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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无双的坚持(一)

饭后,具公与农官离开之际,具公尚回味无穷地涎着脸问钟无双,“夫人,明日还能食否?”

“具公,夜已深,你该回屋安睡了。”

钟无双不待回答,司马宣面露不悦之色,沉声赶人了。

那农官吓得慌忙而退,具公望了一眼已极具占有之势地将钟无双搂在怀里的司马宣一眼,颇为不满地嘟嚷道:“不过一饭而已,我皇太过小气。”

“具公!驿”

随着司马宣的沉喝而至,具公身形一闪,但没了踪影。

望着落荒而逃的具公,钟无双“哧”地一笑。

在她的笑声中,司马宣缓步走到她的面前,慢慢蹲身毒。

他个子高大,便这么跪坐着,也比钟无双高了大半个头。

他跪坐在卫洛对面,静静地盯视着她。

目光沉凝了好一会,司马宣方徐徐开口道,“无双。”

钟无双堪堪抬头,他的声音便悠悠传来,“自来这边城之后,每日与你相对,我甚是快活!便是行庶民之事,我亦快活!食你亲手烹煮之食,我更是前所未有之快活!”

司马宣伸出手来,轻轻的抚模着钟无双的眉毛,她的眼睛,她的鼻梁。

他粗糙的指节划过她细女敕的皮肤,他的抚模很温柔,很温柔。

便是他的声音,也是低沉温柔的。

他如梦呓般在钟无双耳边说道:“无双,从今往后,你便这般伴在我的身侧,为我生儿育女,与我相伴到老。便是死后百年,你我亦要骨肉同葬。如此可好?”

说到这里,司马宣已是情难自禁地将手一收,把钟无双按向自己的怀中。

钟无双温顺地让他抱了好一会儿,良久,她方抬起头来望着司马宣,望着他那山棱河岳般,鬼斧神工雕塑出来的俊脸。

望着望着,钟无双长叹了一声,她长长的睫毛扑闪了几下,在司马宣的期待中,她垂下头,低低地说道:“夫主应该知道,无双此生无他愿,但求一生一世一双人。我这一生,从来便没有想过要与他妇共享一个丈夫。但是,生于厮,无双亦知道,这世上有许多事,是我无法强求的,因而无双甘愿退出,宁愿在这边城守得一鄅清净,与月复中小儿为伴,也不愿困守深宫,每日期盼夫主的垂怜。此等心意,从未改变!”

她的语气里,全然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司马宣盯着卫洛,盯着她浑然不同以往,显得特别执着,坚定的表情,半晌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经过这些时日相处,司马宣可以感受得到,钟无双是真的存了接纳自己之心。

他原以为,自己许了她皇后之位,又许了她肚月复里的孩子为日后北国诸君,她便应该心满意足地随着他乖乖回京。

他为了她,都许了这么多,未想到这个妇人,竟然还得寸进尺,竟然还在坚持要独霸丈夫,不许他另娶他妇!

想到这里,司马宣重重地发出一声冷笑。

钟无双自然听到了他的冷笑声。

她长长的睫毛扑闪了几下,半响半响,方声音低低的,弱弱地喊道,“夫主。”

司马宣虽然心中气恼,但还是“嗯”了一声。

“我无法接受你有别的妇人。”

钟无双的声音虽然很轻很弱,但是也很坦白。

她喃喃自语般地说道:“如果要我日日守在你的后苑,盼你偶尔垂幸。如果要我与其他妇人一道,争你一夜之欢。如果要我手段用尽,心机百出,只为保证孩儿日后能登上诸君继承之位。我实在不屑如此!”

她的声音幽幽传来。

司马宣在听到她说出,“我实在不屑如此”几个字时,身躯一僵。

瞬时,一阵阴冷之气充塞了整个房间。

钟无双仿佛没有感觉到,她只是痴痴的望着窗外,望着那黑沉沉的夜空,低低的,幽幽的说道:“那样会很累很累的,你不知道吗?那样的生活,比孤单更可怕!那样的我,我光想想就会恶心,后怕!人生很短的,你不觉得吗?我实在是不想这样过日。那样活着,那样与你的妇人一起争宠地活着,那种日子对我而言,实在是比死还不堪。”

在司马宣狠狠地盯视中,钟无双依旧平静地,不带情绪起伏地诉说道:“自南宫柳之后,我便知道,我这想法太过颠狂,必然难容于世。偏生我这人,天生便是个极重自己的人,万不肯为了别人委屈自己半分。因而我才决计诈死出逃,为的便是守住自我,既不伤人,亦不自伤。然而人生总有太多意外,你会前来边城,这是我没有想到的。无双感于夫主一番情义,故而愿意一试,亦算是待到你我白发苍苍之时,能对今日之事无悔无怨,也不枉我来这世上走了一遭。”

钟无双幽幽地说着时,司马宣原本一直冷冷地盯着她。

在听到她说“愿意一试”时,他面部神经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待她话音一落,司马宣即时追问道:“何为愿意一试?”

钟无双抬头望向司马宣,轻软而坚定地回道:“我无法接受你有别的妇人,如若夫主能为我舍了他妇,那么,此生此世,无双愿与夫主生同床死同穴,从此生死相依。如若不能,那么无双甘愿当皇上的外室。就如现在这般,我便留在边城,哪里也不去。我在这里,养育着我们的孩儿,等着皇上。等你累了,倦了,想孩儿或是想我了,你便来这里,我们如庶民一般,过些简单安静的日子。这何尝又不是一种两全之策?”

“你居然不要皇后之位,竟然只愿当一个没名没份的外室?”

当钟无双一段话里,自然而然地将司马宣掰成“夫主”跟“皇上”两个不同的身份时,司马宣已经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了。

如果自己愿意为了她再不娶他妇,那么,她才会为自己付出全部,真心当他的妇人,与他生同床死同穴,从此生死相依,不离不弃。反之,她便什么名份地位都不要了,便是她不再逃离他的身边,她也不愿承认自己是他的妇人。她宁可当个相对自由的外室,也是不愿进宫伴在他身边的了。

一想到这些,司马宣便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一阵阵上涌。他沉着脸,冷冷一笑,“便是你不再计较名份地位,孩儿呢!你也不管不顾了么?你要知道,在世人眼里,一个没有生父的孩儿,他什么也不是!无名无份,不知生父是何人?你想让我们的孩儿,自此以后尝尽世人冷眼,潦倒一生么?”

司马宣咄咄逼问而来,钟无双却是云淡风轻一笑,“此次无双若能一举得男,我自然会告诉他,男儿当自强,何须靠祖荫而活。将相王侯宁有种乎?好男儿,自当凭一己之力去闯天下。如此得来的幸福,又岂是那些虚名所能与之相比的!若是生了个女郎,无双亦会教导她如我一般,笑对人生。不管如何,无双有信心,可以予到他们在深宫之中所没有的快乐与血亲之爱。”

“够了!”

司马宣陡然厉喝了一声,钟无双从善如流闭上了嘴。

突然间,他哈哈大笑起来。

随着笑声一止,司马宣冰寒彻骨地沉喝道:“荒谬之极!”

丢下这四个字后,他便在屋内来回急急地踱步。

直过了半晌,冷静下来的司马宣抬头望了望一直保持沉默的钟无双,他无力地抬了抬臂,最终却是将手一握,沉声道:“那些荒谬之言,以后不可再说!翌日你便起程与我一同进京,如若……”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最终还是一咬牙,出言相迫道:“如若你再敢诈死逃逸,别说十七,便是你这私宅上下百余口人命,也不足以泄我之怒。”

钟无双嗖然抬头,便对上了司马宣沉沉逼视的目光。

他的表情极为森寒,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

她转过头去,避开了他的注视。几乎是漠然地应道:“妾知道了。”

不过一会儿,钟无双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俱是一副无谓的模样了。

这样的钟无双,让司马宣见了,那眉心又是一阵急跳。然而,他一肚子的怒意,偏偏却又无从发作。

毕竟,钟无双还是应承他了。

尽管他知道,就算她答应自己一同进宫,并不是因为她就真的甘愿如此,然而,她终究还是答应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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