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3-08
第十八章构想
至此,曾守山道出了他真实的想法。
杨项律则道:“你所说的道理,我们都理解和支持。但先生身体条件如此,又奈何?”
曾守山不慌不忙,道:“我有一策,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众人大感兴趣,要是曾守山能解决这般矛盾,那是最好不过。王伯安道:“说来听听。”
曾守山看着三人,慢慢道:“如先生出任永州知府,则能两全其美。”
杨项律和付十钱奇道:“何解?”
曾守山道:“先生身有怪疾,此间山水正适合疗养,此乃事实。先生此时虽无恙,但效果尚未巩固,如长期操劳政事,怕病情有所反复,以至于不可为。所以还不如请先生在此继续调理恢复,身体大愈之后再为国为民任事。但如果先生就近出任永州知府,无事可继续在楠山疗养,有事急信相禀,既不误事,又不误人。”
杨项律问道:“日常政务谁处理?”
曾守山道:“我有一人选,金牌师爷陈敬斋。他是我大哥曾守诚的得力助手,荆门的日常治理其实都是陈敬斋在主管,甚至可以说,荆门可以没有曾守诚,但不可以没有陈敬斋。我已去信向大哥要人了。如果先生能出任永州知府,完全可以照搬这种模式。先生总领大纲,具体执行由陈敬斋负责。”
杨项律怪怪地看着曾守山,连付十钱表情也有点不自然。
“怎么了?”曾守山笑问道。
“第一,陈敬斋能不能来还两说;第二,你这是要先生做傀儡,实际上你希望永州由你控制,是吧?”杨项律道。他和曾守山交情匪浅,往往都直言不讳。不过这一次话说的有点重了。
曾守山却毫不介意,他知道杨项律的语言和思维一样犀利,更猛的事都做过,还差点把命丢了。于是他解释道:“第一,本来大哥肯不肯放人在五五之数,不过先生肯出任知府,事情十有**能成;第二,先生的本事我现在只有仰望的份,我确实希望永州达到我期望的层次,但我还没有直接控制永州的能力。我认为如果真的能把永州治理好,先生是不会介意的。先生曾经说过,一定会帮我的。是吧?”曾守山并没有掩饰自己的雄心,或者说野心。
王伯安笑道:“我确实说过,但如果是争权夺利,则不可能。我听你伯父说过,你有圣贤之心,欲使天下人变得更强,活得更好。如是这般事情,我确实可以助你。”
曾守山肃然道:“除此无他耳!”
王伯安道:“好!你要我如何帮你?”
曾守山把早已想好的计划全盘托出,道:“弟子僭越了!首先,先生可以遥领永州之政,此类事情,从古至今不乏其例。”
王伯安“嗯”了一声,微微点头。示意曾守山继续。
曾守山继续道:“先生可在楚园培养真正为国为民的政才,先生正人心之术,古今罕有。如能把此道充分利用起来,真可利国利民,造福苍生。我意以为:新进之人才需在楚园经历先生的培训方可上岗。一二年之间,一府之地治民之人便可焕然一新。”
王伯安摇摇头,道:“你把正人心之术看得太高了。人心要正绝不是三言两语便可成功的,尤其是对那些掌握权力的人来说。”
曾守山道:“先生所说也正是我所担心的,但我们可以建立一整套措施予以整齐官吏队伍。正人心,只是其中一个方面。”
王伯安甚感兴趣,好奇地道:“继续。”
四人边走边说,后面遥遥跟着付十钱的属下。不知不觉走到了付十钱的驻地,他把王伯安师徒请入屋内,亲手泡上好茶,其他人则被放在住所之外。
曾守山喝了点茶水,接着道:“培养一支人心正,素质硬的官吏队伍从来都是历朝历代的追求,但一直只是个梦想,从未实现过。不过我想此事也不是不可为,我们首先得有把梦想变成现实的勇气,然后创造条件让他一步步变成现实。便以治贪为例,先生良知之教,可以正人心,让其不想贪;厚其薪水,此乃养廉银之畴,让其不用贪;健全制度,无漏洞可钻,让其不能贪;严惩而必,厚赏而信,杜绝侥幸,让其不敢贪。四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如此做来,先生以为梦想之光能否照进现实?”
王伯安喟然而叹,道:“守山能有此等想法,足见用心,不愧是邦侯兄与旺廷兄赞不绝口之人。你出身官宦之家,竟然能想到这些,实在难能可贵。”
曾守山淡淡地道:“我好到处走走看看,见得多了,自然就有些想法。”
王伯安看着曾守山,郑重地道:“如此做法未必能达到期望,但绝对值得一试。”
曾守山大受鼓舞。
见曾守山如此神情,王伯安慨然道:“如果不试,焉能知道成与不成?再说,现在谁能想到比这更好的方案?”
曾守山笑道:“老师英明啊。”
王伯安却没有继续让曾守山兴奋下去,道:“但你的前提条件还不具备。官场不是你的后花园,不是你想栽什么花就能栽什么花。”
曾守山道:“先生所言甚是。不过我可以争取出这样的条件,只要先生肯帮我。”
王伯安点点头,道:“只要我这病弱之躯还有点用,何乐而不为?”
曾守山欣然道:“太好了!”又道:“弟子还有一个请求。”
王伯安微微笑道:“尽管说出来就是。”
“我想把杨师兄请出山。”曾守山道。
杨项律愕然道:“我?我能有什么用?”
曾守山笑道:“师兄谦虚了。有用,且有大用!我希望先生任永州知府之后,项律师兄你能担任教谕一职。”
杨项律还是不解,道:“此举用意何在?”
曾守山道:“想要做点不同的事情,总得让社会民众先有个思想准备。而项律师兄才思敏捷,见解精辟,往往能突破陈规陋俗,正是最佳人选。师兄你意如何?”
杨项律叹道:“看来你的构想不是偶来之笔,蓄意已久了吧?”
曾守山笑道:“蓄意一词多贬义,何不说我全局规划、胸有成竹,诸如此类,等等?”
四人哈哈大笑。
大年初一,也许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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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曾守山和师门探讨出处之义,为政之道时,永州府祁阳县一个落魄书生被他老婆撵出家门。之后,他老婆带着孩子跑回娘家,临走时咒骂道:“当初瞎了眼,嫁了这么个废物。”此书生闻言肝肠寸断,回望破屋良久,苦笑念之:“蠖屈龙腾皆运会,男儿出处又何常。”掉下几滴男儿泪,黯然转身,往永州城方向走去。
曾守山在楠山上多呆了一天,和王伯安、杨项律等人秉烛夜谈,对今后的谋划布局做了更精细的讨论。虽然他们在某些方面有所分歧,但在宗旨、纲领等大的方面基本达成了一致。
正月初二,曾守山一行下山,初三下午回到永州城。赶到永州之后,曾守山和胡鲁立即投入工作,他们的身体早已经由气息之力的改造,非普通人可比,自然能吃得消,但连番的急行军让刚刚入伍的亲兵累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才入顺风巷家中,沈钰急来报:“饷银被劫!”
胡鲁在旁骇然失色,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军饷竟然还有人敢打主意!更可怕的是,饷银从府库出城到军营只有大约三里地,作案的范围和机会实在是不多。据沈钰说,押送饷银的衙役,一死五伤。对方就在出城不到一里的地方动的手。沈钰去现场看过,在那里甚至还可以看到永州城的城头。而幸存的衙役根本就没有看起劫匪是什么来路,对方得手以后迅速逃离现场。
曾守山却不甚着急,淡淡地问道:“什么时候被劫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吗?”
“就在昨天下午,这事太大,消息已经传开了。现在营里士兵们军心不稳,大家都担心饷银没着落。”沈钰慌愁的神情告诉曾守山和胡鲁,这件事也许不是那么好解决。可以想象此时在军营坐镇的颜易直和黄蓝水两人正何等焦头烂额。
曾守山道:“我等会就去军营看看。官府开始破案了吗?”
“任兵州和安长百、童永江等人得知消息之后,立即取消了所有捕快的休假,全力侦破。只不过到现在还没有什么进展。”沈钰答道,又迟疑欲言。
曾守山看了他一眼,道:“有什么话说吧。”
沈钰迟疑地道:“我觉得此事应该是晁忠仁所为。”
曾守山看着他道:“有多大把握?”
沈钰道:“这些天,按照大人您的要求,我们一直有人盯着他,虽然他似乎全无异动,不过我们还是掌握了一些蛛丝马迹。”
“你接着说。”
“本来府库是没有现银的,但大年三十那天有人还了府库五千两银子,这个人好像是安长百的关系户,以前因为某种原因挪了公款。任兵州见银子回来自然十分高兴,他考虑到我们营中银子不趁手,便想着赶紧把那答应过的四千两送过来。派了没有休假留守的十个捕快和衙役押送,但没想到在这短短的一段路上就出事了。”沈钰分析道,眼神越发锐利。
他接着道:“这里有些疑点:首先是任兵州说许诺给我们的四千两饷银原先并不打算从这笔钱中出来,而是另外一笔回款;再次,这笔钱从回来到押送知道的人并不多,但对方就像熟悉自己家中钱柜有多少钱一样了如指掌;其三,这笔钱没有官府标记,是私人银两,劫取以后比较容易销赃。整个事件给人的感觉就像官府和劫匪在配合一样。”
曾守山点点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还有没有?”
沈钰道:“晁忠仁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动作,但有一点很奇怪。去年腊月二十三,也就是十天前,胡鲁小姐狙杀居剑海并杀了鱼龙帮几十个好手,但据我们的了解,鱼龙帮还是有一定势力存在。但奇怪的是鱼龙帮就此销声匿迹,那些剩下的人员全都像消失一般。”
“所以你怀疑是晁忠仁支使这部分干的?而且这里可能有官府的人做内应?”曾守山道。
沈钰肃然道:“是,属下是这么猜想的。”
曾守山站起来,走动两步。然后问道:“你说官府已经在调查此案,我们有没有人全程跟进?”
“有,周泽南一直和熊捕头在一起,现在还没回来。不过据他送回来的消息说,现在还没什么有价值的发现。”
“嗯,这件事你和周泽南一起去跟,我会跟任兵州和安长百、童永江他们说,侦破此案将以你们的人为主,衙门的捕快协助。”曾守山很快做出决断。“另外让关杰放下手头的事情,让他带两个人亲自去一趟总督衙门送信。”
沈钰领命而去,胡鲁立即为曾守山准备好笔墨。曾守山的信全都用一种非常奇怪的代码写成,他的记性又不是太好,不得不掏出代码本让胡鲁帮着一个字一个字的找。他此时用的代码本已经和他当初在荆门所见的不同了,这也是刘温瑜的规矩————隔一段时间以后,代码就会更新。
写完以后,曾守山靠着椅背闭目养神,胡鲁不待他言语,乖巧地给他揉着头部的穴位。没多久关杰便赶到顺风巷跟曾守山领取任务。曾守山把一封没有收件人的金漆密封信交给他,交待了几句。关杰带着人即刻启程。
待关杰走了之后,曾守山对胡鲁说道:“我去趟军营,你要不去秦青那,跟她聊聊,顺便跟她说,晚上我请她吃饭,就在永和。”
曾守山去军营的路上就碰到了黄蓝水,他得知曾守山回城的消息便赶过来汇报情况。他说山字营现在人心惶惶,大部分将士对饷银能否到位表示担忧,好在这些天的军纪教育已经深入人心,没有出乱子。不过军纪对部队的约束也快到了临界点,士兵们的训练情绪很低,甚至到处可以看见三五成群的人在窃窃私议。
“库房现在还有多少钱?”曾守山问他的军需官大人。
黄蓝水答道:“不到四千两,如果我们要发当月的饷银至少会超过六千两。”
曾守山眉头微皱,从永州本已获得六千两饷银,不过前期购买添置的东西太多,两千多两白银如流水一样花了出去,现存余的库银已不够头一月的饷银了。事实上,自到永州建军以来,饷银一事便是曾守山最头疼的事情。
“师兄你有什么好招没有?”曾守山侧头看了看黄蓝水,边走边说道。
黄蓝水很明显也是在对缺饷一事苦心积虑地思考解决之道,他答道:“现在可以利用一点时间差。不管怎么讲,新兵入伍还不到一个月,也就是说还没到发饷银的时候,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暂时拖上一拖。”
曾守山微微点头,道:“不错啊,这法子。再拖一段时间我们肯定能想到办法。”又疑惑地问道:“那为什么还会军心不稳?你们没有这么跟他们解释吗?”
黄蓝水苦笑道:“颜师兄和我都这么说的,但官兵们都想听听主将的说法。所以这事还得你来解释。”
回到军营,曾守山立即召开了军官大会。
各位百总正襟危坐,静候曾守山说话,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混乱和不安情绪。看到这一幕,曾守山心里还是很满意,对颜易直和黄蓝水微微点头。他们俩对山字营的付出现在已经看到了成效。
曾守山望向所有军官,沉声道:“军饷被劫之事你们怎么看?”
军官开始不敢说话,曾守山鼓励了两遍,告诉他们有什么说什么,尽量把士兵们的想法反映上来。军官们这才纷纷发言。
发言的主要是从士兵中挑选出来的百总,而楠山下来的五位百总则比较安静,神情也比较沉稳。曾守山知道,从楠山上跟着自己的几位百总到底手段高明些,对部下的安抚肯定会更到位,另外也可能由于这部分人跟自己情感上更靠拢些。看来,要获得全体官兵的忠心还需要时间以及多经历些事情。
等军官们说得差不多,曾守山才不疾不徐地道:“现在流言四起,很多人认为我们发不出饷银。我只想告诉大家,我们山字营背后是整个永州,更有整个荆楚作支撑,怎么可能发不出饷银!请大家放一万个心。发饷日一到,我们会一分不少地把钱发下来。”
“至于有些人认为,口说无凭,要看到真金白银才放心。我可以告诉你,库房有银子,但我不会拿出来给大家看。我来的路上,有人跟我建议,要不要提前发饷,又或者把银子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好让人放心。”曾守山稍微停顿了一下,眼光扫过众军官,冷然道:“我当场就否决了。我们要建立的是一支真正的有纪律有信仰的军队,不是乱军。不能因为有点流言就动不动起哄,如此这般,和要挟上司有何区别?那还剿什么匪,自己不成匪军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