这么说,那煲汤从头到尾就没有人放黄鳝下去?”

“夫人,那天厨房确实买了黄鳝回来,那是慈静堂的妈妈说,老夫人那天想吃黄鳝,想要做一道菜,才买的;可这黄鳝——谁也不知道它最后是怎么跑到了烫锅里,跟甲鱼一起炖了。”

夫人沉着脸,想了一会,便挥手让刘管事出去了。

这事怎么想都不对劲,可又让人说不上哪里不对劲。看起来她误食黄鳝中毒,就像是无意造成的阴差阳错事情一般。

“夫人,这府里,只有二小姐懂得药理,这事会不会是她从中暗地搞的鬼?”荣妈妈看着夫人阴晴不定的脸,有些忧心忡忡猜测起来。

“就算真是她搞的鬼,我们也抓不到一点把柄,能说什么呢!”夫人懒懒叹了口气,道:“唉,以后只能自己小心些,别再着了她的道。”

她早知道,上次妖邪的事钉不死那个丫头,迟早会被那丫头反咬一口;她只是没料到,这一口来得如此之快,而且让人完全捉不到一线与那丫头有关的把柄,这才是最可恨之处。

反而是姬素怜与东方妮因为这甲鱼汤事件,而暗地起了嫌隙。

绿意苑。

胭脂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看着安静翻医书的绝色少女,轻声道:“小姐,夫人中毒的事你知道了吧?这事太恐怖了,谁知道喝两口汤,什么时候就会莫名其妙丢了性命,以后奴婢可不敢随便吃东西了。”

“是吗?那这事可是个好教训!”东方语懒洋洋合上医书,看着胭脂,露出玩味的笑意。“不过,你也用不着杯弓蛇影,大多数食物是不会相克的,即使少数相克的食物,毒性亦是轻微的,就算误食也不会有什么事,顶多拉一下肚子而已。”

“那夫人的事怎么就那么巧?不就是喝两口汤而已吗?怎么就弄了个剧毒的出来?”胭脂仍旧心神紧张地看着东方语,眼里狐疑之色甚浓。

“胭脂,甲鱼汤可不是人人都吃得起的。”东方语看着她,笑得意味深长,幽幽道:“当然,这黄鳝甲鱼汤就更加不是人人都能想得到的,就算某一天你有幸喝了这个汤,只要你没患风寒,没有吃那含有紫荆的药材,这汤还是十分滋补益气的。”

胭脂露出怕怕的眼神,连忙摆手道:“小姐,你还是饶了奴婢吧,这种随时可能要命的汤,它再滋补益气,奴婢也不敢喝。”

“夏雪,看来我们的胭脂姑娘现在已经变得胆小如鼠了呢!”少女眨着明亮眼睛,带起莫名欢欣喜色,与夏雪交换着眼神,懒洋洋笑道:“不如让人找某人的成大哥来安慰安慰,给她壮一壮胆?”

夏雪看了胭脂一眼,立时微微笑着附和道:“嗯,我觉得语姑娘这个提议甚好,不如我现在就去找某人的成大哥过来?”

“小姐……夏雪,你们……!哼,胭脂不理你们了,一个个就知道取笑人家。”

甲鱼汤中毒事件后,夫人暗示姬素怜,不必再到她跟前侍候,说是体谅姬素怜这些日子辛苦云云。

其实,姬素怜心里知道,夫人是从开始疑心她,对她的信任亦大打了折扣;她同时亦知道了,夫人有意将东方妮亦撮合到太子府里,推荐为太子侧妃人选,对于这事,她心里虽然恨得要命,却一时不能拿东方妮怎么样,亦不敢表露出对夫人的不满。

谁让她有求于夫人。谁让她祖父甚至父亲一辈都不是什么中用的人,只有借助夫人与皇后的交情,她才有望走捷径成为太子侧妃。

为了挽回夫人对她的信任与宠*,姬素怜决定不动声色用实际行动证明一些事情,她可以做得到,而东方妮却绝对无法做得到,从而突显她的优势。

一时不能从夫人身上下功夫,那就将功夫下到夫人关心的人身上。

为此,姬素怜决定亲手为东方舞绣一套衣裳,从选料买线定图样,种种细琐的事,她都一一亲自过问,绝不假手于人,为的是一定要用心绣一套令夫人满意的衣裳,绣一套能够打动夫人的衣裳,当然,她对自己的绣功有信心极了,双面绣可不是人人都会,即便会,绣得好的可廖廖无几。

因为不久,便是东方舞的生辰了;但因着东方舞如今这样子,自然是不能为她举办什么宴会庆祝的,但夫人对一个女儿疼*的心情是不会减的,相反,因为东方舞疯了,她更加会黯然神伤而倍生怜惜之意。

可以说,姬素怜这步“投其所好”的棋确实走得极好,不过,愿望虽是好的,但成效如何,到底还得看最终的结果。

经过连日不休不眠的努力,一套依着东方舞喜好所绣的衣裳终于成了,姬素怜看着手里这套艳红的衣裳,心里一时五味杂陈,虽说她的绣功一流,但如此用心如此迅速做好整套衣裳的,目前唯对东方舞一人而已;就是对她自己,也没试过如此用心的绣一整套衣裳。

姬素怜收拾心情,将衣裳折叠得整整齐齐,又拿了漂亮的盒子将衣裳装起来,然后迫不及待去了绮香苑;说起来也奇怪,东方舞人虽然疯了,但她潜意识里的喜好却还一如既往,看到这套绣功精致整体漂亮大方的衣裳后,直高兴得在原地一边拍手一边兴奋地跳来跳去。

姬素怜看着她兴奋的神情,一直忐忑不安的心事总算稳稳安定下来;只要东方舞喜欢东方舞高兴,她的苦心便没有白费,这事一定很快就会传到夫人耳里。

东方舞确实十分喜欢姬素怜亲手绣的这套衣裳;几乎整天都将那套衣裳穿在身上不肯月兑下来,连换洗,也是百般不愿意。

夫人知道这件事,自然是十分高兴的,她这一高兴,病也渐见起色,对姬素怜的态度也由甲鱼汤中毒事件后的不冷不热,而热络了不少。

姬素怜见事情朝着她预计的方向转变,心里自然是非常高兴。

这一日,姬素怜陪着夫人走进绮香苑看望东方舞。

东方舞身上穿的正是姬素怜亲手绣的衣裳,那衣裳迎风而动,衣摆上鲜艳欲滴的牡丹花因着是用双面绣刺绣而成,本就比用平常针法绣成的要生动立体;这风撩裙动,那朵朵迎风起舞的牡丹花便更加栩栩如生。

东方舞难得的好心情,因为高兴,居然是她疯了以来,看见夫人之后第一次没有对夫人又砸又打,而且还喜笑颜开在她们面前欢快地跳起舞蹈来。

夫人看着她欢快的舞姿,看着她欢欣的笑颜,心下又是遗憾又是安慰,一时百感交集,眼角便忍不住慢慢起了湿润泪意,她看着在阳光下欢快起舞的女儿,悄然举袖扭头擦拭眼角无声泪痕。

然而,她这份欢喜高兴的心情还未维持得一刻钟,就在她感触良深之时,忽闻旁边的姬素怜惊慌地叫了起来:“啊……”

夫人原本慢条斯理的拭泪动作,因着她这一声惊叫,立时胡乱擦了一下,霍然扭过头,连声焦急道:“素怜,怎么了?怎么了?”

姬素怜怔怔的,指着院中原本欢快起舞的女子,结结巴巴道:“姑母,你、你看表妹她、她……”

夫人一听,立时张目往东方舞看过去,只见院中那本来欢快如蝶起舞的女子,不知受到什么刺激,突然情绪激动地撕扯着自己身上的衣裳。

夫人一见,又惊又怒地皱起眉头,朝旁边绮香苑的下人冷喝道:“你们还不赶紧将大小姐扶回房去。”

可疯颠发起飙来的东方舞,那力气可不是一般的大,加上她大小姐的身份摆在那,那些下人虽是多人同时上去欲将她强行拉进房里,但这一时之间,因着顾忌颇多,竟是拿她无可奈何。

东方舞似乎撕得十分高兴,一边用力撕扯着那套姬素怜十分用心绣的衣裳,一边还嘿嘿傻笑起来;而衣裳在她手里,很快就被撕扯得七零八落,露出雪白的皮肉来。

夫人见状,忍不住咬着牙根,恨恨吼了一声:“一群废物,这么多个人竟然对她一个人没办法。”

下人被骂,当然不能还口,众人一致看着院中痴傻跳撕衣裳的女子,眼里霎时转过恨意,在夫人焦急鞭策的眼神下,只得硬着头皮,再度与东方舞扭拌在一起。

足足花了两刻钟,下人们才将疯跳疯撕的大小姐制服,强行扭送回房去。

然而,待东方舞的近身丫环平儿给东方舞换衣裳的时候才发觉,就在刚才东方舞撕衣跳舞的时候,她身上已经起了很多小小的红色斑点。

这会月兑下衣裳,没了束缚,原本安静的东方舞突然再次发疯,狂燥挣开平儿的手,还一把扔掉平儿往她身上套的衣服,一边傻笑着,一边拼命往自己身上抓,她又长又利的指甲抓到身上娇女敕的皮肤,一下便起了无数殷红的血痕。

而抓破皮肤的地方,立时涌出股股淋淋令人惊心的血流来。

平儿见状,自是惊慌得连声阻止,“大小姐,你别再抓了,再抓身上的皮肤可都要破了。”

可东方舞那会理会她的哀求,一把甩开欲要阻止她的平儿,两手十指又使劲往自己身上抓。

“来人,快来人。”平儿见自己阻止不了,立即惊慌往外大叫,“快来人那,大小姐她要抓破身上的皮了。”

夫人原本在门外担忧地待着呢,听闻她惊慌失措的叫嚷声,立即催促道:“你们快些进去帮忙,看看舞儿到底怎么回事。”

她说着,也急急忙忙迈开脚步往东方舞的闺房里走。

这一进门,立时看见令人触目惊心的一幕,东方舞全身上下,除了那张有了数条丑陋爪痕的脸,其余凡是她双手可及的地方,全都出现了殷红如血的抓痕,就算平儿在场死死按住她双手仍然无济于事,她一下就挣月兑的平儿的束缚,又拼命往自己身上抓了起来。

这条条醒目的血痕就如丑陋阴毒的蛇一般牢牢蛰伏在她白女敕光滑的皮肤上。

夫人看得是又心疼又恼怒,这下子她还没有时间来纳闷这意外情况,连忙又催促:“你们,快点将她按住。对,拿绳子来先将她绑住再说,可不能任她再抓下去。”

下人们得令,轰一声一拥而上,按手的按手,捉脚的捉脚,费了好大一番功夫之后,终于将那比鲜鱼还要活蹦乱跳的东方舞给绑了起来。

夫人看着她身上那些殷红的抓痕,只能让人给东方舞披上衣服,待大夫来看过之后,才能确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东方舞被绑在椅子上,自然是拼命的又叫又嚷,还不停扭动身子,想要舒缓皮肤的痛痒感。

夫人看得眉头直皱,望眼欲穿盼着大夫到来。

在她急得瞎跳脚之时,大夫终于气喘吁吁跑了进来。

为了不让东方舞打扰大夫诊治,夫人不得不令人塞住东方舞嘴巴,又是绑又是塞,又是嗬嗬凄厉的叫声,夫人再也看不下去了,神伤掩面转身走到外室等候大夫的诊断结果。

在等待的煎熬中分分秒秒也让人度日如年,夫人交握着双手,在外室也无法安静下来,一直都垂目皱眉不安地走来走去。

半晌之后,终于看见大夫挑起帘子,自内室走了出来。

“大夫,怎么样?舞儿她为什么突然拼命抓自己?她身上的红色斑点又是怎么回事?”

大夫看着神色焦急而含着困惑的夫人,想了想,才缓缓道:“夫人,你知不知道,大小姐她对交染过的织物过敏?”

“皮肤过敏?”夫人怔了怔,皱眉想了半晌,看着大夫摇头道:“我印象里,舞儿她并没有对什么东西过敏的。大夫的意思是,她眼下拼命抓自己的皮肤,是因为某种致她过敏的东西令到她如此发狂的?”

“照老夫的诊断,大小姐身上所起的红色斑点,便是因为过敏所致;她感觉痛痒难耐,自然会用劲去抓,以舒缓难受的痛痒感。”

“那依你看,她皮肤过敏的症状是因为什么东西所引起的?”

大夫捊了捊山羊胡子,想了想才道:“大小姐沐浴的时候,是不是喜欢放些新鲜的花瓣下去泡浴?”

平儿听闻这话,立时小声回答道:“大小姐的确喜欢放鲜花泡浴,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每次洗澡,新鲜花瓣是必不可少的。”

大夫露出了悟的表情,道:“这就对了,花瓣气味芬芳,但它上面有一定的花粉也同时融到水里,沾在大小姐皮肤上,本来大小姐的皮肤不属于易过敏的体质,不过——”

“不过什么?大夫请你直说无妨。”夫人心急如焚,哪还顾得上细想大夫的欲言又止是为什么。

“夫人,依老夫看,大小姐身上的红色斑点,完全是因为花粉与其他东西混杂而引起的。还请夫人配合,让老夫看一看刚才大小姐所穿的衣物,检查之后,才能下最后定论。”

“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夫人怔了一下,随即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看向平儿,吩咐道:“平儿,将大小姐刚才撕扯的衣物拿过来给大夫瞧一瞧。”

平儿愕了一下,眼睛不自觉看向姬素怜,但她立即又机灵地垂下脑袋,飞快转身将那身被东方舞撕扯得破烂不堪的衣裳过来。

大夫仔细检查了一番之后,点着头,露出果真如此的表情,道:“夫人,这套衣裳用了交染的流云纱做刺绣的针底,看这个刺绣的针法,我记得好像应该是很少人会的双面刺绣。”

“不会是这套衣裳有什么问题吧?”夫人愕了愕,双眼仍旧透着怀疑看着大夫。

姬素怜一听大夫这番听似含沙射影的话,立时着急为自己辩白道:“姑母,这套衣裳绝对没有问题,这些布料款式,小到刺绣用的每一根纱线,都是我亲自挑选买回来的,而且我做好整套衣裳之后,也没有经过别人的手,直接就送到了绮香苑这里……。”

“素怜你先别着急,先听听大夫怎么说吧。”夫人不带情绪地看了看她,语气微微透着森凉之意。

“姬小姐,如果单单就这些做成衣裳的布料,它自然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大夫的目光自衣裳上抬了起来,他盯着姬素怜,微微停顿了一下,才又道:“问题,就在于这些刺绣的纱线上,这种流云纱——为了使纱线的颜色看起来更加鲜明有特色,而加入了数种颜料混染,而姬小姐你的绣功又极好,用这些流云纱做双面绣,恰恰能很快衬托出流云纱给人的感觉,轻逸似流云,潇洒而灵动。”

“但——这些价格昂贵的流云纱,因为姬小姐你极为出色的双面绣而直接接触到皮肤上,这些以多种颜料混染的纱线,再与她身上长期沾染的花粉相互作用,便造成了她眼下这样子。”

“不!”姬素怜不敢置信地倒退着,瞪大双眼,无辜地看着大夫,“世事怎么会有那么巧,我用流云纱绣了双面绣,表妹她就皮肤过敏……”

“大夫你再仔细看看,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导致表妹她身上起红色斑点的?”姬素怜咬着下唇,脸色惨白吓人,她费尽心思不休不眠做成的衣裳,竟然到头来反而害了东方舞,这样与她期望截然相反的效果,使她难以接受。

她几乎露出竭斯底的眼神无助而含着恳求看向夫人,凄声道:“姑母,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想要害表妹的心思。”

夫人不带感情地看了她一眼,沉沉道:“素怜,那你老实告诉我,这些刺绣用的流云纱,是你自己临时起意买的,还是有人暗中诱导你买的?”

姬素怜虽然不明白夫人这话的含意,但她怔了一下,努力回想当日买纱线时的细节,忽地眼色一亮,急急道:“姑母,我原本并不想买这些流云纱,是当时有个姑娘跟我说,她用了这些流云纱刺绣出来的效果极好,便建议我也买些回去试试。”

“姑娘?”夫人怔了怔,立时追问道:“那你可曾记得她的容貌?”

“这……”姬素怜咬着下唇,半晌答不出来,想来当日不过在铺子里随意闲聊的客人,她哪里会将一个其貌不扬的姑娘放在心上。

这下夫人问她,她自然答不上来了。

夫人一见她的神情,当即心下泛凉,暗暗含恼道:“你做事怎如此大意,一个陌生人说的话,你也相信,现在你看,说不定那个人就是蓄意接近你,诱导你买流云纱做双面绣来害舞儿的。”

姬素怜想了想,张了张嘴,到最后却没再说出什么反驳的词来。

如其让夫人知道,其实后来是她自己好不容易自别的客人手里央求买的流云纱,还不如让夫人误会,她是受人蒙骗才买的流云纱。

知道了情由,夫人又紧张看着大夫,问道:“大夫,那舞儿这种情况什么时候才能好?”她总不能让人一直将舞儿绑着呀。

------题外话------

哈哈,幸好东方舞疯了,不然知道这情况,也一样会被气疯的

嗯,让她一直光着身子绑在椅子,

是不是有点像SM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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