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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上回,卿辰一身酒气地敲开了门。濮阳醇下意识地撑着他,将他扶进屋里坐下。

刚要转身给卿辰找个汗巾子擦擦脸,却被卿辰抓着胳膊。未等她反应过来,便被他从身后环抱起来,紧紧地。不过因为喝醉了,整个人的重量都仿佛压在濮阳醇的身上一般。在她披着的长发上使劲地嗅了嗅,脸贴着她的脸,迷离着眼睛,带着酒在体中再度发酵的味道,软软地道一句,“别待在屋里,闷。”

“你这样,还想上哪?哎,瞧你醉的,你在这等等,我去给你弄杯醒酒茶来。”

刚要解开卿辰环在胸前的手,可他却抱得太紧,濮阳醇连自己的手也抽不出来,只听耳边温糯的声音咕哝道,“我和你,一起去。”

濮阳醇无法,只好由他,借着月色,濮阳醇好不容易热好了一碗醒酒茶,让卿辰喝下了,他那醉醺醺的样子方算好点。

宫墙上,卿辰握着濮阳醇的手,自刚才出了房门便一直握着。那卿辰一身靛青色长袍,濮阳醇则是月色的诃子裙,同色的深衣草草披着。夜里起了些风,吹起他二人的衣摆,月光下,银河里的星辰一般。这二人这般闯来,守卫见濮阳醇使了个眼色,便知趣地退下了。毕竟王爷的醉态让外人看了不好。

好不容易让卿辰搀扶着坐在了宫墙边上,安静地坐在卿辰的身边,二人皆不语。半晌,卿辰方问道,“你怎么也不问问我为何喝这么多酒。”

濮阳醇浅笑道,“问有何用?问了,你便能少喝些?”入秋了,夜渐凉,濮阳醇穿的单薄,双手寒噤噤的。

卿辰坐近了些,“傻妹子,做妻子可不能这么做,如此冷漠,小心为夫不高兴了休了你。”

“这时又认我做妻子了,平日里径自做你的王爷,也无暇顾及我们,我倒也乐得清闲,只当从前在婉妃身边一样。如今吃了酒了倒想起我来,又来招惹我,什么妻子为夫的,我可没当你是我的什么夫君,所以何必管你呢。”话虽锋利,可声音却是平日里的轻柔。

卿辰笑道,“你这话里,可有怪我的意思?”

“你径自斟酌罢。”

“别成日对我不冷不热的,我一个大好青年,在你这么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面前,待久了是要憋出病来的。”

“胡说什么呢,我不过是说你日日早出晚归的,府里也不知你是好是坏,即是要关心你,也无处寻你。”

卿辰笑道,“那还不是一个意思?”

“再拿我打趣我可走了。”濮阳醇作势要走,卿辰忙拉着,笑道,“快坐下,我们好好说话。”

濮阳醇方坐好了,道,“那你说说,你为何喝这么多酒?”

“你猜猜。”卿辰将胳臂搭在她的肩上,喝了些酒,又似儿时那般爱胡闹了,濮阳醇将他的手推开,卿辰正又想伸手过来,让濮阳醇一眼给瞪回去了。转而顺势握起她的手,濮阳醇无法,笑笑,只能由着他这样。

“是在,做样子,给谁看么?”

卿辰怔了怔,“……”

“看着是喝得多,可你日日回来,醒醒酒,又回书房看书去了。买醉的人,可不是这样的。”看着卿辰那样子,濮阳醇笑着接道,“只不过今日醉大了些。

“今日是我母妃祭日。”原来今日是琼妃的的祭日,自己竟一无所知,想起自己这个媳妇儿当得这般失职,濮阳醇不觉不好意思了起来。

卿辰笑道,“没事儿,今年我自己也忘了告诉你。明年,我再带着你陪母妃喝酒去。”濮阳醇浅浅笑笑点点头,不复开口。半晌,卿辰终开口道,“说罢。这几**总是晃神,有什么心事似的。见着我又是欲言又止的,今儿个晚上我也不打算回书房看书了,你干脆便说了罢。瞧你憋得我都难受。”未想到卿辰竟什么事儿都清清楚楚的。

“好吧……还在宫里时,你是下定了心,要太子的命,对不对?”

卿辰望着濮阳醇,醉后混沌的眼里好像有了几丝光芒,“你怎会这样想?”

濮阳醇望着墙外沉睡的城,长长的睫毛浮着月的光,“皎玉曾说二哥哥战薨之事传来那日,你同大哥哥吃了半日酒后回来便病得那样了。我且不说你那酒里有什么,他那常嗽得毛病最忌讳渥出热证,本就不该吃酒的,外加上你们俩风地里吃得痛快,没病,也要做出病来。你这做兄弟的,怎会不知这些道理,他那久病之人,也怎会不知道呢。太子的病,早晚要了他的命的,你又何必这样着急,兄弟的情分都毁了。”

“你年纪轻轻的,竟想得这么些。”见濮阳醇皱着眉,越说着,越勾起她的气来。卿辰笑道,“你那心可比我想的还要黑暗呢。”

“什么意思?”

“你觉着,我为何要害太子?”

濮阳醇冷笑道,“你们兄弟间明争暗斗的,理由该不难找罢?”

卿辰道,“太子的病,迟早不中用的。一如你说的想让他死,不过耐心等着便罢。说起老大,他若健康,以他的沉稳同谋略,他做皇帝,我为王爷做辅倒也罢了。”

“你是说……”

“你进宫的日子也不短了,自然也该清楚。太子那病也不是一日两日得的风寒,是打娘胎里带来的,这样的病,不好治。别说他能否撑得到登基一日,他这么个身子,就是太子之位,能否稳坐都未知。”

“听你刚才的意思,他若做不成皇帝,你便不甘只做个王爷了?”

只见卿辰望着濮阳醇颇有玩味地笑了笑,虽说酒气没那么重了,可面上还是微醺的样子。倒也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濮阳醇。

濮阳醇也不理他,接着道,“既有那宏图大志,又为何同三王爷走得那么近?他那人,也不是个善茬。”

“这你也知道?”

濮阳醇撇了撇嘴,“在宫中时,你俩瞧着便挺要好的。可如今到了你身边我方知,你们往来这么密,又是差人送来这个,又是差人送去那个的。……卿辰,究竟是你想做皇帝,还是他想做皇帝?”

卿辰望着远处一脉银河,道,“老三这样的人做皇帝,这天下早晚要砸在他手里。他虽然机智有余,但野心过大,心性过于自负浮躁了。”

“那便是你了。王爷你,自己想做皇帝?”

“你觉着,这事儿靠谱么?”

濮阳醇看着卿辰的眼睛,那深潭般的瞳仁里道出的不再是玩世不恭,那般的坚定,从他的眼里,很少见过。她别过脸去,只冷冷道,“我先问你,你若无心杀太子,可是韩王的主意?”

卿辰笑了笑,“并未有人要杀他。不过正巧,那日我们为缅二哥,便也不顾那么多,太子方病了的。”濮阳醇不语,卿辰便道,“我何时骗过你。”

濮阳醇本想着,那卿辰不过助韩王一臂之力,将来功成身就,享尽荣华富贵便罢了。可看他在灵武这数月,虽说日日不在府里,濮阳醇也不知他具体在做什么。但正如看出卿辰装样子一样,总觉得卿辰在谋划这什么,胸有成竹的安排着部署着。今日一席话,终于清楚,原来他的野心比韩王更甚,如今附在韩王身边,可心中却密谋着夺储之争中渔翁得利,他的心机之深是濮阳醇未曾想到的。

见濮阳醇半晌未出声,卿辰道,“怎么?吓着了?还是,在为你大哥哥唏嘘呢?”

“都是……靠不靠谱,我不好说。这条路不好走,若是一步走错,此生,便就此搭进去了。”

“身为皇子,我怎愿苟活?”

倒也是了,旁的不知,可五爷的心性儿,自己倒是清楚的。平日里虽不羁,待人,也总有股子傲气在。可想起他今夜所说的话,看样子,这卿辰是要伏在韩王身边厚积薄发了:待到自己的势力逐渐强大起来,方再有所动作。

仔细想来,却又佩服卿辰的隐忍同谋略,在宫中竟能默默地淹没在众兄弟之间,从不出头,从未有何出色的见地,在众臣眼里既不算资质平庸,也不算出类拔萃。可心里却蕴藏着这般宏大的“阴谋”。就像长满软草的沼泽,吸引着生命向他慢慢靠近,直到无声无息的淹没在他的深潭里,被他吞噬。

“娶我,也是你夺位大计中的一部分么?”

“自然是的。”濮阳醇惊诧地抬起头,却见卿辰顽笑着,“没了你伴着,这称皇的路,可难走呢。你那清净的性子,我浮躁起来,最是需要了。”

濮阳醇想了想,冷笑道,“说称皇便称皇,那倒容易了。倘若太子好了呢?倘若韩王瞧出你的端倪了呢?倘若你们在这争,让别的皇子坐收渔利了呢?倘若,还未怎么,便让人暗中害死了呢?在这灵武小城里,你拿什么同人斗?你若喜我这清净的性子,为何自己又这般入世地去争呢。嘴上说的倒好听。”

“就这么对我没信心?”

“我该对你有信心么?”卿辰正要开口,濮阳醇却抢先道,“乏了,我先回去了。”

生怕自己心里的那句话月兑出了口,忙臭了个脸,逃回了寝殿。若是让他听去了,误会了怎么办……可自己这话,明明便是肺腑里生出来的啊。无心再去考究自己如何生出这样的念头,还是好好睡去吧。

“我不想你死,卿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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