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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你也送我一样礼物

一入河水,我骤感浑身刺骨寒凉,初冬夜晚的黄河九曲水段,暗礁散布,激流汹涌。我凭借不错的水性在水下不停的寻找,陈良只比我提前一刻入水,应该就在这附近。

我的眼睛尽力适应黑暗,在前方不远的地方隐约看到挣扎的水花泛起。拼尽全力我朝着那个方向迅速游去,借着湍急的水势很快抓住了水中挣扎的陈良。

我用手尽力将他拽住,喊道“良,是我,别用力拍水,抓住我。”

陈良反手握住我,借着我的身体浮上水面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在水里我看不清他的模样,只是让他尽量拉住我,我则借着流水的势头努力向前游去。

深知这片水域暗礁颇多,我想只要能顺着水流飘在一处暗礁上便可以等待救援,于是就这样带着陈良,不知漂游了多久(水上游着很容易失去时间感,即使很短一段时间也会觉得漫长),终于被一处坚硬的礁石所卡,我在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奋力从水中爬起,也不管形象不形象了,拖着陈良就上了礁石。

陈良呛着水,眉头紧皱,闭着双眼。我顾不上许多先把陈良放平,按他的胸口,果然伴着急切的咳嗽声陈良吐出很多水。见他吐了水,我总是提着的一口气才松了下来。

陈良趴在我旁边躬身喘息,时不时还吐点水,却没有醒过来。看他黑发凌乱,衣衫尽湿,微敞的襟口露出嶙峋的锁骨,细碎的头发贴上白皙的面颊,所见之处尽是一片水渍,整个样子是我从来不曾见过的狼狈模样。

当然经过长时间的激流夜泳我也早已月兑力,此时的样子比之陈良也好不到哪里。虽说五十步不值得笑百步,但只要想到他是威风八面技压武林的天下第一,运筹帷幄聪明绝顶的崇明如羲我就觉得一阵好笑。

天下第一又怎样,如今这副模样,呵。我想着竟不由自主真的笑了出来。

坐起来向他身边移了几分,我尽力端正跪坐起来,拉过陈良的肩让他仰面朝下伏在我的膝上,尽力放缓力道顶了一下他的胃,又是几口水被顶了出来,之后是一阵抽气的凌乱咳嗽。等我觉得差不多水要吐干的时候,便把陈良翻了过来依旧倚在我的腿上。做完这些我也累得厉害,双手撑地,跪坐当场。

呼呼吹来的江上冷风,不由让我打了个哆嗦。身体里因为紧张而被麻痹的刺骨冰寒也在此刻重新席卷了我的感官。如此初冬时节,中夜的温度已然可以令水成冰,黑暗中我又无法辨清周围的方向,恐怕就是小师弟要来搭救我们,在这黑夜九曲水道找到我们,也是难上加难。

如此一夜,我与陈良二人全身尽湿,又无外援,寒冬一夜,没有不死之理。原来天枢的每一步计划做的都是这样到位,他恐怕早知我会跳水救人,也知道九曲多礁,然而即使如此,我们还是必死无疑。而这种漫长又煎熬的死法,说起来,真不如溺水而亡。

我轻叹一声,看着膝上仍在昏迷的男子,握紧腰间的随身匕首,不禁自嘲一笑。

他是间接害死我父母的人,是我心心念念不共戴天的仇人;他是我亦师亦友拼命保护的人,也是我无法忘记不愿放弃的人。

我一直以为,我不杀他的原因是为了父亲的遗愿——光大镖局,所以我不能让走镖失败,给镖局抹黑;然而此刻只要我手起刀落,便可在死前为我父母报仇雪恨,只是也偏偏是在此刻我才真正明白,我不是不能杀他,而是我根本就下不了手。

低头看着陈良,他的眉心依旧紧锁,长睫不安的颤抖,胸口还在明显的起伏,看来还是很难受。我忽然想起上次我落水获救之后他给我度气的方法,心想也用同样的方式给他做呼吸好了,于是俯身将他抱起。

只是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又有点不合适。犹豫了一会,心一横,想着待会咱们就一起死了,而且也是你当初先趁人之危先这样吻的我,我吻回来也没什么。这样一想好像就没什么不痛快的地方了,用手轻轻一拧陈良的下颌便将自己的唇附了上去。

我一边给他口里度气,一边用舌不安分的试探着,我觉得这种感觉十分神奇,而对于陈良那两排整齐皓齿之间的缝隙更是充满了好奇,忍不住将舌探了进去。当我的舌尖触及到他嘴里最温软的部分,我整个人都被一种莫名的兴奋感笼罩,忍不住闭上眼睛用自己的舌尖点燃那片神秘的领域。

随着我越发深入的搅动,我忽然感到了一丝柔软的颤动。我惊惶的睁开眼睛,竟然看到陈良黑而深邃的眼眸已然半开。我慌乱的想要停止这个动作,丢盔弃甲一样的急于撤出,却忽然被他口中的灵蛇缠住,深深沉沦,再也不能逃出。

我感到他的手臂攀上我的脖颈,我已不由自主的将他抱紧。陈良主动的迎合加深了这个吻,而我在一片刺骨的寒冷中,也更加贪恋这短暂而深入的温暖,仿佛愈加深入的交吸便会带来更多的温暖。第一次,我感觉吻,是这样的让人迷恋,甚至愿意放弃呼吸而沉溺其中。

(第一次自行主动接吻就是舌吻,还是完全自助探索,而且他竟然就这样把陈良吻醒了。我写到这里自己都停下笑了一会,不好意思,实在忍不住出来吐槽了)

良久,直到我们彼此都已经精疲力竭,才渐渐分开,却在沉默中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只有呼吸的声音愈加明显。我甚至不敢抬眼看他,但我知道失去内力的人比起常人更加畏寒,虽然我也冻得直发抖,但还是用力抱紧了陈良,我甚至可以听到我们两个人混乱而激动的心跳。

片刻之后陈良一边喘气一边推开了我,“怎么,不想杀我了吗,在这里杀我不用怕辱没你家镖局的名声。”

我被他推到一边,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的看着他,上气不接下气的答道“哼,不是不想,六八年的天天都想杀,就是对你,从来都下不了手。”

我刚说完就被他拦腰抱紧,他的下颌埋在我的颈间,竟有几分愤然“没有这一次,你不说,我真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

我苦笑道“没有这一会,你也只能把我的心挖出来看看才能知道。”

今夜大风,又是没有月色漆黑一片,我们两人全身湿透都有些冷的受不了,我抱着陈亮尽量调息内力,让我们都暖和一点,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暗夜幢幢,我极目远眺,隐约看清前面是高大数十丈的一块峭壁,这里是一块山崖下的礁石群,激流的河水在此处拍上断崖发出巨大的声响。

我把陈良叫起来道,“我们到那边去,我看那边好像有崖隙离得不远,万一真有人来救咱们也能听得到。”

征得陈亮同意,我们两人结伴向前面的走去,果真不多时就找到一处山隙。这裂隙并不狭窄,相较外面还算得上干燥,虽然隙内依然寒冷,但比之在礁石上吹风还是要好很多的。

我虽担心道最里面会错过救援的船只,但心里还是明了,其实我们获救的可能性已经不大,算了,还是熬过今夜不冻死才好。

山隙内部我和陈良都把湿透的衣衫尽数月兑下,只着里衣。

“你过来吧,我运内力来给我们取暖。”我虽这样说其实还是走到陈亮旁边抱紧了他。

片刻之后陈良打破沉寂“秋游的内力不同寻常。”

我睁开眼睛,朝他笑道“我都跟你说过,我可是吃了千年妖丹的,内力肯定比寻常人好上许多。”

陈良点头,“那你不妨试试这些穴位的法门,运功走一边。”说完他立起二指在我胸月复十二处穴位上点了一下,示意我运功。

我盘膝做好,按照他示意的穴位运功走了一个小周天,果真觉得身上暖流洋溢,不似先前那般寒冷,顿时兴奋道“果真暖和许多。”

陈良见我高兴也微微一笑,我才看清他其实也在黑暗里不住的发抖。我立即月兑掉上半身的里衣,赤、果着上身将他抱住,我的侧脸贴上他冰凉的脸颊,“你忍一下,我马上再运一遍给你取暖。”

半个时辰以后我大概走了三四次小周天,感觉怀里的陈良已经不再发抖。我睁开眼睛把他抱得更紧,“良,你还冷吗?”

“可以了,你休息一下吧。”他握住我的手,我们十指纠缠在一起。

“我没事,还可以再走几遍。”我贴着他的耳边低低的说。

陈良笑了一下“就算是秋游内力不凡,也不可这样运功多次,非凡之时。”

我听他这样说,也不反驳,下颌搭在他的颈窝,“良,你这保命的法门哪里学来的?”

他稍稍侧脸,“九夜幻心经。”

又是这本书。我不知为何听到这本书的名字心情便有些索然,这本书的存在始终告诉我,我怀里的这个人,毕竟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良,你还记得以前你曾跟我说过,你说最惶恐的是通向死亡的过程,而死亡本身,你却是不怕的。”

陈良点头不语。

我收紧了环着他的双臂,轻轻蹭着他的脸颊“我之前是惜命之人,但并不怕死。现在才发现,其实我不但不怕死,连这个过程,我却也不怕。”

陈良听我说完,慢慢悔过头来,正对上我的双眼,片刻我们额头轻抵,再无言语。

仇恨,又能如何,若我父母在天有灵,也必当希望我过的随性洒月兑,而非背负着本不该执着的仇恨。

此时此夜,能与陈良共同葬身这礁群之中,或许,便是宿命。

在相拥的沉默中陈良忽然低声开口,“秋游,我之前的银符可还在你身上?”

我放松抱紧他的手臂,在颈上扯出那枚银质角符拿到他面前,“在这里。”

陈良只是轻瞥一眼,而后双手环住我的腰“收好。”

我有些不解“我摘下来给你?”

陈良靠在我肩上,轻暖的呼吸喷薄在我赤、果的肩头,“你,留着吧。”

我用手摩挲着这枚角符,深知这不是凡物,而陈亮日日将它带在身边也明显证明了它的重要性,这样的东西我怎么能轻易留下。我低头问他“沙蝎说是宁程子的东西,怎么在你身上?”

陈良闭目摇头“我不知道,是我父亲给我的满月礼,一直带着。”

原来,是这样。那么即使它只是一枚普通的角符我也要好好带着,“嗯,我一定好好带着。”

陈良好像被我认真的口气逗笑了,转头看了我许久,直到笑容全然退去,直到那目光变成一种留恋。

“这个,送给你,那么……你也送给我一件礼物吧”陈良望着我,他深不见的的黑眸此刻充满着矛盾与期待。

我坦然一笑道,“只要此刻我还给得了。”

“你给的了。”

“好。”

“我还没有说是什么……”

“什么都可以。”我定定的回望着他的黑眸,语气平淡而坚定。

其实我已经猜到,而他肯定也已明了。只是,我们谁都没有说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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