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悠妲拉的强烈要求下,墨斐拉着鵺以及充当飞行器很久的曜涟跟着她离开了这层。
“看来每个交汇点都发生了很多事情。”鵺说,“我想听听你们的见解。”
“这是什么口气啊我说,就算是要用命令似的口气也应该是我们命令他吧?”怨灵少女用颐指气使的姿态伸出右手指向墨斐,“这种口气针对他就可以了,我们可是同等阶的存在。”
“哦?”鵺用食指摩擦着柔软的唇边,用女王询问下属一样的口吻回应:“即使是等阶相同,也有等级之分——这一点请务必牢记呢。”虽然用的都是敬语,但不屑的感觉比悠妲拉还要强烈得多。
“啊?这样算也应该是我的等级比较高吧?我经历的很多事情都比你多,快叫我前辈!”怨灵少女有意无意地无视了鵺还作为雾岭玖子在幽灵学院中度过的漫长时间。
“言出不逊的无礼者。”鵺漫不经心地整理着带着精致花边的领子。
“无礼者?说谁呢!”悠妲拉发出重重的冷哼。
即使悠妲拉换上讽刺的态度,鵺仍然继续以优雅的姿态回对,如同面对一个玩具一般。而悠妲拉也堪称乐而不疲地扮演着被激怒者的身份。
——一旦闲下来,针锋相对的言语就又开始在两人之间交互。
墨斐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不管是两位助手可以沟通时就开始的争吵还是悠妲拉的态度——如果真的要每次都阻止纠正的话在到达目的地之前灵力肯定就已经空空如也了。
“诶……话说我们自己走的时候都没什么危险啊?很无聊嘛。”悠妲拉突兀地说——完全把之前和鵺的争执扔在了一边。
墨斐从上衣和裤子的每个兜中都掏出了一个护身符,“有效范围半径十米,只要我们自己不干什么禁忌的事,在这段距离中就是安全的。”
悠妲拉眼睛一亮,伸手抢夺未遂被束缚在急切地伸出手的动作。
“喂喂!咱们快出手抢,这家伙独吞了所有的宝物!”悠妲拉义愤填膺地喊。
鵺微笑着摇摇头,从手提包中掏出无数个灵体专用的护符。
“为什么只有我没有!”悠妲拉质问。
“因为你是怨灵,没有可以保护怨灵的灵器。”墨斐摊手,“所以你就把我们几个当做贴身护卫好了。”
悠妲拉气哼哼地扭过头,一言不发地重重地踩在楼梯上向上走。
于是楼梯中再度陷入了难得的沉默,除了悠妲拉脚上的旅游鞋硬底与台阶相撞发出的闷响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声音。对于听惯了吵吵闹闹地墨斐而言,这也是难得的清闲时间。
不过“清闲”的气氛很快就结束,“接近交汇点了。”
“墨斐你果然是个雷达。”悠妲拉早就忘记了之前的事,吐槽。
“承蒙谬赞。”墨斐将几张防护符咒拿在手上,随即用严肃地口气说:“接下来我们大概会陷入被扭曲的空间之中,这种时候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做任何会触发死局的事情,不然不管是术法还是阵法亦或是其它的手段都只能做到有限的救援。”
鵺自觉地放开抓住曜涟尾巴的左手,落到了地上。
“呜……呜!”终于不用……欸欸?!
吐出飞行符长出一口气的曜涟立刻又被塞上形形色色的符咒。
“你和悠妲拉有危险就激发,绝对不可以犹豫。”墨斐拍拍曜涟的头,“回去给你贡饼。”虽然传说中的狐狸会喜欢吃油豆腐,但曜涟对任何油腻的东西好像都不感冒,反而喜欢上供用的糕点。
“……”因为嘴被塞得太满所以只能点点头。
“悠妲拉,抱着曜涟。”墨斐望向悠妲拉。
悠妲拉不满:“不要命令我!”
“那就当做请求接受吧。”墨斐注视着悠妲拉不情不愿地抱起曜涟,踏上了平台之前的最后一级台阶。
光。强烈的阳光。
虽然事先闭上了眼,但与楼梯中昏暗的环境间巨大的反差还是让墨斐陷入了短暂的恍惚。
尽管眼前一片模糊的光斑,墨斐仍然以最快的速度释放精神能量覆盖于空间之中,然而能量如潮水般地消散——被卷进了某个漩涡之中。
能量吸收。墨斐颦眉,以这个速度恐怕任何侦查类的手段都不会有任何效果了。
还好视力很快恢复,映在眼前的是一片普通而温馨的居家景象。正对着他的是一面落地窗,窗外天气晴朗,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橙黄色的实木地板上,整个房间散发着暖洋洋的气息。
没有任何留恋地回头,身后的景象也没有任何破绽。乳白色的餐桌和简约风格的餐具,透着自然和亲切的味道。
然而视线越过餐厅和厨房,走廊上的景色却不再能带来任何舒适的感觉。碎裂的盘子堆满了走廊,从地板到天花板全部都是瓷器的碎片,这里恐怕有上万个餐盘被摔碎。而且上面还带有残羹剩饭,此时正散发出一股腐烂的恶臭。
“吱呀——”
厨房的门突然打开了。一个神色憔悴满身伤痕的中年男人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炒菜走了出来,带着奇异的笑容把菜端上了桌。
不过此时墨斐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厨房敞开的门后——那之后堆着无数个披头散发的女性头颅。
“吃饭吧。”中年人突然用亲切的口气对墨斐说。
“嗯。”墨斐仿佛是多年来的习惯一般自然地回答,并且做到了餐桌的最后一个位置上。并不是身体自动完成了动作,而是思想不由自主地驱使身体这么做。意识到这一点的墨斐立刻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思想不受控制地飘向了餐桌上的菜肴。
这是哪?怎么会这样?——不愧是爸爸炒的菜,只是闻着就能想象到它的美味了。
他是在扮演什么角色吗?眼前的这个男人的身份是他的父亲?——不过妈妈怎么还没来?他先开始吃也没关系吧?
发现无论如何也不能阻止自己思想中某一个被强行植入的人格的干扰,墨斐停止无谓的思考,这里到底是哪里?——“妈妈怎么还不回来?”墨斐刚说出口便意识到自己根本无法控制要说出的话,只得任由他说下去。
“你妈妈出去旅游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咱们先开始吃吧,不然菜就要凉了。”
“去哪里旅游了?为什么不带上我们啊?”
“我不知道!去旅游就是去旅游,小孩子别问那么多。”
“为什么不告诉我……妈妈到底去去哪儿了啊?”
“闭嘴!”
对话中的火药味逐渐浓了起来,对面的中年男人的口气越来越粗暴,墨斐也感觉到了一种想哭的冲动和委屈的感觉。墨斐内心中立刻感觉到了危机,身体、思想……连情绪都无法控制,一旦有什么事情发生根本无法面对。
但自己应该不会随便地死去——墨斐对这一点还是有一定程度的认知,虽然在这段通向深渊楼梯之中将会受到各种精神层面的折磨,但是在地狱不会让自己的新居民在踏入之前就死绝。不管是看起来多么荒谬的局面,也存在着翻盘的可能性。
“咔。”清脆的碎裂声传来——对面的中年人到达了愤怒的极点,餐桌上的盘子被他抓起狠狠地扔向走廊之中。
正好落在瓷盘碎片堆成的山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