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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我们还有两年

有浓烈的火苗在吞噬她,漫过她的肌肤,一直将焦灼深浸她的心。团团簇簇的灼烫感如响雷一个接着一个在她的心房炸开,炸出支离破碎的疼。

眼前的光在眨眼间弥漫散开,刺得她眼睛都睁不开。

她的手腕被那股熟悉的清凉缠绕,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微蓝,你怎么了?”

湛谨笙听到门口的声响,推着轮椅过来开门,看见一脸愕然的她怔怔地站在门口,保温盒掉在地上,滚烫的汤汁淋了她一身,她却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她缓缓抬眼,他俊朗的容颜在这片温软的光中朦胧得如在遥远的彼岸,让她伸手不及。即使拼尽全力,她也无法真正地触碰到他。

“放开我。”她开口,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清冷。

湛谨笙一愣,随即紧抿双唇。他知道她在门口已经不是一时半会儿,之和的话她早已听得一清二楚。但他反而将握住她手腕的指节紧了紧,“之和,叫医生过来。”

呆怔的叶之和才回过神来,连忙按了呼叫器。

“放开我!”她再次冷冷地低吼。

他充耳不闻,一发力把她从门外拉了进来,“快坐下,等医生来给你看看。”

她死死地盯着他,恨不得用此刻如刀的目光将他那张淡然到如湖水的脸划出深入湖底的波浪。终于一脸厌恶地将他的手甩开,退到墙角,直直地站着,即使受伤的双脚已经开始打颤。

“解释。”

解释,她需要一个解释。需要他亲口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跨越了千山万水来寻他,鼓足了所有的勇气去爱他,现在却听到这样一句话,这样一句让人世界崩离的话。

谨悦再过两年,就是你的未婚妻了。

谨悦就是你的未婚妻了。

谨悦是你的未婚妻。

是湛谨笙的未婚妻。

叶之和轻拍湛谨笙的肩膀,抬眼看看微蓝,沉默着退出了房间。

湛谨笙看着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她,心疼地伸出手,瞧见她浮满苍白的脸,指尖划过空气,收了回来。病房里的灯光慢慢凝结,终于在快完全到达冰点的那一刻,微哑的声音割过他干涩的嘴唇:“我是湛旭甫的养子。”

她惊异地抬头,他侧着头,没有看她。

侧脸的弧线在唇角浮动,“我在湛家的使命就是继承湛氏,并且,”他突然转头,漆黑的双眸点上了悲凉的坚决,“娶谨悦!”

她再也站不住脚,感觉脚下的地板都震动起来,颠簸得她整个人都快倒下去。好不容易站稳,她的手臂已被他牢牢地握住。这样的触碰,她觉得比腿上的灼热更加让人疼痛,直疼到心里去。她挣扎着要甩开,他却一把将她拥入怀里,桎梏得她连呼吸都艰难。

“我要回国。”她喉头发紧,半天才说出话来。

他声音有些微颤,“两年,老爷子说了,谨悦满十八岁之前我都是自由的,我们还有两年。”他从未有过这样请求的语气。他只是怕,害怕失去她,在决定大胆去爱她的此刻失去她。

“我要回国。”她依旧固执。

“夏微蓝!”他有些恼怒,忍不住吼出声。

她的唇几乎要挨上他的耳廓,一字一顿,“这样没有结果的感情,我宁愿,不要!”

如果注定最终要再次背负伤痛,那此刻的美好,宁愿不曾拥有。否则只会加重伤痛的分量。她已经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承受的伤痛。

最后一个字刚吐出,她腰上一紧,霸道得有些痴狂的吻便急急地落在了她的唇上。他因为住院已经很久都不曾抽过烟,以前被烟草气息所掩埋、专属于他的清香一点一点地送入她的口中,似青草的味道在口中化开。

微蓝一度有些沉迷于这样的诱惑,恨不得就这样永远都不要月兑离这甜腻的美好。可他的气息越浓烈,她的思维就越清晰,仿佛被朝阳所四射的阳光照亮一般,明亮得连自己都有些诧异。也许是因为太害怕,太害怕再次受到伤害,所以逼得自己不得不在此刻坚守自己最后的一点坚持。

她推不开他,只得狠狠一咬,嘴里顿时漫生血腥味。

他这才放开她,注视她的目光纠缠着悲伤与愤恨,直到混乱到陷入一方黑洞,再看不清神色来,“你确定?”他的声音沉冷到极点。

疼痛已经蔓延到了全身,她咬紧牙关,重重地点头。

他“腾”得一下就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他的左脚还打着石膏,阴影投在她的身上有些摇晃。可电光火石间,她的颈项已经被他狠狠地扼住,后脑勺撞在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她顿时眩晕得厉害,喉咙在他越发大力的紧扼下连空气都放不进一丝。她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的他也开始变得模糊,模糊得如虚渺的幻境,模糊得如此刻的痛苦来自于自己的双手。

在眼皮快要合上的那一瞬,他才松了手。她顺着墙滑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咳嗽得连胸腔都嗡嗡地泛着疼。

“两百万!”

湛谨笙俯视她,血红的眼睛似乎能喷出火来。

她护着脖子,疑惑地看他。

“你不是那么喜欢钱吗?”。因为喜欢钱才和他在高级场所相见,因为喜欢钱才在他的威胁下一次又一次忍受他的坏脾气和他见面。他冰冷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两百万,我买下你两年的时间!”

一股长满倒刺的怒气从微蓝心底拔起,“湛谨笙!”

他冷笑,“你觉得太少?那我再加一百万!三百万,够了吧?”

她气得浑身发抖。让她这样狼狈却仍旧决定争取的感情现在竟成了他随便可以用钱买下的货品,低贱到她还可以讨价还价!

“夏微蓝。三百万已经不是小数目了,对于你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他的嘴脸在她的眼里扭曲到可怕,狰狞到可恨。她膨胀的怒气激得她起身一阵疾风划下,响亮的巴掌落在他的脸上。

她微疼的手掌在半空中停住,如他们的感情,生生地停住。

停在伦敦初夏潮湿的夜里,潮湿到可以滴下泪来。

“湛先生,谢谢你的抬举。恕我消受不起。”终于夺门而出。

“送我回国。”她不停地走,路过站在走廊外的叶之和身边,也只是抛下这句话,依旧快步伐地往外走,恨不得在下一秒就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白色监狱。

这里不仅可以滞留生命,也可以滞留无数人的感情。包括她的,即使不是因为生离死别,她和他的感情也被埋葬在这个白色的监狱里了,或许,永不超生。

不,已然,永不超生。

叶之和本想说些什么,面对一脸沉郁的微蓝,却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来讲。他不知该生气还是该遗憾,他只知道从湛谨笙九岁时到湛家的时候,他们就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兄弟。这十八年来,他一直看着湛谨笙小心翼翼地,生怕自己对谁动了感情,所以一直在外人面前永远是一副冷冰冰的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样子。唯独对她,夏微蓝,自私地赌上了这一把。却没想赌局还没开始多久,就输得一败涂地。

可这能够怪微蓝吗?对于叶之和来说,没有结果的感情只不过是情场上的一场游戏罢了。但对于微蓝来讲,就不会是那么简单了。它可以是美好的回忆,也可能成为永远治愈不好的伤,只会随着时间的流转而发脓溃烂。

此刻的叶之和就连夏微蓝在车上发脾气一把扯下平安福都大气不敢出一口。

她感觉不到难过,只是觉得心烦气躁,心里就像无数的蚂蚁爬一样,痒得难受,难受得火大,火大得发狂。她清楚得知道,这是她难过到极致的表现。小时候,妈妈刚离开的时候,她也经常这个样子,因为难过而焦躁地乱发脾气。

那平安福和机器猫在她的眼里越发的碍眼,干脆一把夺下,滑下车窗,奋力地扔了出去。“扑通”一声,陷入了黑沉的泰晤士河中。

这样的东西,湛谨笙已经不再需要了。

留有她痕迹的东西。

她一回到公寓就更是火大,因为这两三周下来,这公寓里的东西到处都可以看到她的影子。她晾在阳台的衣服,她放在卫生间的洗漱用品,她置备得齐全的厨房用品……她本来还拿着一个编织袋在好好收拾,一件一件地装。可总觉得越装越多,越装越乱,到处都是她的气息,她不要!她不要!她要这里干干净净地仿佛她从未来过,来到这个尽显她愚蠢的地方。

她心里的焦躁愈演愈烈,开始无法控制,她把她买的她用的东西全部摔在地上,噼里啪啦地向成一片,碎了一地,碎片砸在她的身上,激起无边无际的疼。

叶之和实在看不下去,伸手去拦她,她更是烦躁地一甩手,他一个踉跄就倒在了沙发上。

她不管不顾,继续发着疯,想要把心里满积的委屈发泄出来,掏得干干净净。她把他医院里别人送的花带了回来,欢喜地去买了几个透明的玻璃花瓶,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得跟水晶似的。她被那耀眼的光迷了眼,恼怒地伸手就把花瓶掀到地上,碎片溅到她烫伤的腿上,割除一道道血口。

叶之和急忙从沙发上爬起来,用力钳制住她的肩膀,“微蓝,你发什么疯!”

她一被强行制止就恼,想也不想抓过叶之和的手臂就狠狠地咬下去,牙齿一下子就陷进了紧绷的肌肤里。

她又在闹腾了。趁爸爸不在,小小的她又可以这样尽情闹腾了。叫喊着“妈妈”,打掉护士递过来的药,拔掉输液的针头,被子枕头扔了一地。就连临床小朋友父母好心送的水果她都甩了一地,四处散落着。

护士和医生都抓不住她,只有他,拨开护士就走了进来,宽大的手掌握住她削瘦的肩膀,语气凛冽地吼:“微蓝,你发什么疯!”

除了突然变化的父亲,没人对她这么凶过。她气得苍白的脸都转为了铁青色。凭什么要他来管她,她自己的父母都不管,凭什么让他一个这几天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来管她。

她抓过他的手,一口就咬了下去,用力再用力。直到口里发甜,她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伤到了他。她慌忙放开她的手,盯着那个冒着鲜血的伤口,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他竟然连眉头都不曾蹙一下,只是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她的背,轻声在她耳边低语:“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她心里狂躁的火焰在他的柔声细语下竟如淋了一场春雨般渐渐熄灭,眼泪终于喷涌而出,“书泽,我很难过,真的很难过。”

回忆从眼前闪过,她立即松了口。看到叶之和的手臂只是多了一个完整的牙齿印才松了一口气,她有些抱歉地看他,“对不起。”

叶之和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根麻绳,粗声恶气地吼:“夏微蓝,发脾气要搞清楚对象!”

她神色立刻黯淡了下去。

是啊,要搞清楚对象。

可是,她已没有了林书泽。

如今,她已没有了湛谨笙。

一切,都要回归于原点。

来伦敦之前的原点。

“之和,我现在要马上回国。”

ps:最近的事情太多太多,又是考试,又是写论文,又是搬寝室,又是暑假兼职。真的不好意思啊,希望童鞋们继续支持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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