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问,哪个女子,愿意当他人的替代品,即使把自己当替代品的那个人,并不是自己爱的人。
子鸢此时已是心中如被打翻了五味瓶,原本当作草芥的人突然变成了把自己当成草芥的人,那种心里落差感和失落感,相信任何女人能够理解。
但子鸢不想让绛英看出端倪,同时她自己也并不想承认自己的真实情感丫。
她自己在心中此地无银地告诉自己:“哈哈,这不是一件好事吗?原本还在担忧,他待我那般好,我这样待他是不是不好,这下不是扯平了……不就扯平了。”
“你明白了吧?子凌主人只是把你当作替身,原本本小姐觉得,只要他是心中真正想的是我,也许我可以容忍你再存在久一点,但日子越长,越觉得你这种蝼蚁根本配不上子凌主人。你连做本小姐的替身都不配,我不想再看见你在他身边洋洋自得。”绛英看上心里也是受着极大的煎熬的。
子鸢闻言,扯了扯嘴角,她以为自己在笑了,其实是露出了一个凄惨的表情。
“我不明白,为何你说我是你的替身,你不是不久前才在极北之地和我们相遇的吗?”子鸢广袖之中的指尖攥了攥,指甲嵌进了手心里。
“你即使心中再不愿意承认也是无用,你根本就很痛苦吧?”绛英幸灾乐祸地笑起来,狐眼弯起来,眼角下的痣跟着一起跳动起来,“但是很抱歉,你的梦该醒了,你占我的位置太久了,你该把属于我的东西还给我了!”
说着,绛英突然站起身,一把抓住子鸢纤细的手臂,拽向自己,迫使子鸢的整个身体前倾,几乎快要摔倒媲。
子鸢的脸与绛英只有一拳之隔,绛英冷艳的眸子狠狠盯着子鸢的眼睛,然后示威似的挤出几个字:“正牌该归位了,你这个冒牌货,可以滚了。”
子鸢心中一阵翻腾,但她还是挤出了一个笑容,她用力抽回手臂,昂起头,拍了拍衣袖。
在她瘦弱的身体上,突然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可以称之为骄傲与高贵的气质。
她一向清冷凄然的小脸之上突然蒙上一层高贵似得情绪,她努力挺了挺胸脯,深呼吸让自己情绪稳定下来,然后一字一顿地说:“我早想离开这里,果真如你说的这般更好,你便早些送我走,我还要多谢你。至于你那男人,送我都不想要,我心中,只有师父一人,从前如此,今日如此,日后更是如此,矢志不渝!”话罢,子鸢看也未看绛英,转身走向衣柜自顾自整理自己的行李。
绛英没想到会被平日里的软柿子给脸色看,一向娇纵惯了的她怎么能受得了如此委屈。
她一步绕过桌子,两步至子鸢身边,一把扯过她的肩头,抬头欲掴。
孰料,子鸢不知哪来的那么大力气,不知怎么就突然变得反映极其迅速,她一把接住绛英极重的一掌,狠狠抓在手中,任绛英怎么挣扎居然都无法摆月兑。
子鸢的眸子变得极冷,她凝视着绛英的媚眼,然后用平静的语调一字一顿说道:“不要以为,我是怕了你,也别以为,我会稀罕你当作宝贝的人。在我眼里,他甚至不及师父的万分之一。你若真想得到你想要的,最好就别惹了我,送我走便是。如果你惹毛了我,我不配合你,我相信你也没有办法吧?何况,你既然知道,他现在把我当作你,那么只要他记不起,我就是他最在意的,你该不会那么蠢,为了逞一时之快,逼我在他身边吧?我不理他他况且那般待我百般好,如果我随意接受……”
“你!”绛英被气的涨红了脸,但她清楚,子鸢说的极是,不然她也不会一直头痛却丝毫没有办法。除非子鸢真配合,否则她还当真没有办法把子鸢挤走。
而此时被子鸢死盯着的绛英,不止感觉到愤怒,更有些莫名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本能地恐惧眼前那个原本柔弱不堪的小丫头。
但那个一向不堪一击的蝼蚁,此刻给她的感觉却像是一个极强的王者。
她有一瞬间,在子鸢身上仿佛看到了和子凌一模一样的王者气息。
绛英用力摇了摇头,又咬了咬下唇,心中告诉自己,别被这纸老虎给唬住了,但她还是下意识地不再想找子鸢的麻烦。就像魔物的本能就会躲开危险的东西,以生存优先一般。
子鸢见绛英安静下来,便推开了绛英的手腕,继续转过身收拾东西。
但她真整理时才发现,不论是这一件群裳,还是那一套沙丽,甚至是一条腰带,无一不是子凌送给她的礼物,无一不是那个男人专程为她量身定做的精品。
子鸢拿起一件,觉得不好,又放下,始终无法找出一件与他无关的东西。
子鸢心里更难受了。
她索性不再拿那些惹人心烦的衣物,转过身对绛英问道:“你有银子吗?你给我些钱吧,我不想拿属于你的东西,这些东西原本就是他送你的。那些首饰也一样。”
话罢,她指了指梳妆台上琳琅满目的玉簪珠花以及各种步摇。
绛英闻言,神色稍缓,口中嘟囔着的似乎是:“算有些自知之明。”
她从袖口之中掏出一个小包,一巴掌拍在茶台上,故意眼睛不抬起来看子鸢,故意恶狠狠地说道:“本小姐施舍给你的,早给你准备好了,都是金子,够你这种贱民奢侈地过一辈子了。”
子鸢笑了,她心中一股暖流淌过。
她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绛英并不是坏人,只是太喜欢自己心中的那个男人。
太爱一个人,怎会容忍他身边有别人呢?
子鸢心中此时奇怪地没有想到娶了茹雪为妻的羽铮,反而是莫名其妙地想到了子凌轻轻抚模着自己长发哄自己睡觉的这些日子。
子鸢轻轻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然后抬起头,朝着绛英真诚地说:“谢谢。”
绛英微微一愣,然后突然转过身去,急声说道:“你什么时候能收拾好,你打算几日后动身?”
子鸢笑起来,她扬起嘴角,心中由衷地笑了,但苦涩,却难以抑制地泛滥开来。
她轻声说:“就现在吧,你能带我走吗?”
绛英似乎有些惊讶,转过身来,确认地问了一遍:“现在?”
“嗯,我没什么东西可以带走,如果能现在走,最好了。”子鸢轻声说道。
绛英神色难以抑制地大喜——毕竟她不想再看着子凌天天与子鸢同床共枕,也不想再听见子凌哄子鸢睡着时的低吟。
她没想到子鸢这么容易就能处理掉,因此十分意外。
“那好,我可以带你走,你可别后悔。”
“嗯,那走吧。”
子鸢一边说着,一遍将长发之上唯一的一根玉簪拔下,放回在梳妆台之上,随后随手捡起一根普通的丝带将长发束起,便向门口走去。
走了两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转过身。
绛英的情绪突然大起,见子鸢转身回来又猛地砸在地上,心里恨恨地想:她果然是舍不得走!
子鸢无视了绛英恶狠狠的目光,自顾自绕到衣柜后面,从落满灰尘的角落里,掏出一个小纸包,她小心翼翼地吹干落在其上的灰尘,随后塞进了怀里。
“你拿的什么?”绛英不乐意了,子鸢这样藏藏掖掖的,肯定是什么好东西。
子鸢闻言,又将那纸包掏出来,打开,给绛英递过去看。
“这是我师父送我的及笄礼,虽然摔断了。”
绛英看了看,觉得一根雕工一般般的破簪子的确没什么意思,便又还给了子鸢:“好吧,还你。既然如此,走吧?”
子鸢点了点头,揣好那个包着她好不容易找全的断簪子的纸包和桌上的金子,跟着绛英出了房门。
绛英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虽然绛英刚来劝子鸢的时候没想到子鸢真的会跟自己今日就离开,但她还是已经做了完全的准备,屋外一只蝙蝠兽安静地伏着,等待着待子鸢离开。
绛英给子鸢指了指院子之中安静伏着的那只有些小的蝙蝠兽,解释道:“你就骑着个走,这个个头最小,刚好只够带你一个人走的,而且,这蝙蝠是我的灵力凝成的,不是真正的兽类,我给它又下了‘绝’咒,就算是银蝰那样敏锐的人,也很难察觉到它在空中飞行。一夜时间,足够它带着你一直飞到极北南边的第二个城市里,到时候你再想办法藏起来。待明日子凌主人发现你不在的时候,希望你已经藏好了。”
话罢,子鸢再次笑了。
原来这绛英本来就没打算让子鸢带走任何一个东西,所以才准备了这样一个小蝙蝠,再重一点的行李,恐怕都是带不走的。
难怪她会给自己准备金子,原来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带走属于她的东西。
子鸢心中再次觉得苦涩不堪,每当想到“属于她的东西”这样的句子时,她就觉得自己的心口在被撕扯。
为了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她不再等绛英催自己,而是主动骑上了蝙蝠兽的身子,然后对着绛英淡淡道:“好了,让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