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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话 :雪夜迷恋

叮当:

那年暑假,出门旅游,偶见一别致的无人小站。叫小站其实那个车站并不小,只是整体造型给我的感觉,是格外小巧且别致。叫无人并不是此车站没有人影出现,而是指没有工作人员驻站。

你可以穿过昼夜敞开的站门,悠然自得地走上一尘不染的站台,在站台上的自动售票机上,买一张车票,就可以乘坐任何一趟停站的电车,那车便会载着你去你想去的地方,让你实现自己小小的梦想。

以后总也忘不掉那年那日见到的,在夏蝉优雅的啼鸣声中,犹如一幅难以忘怀的画面烙刻在心头的小站。每每想起心头会涌上一股莫名的感慨。

感慨那一份宁静;那一份和谐;那一份置身于现代吵杂社会外的自然;那一份没有人情世故污染的和平。于是我把这个情人节的故事,一厢情愿地放在了这小站上演。

(1)

“哐当!哐当!”有节奏的车厢摇晃声,毫不客气地在石晨的耳边骚扰不停。这原本早已习惯了的声音,今天却令他整个地烦躁不息。人倒霉起来居然连噪音都跟着来凑热闹。

和舒杏忽冷忽热地交往了一年多,忽冷忽热的原因,主要都是和舒杏的情绪有关。这个女人开心的时候,犹如一只小鸟般楚楚依人,一碰上什么不如意的事,便会莫名其妙地对着石晨发火。每当石晨开始忍受不住的时候,她又会变着花招和你撒娇,所以不知不觉地就这样,冷冷热热地居然交往了一年多。

从外表来判断一个人似乎有点不可靠。舒杏给人的第一感觉是那样的淑女风范,可是当石晨和她深入交往后,却深深地体会到人不可貌相的说法。

情人节的一个星期前,是舒杏主动打来电话,用那甜得腻人的声音说,要和他两个人过个富有罗曼蒂克的夜晚。偏就要石晨在那家著名的酒店里订了席位。本来,对于石晨这样一位大学毕业后,才工作了几年的职员来说,那里的消费的确有些承受不起。可是由于情人节是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令每一对恋人充满了美好和疯狂的期待。所以毫不犹豫地石晨就答应了舒杏。

石晨坐在燃烧着蜡烛的餐桌边,那朦胧昏黄的烛光,有些暧mei地在他的脸上来回摇晃。

从坐下时,脸上洋溢着帅气的笑容,到逐渐地没有了表情的僵硬为止,等了整整5个小时后,才等来了舒杏的一个电话。说她今晚有事不能来了,实在抱歉哦!默默地喝干了两瓶葡萄酒后,石晨起身离开那家餐馆的时候,已是晚上十点多了。

虽然是情人节,大街小巷似乎和平日的夜晚一样,没有多大的变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所到之处自然而然地弥漫着一阵阵,情人节特有的浪漫情调。那些个擦肩而过的身影儿,那些窃窃私语的人影,几乎都是贴在一起情意缠mian的情人。仿佛硬是在证明这独特的夜晚,就要有独特的气氛来陪衬。

唯独石晨被飕飕的夜风吹得有些犯晕的脸上,挂满了用语言都难以描述的伤情和孤独。

最令他懊恼不堪的还是,在那家餐馆里不光没有等来舒杏,偏巧碰上了公司里一位风liu出名的部长,带着他年轻的情人也来欢度情人节。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被他那腰粗体胖,一脸杀气的夫人逮了个正着。

那位娇小玲珑的情人,看得出年龄和部长有不小的差距。还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可怜巴巴地被那嫉火冲天的夫人,端起桌上那只还在烛光里,荡漾着葡萄酒美丽色泽的高脚杯,浇了个满头满脸的淋漓。外加两个巴掌和一顿恶骂后,眼睁睁地看着那位,刚刚还满嘴甜言蜜语噱头实足的部长,跟在趾高气昂的夫人身后,一声不吭耷拉着脑袋灰溜溜地离她而去。

偏偏石晨和那部长只隔了两桌远的距离,那一场充满惊险的西洋精,虽然来如风去如电,却一点不漏地全部收进石晨的眼帘。更糟糕的是那位部长,居然在慌乱中发现了石晨,以至于最后消失在店门口的时候,回过头恶狠狠地盯了石晨好几秒钟。

“哐当!哐当!”车厢还在有节奏地摇晃不停。

“爷爷地!这世道,简直欺人太甚了,倒霉的事全让我一个人给碰上了。估计这样悲惨的情人节,除了我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

石晨斜着身体靠在车厢壁上,闭着眼诅咒着舒杏那个害人精,这个女人今天害得他好惨。部长的丑事原本不该让他看到的,却全让他给看到了。以后让他还怎么在公司里面对部长,就从部长最后那恶狠狠盯着他的眼光里,他就看到了满天飞舞的无数双极其夹脚的小鞋。

就这样在电车上不知晃荡了多久,忽然间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似乎有人拉了一把他的衣服。一个激灵他睁开了眼,坐直身体迅速环视了一下车厢,却诧异地发现整个车厢里就剩下他一个人。

“糟糕!一定是电车乘过了站。”

他连忙朝车窗外看去,在一片昏暗中电车正缓缓地停靠下来。顾不得看清楚是个什么车站,石晨便起身冲出自动敞开的车门,窜到了站台上。

(2)

“咯吱!咯吱!”车厢的连接处在此起彼伏的申吟,坚持不懈地贴在紫静的耳边骚扰着。这平时听来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声音,今天却让紫静心烦意燥。人一郁闷连电车都要来趁火打劫,不给人一份安宁。

夜色还未完全覆盖大地,留下一丝残阳喘着粗气做着最后的挣扎,而大街小巷却让灯火迫不及待地装扮起来。这就是都市与郊外的不同之处。都市的浮华是人为的装饰,郊外的幽静是自然的恩惠;都市的人影早被踩来踩去地糟蹋掉,郊外纯朴的处女地,却也开始面临着随时被开垦的危机。

这个世界在日新月异地超速变化,不变的却是男女之间的情事。如一幅挂在阳台上的竹帘,在冬去春来中被风吹雨打得破旧不堪,却还在那里憧憬着花前月下的美梦。

紫静敲着她的小皮靴自顾自地走在人行道上。

“哎!喏!那女孩,停一下!”

转过头紫静看到路边放着一张不大的桌子,嗯?可能不过是只箱子!上面盖了一块拖到地面的黑布,黑布上摆着一个散发着奇异光彩的水晶球。那球的上方腾空罩着两只缓缓移动的手掌,犹如在接受着那水晶球里,挥散出来的神奇力量一样。顺着那两只手掌往上看,便可以看到一身黑色装束,但很难看出其真实年龄的女人,通常被称为巫婆。

“过来!过来!让我给你仔细看看,啊呀……哦呼……你头上飘着一朵血色的云……”

一只戴着硕大宝石戒子的手,在水晶球的上方,有些诡异对着紫静召唤不停。肥厚的耳垂上扣着香奈儿耳环;脖子上圈着一条粗粗的香奈儿颈链;浑身散发出香奈儿香水那特有的一种直勾勾的诱人甜味;高高盘起的黑发堆在头顶上威风凛凛;一双黑眼珠咕溜咕溜,放射出有些阴森森的难以琢磨的摄人光芒。

这一类的人会在夜晚降临的时候,出现在都市建筑物的阴影里,然后神出鬼没地突兀在你的面前。而且都是清一色的珠光宝气和黑色,一幅肃穆神秘且能说会道的样子。仿佛不用开口那外表就在告诉你,我们这样的人都是用名牌堆出来的,并不是在乎你包包里的那点钱,不过是要帮你度过灾难罢了。

“年轻啊……噢呀……要后悔的……”

从来不信邪的紫静有礼貌地朝那黑女人笑笑,依旧敲打起她的小皮靴,自顾自地走了过去。毫不在意地将那个黑色巫婆神经兮兮的故作玄虚,和她那诡异的声音丢在了身后。

“也许那个巫婆叫住自己的时候,应该停下来听听她的占卜。”

当紫静捂着羞愧的脸冲出餐厅大门的那刻,不由自主地这样想到。可是谁能想得到如此倒霉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一个月前她的一位好朋友,硬将她拖去参加一个聚会,在那次聚会上第一次遇见了据说,正在别居中的女友公司里的部长。对那位部长紫静即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感,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感。所以当对方要她电话号码的时候,也就欣然答应了。和他出去吃了几次饭后,渐渐地对他所说的,没有感情的不幸婚姻产生了同情。所以当情人节来临时,紫静又欣然答应了他的约会。

从来没有遇上这样糟糕的事情,当紫静被那位部长的夫人羞辱时,根本就反应不过来,直到被街头飕飕的冷风,吹在还残留着葡萄酒醇香的,湿漉漉的头发和仍旧发烫的脸颊时,才回味过来自己根本就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当时没能理直气壮地做出反击。在那样的场合丢尽了自己的脸。

更让她懊恼的是,当她在一对对恋人奇怪的目光里,敲着她的高跟小皮靴,花了半个小时,眼泪汪汪地攀登完那600级红色的铁皮台阶。好不容易站在那高高的塔顶,整理了一下心情,想把自己心头所有的不快,都丢在脚底那灯火辉煌,到处飘散着情人节浪漫情调的夜色里。

偏偏两名警备员高度警惕地走来,好言好语地将她犹如绑架似地劝了下去。也是!环视周围人人亲密无间,温馨和谐的笑脸,再看她那幅丧魂落魄的狼狈相,谁都会误以为大概是受了什么刺激,来这塔顶自寻短见了。那岂不是要破坏了这罗曼蒂克的圣地。

“咯吱!咯吱!”车厢连接处依旧此起彼伏的申吟着。

头靠在身后的车壁上,座位下的暖气烘得本来就已经,疲惫不堪的紫静一阵阵地迷糊。昏昏沉沉中她似乎觉得肩膀被谁推了一下,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车厢里只剩她一个人了。心一惊连忙转过头朝窗外张望,黑乎乎的也看不清电车到底开到了什么地方。

“妈呀!肯定是错过了车站,这可怎么办呀!”

电车正缓缓地在停靠下来,紫静也顾不得看清楚是个什么车站,便急急地起身朝正在打开的车门冲出去,顿时一阵刺骨的冰凉扑打在她的脸上和身上。刚才电车里的温度和外面的反差实在太大,紫静裹紧身上的大衣,无助地用还没有完全适应过来的目光,环视着没有人影的站台。

(3)

头上是一顶白色的绒线帽、着一件过膝盖的白色大衣、细细的脖子上围着一条白色的围巾、鞋帮两边摇摇坠坠地挂着绒球的白色皮靴。

晴有些瘦弱纤长的身躯裹在一片白色里,更显得楚楚怜人。坐在进站口边靠墙的椅子上,她仿佛像个白色的绒女圭女圭,被主人不小心遗忘在座位上,于是只好可怜巴巴地等待着下一分钟的未知命运。

这是一个寂静的小站。小站对面是此起彼伏的群山,随着天气的变化,那烟雾般的云朵犹如捉迷藏似的,围着群山的高处盘旋环绕。线路沿着山的形状,弯曲有致地蔓延到视线的尽头。春季樱花盛开的时候是漫天飞舞的花瓣;深秋的枫叶是铺天盖地的迤逦;冬日晶莹的白雪似牵动人心的恋歌;夏蝉也会用高昂的啼鸣周旋在山水之间。四季仿佛格外地恩宠,总是将小站妆点的无比秀丽。

可就是这样一个美丽的小站,据说在不久的将来就要被废弃。曾经这里也是个南来北往的热闹车站,随着公路的发展和汽车的普及,渐渐地这里的乘客越来越少,电车停靠的趟数也不断地减少。直到成了一个没有工作人员的无人车站。假如要乘车的话进到站台上,在自动售票机里买一张票就可以了。

车站附近的住户也越来越少,剩下的都是些上了年纪不愿意离开故乡的老人。康信两年前考上大学终于也要离开这里时,他们就在站台上紧紧地依偎在一起,直到最后一班电车驶进站台,晴才依依不舍地推开康信。

“走吧,我明年就可以毕业了,毕业后一定会报考你的大学,再说放假的时候我们也还可以见面呀,有空的时候又可以打电话。”

“晴,要不我还是留下来,明年再和你一起重新报考,这样就可以不要分开了。啊?”

“那怎么可以,不行!你先去,只要再坚持一年的时间,我们仍旧又可以在一起了。”

晴狠心地将康信推进了敞开的电车门里,然后背对着缓缓而去的电车,她的耳边传来了康信沙哑的呼唤声,于是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她不想让康信看到她的软弱,她怕自己的哭泣会让他不忍心离开。自打读初中开始他们就几乎没有分开过,当大她一岁的康信高中毕业先考取大学后,她便早早地品尝到了从来没有体会过的痛苦的离别。

雪花忽悠忽悠地开始飘飞,四面八方随同风的去向飘落而下,开始为大地披上一层厚厚的白色衣衫。已经目送了两趟车后仍旧没见到康信的身影,而晴却一点都没有不耐烦,她相信她的康信即使再晚,也一定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去年当她拿着录取通知书兴高采烈跑回家时,却发现妈妈又病倒了,妈妈一直体弱却从来都不愿去医院,医生告诉晴说妈妈得了末期癌症,最多也就是一两年的时间可以坚持。晴偷偷地流着眼泪将录取通知书撕毁,她不能丢下妈妈自己去读大学。很小的时候妈妈带着她回到了这里,从此她们便和外公外婆生活在一起。后来外公外婆去世后,就剩下她们母女俩守着,外公外婆留下的一片小店相依为命。

晴从来都没有问过妈妈,为什么别人有爸爸而自己却没有。她常常在半夜醒来听到妈妈压抑的哭泣声,所以她懂事地将心中的疑问一直藏了起来。后来还是外婆忍不住告诉晴,年轻的爸爸是在一次车祸中去世的,而妈妈却一直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因为他们的感情是如此的好。妈妈从此再也不肯嫁人,宁愿孤独地守着小小的晴。虽然从懂事起没有享受过父爱,但是晴得到的却是加倍的呵护,她怎么能就这样忍心丢下,病重的母亲一个人在家里,自己去读大学呢?

康信听说后也支持晴留在母亲身边,他说等毕业了他们就结婚,他一定会照顾好晴和晴的母亲。情人节的前夕,康信打来电话说要回来陪她一起过,并说有礼物要送给晴。

晴在家里准备了好多康信喜欢吃的菜,母亲躺在床上怜悯有心痛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说:“晴,不要太累了,就我们三个人哪里吃得掉这么多的东西呀。哎,要是妈妈身体好的话,也用不着你来这样辛苦了。”

“妈你说什么呀!我都这么大了,什么都会作的,你放心好了。你先好好睡一觉,我这就去车站接康信,可能回来会晚一点。”

母亲慈祥地点点头看着沉浸在喜悦中的女儿。她庆幸康信也是一个好男孩,以前就经常来帮他们做事,对女儿一直都很好,简直是让人羡慕的一对。这不由地令她想起了自己的丈夫。唉!为什么命运是这样的残酷,在他们还是那么年轻的时候就被相隔在两个世界,不能再感受彼此的恩爱了。但是她相信晴和康信将来一定能幸幸福福生活。

不知不觉中那飘飞的雪花已将大地,披挂成皑皑的白色世界。夜色也逐渐地深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点亮的灯火,摇晃着将寂静的小站照得更加幽幽然,唯独淅淅沙沙的雪花飞舞的声音在耳边不停地呢喃。

晴仍旧坐在靠墙的的椅子上,静静地等待着那最后的一班电车的到来。当她终于看到远处的灯光在缓缓地靠近站台时,她默默地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一串美丽动人的微笑。

(4)

一阵刺骨的寒风从紫静的大衣下摆,一股脑儿地席卷着她的小腿。她的大衣里面,只穿着一条齐膝长的低领中袖连衣裙,这身装束只适合于到处都有暖气的都市,而在风雪交加的郊外,根本就是极度的受罪。

当冰冷的雪花飘打在她的脸上时,她才惊异地发现自己,竟然置身在一片白色的世界里。

“啊呀?这是什么地方呀,怎么下着如此大的雪。”

暗淡的灯光下,她慌慌然地环视了一下四周,才发现站台上似乎只有自己一个人。顿时她的心头升腾起一股空洞的惊慌。看这四周飘雪的景色,估计自己不仅仅是乘过了站头,根本就是坐上了相反方向的电车。一个本来充满浪漫情调的情人节,居然这么倒霉透了顶,都是那该死的男人带给自己的晦气。紫静的上牙开始不时地磕碰着下牙,不知道是被气得打抖还是被冷得打抖。

她缩着脖子抖抖索索地走近,那块标有站台名的石柱牌,抬起头仔细地辨认着站台名。“野菊”这个车站的名字还挺有诗意。真像一朵野ju花孤零零地绽放在夜色下的群山之间。

“请问……”正在琢磨着自己怎么会乘错电车,又怎么会在这样一个小站下车的时候,一个男人的声音突如其来地从身边传来。

“哇!啊!”紫静被吓得倒退了好几步。这夜深人静的站台上,刚才还没看到有人影,突然间身边冒出一个男人的声音,再大胆的女孩也会被吓一大跳的。

“对不起!对不起!吓到你了。我乘错了车,下车后就看到只有你站在站台上,以为你可能是本地人,所以就过来想问问你。”石晨满脸歉意对着紫静解释道。

紫静抬起头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一件黑色的风衣裹在西装的外面,肩膀上背着一个黑色的包,那幅拘谨的打扮一看就知道是个下了班后,还没有来得及回家的公司职员。

看着对方脸上那副歉意的神情,紫静忽然觉得自己被吊起来的心缓缓地放了下来,暗暗地庆幸自己还可以遇上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样子不错的帅哥。尽管孤男寡女的也比一个人孤零零的好。不过还是要警惕点,毕竟是在这样一个夜晚,碰上的又是一个陌生男人。

“那个,我也是乘错了电车刚下车的。不是本地人,正在看这里是个什么车站呢。”

“现在都快11点了,估计刚才我们乘坐的那班车应该是末班车了。哦!原来这个车站叫野菊!还下着这么大的雪,这里肯定里是个离都市很远的北面站头。”

石晨抬头看着石柱牌上的站名,回过头看着紫静说道。虽然离紫静有几步远,但还是发现对方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可是想想又不可能,在这样一个连站名都是第一次听说的小站,怎么可能会遇见认识的人呢。

“啊呀,这可怎么办,不知道车站外面是否会有出租车,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坐出租车返回去了。”

“那要不,去车站门口看看。不过这么晚了再加上又是这样一个偏僻的小站,估计这个时候不太可能有出租车的。哦!这里有台自动售票机,看来这个车站是个无人车站了。”

紫静冷得缩头缩脑地,跟在石晨的身后面跺着脚走。没想到前面的石晨,发现了自动售票机便停了下来,于是紫静的身体便碰在石晨的身上。两个人互相看着都尴尬地笑了起来,这一笑让双方都觉得一下子缩短了,彼此之间的陌生距离。

“对不起,你们……”

“哇!”

紫静又是一声惊叫,情不自禁地拉住石晨的胳膊,躲在了石晨的身后,然后探出脑袋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飘来一个细长的白色影子。犹如那漫天飘飞的雪花,不知不觉地飘到了,正在聚精会神探讨怎样度过,这个雪夜的石晨和紫静身边。当稳住眼睛一看,原来是个着一身白色装束的女孩时,紫静红着脸赶紧缩回了自己的手。

“我说你们不用找出租车了,这里过晚上6点后,很少有乘客下车,所以找不到出租车的。而且这附近也没有可以投宿的地方,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到我家去休息吧。今天又下着如此大的雪,看你们这副打扮要在车站待一晚的话,肯定会冻成冰块的。”

晴善意笑着对石晨和紫静说道。没想到还能在这样的情况下遇见晴,也算是今天一天里倒霉中的庆幸吧。

“你家离车站不远吗?”。

“嗯!”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车站呢?”

“来接人,没有接到。”

石晨拉拉紫静示意她不要再问下去了,估计这样一个情人节的夜晚,晴没有接到人情绪一定不好,所以连话都不愿多说。他们跟在晴的身后默默地走着。

天上的雪飘得越来越急,越来越大,淅淅沙沙。路两旁的街灯在风雪交加中摇摇欲坠,晴白色的身影与雪连成一片,缓缓地在积满雪的路上走着。

“这雪下得这么大这么急,难怪晴走过的脚印都在一瞬间被雪覆盖掉了。到底是山里下的雪都和城市不同。”走在后面的石晨看着前面的晴,身后的脚印这么快就被覆盖掉了,暗暗地感到惊奇。

(5)

“房间里暖和,把大衣月兑了,我帮你们挂起来。我叫晴,这是我的房间,我家没有其他多余的房间了,你们将就着休息一晚吧。我去隔壁我母亲的房间。”

晴把石晨和紫静领进自己的房间,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俩人,脸上露出的尴尬样子,便自顾自地把他们安顿在自己的房间里。然后微笑着转身离去,像一阵白色的烟雾一样消失在门外,房门静静地被拉上。

在车站上虽然初次见面,但毕竟是那样一个空旷的空间,即使有些陌生,而夜色的朦胧和灯光的摇晃,让人在心理上多少可以遮掩一些陌生的尴尬。现在却是面对面地站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里,虽然柔和暗淡的灯光,仍旧解除不了石晨和紫静,在房门关上的刹那间,突然升起的窘迫之感。

毛绒绒的白色地毯;白色的锦缎床罩;白色的沙发上斜躺着一只白色的小绒狗;白色的台灯在白色的床头上,旋转着一轮一轮的淡淡光线;还有一束白色的稚ju花,在一个长颈圆肚的白色瓷花瓶里,静静地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清香。

整个房间到处都显示着,主人是何等的钟情于白色。然而白色到底还是一种冷的色调,尽管暖气弥漫在空气里,依旧令人从心底里透着一丝丝隐隐的莫名的凉意。

“啊啊,没想到情人节竟然会乘错车,被困在这样一个无人小站。对了,这个小站叫野菊?站名倒是很好听啊。”为了打破尴尬的相对,石晨看着已坐在对面床沿上的紫静,微笑着说道。

这一看石晨的脸色开始慢慢地变得严肃起来。紫静身着的那条咖啡色连衣裙上,留着斑斑点点的痕迹。那暗红色的痕迹立刻让石晨的眼前,再现起酒店里那一幕不堪的西洋精。世界真小,这样的事也能被撞上,难怪刚才在站台上看到紫静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有些熟悉。石晨看着紫静的眼里,开始升腾出毫不客气的鄙视神情。

紫静不知道这个才见面不久的男人,为什么好好的会忽然间,用一种很刺人的目光盯着自己。之前还很客气很礼貌地一直露着笑脸说话,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也开始在不断地缩小。可是转眼间却又变得冷冷冰冰的,仿佛什么地方得罪了他似的,完全像换了一个人。

“都说女人多做怪原来男人也这么会做怪,而且越帅越做怪。以为自己帅一点就了不起,忽冷忽热。哼!还好是个不相干的人,最多不理他就是了。不过今天是真的倒霉透顶了,什么样的怪事怪人都让自己给碰上了。”紫静原本就压在心里的懊恼又一股脑儿地冲了上来,于是也毫不客气地怒视着石晨。

“真是个狐狸精,看她那一本正经的样子,还装得挺正经。要不是亲眼看到她被部长夫人羞辱的话,还真以为是个好东西呢。弃!居然要和这样一个东西面对面地呆这么长时间,真受不了。”石晨的脸上越来越多的不肖毫无掩饰地显露出来。

两个人面对面莫名其妙地怒视起来,谁也不再说话。本来就不大的房间越加显得狭小,满屋子飘散着看不见却感受得到的硝烟。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晴端着茶盘站在房间的门口,依旧是一幅微笑的神情。

“没什么招待你们的,来喝杯茶暖暖身子。这是我们这里的特产稚ju花茶。我们这里每到稚ju花开的时候,到处都是白色的花海,很漂亮很清香的。所以将稚ju花摘下晒干后,做成稚ju花茶。”

晴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屋子里不协调的气氛,自顾自地将茶杯分别端给石晨与紫静,用微笑的目光督促他们两个喝。出于礼貌石晨与紫静只好分别端起茶碗,看着那茶碗里在热腾腾的气雾中,缓缓地打着圈圈的白色稚ju花,忽然间心头涌上一股暖流。

晴照旧微笑着接过,两个人手中的已喝干的茶杯,然后托着茶盘转身走出了房间。

“晴走路的样子真好看啊,从来没见过有人走路的姿势这样好看,即使是女孩子。那碎碎的步伐让人显得窈窈窕窕,再加上那一身长裙掩盖住了脚,看上去哪像是走路阿,简直就是在飘哇。”紫静情不自禁赞叹起来。

稚ju花茶真的好馨人,那淡淡的清香缓缓地流入体内,渗透了心扉,渗透了每一寸的肌肤,把一切不快的东西都统统地化解了。石晨和紫静的脸上又互相开始露出善意的微笑,空气里开始弥漫起温馨的气氛。

不知道怎么开始的,紫静开始述说起自己整个晚上的遭遇。那个该死的男人害得她出尽了洋相;那杯该死的葡萄酒浇得她一脸一身;那该死的铁塔警备员把她当自杀者处理;那趟该死的电车把她,无缘无故地载到了这个大雪飞舞的山里。在情人节的晚上遇上这么多倒霉事,你说还有谁会比我更倒霉呢。

嗯嗯!石晨点着头看着紫静激动地述说着。这时他才明白自己原来误会了紫静,不过看那样子紫静显然不知道,自己看到那一尴尬的一幕。那就装着不知道的好吧。

“我叫石晨,你呢?我们居然还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呢。”

“是啊,我叫紫静。”紫静微红着脸,目光离得很遥远似地看着石晨。

不知道是暖气的原因,还是那稚ju花清香的作用,竟然有一种酒醉的感觉洋溢在身上,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两个人的心头。异样的感觉?有点迷惑?有点心跳?有点渴望?有点腾云驾雾?有点很美妙?

“噢!紫静!我们以前就认识吗?现在才相遇是不是有点晚了啊。”

“嗯!石晨!可能是这样的吧……”

原本坐在沙发上的石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已经坐到了紫静的身边,很自然地捧起紫静的脸轻轻地吻下去。紫静两手无力地搂在了石晨的脖子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房门外一个白色的影子静悄悄地立在那里,脸上露出一抹怪怪的俏皮的笑容。

(6)

一只手轻轻地搭在晴的肩上,不用回头晴就知道是妈妈。收起脸上那一抹俏皮的笑容,晴回过头心痛地看着母亲苍白无力的脸庞。

“孩子到时间了,你不能总留着他们啊。该让他们走了呀!”

“可是妈妈,难道就不能让他们继续相爱吗?你看其实他们很有缘分很般配的啊。”

“唉!晴啊,缘分这东西那是随天意的,就像命运一样没有办法可以改变的啊。”

晴欲言又止地垂下了眼帘,伸出的手迟迟不肯推开眼前的那扇门。回头看看正用目光督促着她的母亲,她嘟嘟嘴很不情愿地推开了门。

原本很寂静的被大雪装扮呈白色的群山间,忽然间变得格外的喧闹起来。空中盘旋着直升飞机,是各大媒体在竞相直播;停在边上的警车顶部的警灯不停闪烁着,带给人一种紧张的气氛;消防队员和警察来回穿梭的身影,与雪白的大地形成了清晰的对比;人声和飞机螺旋桨的呼呼声,以及金属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然后盘旋在仍旧飘着雪的上空。

忽然间几条警犬围在一处汪汪地叫个不停,并用爪子拼命地刨着积雪。警察和救护队员纷纷地围拢过来,很快就清除了厚厚的积雪,透过脚下电车的玻璃门看到一对紧紧相拥的男女,靠在车厢侧壁上。

昨夜情人节由于漫天的大雪造成了电车月兑轨事故,整趟电车横翻在线路的外边。连续不断地下个不停的大雪,影响了整个救护过程,直到天亮才发现了车厢里的这一对年轻男女。看那紧紧相拥的架势,不容怀疑地让人认定是一对相爱的恋人。

当他们两个被很快地救出来后,现场上所有的人都围拢上来,大家热切地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这对刚被救出来的年轻人。两位救护队员同时模着两个人的脉,然后缓缓地回过头,对着大家遗憾地摇了摇头。刚才救出来时的那一片欢呼声顿时消失了,空气开始凝固起来。也就在这个时候,大家才惊奇地发现不管怎么搬都搬不开这两个冻僵了的身躯。他们紧紧地相拥着,脸上没有一丝痛苦的神情,仿佛在默默地自顾自地享受着两个人的世界。

“警长,男的叫石晨,女的叫紫静。”

一位警察将从车厢里发现的,两张驾驶执照递给一位警长。警长默默地接过驾照,看了许久那上面两位年轻人的青春的面容,抬头仰望着还飘着纷纷扬扬白雪的天空,然后两眼有些潮湿地说道:

“那就不要再动他们了,就这样将他们一起抬上救护车吧。”

石晨和紫静彼此相拥着,被抬上了停在路边上的救护车。救护车一路呼啸着,在白雪皑皑的群山环绕的路上盘旋飞驰。

雪地里站着一些闻讯后赶来的人们,大家默默地看着眼前的情景,不由地想起了两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大雪纷飞的情人节发生的悲剧。

晴曲卷着身躯坐在车站等了整整一个晚上,那夜大雪下个不停,气温也特别的低,据天气预报报道有零下十度左右。第二天上午当乘车的旅客发现,浑身披满了白雪的晴时,她早已停止了呼吸,而两眼却直直地盯着,一直延伸到尽头的线路那端。据说那天晴一直发着高烧,是被冻死在车站上的。

躺在家里原本就病魔缠身的母亲,听说这样的噩耗后便立刻昏晕过去,再也没有醒来。周边的邻居将这孤苦伶仃的母女俩,安葬在车站边上那一片稚ju花地里。后来康信的父母,将康信的骨灰和一只装着订婚戒的精美小盒子,也一起埋葬在晴和母亲的身边。据康信的父母说情人节的晚上,康信失约是为了赶时间而出了车祸,送到医院后,虽然经过了抢救,还是在二天凌晨去世了。算起来也就是晴在车站被冻死的那一刻吧。

假如康信没有出车祸,晴也就不会被冻死在车站上。假如晴不被冻死,晴的母亲也就不会这么快伤心地死去。可是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时候是没有假如的啊。

那以后这个原本美丽的小站,就更没有人愿意来乘车了,不久就彻底地废弃了。所有的电车不再停靠这里,于是周围住着的人们都努力将这个小站忘却。可是没想到两年后,还是在情人节这样一个日子,还是这样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这里依旧发生了另一场悲剧性的事故。

当所有的救护工作结束,月兑轨的电车也被清理掉后。这里又恢复了原本寂静,群山依旧连绵,被废弃的美丽小站,依旧孤零零地依偎在山水之间。小站不远处立着的墓碑上,雕刻着晴和母亲和康信的名字,在那墓碑的后面仿佛依稀可以看见,一个白色的人影在晃动。

那是晴吗?那个美丽善良的女孩?似乎有一丝缥缈的歌声从她的身边飘了过来,细细地飘荡在群山之间:

白雪皑皑的世界里,

我们相逢在陌生的空间,

为何只是那样片刻的短暂。

人海茫茫的尘世间,

我们相拥在情人节之夜,

为何才开始就不能有未来。

稚ju花盛开的荒野,

飘散着淡然馨人的清香,

终究无法挽留逝去的生命。

美丽与悲哀同在太伤感,

相爱与别离共存太凄凉。

没有一份情可以完美吗?

没有一份爱可以永恒吗?

沧海桑田变换不变的是悲哀,

情天恨海翻转循环的是情殇,

一个离别在悲剧里消失,

一个相逢在悲剧里上演。

假如苍天真的有眼,

请你让人间

情人节里每一对情人,

不再有悲情,不再有离别,

只要有相爱,直到那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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