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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马三保便驾着马车来接我,顺便递我一个包:“王爷说,这身衣服你换上,等会骑马方便。”

我打开一看,原来是套紧身的女子骑装,有点蒙古服的味道。

枣红马早在草场上候着,原以为只有朱棣一人,谁知前呼后拥的来了不下数十个。

他们见了我一起行礼,唤的是姑娘好。

马三保在我耳边小声道:“他们都是燕王府的臣属,王爷从北平带过来的。”

我有些讶异:“弄这么多人来作啥?”

马三保笑而不答。

朱棣英气勃勃地骑着那匹疾风,老远冲我招手:“小苏,上马。”

我瞅瞅他,左手边挂着弓,右手是箭袋。

他朗声笑着:“来,带你去开开眼界。”

枣红马甩开蹄子,驮着我紧跟上他们,朱棣张弓搭箭,一会儿功夫,几只野兔野鸡纷纷中了靶。

朱棣朝后一挥手:“朱能,把这些野味拿下去,收拾了,我们今日在山里宿营。”

一个中年精干护卫上去捡了野物,带着那帮人,一呼啦全走了。

“小苏。”

“嗯。”我扭过头看向他。

林间的雾气早散了,耀眼的阳光洒遍全身。

“走,我带你上山。”他驾马离去,转眼已是一箭距离。

我的好胜心上来,立刻打马直追,却见他在前面时不时停下来等我,总是与我隔着一箭之远,两两相望。

不知不觉草场抛得远了,眼前是广阔的山林。

他勒住马,等我近了,手执马鞭,指向那片天地,豪气万千:“大明的大好河山,尽在眼前。”

呵,此刻,他眼里的,是江山和我,我眼里的,是他和江山。

只是,江山是他的,而他,是我的吗?

我想冲着他笑,眼眶却有些湿:“朱棣,为何偏偏遇上你?”

他一愣,旋即放声大笑。

我嗔道:“笑什么?”

他探身过来,在我耳边闷闷地笑,“因为你注定是我的,逃也逃不掉。”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我的心却慌起来,忙忙地驱着马离开他,笑嘻嘻地:“那可不一定,说不定哪天我跑了。”

不等他说话,我哈哈笑着跑远。

他朗朗的笑声传来:“让你一箭之地。”

回头,果然,他勒着疾风没动,直等到他的影子变得好小了,这才慢慢地追上来。

我揪紧枣红马的鬓:“快快快。”

马听我的话,跑得四蹄攒飞,追风的感觉,我的心也象风筝一样飞起来。

哗啦啦,听着他的马蹄声近了,只一会儿,便超过我一马身,我不服气,明明被他让了一箭,为何还是输给他。

他扭头冲我笑:“你输了。”

我嘟起小嘴:“不是我输,是马输了,你若把疾风给我,我一定赢你。”

“好,我让你骑疾风。”他拽住我的手腕一拉,我倒进他怀里。

驾一声,疾风驮着我们飞奔。

我抓住他的手臂摇啊摇:“朱棣,你骑枣红马,我们重新比过。”

“你驾驭不了疾风,我不放心。”

“不行不行,你答应给我骑的。”我在他怀里不安分地转来转去。

他手臂一圈,把我牢牢护住,呼吸突然急促:“别乱动。”

暖暖的沉香瞬间包围了我,脑子里晕乎乎的,他掌心灼人的热,莫名的紧张,心里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似乎在期盼什么,又害怕那即将来临的。

我迷迷糊糊地仰起头,他正看着我,沉醉。

何时见过他如此热烈的眼神,我几乎下意识地往他怀里扎,不知为什么,在他面前竟然心慌得厉害。

他伸手托我的下巴,我躲着,他轻笑起来,松了缰绳,双手捧起我的脸,缓缓凑近,他的脸在我眼前渐渐放大,心跳得太快,我几乎无法呼吸。

他轻叹一声,软薄的唇覆上我的,微凉的温度,在我唇齿间辗转缠绵。

座下的疾风悠闲地踏着微步,我仿佛坐在起伏的浪尖上。

他的唇渐渐灼热,我心里的寒冰被他滚烫的温度融化成水,呼吸间交换着彼此的气息,他的味道甘醇若酒,我醉倒在他怀里。

闭上双眼,用心投入地感觉他,他的身体隔着薄衫,传递着灼人的热度。

原以为我是风,匆匆地来,匆匆地飞过。

却原来我是风筝,身体飞上蓝天,心却渴盼回归大地,直到他温暖有力的大手,紧握住那根命运之绳。

于是,我放飞的心有了牵绊。

原以为是在山里野营,到了才知道,原来这里竟有一处宽大的房舍,绿树成荫。

马三保和朱能等一干人早已候了多时。

朱棣搂着我跃下马,把马缰交到朱能手里。

我退到一旁,看他和一干燕王府旧臣僚热闹地谈笑,一直以旁观者的身份冷眼看着大明朝,不曾料到有一日,会成为他身边的女人。

他们谈的热烈,似乎是北平的话题,我却完全听不懂,莫名的,突然有种被冷落的感觉。

悄没声离了他,踱到后院里,只见桌椅都摆好了,空地上架着火堆,马三保独自拾掇杯盏碗筷。

我过去帮他,他瞅了瞅我,笑:“你怎么来了,不陪王爷。”

我撇撇嘴:“他那里需要我陪?人挤的连缝都没。”

“来的都是王爷最亲信的人,王爷特意安排你们先见个面,以后到了北平,大家就是一家人。”马三保意味深长地说。

原来他竟是想让我早些融入他的生活,煞费苦心地安排这样的聚会。

身后脚步声云集而来,回头看去,朱棣被那帮人簇拥着,快步走来。

我转身想走,他伸手揽了我,不动声色地拉近他身边,朗声笑道:“好了,大家各自坐下,今日不醉不归。”

我被拉着坐在他身边,悄悄儿打量那些人,他们个个英武有力,眼神坚定,想来都是后来为燕王打江山的中坚。

我一眼看到朱能身边趴着的黑兽,轻呼道:“藏獒?”

朱棣笑着唤道:“猛虎,过来。”

那头毛色纯黑的藏獒温顺地小跑而来,趴在他脚下,他拍拍它的头:“它叫猛虎,今年六岁了。”

我好奇地伸手,模模它柔软蓬松的毛。

它发出低低的吼声,我有点害怕,向后一缩。

朱棣握住我的手:“别怕,它很聪明,知道你是我的人。”

“从北平带来的?”我好奇地问。

“嗯。”他点点头:“从今天开始,它认识你了。”

马三保亲自上前为我们倒酒。

烧烤野味香极了,我免不了多吃了些,吃到后来,老毛病犯,肚子又疼起来。

侧过头,小小声音唤他:“朱棣。”

“嗯?”他扭头看我。

“我去走走。”我有点脸红。

他笑着,点了点头。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我停下,却是马三保追来了,递给我一个盒子:“王爷给你的。”

打开一看,是暗红色的山楂膏。

马三保眸子里噙着笑:“王爷说,以后北平府里,要常备这个。”

脸上微红,我抬手就是一拳:“就你多话。”

他敛了笑:“小苏。”

“嘎?”

“你真得不是越流苏?”他瞅着我,眼神有点怪。

这些人里,就数马三保是人精,天文地理无所不知,又爱看杂书怪谈,博学而多识。

莫非他对我起了疑心。

我呵呵笑:“怎么,你觉得我是越流苏假冒的?”

他一愣,旋即笑了:“我想不是。”

我懒懒得坐下,吃我的山楂膏,他转身走了,过了好一会,脚步声去而复返。

“三保,你又回来了。”我舀一大勺山楂膏填到嘴里。

他低笑一声,从身后圈住我:“好些了?”

我向后靠上他的肩,仰起头看着他,他的眸子幽深黑亮,脸上带着酒后淡淡的红晕。

张开嘴,莫名吐出一句:“我若是越流苏假冒的,你会如何?”

他轻笑,大手抚上我的脸:“傻丫头,你就是你,假冒不来。”

我把头埋进他胸口,嗓音低低的:“告诉你,我是妖,会七十二变。”

他一手把我揽紧,下巴轻轻蹭我的头,闷闷地笑:“任你如何变,逃不出我的手心。”

我故意道:“我若恢复原形,吓死你。”

他一愣,放声大笑。

他笑得如此快意,哪有半点象史书里那个残暴嗜血的君王。

许久才止住笑,伸臂圈紧我,低低地说:“你便幻化出千种模样,万人之中,我依然能一眼认出你。”

心里的幸福瞬间满溢,我握住他的衣袖,深呼吸淡淡的沉香混合醇醇酒气。

忽然害怕这幸福难以把握,不自觉地缩紧五指,只怕他会挣月兑。

整齐的踩踏声,伴着阵阵激昂歌声传来,他扶我起来:“走,看看去。”

后园里原来如此热闹,朱能、马三保等燕王府旧臣围着火堆跳着舞,个个红光满面,意气风发。

马三保眼尖,一眼看到我们,冲出来招手:“王爷,小苏,一起来。”

其他人轰的一声围上来,我们被他们推挤着带到中间。

我扭过头看到朱棣满脸的笑容。

我也忍不住笑,他和这些臣属居然相处得如此融洽,怪不得他们个个心甘情愿为他效命。

朱棣一手拉着我,我另一只手握住三保的手,踏上他们的舞步,火光照着我的脸,红的象天边的晚霞。

兴之所致,我跳到空地中间,扭上一段风情万种的桑巴。

他们齐齐看呆了,朱棣带头大声叫好,热烈的鼓掌声,我忘情地舞着,悄悄望火光中的他,他的眸子灼热似火,我浑身烫得厉害。

回去时,天已快亮了,马车哗啦啦地往前跑,懒懒得窝在他怀里,浑身象散架一样,好久没跳热舞,让我透支太多。

他的手轻轻揉捏我的掌心。

我微闭双眼,有点醺醺然。

“从哪学的?”他冷不丁发问。

“什么?”

“那种异族舞。”

扑,我笑了:“你是说桑巴?”

“什么桑巴?”

“美洲人跳的,他们的民族舞。”

“美洲?”

“很远很远的地方,从大明坐船,一望无际的海,要走一年。”我有点困了,说话象耳语。

“嗯。”他的怀抱紧了紧:“那么远?”

“还有更远,好多海,大西洋,太平洋,北冰洋,好想去看看……。”

他低低地笑:“以后我带你去。”

我伸出小指。

他讶异道:“怎么?”

“我们拉勾,一百年不许反悔。”

他愣了愣,旋即笑了,轻轻勾上我的小指:“好,一百年不反悔。”

松了手,心满意足地伏在他怀里。

“知道他们怎么说?”他模模我的头。

“嗯?”我渐渐进入迷糊状态。

“他们说,要我早点把你娶进门,免得被人抢去。”

“唔。”我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在他淡淡的沉香中睡去。

朦胧中,依稀传来他闷闷的笑声:“小懒猪,这么快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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