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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苏通举投军

更新时间:2013-03-10

第二十章苏通举投军

上午一千三百余名士兵在各位百总带领下,分开练习拳脚。根据计划每隔十天山字营会对各哨进行大评比,士兵们练习热情很高,并没有受到饷银被劫一事的影响,至少曾守山看到的情况是如此。

士兵们所练习的拳脚功夫是颜易直对抚标中拳术稍加改良而成,没有什么花架子,讲究以最快、最直接的方式击倒敌人,属于比较实用的路子,曾守山对此拳路非常满意。而巧合的是:刘岳龙、魏迪师他们在山上所练习的拳路竟然和颜易直所教之拳大同小异。曾守山知道,刘岳龙他们的拳脚是余老鬼亲自教的,付十钱比较擅长的是暗活的技巧,所以每隔一段时间,余老鬼会上山教拳。而余老鬼是军中老兵,看来军中所习之拳有共通之处,所以曾守山对颜易直教给士兵们的拳路很有信心,因为他曾经就被习练这种拳的三哥曾守林暴揍过,知道这种拳的厉害。

由于中午没有应酬安排,曾守山决定在军营吃饭,争取下午能看看士兵们的器械训练。山字营此时的分队建制只是为了方便训练,待训练进行一段时间后,还会根据士兵们的特长和优势重新加以调整。在曾守山的设计中,他会建立一个专门的远程攻击的哨队,所以他对将士的器械训练非常关注,只是因为一直以来太忙,没时间亲自观看。

午饭后,将士们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未时整,山字营再次集合,颜易直在全军面前点评上午的训练情况,又勉励大家下午继续认真训练。颜易直说完以后,征询曾守山有没有要说的,曾守山摇头。然后颜易直宣布按照各哨单位分开练习。

器械训练首先是射箭,然后分别是刀枪的练习。颜易直说,如此安排的用意是锻炼将士意志力和耐力,因为在长时间拉弦射箭之后还要忍受手臂酸疼去舞刀动枪,确是折磨人的事情,熬过来就是好兵。

射箭的地方在军营外面的靶场。军营西北面是没有居民的山丘地带,方圆五里的区域已被划作山字营的训练场地。箭靶有限,各哨士兵分成几组,轮流射靶,没轮上的则拉弦蓄势,练习臂力和稳定性。

颜易直陪着曾守山和胡鲁走动视察。三轮箭雨射出后,士兵会到前方箭靶处统计各编号射箭手的成绩。曾守山甚至都不用看统计,光看拉弓的姿势和射箭发出的声音也知道成绩好坏————与长跑和拳术相比,箭术肯定是惨不忍睹。

却见胡鲁拿起弓箭,轻轻拉弦如满月,玉手张开,箭如流星,咻地一声正中靶心。正在等待统计成绩的将士见到这一幕立时惊讶地喝彩起来。在众人的喝彩声中,胡鲁又迅速射出两箭,抽箭、搭弦、射箭一气呵成,箭箭中的。靶场的喝彩声再起,声遏云霄,将士们再看胡鲁时眼神已完全不同。

此前大家只知道如影子一般跟在千总大人后面的那个高挑清秀的年轻人是亲卫队的百总,但并不觉得他如何厉害,甚至有人说他是位女子。连亲卫队的大部分人都不怎么服胡鲁,在他们眼中亲卫队的长官应该是副百总苏佳楠才对,而这个叫胡鲁的百总可能因为某种关系挂个百总的头衔而已。但看到神乎其技的箭术,此时的亲卫队士兵顿时觉得与有荣焉——他们告诉旁边的人,这可是我们亲卫队的百总。

胡鲁把弓箭随手递给旁边的人,似乎做了一件极平常不过的事情,脸上还是一副清冷的神情。颜易直知道胡鲁就是那个杀破鱼龙帮的人物,此时见到如此神射箭术,更感觉到这个小姑娘的可怕。别人或许还看不出,但颜易直知道,胡鲁在射箭时似乎没有瞄准,或者说快到让人察觉不到瞄准,张手即射,却箭箭中靶心。

胡鲁跟曾守山说道:“我们的弓箭不行。弓臂受力不足,弓弰弹性不够,会影响远程攻击的效果。”

永州工匠赶制出来的刀、矛以及盾等武器都还能凑合,但制作弓箭需要更加精密的技术,而永州这些临时征调起来的工匠却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对此曾守山自然知道,他笑道:“阿鲁你果然厉害,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批弓箭确实有瑕疵,先凑合着用,我已去信总督衙门让他们尽快调一批好弓箭过来。”他虽把弓箭连在一起说,实际上总督能调给他是良弓,箭的主要供应需要靠地方解决。

胡鲁表演之后,将士们的训练继续。将士们看到了原来射箭可以达到如此境地,兴致更高,心思灵活的已经开始琢磨如何向亲卫队百总讨教几招窍门。颜易直委婉提出能不能让胡鲁抽出时间给将士们教教箭术。胡鲁看向曾守山,曾守山却道:“阿鲁的箭术他们是学不来的,底子不一样。将士们的箭术能达到军中的一般水平即可,等专门的远程攻击哨队成立之后再考虑让她来指导指导。”

曾守山是第一次看将士们的箭术训练,虽然没看到期望中的表现,但毕竟训练时间尚短,他也不甚放在心上。当然,这次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至少看到了几个箭术苗子,曾守山让颜易直把他们集合起来,然后好好勉励了他们几句。在士兵们心目中,营官千总是高高在上的大官,当曾守山和他们说话时,他们一个个受宠若惊。胡鲁仍然是手提宝剑亦步亦趋地跟着曾守山,却一言不发,这让那些苗子多少有点失望,他们原本存着一点奢望:这位箭术如神的高手能够对他们点拨几句。

这些箭术苗子中有一个叫令狐一笑的给曾守山的印象特别深,也许是因为他的名字,也许是因为他的持弓拉弦保持不动的稳定。这个苗子是胡鲁发现的,当胡鲁看到练习拉弓的令狐一笑,眼光扫过他持弓的手臂和手指,当下便和曾守山说此人是个可造之材,因为他的手超乎寻常的稳。

令狐一笑现在归属于第三哨,哨官百总正是魏迪师。曾守山和他聊了几句,得知他原来只是世代务农的乡下子弟,从来没接触过弓箭。曾守山问他为什么手能这么稳,令狐一笑老老实实答道,没什么啊,我只不过按照教习的教的要领来做的。曾守山没多说什么,勉励了几句,心里却暗暗记住这个名字了。

这时有亲兵来报,说军营外面有一个文人来投军,还不依不饶地不肯走,说一定要见主事的人。第一期征兵结束之后,陆陆续续还是有人来投军,但曾守山都让颜易直好言劝回,除非有特别优秀的。曾守山听到文人来投军,心中一动,自山字营募兵标准传出以后,很少有文人和城里游手好闲之人来应募,因为他们知道,山字营根本不要这类人,即使来应募也挣不了那一月五两的银子。此人竟然明知不成还不肯走,不知是什么样的人物,曾守山略有好奇,便让亲兵把人带到帅帐。

…………………………………………………………………………………………

曾守山和颜易直、胡鲁走进帅帐,便看到一个穷酸士子,身上的衣服陈旧破烂,大约三十岁,面容憔悴,不过他束发头巾和衣衫裤鞋仍是一丝不苟。在帅帐里几个兵士的虎视之下,这个穷士子竟然没有不安和怯意,腰杆挺直,安静地等着。

见曾守山一行进来,那士子对曾守山拱手行礼,道:“祁阳县士子苏通举拜见曾大人。”

“你认识曾大人?”曾守山和胡鲁、颜易直坐下后才不咸不淡地问道。

“不认识,但我知道您就是曾大人。早就听闻曾大人行事与众不同,就像您的头发一样。”苏通举不卑不亢地答道。

“我这头发怎么样?”曾守山模着短平的头发,憨憨笑道。颜易直和胡鲁却知道,他这副神情最有欺骗性。

“干脆利落,没有束缚。听说很多人想跟曾大人您学样,不过他们还是怕世俗流言说长道短,不敢把这三千烦恼丝剪短。不过,我猜测也许不久之后,就有不少人跟随曾大人的发型,说不定大人会引领潮流。”苏通举侃侃而道。

“听你这么说,我都想去开一个专门的理发店了。”曾守山笑道。

“理发店应该很有前途。”苏通举道。

“不过,你来军营里可就没有前途咯。”曾守山淡淡地道,他还没请苏通举坐下。

“不一定,只要我有用,就会有前途。”

“你手无缚鸡之力,何用之有?”

“攻城拔寨需勇士,运筹帷幄乃我辈。”苏通举仍是站着说话,姿体态色皆合礼度,不过言辞中还是隐现傲色。

曾守山听他这么说,看看坐在两旁的颜易直和胡鲁,笑了笑。颜易直笑着说道:“运筹帷幄很重要啊,要不你给运筹一下看看?”

颜易直话中带着明显的讽刺意味,不过苏通举并无怒意,看着曾守山。曾守山扬眉点头。

苏通举道:“好,那我献丑了。听说曾大人首重纪律,还把军纪编为歌曲;募兵又多收老实本分的农家子弟,更严格审核包括士兵的身体、家庭以及品格诸项情况。我想此皆是因大人用意之深,高瞻远瞩。这么做除了可以让士兵们更听话,军队好管理,更重要的是大人有意打造真正的仁义之师,以良民征讨乱民,向天下表明态度,占据道义上的先机。我讲对不对?”

“算对吧,不过这没什么了不起。根据已往的事情加以评判说到底还是马后炮之畴。”曾守山哂道。

“好,那我就当前形势稍作分析。”苏通举似乎全然听不出曾守山的讽刺之意,微微笑道:“总督大人和曾大人您所建立的军队都是募兵,募兵和府兵以及本朝最初的卫所兵皆有很大不同。募兵需要大量的银粮支撑,尤其是总督定下的饷银标准不低,所以总督大人和您的工作必然是以搜集饷银粮草为重。”

他接着说道:“要搜集到足够大军所需的银粮困难重重,当然如果荆楚大军像匪军一样,以战养战,到一处吃一处,自然没有这个问题。我还听说,黎江成的匪军已超五十万之数,但到现在为止连军需后勤这样的部门都没有。当然荆楚军肯定不会这样,否则就和匪军是一路货色了。”

说到此处,苏通举翘起嘴角,浮现出一丝讥诮之色,道:“更糟糕的是,这么做将会失去民心,失去道义,政治优势将荡然无存。我相信曾总督不会下出一步那么糟糕的棋。”

“既然此路不通,那么只剩下向朝廷和民间要钱粮两条路。当然,朝廷肯定是没钱的,这条路自然不通。所以,讲来讲去,也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向民间要钱。民间是有钱的,但钱不在普通老百姓手里,而是在官宦、乡绅、富商以及殷实地主之家。而要向这些人要钱可不是那么容易,所以荆楚军必然要求把持地方政权,而曾邦侯大人出任总督便为此创造了条件。所以,慢慢地,曾总督会强化对各级地方政权的掌控。

我可以大胆预测,不出半年,鄂楚两省的官场会出现大的变动。当然总督会循序渐进,一步一个脚印,但我还是要说,不出半年,曾总督会完成掌控两省的动作,或撤免,或调换,或劝退。而永州官场的这些人今后的官途命运,在很大程度上,将取决于总督大人的部署序列,以及曾大人您对他们的态度。曾大人,您说我讲的对不对?”

听着苏通举的分析,大家不禁对这个穷酸士子刮目相看。且不说他预测的会不会成真,但至少整个推论皆基于事实而来,且每一个论断都无懈可击,一环接一环,让人产生一种感觉:他所预测的,不实现都不行。

曾守山对他却仍然不假颜色,不动声色地说道:“这不过是常识,官场上总是习惯用自己的人,这个不难猜到。”

其实曾守山对他几番分析深自认同,苏通举的分析其实已经切中要害,甚至就像亲眼所见一样,因为总督大人现在所做的事情正如苏通举所分析的那般。而曾守山他自己在永州苦心积虑的周旋,其实也在等待大伯部署到永州的那一天。但曾守山认为凡事不能操之过急,所以他并不认同苏通举的半年时间的判断。

苏通举昂首挺立,整了整打着补丁的衣裳,好整以暇地说道:“既然曾大人如此说,那我再献丑一次。一月之内,坐镇桂阳府的曾邦泉总兵必然一败再败。”

众人听到此言,脸上神情遽变。颜易直喝道:“不得胡言乱语。”

苏通举道:“非是耸人听闻,且听我道来:正所谓,无食不可以有兵,无土不可以得食,不进不可以有土。而黎江成的匪军大部困于冬季之寒冷长达一月之久,只怕早已坐吃山空,不继续流窜扫荡则难以为继,十天之内匪军必然出击。五十万嗷嗷饥饿的匪军铺天盖地而来,如一群冬季饿狼,对上组建不久,兵力不壮的荆楚军,其结果可想而知。纵使曾邦泉总兵大人久经沙场,但也无力改变战局。楚省惨遭匪军蹂躏几成指日可待之势。”

苏通举一番分析之后,颜易直不再喝拦他,默然不语。如不幸被苏通举言中,曾邦泉所率领的两万五千人不能阻挡黎江成,那么楚省局面必然难以想象。曾邦泉南下之时尚只有一万三千余人,这段时间虽然得到源源不断的补充已达两万五千人之众,但和匪军相比,兵力差距几如天壤。曾邦泉镇守桂阳,始终不敢去撩拨黎江成匪军原因即在于此。

曾守山却道:“既然如此,你还来此作甚?我军必败,你却来此投军,难道想自寻死路?”

苏通举昂然道:“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危难之际正是我辈崛起之时。运良谋,出奇策,荡平巨寇封得万户侯。”

听得苏通举豪气干云,曾守山笑了笑,很扫兴地说了一句:“万一挂了呢?”

苏通举哈哈一笑:“正所谓富贵险中求,不冒大风险,哪有大富贵?即便身死殒命,不也算是以身殉国,赢得令名传后世。”

曾守山望着他笑道:“看来你算是穷得连命都敢不要的人了。不过你来山字营能干什么,要不把我的位置让给你?”

苏通举连忙道:“大人勿要耍笑我。主帅之位非您莫属,但古有军师之职,近有幕僚之佐,不才愿跟随曾大人左右以效绵薄之力。”

苏通举想在军中谋得幕僚师爷之职,但曾守山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

胡鲁在旁边倒觉得这个穷书生还是有点学问的,留下也未尝不可,只是不明白少爷到底是什么态度。一会哂笑,一会耍戏于他,少爷他到底是要不要这个人?要的话就留下,不要的话就让他赶紧走人,跟他在此废什么话。胡鲁虽然心中作此想,但不言语,她在外人面前从来都是听曾守山主张,自己不发表看法,不管自己有多少主意。

苏通举见曾守山如此,便道:“曾大人如看不上,在下告辞。”

曾守山道:“山字营暂不设军师,也没有幕僚,倒是缺文书,你愿不愿意干啊?”

苏通举愕然道:“文书?”

“对,就是那种抄抄写写,或者起草个命令什么的。”

“你…………”

“对了,文书饷银同民夫之例。”

“什么意思?”

“就是每日一钱银子,合算下来每月三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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