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三毒?
董庆笙忍不住一怔,什么叫天下三毒?
田伯光也问:“什么是‘天下三毒’?”
令狐冲脸上现出诧异之色,说道:“田兄多在江湖上行走,见识广博,怎么连天下三毒都不知道?常言道得好:‘尼姑砒霜金线蛇,有胆无胆莫碰他!’这尼姑是一毒,砒霜又是一毒,金线蛇又是一毒。天下三毒之中,又以尼姑居首。咱们五岳剑派中的男弟子们,那是常常挂在口上说的。”
令狐冲说得一板一眼的,恰似有这回事,董庆笙隐隐猜到他的心意,但是心中怜悯仪琳,暗叹道:“令狐冲虽是一番好意,但如此信口开河,也未免过分了些。”
不过话又得说回来,跟田伯光这等大恶徒打交道,若非说得像煞有介事,可也真不易骗得他相信。只可怜了仪琳天真无邪,不知道这些话是令狐冲故意捏造出来骗那姓田的,还以为他当真是讨厌忌讳尼姑,不知道心里有多伤心。
令狐冲又说:“田兄,你虽轻功独步天下,但要是交上了倒霉的华盖运,轻功再高,也逃不了。”
田伯光一时好似拿不定主意,瞧了仪琳两眼,摇摇头说道:“我田伯光独往独来,横行天下,哪里能顾忌得这么多?这小尼姑嘛,反正咱们见也见到了,且让她在这里陪着便是。”
就在这时,邻桌上有个青年男子突然拔出长剑,抢到田伯光面前,喝道:“你……你就是田伯光吗?”
董庆笙见那年轻人人一身玄门衣冠,他那桌还坐着一个老道士,见到青年男子站出来,眉头大皱。
田伯光道:“怎样?”
那年轻人道:“杀了你这婬贼!武林中人人都要杀你而甘心,你却在这里大言不惭,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挺剑向田伯光刺去。
田伯光身子一晃,手中已多了一柄弯刀,笑道:“坐下,坐下,喝酒,喝酒!”将弯刀还入刀鞘。
而那位年轻人,却不知如何胸口已中了他一刀,鲜血直冒,他眼睛瞪着田伯光,身子摇晃了几下,倒向楼板。
何必呢?武功不行就不要逞强,反误了卿卿性命,董庆笙暗叹。
“好胆,敢杀我泰山派弟子!”那兀自坐着的老道怒极大叫,想不到田伯光会下次毒手,当下纵身抢到田伯光面前,连声猛喝,出剑疾攻,老道的剑招自是十分了得,但田伯光仍不站起身,坐在椅中,拔刀招架。老道攻了二三十剑,田伯光挡了二三十招,一直坐着,没站起身来。
此时令狐冲见机拔剑向田伯光疾刺,田伯光回刀挡开,倏忽站起身来,礼道:“令狐兄,我当你是朋友,你出兵刃攻我,我如仍然坐着不动,那就是瞧你不起。我武功虽比你高,心中却敬你为人,因此不论胜败,都须起身招架。对付这牛……牛鼻……却又不同。”
令狐冲哼了一声,道:“承你青眼,令狐冲脸上贴金。”嗤嗤嗤向他连攻三剑。这三剑去势凌厉得很,剑光将田伯光的上盘尽数笼罩住了。
田伯光接一招,退一步,连退三步,喝彩道:“好剑法!”转头向老道士道:“牛鼻子,你为甚么不上来夹攻?”
令狐冲一出剑,老道便即退开,站在一旁。老道冷冷的道:“我是泰山派的正人君子,岂肯与婬邪之人联手?”
董庆笙嗤之以鼻,暗暗骂这老道士不懂变通,死守成规,什么狗屁正人君子。
仪琳也忍不住了,说道:“你莫冤枉了这位令狐师兄,他是好人!”
老道冷笑道:“他是好人?嘿嘿,他是和田伯光同流合污的大大好人!”
他那副尖酸刻薄的模样董庆笙非常熟悉,因为七年前的他也经常对镜流露那样的表情,此时这副长在别人的脸上时,竟觉得得非常厌恶,听到他冤枉令狐冲,恨不得上去抽他一大嘴巴。
突然之间,老道“啊”的一声大叫,双手按住了胸口,脸上神色十分古怪。田伯光还刀入鞘,说道:“坐下,坐下!喝酒,喝酒。”
董庆笙见到老道双手指缝中不绝的渗出鲜血。不知田伯光使了甚么奇妙的刀法,竟没有瞧见到他伸臂挥手,老道胸口已然中刀,这一刀当真快极。
仪琳脸色苍白,刚刚从那死去的小道士尸身上回过神来,眨眼间又看到老道士身受重伤,连忙尖叫道:“别……别杀他!”
田伯光笑道:“小美人说不杀,我就不杀!”
老道按住胸口,冲下了楼梯。
令狐冲担心其伤势,起身想追下去相救。田伯光拉住他,说道:“令狐兄,这牛鼻子骄傲得紧,宁死不会要你相帮,又何苦自讨没趣?”
令狐冲苦笑着摇摇头,一连喝了两碗酒。
田伯光说:“这牛鼻子武功不错,我这一刀砍得不算慢,他居然能及时缩了三寸,这一刀竟砍他不死。泰山派的玩艺倒真还有两下子。令狐兄,这牛鼻子不死,今后你的麻烦可就多了。刚才我存心要杀了他,免你后患,可惜这一刀砍他不死。”
令狐冲笑道:“我一生之中,麻烦天天都有,管他娘的,喝酒,喝酒。田兄,你这一刀如果砍向我胸口,我武功不及天松师伯,那便避不了。”
田伯光笑道:“刚才我出刀之时,确是手下留了情,那是报答你昨晚在山洞中不杀我的情谊。”
董庆笙听了好生奇怪,如此说来,昨晚山洞中他两人相斗,倒还是令狐冲占了上风,饶了他性命。这恶贼罪该万死,令狐冲为什么还要放过他,还和这万恶婬贼拉交情。
他厌恶田伯光,想到这里不由连带着对令狐冲都生起了闷气。
令狐冲道:“昨晚山洞之中,在下已尽全力,艺不如人,如何敢说剑下留情?”
田伯光哈哈一笑,说道:“当时你和这小尼姑躲在山洞之中,这小尼姑发出声息,被我查觉,可是你却屏住呼吸,我万万料不到另外有人窥伺在侧。我拉住了这小尼姑,立时便要破了她的清规戒律。你只消等得片刻,待我魂飞天外、心无旁骛之时,一剑刺出,定可取了我的性命。令狐兄,你又不是十一二岁的少年,其间的轻重关节,岂有不知?我知你是堂堂丈夫,不愿施此暗算,因此那一剑嘛,嘿嘿,只是在我肩头轻轻这么一刺。”
令狐冲道:“我如多待得片刻,这小尼姑岂非受了你的污辱?我跟你说,我虽然见了尼姑便生气,但恒山派总是五岳剑派之一。你欺到我们头上来,那可容你不得。”
田伯光笑道:“话是如此,然而你这一剑若再向前送得三四寸,我一条胳臂就此废了,干么你这一剑刺中我后,却又缩回?”
令狐冲道:“我是华山弟子,岂能暗箭伤人?你先在我肩头砍一刀,我便在你肩头还了一剑,大家扯个直,再来交手,堂堂正正,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董庆笙听罢心头大骂,这令狐冲怎能学那泰山派的老道一样假仁假义,对待恶人,就应该用恶人的手段,不须墨守什么正人君子的作风。
田伯光哈哈大笑,道:“好,我交了你这个朋友,来来来,喝一碗。”
令狐冲道:“武功我不如你,酒量却是你不如我。”
田伯光道:“酒量不如你吗?那也未见得,咱们便来比上一比,来,大家先喝十大碗再说。”
令狐冲皱眉道:“田兄,我只道你也是个不占人便宜的好汉,这才跟你赌酒,哪知大谬不然,令我好生失望。”
田伯光斜眼看他,问道:“我又如何占你便宜了?”
令狐冲道:“你明知我讨厌尼姑,一见尼姑便周身不舒服,胃口大倒,如何还能跟你赌酒?”
田伯光又大笑起来,说道:“令狐兄,我知你千方百计,只是要救这小尼姑,可是我田伯光爱色如命,既看上了这千娇百媚的小尼姑,说甚么也不放她走。你要我放她,唯有一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