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董庆笙穿行在人群中走了一会,突然想起仪琳曾提及,她师父师伯正要去衡山派参观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典。他猜测去观望刘正风金盆洗手的江湖人士八成都会宿在衡山派附近,恒山派应该也在此例,便动了走一趟衡山派的心思。不过在那之前,他还是准备到回雁楼先看了一眼,问明白情况。
董庆笙走到回雁楼时,只见那街道都被收拾干净了,清清冷冷的。不说那七八具无辜百姓的尸体,只看两个青城派弟子的尸体不在。他心头一凛,暗想:“要是让余沧海知晓他的徒弟死在我和令狐冲的手中,只怕不会干休。”青城派的余沧海可不是善渣,他师承长青子,武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早已被江湖人称为一代宗师,可不好惹。
回雁楼被大火烧得只剩几根焦黑的木炭,在夜风中好生孤寂。董庆笙孤身一人走在这条街上,四周静悄悄地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他突然觉得那残垣断壁就仿佛是死人的眼,在默默地注视着自己,心里顿时有点不舒服。南方多云,此时天空乌云蔽月,四周昏黑黑的,只有几户人家的油灯透过纸窗,提供了些微弱的光线。
七八十米长的青石街道上几无一人,两旁人家也都闭了户,想是因为这条街白天死人太多,这些百姓都关着门躲避晦气。唯有一个哼着小曲从屋中走出来对着别人家墙壁解手的汉子,见一袭白衣的女子孤零零沿街而来时,还以为是女鬼,便顾不得湿了一裤裆,匆匆提了裤腰带溜回屋中了。
董庆笙本来还打算在周围打听一下恒山派的尼姑们有没有来过,可是见这等情况怎么好去敲门问询,不由加快了脚步,迅速走过了这条街道。直到走回喧哗的闹市当中,明亮的灯光充盈了视线,才放慢了脚步,开始顺着横山派的方向一路问询过去。
就这样一直问到衡山脚下。时,天上陡降暴雨,董庆笙被淋湿了半身,白色罗裙都变成半透明的了,只得挨着屋檐下一路北行,走过了四五条大街,见到一座大宅,门口点着盏大灯笼。门口十余人手执火把,有的张着雨伞,正忙着迎客。
大雨倾盆之下,仍有许多携刀带剑的江湖人士从长街两头而来,走进那座府邸中。董庆笙拉住其中一个人问明白以后,才知道这是刘正风的府邸。他在刘府屋檐下躲了一会雨,寻思着进去找找仪琳,只是瞧了身上罗裙肮脏狼狈,怕被拒于门外,便想要翻墙进去。刚生出这个想法,恰好这时有一群衣衫破烂,手里握着竹竿破碗看起来比他还不堪的乞丐男女径直走到刘府大门,有两个刘府弟子出来相迎道:“诸位是丐帮的诸位英雄豪杰吧,快请。”
丐帮?
董庆笙眼珠一转,寻了根竹竿拿在手里,便大着胆子,走到刘府门口。那伙丐帮的人走得稀稀拉拉,极其拖沓,董庆笙一言不发地跟在了最后一个乞丐后面。迎宾的只道他也是贺客,笑脸迎人,道:“请进,奉茶。”
刚走到大厅门口,便听到一个尖锐的声音冷冷道:“青城派和塞北木先生素无瓜葛,不知甚么地方开罪了阁下?”
听到青城派三个字,董庆笙脚步顿了一下,犹疑了片刻才踏进门槛内,第一眼就看到两具尸体横亘在面前,正是罗人杰和那黎姓汉子二人的尸体。董庆笙沉住气抬头望去,只见大厅或坐或站着两三百人,而众人的目光,都放在两个人的身上。一位身穿玄门服饰,高不逾五尺,却自有一股武学宗匠的气度,形貌举止,不怒自威;一位这人形容丑陋之极,脸上肌肉扭曲,又贴了几块膏药,背脊高高隆起,是个驼子。
那驼子听声音很年轻,哂笑着说:“青城派好事多为,木大侠路见不平,自要伸手。他老人家古道热肠,最爱锄强扶弱,又何必管你开罪不开罪于他?”听那小驼子说完这句话,董庆笙立刻就清楚了,那位矮道人想必就是青城派的余沧海了。这两人话语中都带着火气,不知道彼此有什么过节,因此争锋相对。
看到那两具尸体时,董庆笙即便早有准备,心头却还是猛跳了一下,暗忖:“不知道余沧海此时是否已经得知杀他徒弟的凶手。不管怎样,我须得小心一些才是,找到仪琳之后就尽快离开。”他打定了主意,又忍不住瞥了余沧海一眼,暗暗庆幸余沧海此时无暇分心他顾。
董庆笙目光往人群中一扫。恒山派女尼或光头或戴着僧帽,在诸多江湖人士中别树一帜,很容易就发现了坐在大厅左侧一桌的群尼,仪琳站在一个身着灰袍面孔肃穆的老尼姑身后,正在不停的抹眼泪。
因恒山派同为五岳剑派之一,位置靠在最前,极为显眼。董庆笙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不敢贸然行事,便特意从人群后面绕了过去,走到仪琳附近不远处停下。他躲在余沧海看不到的角落,静悄悄地站着,等待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