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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不伦不类的第一战

更新时间:2013-03-12

第二十二章不伦不类的第一战

尽管匪军展开春季攻势之后,荆楚与两江之战局三处皆败,外面已是风雨飘摇,曾守山却全然当做不闻不见,每日里只顾自地忙着招兵、练兵以及弄钱。

第二期招兵的地点设在了除橙步和东安县之外的其他永州府县域,不过原则和方法一如第一期招兵。有了上一次的招兵的经验,加上山字营有了足够的人手,第二期招兵顺利许多,十天之内招兵工作即已完成。

作为山字营的主将,曾守山深切感觉到带兵其实就是当老妈子,什么事都要管,大事、小事,好事、丑事无不需要自己经心。难怪大伯在临分别时教导说,带兵一事,无非一个“勤”字,切记!切记!

第二批的新兵随入随练,形势已经刻不容缓,早一天训练,便多一层保障。

第一批的士兵经历了近二十天的集训,虽然肯定不如百战老兵之悍勇贸死,但纪律观念已深入人心;搏杀技巧虽有待锤炼,但进退有法,如臂使指。曾守山检阅山字营的训练成果后总体上还是比较满意的,应该说达到了预期效果。“这是一支纪律胜于悍勇的军队,战力评估应处于中下水平,但发展潜力绝对是超一流。”这话是颜易直说的,他说在大明帝国这种军队简直就是异类。他预言假以时日,山字营必将名噪天下。看着这支尚显稚女敕的军队,曾守山同样有着强烈的信心。不过他谨慎务实的习惯使他仍然不敢丝毫放松,因为他知道没经历战争检验的军队,说的再花团锦簇也是虚的。

但有件事让曾守山非常闹心。抓获的劫匪在押送回军营的路上全部服毒自尽。毒性药丸藏在劫匪口腔之中,被咬碎后融入唾液。这让曾守山大吃一惊,简直是开了眼界,传说中的事情竟然真的存在————陈旺廷曾经教过他和胡鲁,有一种毒药可以含在嘴里,事情败露之后即可咬碎药丸自尽。曾守山以前认为这种做法操作难度太大,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没想到这次亲眼见证了。

见曾守山一副愕然神情,胡鲁笑话道,让你当年不跟着老师好好读书。

押送俘虏的沈钰自愧失职,恨不得以死谢罪,曾守山却说,这都不算事。对手有这种手段,我们再小心也没有用,只是我们吸取这次教训,下次不犯同样错误就行。

对手处心积虑,计划周详,虽然第二次劫银时落入山字营布下的天罗地网,但还是没有让曾守山获得有价值的线索。两次劫银案的调查都没有任何进展,曾守山又把沈钰调了回来,继续当他的管家,甚至连周泽南都被调回到侦察队。曾守山说,破案虽然重要,但组建和完善侦察队更是当务之急。沈钰和周泽南的撤退宣布山字营方面放弃了对饷银大劫案的追查,这事还被府衙捕快们暗地嘲笑了一番,当初嫌我们不得力,结果你们自己还不是一样。

尽管开战以来,楚南战局不利,曾守山却一直没有收到作战命令。直到正月十九,黎江成匪军隐隐对桂阳形成合围之势后,山字营才收到前线父亲的紧急军令,务必于二十二之前,进驻新田县,任务是阻止匪军向北溃逃。

新田县位于桂阳府的西北方向,离永州府不过两日行程。如黎江成所部匪军不选择攻拔桂阳,绕道北上,新田县将首当其冲。这个命令让山字营的军官们觉得有点匪夷所思,桂阳有被围死的危险,而总兵大营发来的命令却是防止敌人溃逃。

如果不是因为曾守山的身份以及和总兵大人的关系,苏通举几乎要笑出声来:这个命令不像是防止敌人溃逃,而应是为了方便接应总兵大人自己逃命。当然,苏通举有足够的城府来消化心中的恶意揣想,并没有使心中所想在脸上有丝毫表露。他现在是山字营的一个文书兼书记员,营里召开军事会议时,他负责坐在后面记录会议的决议,并存档。这也是曾守山的独特要求,他曾说,尽量让营中事务有据可查。

话说回来,苏通举虽然还只是一个拿最低工资的角色,但现在竟然也有了徒弟。他的徒弟便是李思齐,永州大人物的孙子,据说那天是被人绑着扔进军营里的。曾守山对他也算照顾,把他编入文职,让苏通举带他做的事情。但李思齐进营十天之内,苏通举基本上都没见过他几次,因为他这个徒弟总是处于违反军规——被罚——不服——挨打——养伤——再违反军规的循环中。有时候苏通举觉得这孩子其实挺可怜的,一个向往自由、率性而为的少年,一个拥有着足够家庭条件支撑这种自由生活的年轻人,竟然被残忍地丢进军营,这是何等的违逆天性,扼杀人性。更可怜的是,入了山字营,这个叫李思齐的年轻徒弟连逃出去的机会都没有,迎接他的将是无边无际、无休无止的规矩和教令,其中还包括一些一旦触犯就会掉脑袋的条文。

正月十九,曾守山收到命令之后,即刻召开军事会议。集合动员,点兵点将,整齐各哨、队以及民夫、随军大夫,清点饷银、粮食、武器、马车、盐油等物资。仅仅用了一天,山字营便已做好了开拔的准备工作。

正月二十上午,山字营正式拔营开赴指定地点。永州的父老乡亲涌至南门相送,竟多达上万之众,男女老少、富贵贫贱、百工百业不约而同来给山字营壮行。这是永州的子弟兵,他们肩负重任,将冒着生命危险,杀匪拒贼于桑梓之外,力保境内百姓之产业子息。

对匪军以及战乱的恐惧,使永州人把希望寄托在这支整齐肃穆、昂首挺胸的军队。不管有钱没钱,除了一小部分居心叵测之人外,百姓几乎天然地排斥战争。战争带给他们的是被某种强力破坏的秩序,毁灭的希望,以及流离失所甚至骨肉离散的痛苦。但生活的绝望和由此滋生的怨气往往又使得他们成为战争的重要助力。

永州的穷苦百姓不少,但大部分人只想挣扎着活下去。他们希望改变现状,但不是用暴力,而是期望着通过自己的辛勤劳动去改变。在普通老百姓的世界里,改变现状的选择本就不多,除非被激活。

行进中的山字营蓝衣亮甲,长枪指天,旌旗飘扬,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的普通老百姓不由地信心暴增,山字营可以打败据说气焰十分嚣张的乱匪,一定可以!

在欢呼赞美以及祝福的人群中,有一部分是这段时间没日没夜工作的工匠们,他们自豪地向周围的人介绍:“看到没有?山字营的刀可是我们打造出来的。”

“说不定曾大人挎着的刀就是我前天打造的那把。”

“拉倒吧,曾大人根本就没带刀。”

“咧,看那些人,全是身背长弓的人,我告诉你们,这些弓可真是我亲手制作的。我说的可是真的,不像老牛刚才胡吹。”

“你更吹的厉害,我听说山字营的弓全是从省城运过来,你们做的那些弓早就扔了。哈哈。”

虽然总是有人插科打诨,但绝大部分人看往这些工匠的眼神里还是充满了尊敬。这些工匠憔悴的面容和带着血丝的眼睛无言地表明:他们确实在为山字营出工出力,他们也应该是英雄,和山字营的好汉子一样值得尊敬。

普通百姓只能在城门口注视着这支雄赳赳气昂昂的军队,永州大员和富商乡绅代表却在南门大道上摆下壮行酒,和山字营亲密接触。

任兵州、安长百、童永江还有李洁銮等人一一和曾守山喝了一碗得胜酒,预祝曾守山旗开得胜、马到成功。而晁忠仁赫然出现在其中,对曾守山而言,晁忠仁来此让人觉得惊讶,但对永州人来说,晁爷出现在任何大场面都是应该的,难道还有什么场合连晁爷都没资格去的吗?

春风已吹绽桃花,绿意隐现枝头,山字营背负着永州百姓的重托和祝福,昂然踏步迈向前方。

曾守山回望永州,他知道自己所扛着的更多了。永州,还有很多事情没解决…………

正月二十一下午,山字营抵达新田县境,比预期的时间早了半天。到达之后山字营立即安营扎寨,着手勘察地形,布置防务。

二十二日,无事。山字营各哨进入曾守山设定的阻击区域,侦察队来报,桂阳周围已全是匪军,无法传递消息。

二十三日,无大事。除了沈钰的侦察独立队斩了匪军五个游骑斥候。曾守山检查营务之后,和胡鲁站在山顶眺望桂阳府方向。

二十四日,未时,乱匪溃兵出现在山字营设伏地点。

真的是乱匪溃兵!曾守山等待时刻终于到了,一直紧紧绷着的弦终于能稍微放松下来。他几乎要呼喊出来:桂阳大捷!一定是桂阳大捷!

荆楚军和匪军接仗以来,曾邦泉接二连三败战,损兵折将,楚南震动。此后,曾邦泉干脆退守桂阳,匪军高歌猛进,值此时流言四起,整个荆楚为之不安。曾守山所在永州,离前线不远,消息传播所至,人心惶惶,府城不宁。曾守山虽忧心如焚,但仍然静待指令,没有贸然增援桂阳。不管流言之飞窜,人心之浮动,曾守山兀自坐镇军营,按日常功课训练新军。正月十九日,他接到军令,率军进驻新田,此时他已对形势有了比较清晰的把握————父亲一定是在引诱匪军向桂阳集结,然后一举败之。但也有一种可能是父亲要突围,让自己占据新田,护住大军的左翼。在他收到的军令中几乎没有什么有价值的说明,但曾守山还是毫不犹豫地判断出,军令字面上的意思就是真正的意思————桂阳有大动作,匪军残部确有向北溃逃的可能。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曾守山暂时都只是处于战场的边缘,他无法观察到各种迹象,也很难有办法获得各种有用的信息,就好比一个站在围观人群边缘的人很难看到人群里面发生的事情。

但此时匪军溃兵的出现,让曾守山几乎可以确定:必定是桂阳大捷。

山字营的战斗其实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战斗,数百匪军溃兵进入曾守山扼守区域时已是惊弓之鸟,筋疲力尽。山字营士兵要做的是放他们进入伏击圈,然后一顿弓矛投射之后,喊出“缴械不杀”,把溃兵变成俘虏即可。只有极少数负隅顽抗,但很快被击杀。

这次山字营共分成两路,一路由颜易直率领负责西边一条大道,而东边要道则由曾守山亲自率兵扼守。两地相隔大约五里。

进入东路的一队四五百人的匪军没过多久便被完全控制住,曾守山命人打扫战争,然后继续在此守株待兔。

俘虏很快被相互隔离,曾守山让亲兵队副百总苏佳楠立即着手审问,他要获得更加精确的战场情况。

审问结果很快出来,苏佳楠汇总好几个俘虏的供词,相互参验,最后得出:桂阳城下官军大败匪军。

这一次山字营俘虏的匪军有敌方两个作战队的人员,但他们是黎江成大军的后军,只知道战斗从清晨开始,大约进行了半个时辰,炮声隆隆,喊杀声震天,再然后军队开始溃退。大家都开始跑,他们也知道形势不妙,于是跟着跑。匪军撤退之时便是官军追击的开始,所有的匪军四下逃散,大家如无头苍蝇瞎奔乱撞,没有统一指挥,没有任何协调,只要有路的地方便是逃生的方向。他们这支俘虏被挤向西北,跑了好几个时辰没想到在这还是碰上了官军。

其中有一个俘虏还抱怨说,我就知道不能往这条路走,他们没空听我的。要是从另外一条路上跑,说不定就没事了。苏佳楠没好气地骂道,去*妈的,往哪条路都一样,除非你们往南边跑。那俘虏郁闷道,我也想往南边逃啊,但官军骑兵正往南边追杀过去,我们也是没选择啊。

颜易直那边的消息很快传过来了,他那边同样出现了匪军溃兵,已经全被制服,不过那边出现的是一支七百多人的匪军,收拾他们费了点力气,山字营阵亡两人,伤二十人。

曾守山立即安排了两支百人队协同民夫和新田县的民壮把两处的俘虏共计一千余人押送至新田县城。

二十四日下午至晚上,山字营所扼守的新田县地区陆陆续续出现了共两千六百多溃兵。由于山字营准备充分,放进包围圈再动手,前后都有弓矛哨的人压住阵脚,所以基本没有一个匪军逃月兑。小部分溃兵被截杀,绝大部分放弃抵抗成为了山字营的俘虏。斩获颇丰,但山字营的伤亡却微乎其微。当然这主要是因为匪军逃至新田县境时已经跑了四五十里地,别说斗志,最后连拔刀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二天新田县城的人前来报告说,俘虏大体比较老实,但由于俘虏太多,看守压力还是不小,如果今天还能俘虏这么多人,新田县城都要考虑征用民房作为看守所了。

新田县的担忧最后被证明是没有必要的。因为第二天,也就是二十五日,只有一些零零星星的溃兵了。这意味着山字营的首次任务即将圆满完成。

二十五日傍晚之后再没有匪军的溃兵出现在新田县内。

曾守山、胡鲁和颜易直等人坐在路边运货马车旁。颜易直意犹未尽地道:“大人,这一战算是这么结束了?”

“应该是已经结束了。”

“这仗到底是怎么打的,我完全弄不清楚嘛。”一身男装的胡鲁轻抚剑鞘,海天剑还未出鞘,竟自听闻大战已结束。

“我也不完全清楚。”曾守山道。

“我怎么感觉好像带着队伍到新田县捡了几捆甘蔗,然后就有人宣布,任务胜利完成。”亲卫队副百总苏佳装模作样的感叹道。

“你就得瑟吧。”

众人其实还是无比的高兴。尽管不清楚桂阳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一场扎扎实实的大胜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胜利总是让人高兴的,如果能用淡淡的失落来点缀,那会更加牛气。

后来被史家用浓重笔墨书写的桂阳大捷已进入了尾声。而这场大战中,山字营作为战役的参与者却始终只是处于战场的边缘,没能成为荆楚军的作战主力,甚至都没能进入战役发生的中心战场。山字营承担的任务只是打扫边角旮旯,二十四、二十五两天山字营共击毙匪军两百名,捉获两千三百余名黎匪俘虏,而代价却极其微小:阵亡五人、伤四十五人。

山字营初出茅庐第一战,三千将士能获得如此战绩简直就是个奇迹。不过,虽然最后的战情报告上的数字非常漂亮,但明眼人知道,这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因为山字营根本就是在捡漏嘛,还不是因为曾守山有个好爹,前线总指挥曾邦泉————有哪个父亲会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去生死战场打生打死,放在战场的边缘多好啊,既可以获得军功,又没有生命危险。也有人说,这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复,新田县一带总得有人去守吧,为什么就不能是山字营?但立即会遭到有力的反驳:防止溃兵通过新田北上有一千人扼守孔道即可,用得着拥有三千余人的整个山字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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