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月亮正挂的高高的,睡意全无的皇甫羽透披上外衣决定出去走走。晚上的沐王府少了白天的庄严,一只接一只的灯笼照亮了整个王府,亭台假山投下的阴影为这夜增添了些许神秘。沿着小路漫无目的地走着,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大晚上的,不睡觉在干什么?”龙景沐清冷的声音自亭自里传来。
“你不也没睡,一个人跑来对月小酌,好兴致哦!”皇甫羽透在他对面坐下。
龙景沐在她身上扫视一圈,眉头皱了起来。“穿这么点衣服就往外跑,当心着凉。”说罢,月兑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
皇甫羽透扯过一角用力嗅上一口,笑道:“龙爷!您用的是什么薰香啊?这么好闻。”
龙景沐俊脸微红,幸亏这四周护卫都被他撤了,要是被别人看到他堂堂王爷竟被一个小女子给调戏了,他那张俊脸还真没地方放。“皇甫羽透,你怎么这么轻浮。”
某女不以为意地撇撇嘴:不就是闻了一下嘛!“真的挺好闻的嘛!”
龙景沐气恼地瞪她一眼,没见她时拼命地想她,真见着了又觉着生气,这丫头真有气死他的本事。
“龙景沐,我恐怕不能再呆在王府了。”
“为什么?”
“我要去找一个人,有一句话要转告他。”
倒上一杯酒,细细地品着。许久,龙景沐问:“你认为你还能走的出去吗?”。
“什么意思?”皇甫羽透不解。
隔着石桌,龙景沐起身慢慢靠近他心仪多年的女子八年前的她或许只是说了一句玩笑话,可是他却因那一句话而沉沦。皇甫羽透看着那样一双饱含深情的眼,心里拉响了警报。
已相隔不到二十公分了,她得有所动作才行。脑袋刚想后仰,就被龙景沐扣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姐夫在她的唇上轻吻。大脑里一片空白,空气仿佛被吸干了
也许只是一瞬,也许过了好久,当他的唇离开时,她听到那个已不再清冷的声音在她的耳边低语:“你本来就是我的,我不会再放手了。”
浑浑噩噩地走回房间,仰面倒在床上,皇甫羽透满脑子都是那个吻。天啦!她都做了什么。要是让姐姐知道了,她一定会很伤心的。不行,明天她必需走。
隔壁房间里,比她早一步回来的花轻舞嘴角扯起一个无奈的笑:为什么偏偏是她?
第二日一早,皇甫羽透还未来得及向皇甫羽若告别,就被卢太妃的丫鬟请去了。一路上,某人一颗心提的老高,她有不妙的预感。待看清客厅里所有人后,提到嗓子眼的心“扑通”一声掉下来了。卢太妃、龙景沐、花轻舞,还有眼圈有些红肿的皇甫羽若,据说上次回皇甫府替王爷求亲时,她也是红红的眼眶。她想上去安慰,脚却重得根本抬不起来。卢太妃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连求个亲都能像下圣旨一样。皇甫羽透自是一口回绝,龙景沐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显然已经预料到某人的态度。“如果是因为你姐姐,你大可放心。她是个识大体的人,不会怪罪你的。”
“不是因为姐姐,是我自己不愿意嫁。”
皇甫羽透一双大眼睛直直地盯着龙景沐“王爷可还记得,我曾经说过不会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我的男人一生只能有我一个女人?”
沉默半晌,龙景沐答道:“我记得。”
“王爷既然还记得,又为何要这样呢?”
龙景沐再次沉默了。卢太妃立马拉下脸来:“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天经地义的,皇甫小姐又何必刁难呢?难道要王爷为了你休妻吗?”。
华丽丽一顶大帽子扣下来,皇甫羽透差点没噎着,往自家姐姐那瞄一眼,皇甫羽若面色铁青,双手死死地绞着衣角。某女心想:她想绞死的恐怕是自己。
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是万人之上的王爷,她一个平头小百姓顶多也就是竖块牌子高叫‘为信仰捐躯’。可人家王爷要的是活人,她连英勇就义的机会都没有。哭丧着脸,皇甫羽透慢吞吞地往回爬。她想跟皇甫羽若说句话,人家把她当空气了。她想找龙景沐好好做做思想工作,人家丢下一句‘非娶不可’走了。她还想杀了那个老女人卢太妃,可惜人家高高在上,她连个指头都碰不着。怎么会变成这样?她百思不得其解。
“你真的不愿意嫁吗?”。花轻舞追上来问道。
“他救过我的命,我很感激他。但是,我从来都没想过要爱上他,嫁给他。更何况他已经娶了我姐姐,是我的姐夫啊。”
花轻舞眉头轻皱,沉吟片刻,说道:“太妃向来都很信任我,如果我去为你说情,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皇甫羽透撇撇嘴:“你还是想办法把我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出去吧!”
“你走了,太妃会把气都撒在王妃身上。如果你不顾念姐妹之情,就走吧。把你送出去还难不倒我。”花轻舞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打消了某人翻墙的念头。姐姐在这个家里已经很难了,她不能再给她添麻烦。“我们两个分工,我去说服太妃,王爷那边就交给你了。”花轻舞甜美一笑。
皇甫羽透感动地给她一个大大的熊抱“舞舞,我就知道你最好了。”轻拍着某女的背,花轻舞眯起细长的丹凤眼:但愿,我们还是朋友!
狐王宫内,大批的影卫把“落瑛阁”围的连只蚊子都飞不出去。一只紫色的小狐狸趴在园子里的大树上懒懒地晒着太阳,它已经被禁了半个多月的足了,外面美好的世界呀我好怀念你!“无聊!无聊!好无聊啊!”有气无力地吐出几个字,北绫清宸耷拉着小尖耳朵,可怜兮兮地望着远处。
微风吹过,小狐狸使劲抽抽鼻子。哇!好香啊!味道很特别,不像是花的香味。再用力嗅嗅,还是闻不出来。“噌”小狐狸跳下树,循着香味往后院跑去。
浣洗房旁边的水井边上,一个娇小的宫女笨手笨脚地搓洗着衣服,那香味便是从这个小宫女的身上传出的。虽说已是秋天,正午的太阳还是很有威力的。小宫女抬起胳膊想要擦汗,却不料碰倒了身旁的水桶。“啊!”小宫女尖叫一声,眼看着大半桶水瞬间湿了地面,弄脏了鞋底,忙不迭地抬脚想要跳开,慌乱之中竟脚底一滑摔了个四脚朝天。
“哈哈”某小狐笑的在地上打滚,娘亲嗳!这小宫女太笨了。小宫女听到笑声,赶忙从地上爬起来,缩着身子,一双大眼睛带着水气偷偷地瞄他一眼又赶紧低下。
小狐狸抖抖身子变回真身,看着沾了一身泥,脏兮兮的小宫女,笑问道:“你是新来的小宫女吗?”。
“回殿下,奴婢小梦,来了有十天了。”姐妹们说,她们的殿下是狐界唯一的紫狐,应该就是他了。
“你多大了?”
“回殿下,奴婢四百多岁了。”小梦宫女声音都开始打颤了,狐界至高无上的主子竟然同她一个小小的奴婢讲话。
四百多岁?还很小嘛!以人类的年龄来看,也就是跟小透一样大。想起那个没情义的小丫头,某狐狸一张小嘴又噘起来了。
小宫女一看主子不高兴了,吓得跪在地上一个劲地叫“饶命!”
“我没有怪罪你,起来换身干净衣裳。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贴身小宫女了。要是还让你呆在这里,恐怕明天我这‘落瑛阁’就要遭大水了。”北绫清宸拉起小宫女,冲她甜甜一笑。于是,小宫女舌头打结了,脑袋罢工了。
“龙景沐,你倒是表个态呀?”皇甫羽透好不容易在书房里堵住了自家姐夫,晓之以情动之以礼地喷了半天口水,谁料到这家伙根本就是当她在放气,连个眼白都没赏给她。“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喽?”
“你就那么不愿意嫁给我吗?”。龙景沐幽幽地叹口气。
“我以为我跟你说的很清楚了。”
“妻也好,妾也好,都已经娶了,也不可能休了。我可以答应你,以后不再娶,并且只疼你一个。”这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皇甫羽透突然觉得好无力。“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为什么你偏要跟别的女人不同?你姐姐还有那么多姬妾,她们都可以接受,为什么你就”
“你看见我姐姐的眼泪了吗?”。不待他说完,皇甫羽透抢过话“她眼睛肿得像个桃子,她为你流泪,为了能留在你身边而委屈自己回娘家为她的丈夫提亲。她不想接受,可是她更不想失去你。姐姐她从很早就喜欢你,在我还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时就经常无意间听到她说起你,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痴迷。”
龙景沐神色复杂地望向别处,他不敢想这些。皇甫羽若对他的情他不是不知道,这几年他甚少踏进她的院子,他给她一个正妃所能拥有的一切,却从不给她一点温暖。他恨她,若不是她挡在他们中间,八年前那个笑着对他说“我长大了要嫁给你”的女孩早就可以高高兴兴地上他的花轿了。
“当初是她自己选择要嫁给我的。”他的声音变得冰冷,如同寒冰。
皇甫羽透无语了,这就是她那个笨蛋姐姐一心一意爱着的男人。“你在别人的心上插一刀,总有一天会有人在你的心上也插一刀。等那天为自己悲哀的时候,也替被你插那一刀的人抹把眼泪吧!”
回西华院时路过皇甫羽若的住处,皇甫羽透叹口气,那个心高气傲的大小姐肯定再也不愿意看到她了。要不要去安慰安慰她呢?某女正在头痛时,花轻舞出来了。某女那个不解呀!皇甫羽若见着舞舞就没好脸色,这小花儿上她那去干什么?找不快活吗?
花轻舞看见迎面走过来的皇甫羽透,摇摇头说道:“我想去劝劝她,结果白喝了一壶好茶。”
送走花轻舞,皇甫羽透深呼吸一口气,这一顿臭骂早晚都是要挨的。坐在客厅里,请丫鬟通报一声,便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茶。她比花轻舞运气好些,虽说是等了两壶茶的功夫,好歹人还是出来了。“姐姐”皇甫羽透忙放下杯子,迎了上去。
皇甫羽若面色有些古怪,不咸不淡地问上一句:“你刚才去哪儿了?”
“我去找龙景沐。”意识到说错话,忙补上一句:“去找姐夫,求他去跟太妃说他不想娶我。”
皇甫羽若也不再多问,随手一挥“你回去吧!”
皇甫羽透还想再说几句,瞧见某人那架势,唉!还是走吧!
“笨蛋小梦,你想烫死我啊!”小狐狸北绫清宸张开嘴,伸长舌头,拼命地扇着。
“对不起!殿下。奴婢该死。”小梦吓得缩成一团。
“都说了多少遍了,不许叫我殿下,也不许说你自己是奴婢。”这个笨丫头记性好差呦!
“是,殿下。”
“恩?”
“是,清宸呃主主子。”
“砰”小狐狸从椅子上掉下来,原来笨也是会分好几种境界的。
“你就不能把我当成是朋友一样对待吗?”。小透都可以,她也应该可以吧!
小梦偏着脑袋想了一会,认真地说道:“我可以。”
“真的?”北绫清宸不信。
小梦猛一拍桌子,大声吼道:“我渴了,给我倒茶。”
诶?“你确定朋友是这个样子的?”某宸脑门上飞过几只乌鸦。
小梦傻笑一声,说道:“我笨手笨脚的,她们都不喜欢我。”平日里她们都是这样对它她的。
“狐狸天生爱吃肉,你没被她们吃掉已经很好运了。”
小梦又笑了,做为已经被灭族的香獐,她还活着,真的很走运了!
用完午膳,百无聊奈的北绫清宸躺在树上数叶子。大哥忙着去后山种草药;三姐与那个凡人爱得死去又活来;四姐去蛇界找潋滟姬打架去了;小浔儿被二哥逼着修炼;就连月姐姐也因为要和他成亲了,忙的没时间来看他。唉!明明他也是要成亲的嘛,为什么反倒要数叶子来打发时间。要是小透在就好了,她一定能想出好多有趣的玩法。都半个多月了,也不知道那家伙怎么样了
小梦远远地看着自家主子,一颗心开始“扑通扑通”地跳了。在妖界,狐族、兔族、蛇族、花族加上早已不存在的香獐族可以算是美人之族了,其中以狐族为最。勾魂的媚眼、魅惑的气质是哪一族都比不上的。狐界最美的王子北绫清宸,在她还未曾进狐王宫时就听过他的传闻,那个夺走了妖界众多女子芳心的罪魁祸首现在就在她的眼前
皇甫羽透努力发扬革命前辈不怕吃苦、迎难而上的精神一天三遍地往龙景沐的住处跑,对他死缠烂打、软硬兼施。可某人铁了心要实现多年前的承诺,气得皇甫小四呱呱叫。已经十来天了,皇甫羽若看她的眼神越来越让她不解,深沉、复杂,似乎还有些别的东西,她说不上来,心里却隐约有丝不好的预感。
“小透”花轻舞端着一盘水果进来“回来这么久了,突然好怀念在水仙花身边,我们一起吃一起睡的日子。今天,陪我吃顿大餐吧!”
“如果盘子里装的是鸡鸭鱼肉,我很乐意。”吃了五年水果,她到现在看见它们都反胃。
花轻舞在她额头轻弹一下“死丫头,每天鱼呀肉呀,你不腻呀?”两人边吃边聊着臭水仙还有二、三、四、六、七,聊着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
夜色更深了,花轻舞留下来与皇甫羽透同床而眠。“砰砰砰”敲门声惊醒了睡得正香的某透,外面传来王妃的心月复小丫鬟的声音。皇甫羽若夜里睡不着,请她过去聊天。皇甫羽透打个呵欠,瞄一眼沉睡的花轻舞,穿上衣服,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当门关上那一刹那,原本熟睡的女子慢慢睁开眼睛:一一,不要恨我
皇甫羽透跟在丫鬟后面越走越奇怪,这条路怎么这么僻静,都走了这么久竟然连个侍卫都看不到。
“王妃不开心的时候经常会来这里。”丫鬟看出了她的心思,解释道。
绕过几座假山,终于看见皇甫羽若了。“姐姐”她笑着跑过去。
如果她能注意到沐王妃眼里的恨,那一把刀或许就不会插进她的小月复了。当她倒在皇甫羽若怀里的时候,听到那个同胞的姐姐颤抖的声音:“我不能失去王爷,你非死不可。”她不明白,明明她已经跟姐姐说无论如何都不会嫁给自己的姐夫,明明她已经很努力地劝龙景沐放弃了。为什么?姐姐为什么要杀她?
皇甫羽若手上沾满鲜血,大颗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滑下。为了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男人,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妹妹。
“王爷,就在这边,我亲眼看见她们往这边走的。”不远处,花轻舞的声音响起,随即侍卫蜂涌而来,火把照亮了黑夜。
小丫鬟急得一把抓住皇甫羽若:“王妃,王爷过来了。”不待皇甫羽若从震惊中回过神,王府侍卫已把她团团围住。花轻舞和龙景沐赶过来时,皇甫羽透的血已经在地上开出了一朵大大的红花。龙景沐失魂地抱起已死去的皇甫羽透,漫无目的地往前走,是他害死了她,如果他能放开她,她就不会死
花轻舞擦去眼角的一滴泪,命令侍卫们把杀人凶手抓起来。当冰冷的刀锋对准皇甫羽若的脖子时,她才醒过来。“花轻舞,你好卑鄙,竟然利用我?”她像个疯子似地扑向那个穿得火红似血的女子。
“我与小透情同姐妹,彼此也没什么利害关系,我为什么要害她?倒是王妃,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能下得了手,真令人佩服。”花轻舞不屑地说。
“我不会让你得意的,我要禀明太妃,是你利用我。”
花轻舞冷笑一声:怕是不可能有那个机会了。当天夜里,沐王妃皇甫羽若与那个心月复小丫鬟在牢里畏罪自杀
皇城外一处树林里,龙景沐抱着皇甫羽透已经毫无温度的身体,悔恨的泪水一直都没有停过。他爱她,一直没有变过,无论是八年前那个许诺嫁给他的小丫头,还是八年后那个能讲出一大串惊世骇俗的疯话的少女,他对她的爱一直都不曾变过。他曾对她说“那个小女孩已经死了”,没想到现在成真了,她真的死了。模着怀中将永远沉睡的少女熟悉的眉和眼,他的心沉入到绝望的深渊
树林外,一群黑衣人接到主人的命令往树林里奔去。很快沐王爷将从此消失,沐王府也会在不久后不复存在。主人会以这个为献礼,踏上更高的位置。
撕杀声丝毫入不了龙景沐的耳朵,他已经不在意生死了,或许这样解月兑会更好。当所有的侍卫倒下时,死神把即将收获的镰刀挥向了他。没有丝毫挣扎,任凭刀剑在身上砍下数道伤口,当最后一道寒光刺向他的胸口时,龙景沐安然地闭上了双眼。
突然,一道红光闪过,刚才还化身为死神的黑衣人被当成了韭菜收割了。妖娆万分的女子伸出长长的大尾巴卷起已然昏迷的龙景沐,抱起皇甫羽透的尸体往来时的方向飞去。那边有一个悬崖,这男人一心求死,她就做回好人成全他喽!在飞到悬崖上方时,女子大尾巴一甩,身受重伤的龙景沐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