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干枯的树枝发出簌簌声响。
蜿蜒的血迹顺着海沙一路入东。
嘶哑的痛苦低呼此起彼伏。
还能喊痛其实是件好事,最起码血液没有凝固。这是依旧存活在这个惨无人道的世界的唯一证明。
每个人的手上和脚上都戴着铁撩,血肉和镣铐紧紧相依。多年的锁链生涯让它们早就黏合、斑驳的血迹还透出刺鼻的锈味更是不在话下。
这些男女被一根被血渍染成黑棕色的粗绳紧紧穿在一起,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那样麻木不仁。
那不时抽打在身上的鞭子更像阵风吹过一样无惧。
鞭打,这只是最轻的刑罚了。
路过的行人没有一个人正眼去看这一大队半死半伤的奇怪队伍。只是经过的时候都不约而同的掩鼻,想走的更快些。这群糟瘟的罪域奴,为什么不干脆死掉算了!
罪域奴是萝月奴人的统称,是比普通奴娼还要低等的生物。
因为普通的奴才和娼妓还能通过贡献和某些事情,月兑离贱籍成为平民。但罪域奴终身没有这个权利。
可以这么说,活在这世上的日子连狗都不如。
队伍有些稍停滞,但没多久就又重新缓慢的驱动了,像是一队行尸走肉。
那是几个年纪比较大的女罪域奴。赤足上的火腾奴纹已经开始腐烂了。罪域奴受不了这一路的酷刑,一头栽倒在地上再爬不起来是很寻常的事。
既然开始腐烂,那就表示无药可救。当然,有药可救也没人会去浪费着救罪域奴。
没有人同情它们,死了到干净的很。
队伍这一路直破昆仑,近年萝月边境不断扩张。生活在亚细罪域的奴人们被抓来填充军队的炮灰,人肉盾(谐)牌。
但是这没有什么值得稀奇的,因为每一任萝月皇帝打仗时都是这么做的、没有任何原因。
嗡嗡飞着的蝇虫停滞在那几具奴人的身躯上。
紫衣男子抱着熟睡的孩子路过,那没有表情的面孔俊秀异常。此情此景没有勾起他的丝毫怜悯。
“大叔。”这是个弱到不能再弱的气音,非常非常细小。
如果不是他内力惊人,根本无法听见。但是他准备当做没有听见,继续前进。
他雪白的靴子这个时候却被两只沾满脏污的小手轻轻巴住,他蹙眉欲拔腿,却发现那双小手出了奇的蛮力。
如果他使出一成内力,绝对可以一脚踹死这双小手的主人。
但鬼使神差的,他的视线渐渐下滑。
看见了张血色模糊的小脸,小鹿般的清澈双眼正烁烁的看着自己。
这孩子分明已经伤的很重了不是么?哪里来的蛮力和清澈眼光呢?就是这个理由让他缓缓蹲了来,认真的看着这个孩子。
这也是个小罪域奴,甚至不用看她左脚上有无火腾奴纹,他也能清楚知道她的身份。
这是因为,罪域奴是萝月最下等的生物。
除了男子右手和女子左脚必刺火腾奴纹这一点,更是因为他们的身上从出生开始就注入了奇怪的药草,味道虽不浓,但只要一接近就刺鼻无比。
虽然有些运气好的奴人逃走,毁掉了纹身。但身上的味道用香料遮掩也不能完全抹去。这样根本无法融入正常的民众,即使侥幸逃月兑也得过着远离人群的寡居生活。
“大叔,救救我的乳(谐)母。”小小的孩子忍着浑身彻痛,拼命挤出笑容讨好。
那个中年女罪域奴瞪着双眼,敞着胸怀。像是不满这个世界的不公。因为是炎炎夏日,她的体温如故,才会给这个孩子造成她还活着的假象吧?
“她已经死了。”他冷冷说道。
这孩子一定是被女罪域奴抱在怀里,一起掉队才没人把小小的她抓回去。
也不对,这样的小孩子即使掉队留在这里,也没有人会好心的看管。死,是早晚的事情。
“大叔。”小小的孩子将他的话置若罔闻,依旧讨好的笑着。
“你以为你不承认,她就能活过来了么?”虽然话很残忍,但这样的奴人。给她梦想反而是最糟糕的事情吧。
“大叔你救救她好吗。我闻见你身上有药草的味道。我听人说过,药草是能救命的。”她张着清澈的眼睛,没有一丝哭意。
活下来本是不易,哪里还要哭着来浪费时间?
他的眉头微蹙:“你,闻见了?”
这丫头属狗的?鼻子这么灵?感官比较灵敏的人,通常从小就展现出天赋。是个不错的人才,可惜啊!这身病骨……
“唔。”怀中的小男孩扭了扭身躯。
紫衣男子蹙眉,大手扶好怀中的儿子,看见那原先紧闭的双眸,现在正迷茫的睁开、眨了几眨才恢复清明。
“还没到?”揉了揉眼睛。
“恩。”他将儿子的背拍了拍:“还有一会儿,再睡会?”
“不想睡了。”肉肉的小男孩将脸转了过来,却正好对上了那张满是血污的小脸。
“爹……白天也有鬼的么。”
“……”
淡如烟葛的白纱轻挽,紫檀家具发出天然的熏香气味。
烧成青粉双色的单耳瓷瓶插着支妖娆的睡莲,给单纯的木制家具添出抹亮色。
墨色的扇睫微微颤动着,感觉到脸上有人在轻轻的擦拭着。
她试着张开好像有千斤重的眼皮,刚掀开一条小缝。
就听见个陌生的冷音:“我已经祛除了那丫头身上的奴味、也处理完身上的外伤,奴印也要一并祛除么?”
“奴印就算了,不干(谐)扰正常生活。”这是正在替自己擦拭的女人声音。“这是个女孩子,脚上挖了块肉还怎么嫁人?”
她一直就感官很灵敏,不管是目力,还是耳力和嗅觉。
攥了攥拳头,指尖的疼痛让她确信自己是醒着的。
那个好漂亮的女子正温柔的替自己擦去脸上血污和汗渍。这辈子,她以为从那个戴着莲蓬钗的美丽女人一声令下开始,就已经彻底走向地狱。
浑浑噩噩的和乳娘在罪域刺上奴印。纵使天性再豁达,也已经不相信会有什么好事降临了,可是,这一切就是这么措不及防的发生了。
她眷念的不敢睁开眼,只因为不想轻易的丢失这份感觉。
“喂,你装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