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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隐密藏机,钢刀慧剑初交锋(1)

红烛滚出千重泪,灯芯结出不小的灯花,烛火闪烁,映出菱花镜里我苍白瘦削的面颊。

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菱花镜里的人儿玉容惨淡,红唇褪色,再也找不到往昔那样浓烈,那样飞扬的镜像。

我模着菱花镜里自己朦朦胧胧的容颜,每一面菱花镜都曾见证过一个女子从红颜皓齿到鬓皤面苍的岁月,这小小的菱花镜里竟然也暗藏着人生的沧海桑田。

菱花镜上的折枝牡丹灿烂如昔,未沾半点尘埃,我的心,却已爬满了岁月的铜绿。

我扬起唇角,极力放松脸上的肌肉,眼睛里带着一点点轻柔的笑意。

这样笑,并不算什么难事。

可当我想起薄情寡恩,置萧子鸾与死地的陈隽璺,想起凶狠毒辣,禽肉不如,将父亲po害至死的陈隽昌,想起霸我江山,辱我母亲,残害我萧家子弟的陈覇衔,脸上的笑容像是冬日窗户上结的霜华,遇着热水,顷刻间消弭成一道道淋漓水渍泼面而下,惨不忍睹。

扬唇,放松脸上的表情,眼睛里带一点点笑。

从四更鸡鸣到旭日东升,曜野蔽泽,我只做了一件事情,微笑。

对着菱花镜,一遍又一遍地微笑。

每次入宫,每次出门,每天,每天,都要这样对着镜子练习。

我进宫时,纵横交错着的金碧辉煌的宫殿群正笼在旭日的玫瑰色红光里,那一种崔嵬瑰丽,大气磅礴足以震撼每一个看见它的人,从身,到心。

正值盛夏,太阳一出来就带着惊人的热度,我特意赶了个大早,就是为了避过午间的暑气。

四周拂着细微的风,烟雾袅袅在晨光下散成千丝万缕,我坐在玉辇上,尚且不时拿帕子擦着额上的细汗,那些抬我的宫人的辛苦就可想而知了,遂吩咐他们挑树荫浓密的阴凉处走。

玉竹殿里,冰梅格子的金丝楠木锁窗半开着,晨光映出一个曼妙修长身影。锦衣女子正临床修建一盆马尾松,我看到她时,她亦看见了我。

“梅儿!”人影一晃,锦衣女子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我扶着雕栏,沿了雕砌着龙凤呈祥的汉白玉台阶拾级而上时,熟悉的修长身影已飘然出现在了殿门外。

“梅儿!快!快过来让姑姑瞧瞧!热坏了吧。”锦瑟朝我招手。

我疾行几步,走到她面前,“姑姑。”

锦瑟拉着我的手往里走,一叠声的叫侍婢准备温水给我沐浴更衣沏茶打扇子,又亲自捧了我爱吃的冰镇瓜果,绿豆粥给我解暑解热。

我每次入宫,数她忙的紧。

沐浴更衣毕,方才去见母亲。

母亲产子尚不足一月,既扑不得风,又受不得凉,这时节坐月子真真要闷死人。

我进去时,母亲正执着一卷书歪在榻上,不时地低头去看襁褓之中的孩子,手指轻抚着孩子的小脸。那孩子小嘴努着,睡得正香,她这样来回拨弄,不知道是不是手劲太大的缘故,那孩子便不胜其烦似的睁开眼,以一种困倦的眼神看着她,又慢慢合上眼睛。

我幼年时,曾经多么热切地盼望着她能向我投过来一瞥关切的目光,给我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时的她,太忙。

忙的几乎没时间正眼看我。

于是,我只能在父亲和萧子鸾的膝盖上腾挪。

我看着摇篮里的孩子,浓密的黑发,狭长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分明的轮廓,几乎和陈覇衔是一个模子刻印出来的……

突然就觉着厌烦。

父亲的耻,母亲的辱,我的痛,梁皇室的悲哀,一幕一幕,铺天盖地而来。

我扭头看向窗外。

我害怕再看下去,我会抑制不住掐死这个小东西的冲动。

我日日苦练,自以为已经得心应手,自以为已经伪装的足够好,可以从从容容地面对一切人和事,不曾想,母亲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顷刻间就可以将我所有的面具都碾的粉碎。

母亲这时终于发现了我的存在,“梅儿来了。”她含笑说着,随手将书放在榻边小几上。

她脸上的笑,是那么的好看,分明闪耀着初为人母的女子脸上才见得到的母性的光辉,眼睛里晕满幸福的光圈。

我心底的恨,顷刻间滋生,迅速地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极力自持,我垂下眼帘行礼,不让她看到我波动的情绪,上前道:“娘亲觉得怎么样?身子可大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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