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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再行险招

更新时间:2013-03-28

第三十八章再行险招

孟铁和曾守山并没有觉得前线总指挥部的指令有多么的荒谬,他们需要去做的是完成上级部署的任务,而不是议论。浪客中文网

“如果,万一,我说万一,左金旺打算稳打稳扎,不贸然出击的话,我们该怎么办?”曾守山不虑胜,先虑败,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虽然他有**分把握认为左金旺会在雨季到来之前发动进攻,但总是要做最坏的打算,万一左金旺出人意料的呆在连州地区与他们耗下去,那么曾守山他们必然无法完成曾邦泉布置战斗任务。只要进入雨季,进攻方的困难会成倍增加。换句话说,孟铁和曾守山他们虽然有一个月时间去部署,但实际上却只有雨季到来之前的十天半个月的时间。根据连州地区的老农的经验,这个地区每年四月初的时候都会出现漫长的雨季,雨季有可能延续二十天、一个月之久,而且经常会出现倾盆大雨,随之而来的是洪水、涝灾等等。当然,雨季到底哪一天开始,会延续多少天谁也没办法确定,但大约发生春夏之际总是没错的。这些情况,曾守山能想到,左金旺肯定也会想到。

雨季对于双方来说,都是灾难,关键就看谁能更稳得住,占据后发优势。在各方面因素都达到均衡的条件之下,如果没有新的筹码,先动手的人往往便先露出破绽,一旦被对方抓住,便会一步输步步输最后至满盘皆输。连州地区的孟铁和左金旺相持如此之久,双方已知根知底,谁也没有什么未知的底牌。当然,在接下来这段时间里,总会有人先沉不住气的,也许连州战局在这大约十天半个月的时间里将尘埃落定。

孟铁很明显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眉头微皱,道:“唉,你这家伙总是把我不愿意面对的事情提出来。”

曾守山道:“越担心的事情越有可能出现。最坏的那一面哪怕是只有极小的机会,它也往往会钻出来。世界上的事情有时候就这么奇怪。所以父亲曾经跟我说过,做事情,尤其是打仗,需要考虑最坏的情况。”

孟铁跟随曾邦泉多年,当年是曾大将军手下的得力百总。他的身上不知不觉已深深打上曾邦泉风格的烙印,所以当曾守山说“要考虑最坏的情况”时,孟铁不禁微笑点头,这种理念他太熟悉了。某种程度上讲,孟铁已获得曾邦泉带兵打仗的精要,否则也不会被曾邦泉一举提拔为一营之长。

“如果左金旺真的想拖下去,按兵不动的话,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伺机而动吧。”孟铁有点无奈的道:“不过他稳得住,我更不会先动,那就耗下去。”

孟铁的策略让曾守山有点意外。不过转念一想,这也许是最妥当的策略。既然无可乘之机打败敌人,那就先求自己之不可败。虽然这样做完成不了曾邦泉布置的战斗任务,但总比贸然出击败军丧师强得太多,至于曾邦泉那边如何大发雷霆那也只有老老实实受着了。

“你不怕延误军机?”曾守山问。

“怕。”孟铁回得很简短。

“你不怕老曾发怒?”

“很怕。”孟铁加了个“很”字,不过神色却不为之稍动。

见孟铁已有定计,曾守山笑着说道:“老叔,牛啊。”

孟铁叹口气道:“牛什么牛啊。因为我太了解你父亲,如果我不能打败左金旺可能会被骂,降级处分,但如果我被左金旺打败,则有可能掉脑袋。”

孟铁很难得的幽默了一把,避重就轻地解释了他选择不动如山的原因。曾守山笑了笑,通过这事,他再一次加深了对孟铁的认识。孟铁虽然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但做事却和他的外表极为不同。先是在连州地区构建出精妙复杂,抗压性极好的防御体系,仿佛是以连州为绸布,绣出一幅精美的刺绣。这一次又表现了他的另一面,敢于顶住来自上峰的压力,心如磐石,坚决一稳到底。

曾守山看着孟铁,突然道:“老叔,我倒有一法子。”

孟铁满怀希望地望向曾守山,他太希望有一方法能打破当前的平衡了,说道:“什么法子?”

曾守山道:“可以让左金旺先动先乱的法子,消除我们最后那点担心。”

孟铁道:“喂,能直接进入正题吗?”

曾守山笑道:“好,我这就说啊。如果能派人烧掉他们的粮草,那么左金旺就没有别的选择了,要就撤退,要就强行进攻。”

曾守山现在越来越喜欢按着万物有待的思维去思考事物。左金旺三万多人能够存在或坚持下去就必然有它必需的条件,如果能断绝其中一部分关键条件,左金旺部的威胁自然就涣然冰释。三万多匪军每日需要耗费大量的粮草物资,如果断其粮草来源,匪军必乱。

孟铁却没有丝毫欣喜赞许之意,说道:“老实说,如果能烧掉他们的粮草的话,我肯定不会手下留情的。但,你想到的我也想到了,左金旺也想到了,所以焚烧其粮草几乎没有任何机会。”

孟铁本来以为曾守山有什么安天下的奇谋妙计,没成想就提出了一个烧粮草的法子,不免有点失望。旋又觉得刚才说的有点直白,怕曾守山受不了,又解释道:“倒也不是你那个法子不好,只是匪军的粮草运输通道都隐他们后方深处,左金旺又特别注重对粮道的保护,所以很难有机会。”

曾守山似乎料到孟铁的反应,不紧不慢地接着说道:“不错,我猜想左金旺对粮道肯定会重点保护,如果有机会你只怕早就下手了,不会等到我来建议。”

孟铁疑惑地道:“那你的意思?”

曾守山道:“左金旺的粮道是否安全得看对谁来说。”

孟铁兴趣被大大吊起,“哦?”了一声,示意曾守山继续。

曾守山道:“对你来说,左金旺的粮道无懈可击,或者说要突击他的粮道我方会付出惨重的代价,但对我来说,这些条件是不成立的。”

孟铁毫不介意曾守山话语中不客气,立即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曾守山微微笑道:“我亲自出马,带上三五人,潜入左金旺控制区域的后方,找到他们运粮路线,然后烧毁之。”

曾守山轻描淡写地说着,似乎这是手到擒来之事。孟铁却深知其中的危险,当即摇头道:“不行,我不同意。”

见孟铁否决,曾守山也不着急,问道:“老叔,你在担心什么?”

孟铁辞色坚决地道:“首先这么做太过危险,你带的人少无济于事,带的人多又容易暴露,万一你出了什么事,你父亲还不得把我剐了去。其次,你烧他一次粮草也无法动摇左金旺的根本,烧了一批另运送一批就是,又或者他现在已经在战地储存了足够多的粮食,这会导致你冒的风险和收益不相匹配,不值当。”

曾守山道:“老叔,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但我还不至于把自己的生命看得那么轻。可以这么说,我如果到敌后去,至少有七成把握能达到目的。至于另外三成,人总得冒点风险吧?”

孟铁正要说话反对,曾守山立即又道:“左金旺部和我方对峙了这么长时间,他不可能会有什么粮食储存,只能依靠后方搜粮队不断供输才能维持,这一点我还是很有把握的。现在正是青黄不接之时,他的搜粮队的工作只怕也不是那么好做,我只要烧他一两次好不容易搜刮来的粮草,左金旺必然军心不稳。另外,你说带的人少了无济于事,我并不认同。我认为,放火烧粮这种事情不需要太多人手。”

曾守山说了不少,但孟铁还是不同意。他说道:“你堂堂一营之主将,哪能让你以身犯险,再说了,即使不烧他的粮草,他左金旺也极有可能沉不住气,事情尚在我们可控范围之内,所以说你要去做的事情,我认为没有必要,没有必要。”

孟铁连说了两句“没有必要”,曾守山笑了笑,道:“打仗这种事情我们还是掌握主动的好,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对方失误的基础之上。只要做一点点事情就能让左金旺跟着我们节奏走,何乐而不为?”

经过曾守山的条分缕析,孟铁也知道如果能有一股己方力量突入敌后去做一些破坏性的事情,无疑会极大地增加胜利的筹码。原来的平衡会被打破,左金旺部自然会出现败象,然后一败再败,再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如此一来连州荆楚军便可彻底解决玥西、圭东的匪军,完成曾邦泉的指令。孟铁似乎看到了若干天后战旗飘扬、雄师西进,匪军溃不成军,一败涂地的美妙情景。

突然孟铁拍了拍头,迅速从美妙展望中回过神来,道:“不行。”

曾守山一阵郁闷,好说歹说孟铁就是不同意。他虽然和孟铁平级,各自统管一大营,但连州地区军务归孟铁主管,曾守山也不能自行其是。虽然他有信心创造条件实现突入敌后的目标,然后断绝左金旺部匪军存在的条件,但他也需要获得孟铁的支持,否则难以成功,更会得到违反战场纪律的罪名。

略一沉吟,曾守山便想通其中关节,孟铁其实并不反对派出一小股力量去敌后进行破坏性活动,但坚决反对曾守山亲临险境。

于是,笑呵呵地跟孟铁说道:“老叔,你忘了九江廖志新?”

孟铁沉默。

九江战事孟铁当然听说了。在那一战中,曾守山独自突入敌营,斩杀敌方主将廖志新,解除九江之围。自那一战之后,曾守山武名渐盛,曾家一系的谋臣武将无不知晓此事。

终于,在巨大的利益诱使和曾守山强大武力作出担保之下,孟铁放弃了他的坚持,咬牙说道:“行,你去吧。”

曾守山一拍孟铁大腿,笑道:“老叔英明!”

孟铁却笑不起来,发狠道:“你千万不要有事。如果你出事,我将杀尽左金旺部每一个人,都给你陪葬!再加上我自己。”

曾守山笑着摇摇头,道:“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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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孟铁和曾守山又商讨了细节和配合问题,一个时辰后,两人各自离去。

当天下午,曾守山带着四个百人队回到了山字营。

颜易直、黄蓝水还有一些附近防区的百总都赶过来迎接。

漫长的对峙并没有使山字营将士士气低落,反而显得更加沉静老练,曾守山老远看到这些迎过来的将士,心中欢喜。苦笑皆可装,唯独这些气质是装不来的,山字营步入战场已有两月,虽然没经历过大仗,但战场上混得久了,到底不一样。

曾守山挥手勒军驻足,翻身下马。颜易直等人立即上前行礼,齐声道:“参见大人!”

将士们行完军礼,笔直挺立,静候曾守山指示。曾守山扫视过去,满意地点头,道了声:“免礼。”大战在即,将士可用,曾守山如何不乐!

见礼完毕之后,众将簇拥曾守山、胡鲁进入营区。

颜易直笑道:“大人在永州雷霆手段,我们都听说了。将士们都大呼痛快。”

山字营的将士和永州也有书信往来,永州的事情早就在山字营传开了。山字营将士大多是贫苦百姓,绝无游手好闲之辈,为恶已久的晁忠仁和一些江湖帮派的覆灭自然能得到他们的大力支持。

柴小亮也道:“我们哨里人都说大人此举给永州百姓做了一件大大的好事。”柴小亮带的是第四哨,驻守营区附近,因而也过来迎接主将。

曾守山笑着谦虚了几句。

进入营区,黄蓝水感叹道:“时隔二十余天,山字营终于再次归于完整。”

颜易直道:“是啊,大人回来了,我们这一次得好好大干一场!”

山字营兵力再次集全,虽然作战兵力已不足五千之数,但减员不多。除了留在永州的一个百人队,另有断断续续的战斗减员。山字营虽然没有经历大战,但在一些协防战斗中也损失了一些兵员,好在折损不多,不足百人。曾守山这一次并没有从永州带来新兵补足,但把刘岳龙留在了永州,他的任务里就有再招新兵和训练。

曾守山对颜易直道:“通知各位百总立即到主营开会。”

颜易直让传令兵马上通知各哨百总,副百总留在防区。

曾守山等人进入帅帐坐定,早有人奉上茶来。趁着会前的时间,颜易直跟曾守山简短的汇报了近期山字营的情况。

纪律已在山字营将士心中牢牢生根,这也使得军队在行军、打仗以及日常管理之中运转自如,如臂使指。迄今为止,只有两起违反军规的事件发生,都被立即依规程处置。

训练更无间断。在见识战争的残酷之后,将士的训练更有针对性,也明显更专注。另外山字营独特的负重长跑训练,现已发挥了作用,好几次长距离急行军之后将士们仍有相当的战力。

在这段时间里,左金旺和荆楚军打了好几仗,互有胜负,但始终无法穿透孟铁布置的防御体系。有两次左金旺趁夜色发动突袭,但遭到顽强抵抗,付出惨重代价之后匪军突进大约五里地,但很快又被新的据点阻断。孟铁的防御设置各处彼此呼应,击其首则尾至,击其尾则首至,击其中则首尾俱至。更充分利用山势地利,设有极难啃掉的据点如在喉之鲠,辅以不计其数的陷阱障碍。整个防御体系还极具弹性,即便左金旺不惜代价突进一段,新的防御阵线也会立即组成,使敌军又落入新的泥淖之中。

各据点以不同的浓烟相互沟通,孟铁居中协调。当然,孟铁的防御体系除了利用连州地势之外,荆楚军的强大战力也是其重要凭恃。荆楚军的战法和顽强往往能为援军到来争取时间,这是防御体系能够顺利运作的重要条件。山字营期间帮助铁字营协防了三次,但由于山字营防区靠后,抽调的兵力赶过去时匪军往往已接近于放弃进攻,所以到现在为止也没打过硬仗。

颜易直和孟铁共事这么一段时间之后,对孟铁的防御体系和战法已经基本模清,给曾守山汇报山字营情况时也夹杂了他对孟铁战术的理解。曾守山一直带着笑意看着颜易直汇报工作,心中却颇多感触。这个颜易直师兄对战争的理解和悟性还真不是一般的高,孟铁的防御体系和战法可以说是曾家战争智慧的集中体现,但颜易直却在短短时间里,仅仅凭观察便已理解了十之**。

当年曾邦侯兄弟纵贯古今,又结合平叛具体情况,建立一整套包括从建制管理、筑营之法、军规到战法、阵法,再到战略指导等等在内的军事思想体系。这些东西后来又几经修改,越发完善,为平定洪天国之乱做出重大贡献。嗣后,也有些人对曾家治军思想很感兴趣,但总是不能深刻理解,倒是跟随曾家兄弟打仗的那些军官,虽然没有专门研习过这一套东西,但用起来却得心应手。

颜易直从未跟随过曾家打仗,仅仅根据对铁字营和孟铁的应对措施的观察便大致弄清了曾家战争智慧的大概,不能不说是颖悟非常。

曾守山暗赞,师兄果然是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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