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寝室时,蒋晓洛已经睡下了。她怕弄醒了小洛,模着黑洗漱了一下也爬到了床上。
她脑子里乱得很,像是塞了一张光盘,胡乱点放着她上大学以来的图像,湛谨笙、周楚言、蒋晓洛,无数的脸朝她铺天盖地的压下来,挤得脑袋都要爆炸了。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才隐隐有些睡意。
刚刚快要睡着,一边的手机又不安分地震了起来。
这震动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突兀,吓得难得积聚的睡意瞬间消失,她连忙接过电话,那一声“喂”还没冒出口,电话那边就传来震耳欲聋的吼声:“微蓝,你快给我下来!”
她听出是叶之和的声音,疑惑地问:“什么事啊?
那边的话语让她大脑瞬间空白。
她翻身下床,一脚没踩稳,硬是从梯子上栽了下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她也顾不得疼痛,就连蒋晓洛叫她她都听不到,只是拼了命的往楼下冲。风从她的耳边刮过,刮得她耳朵都生疼,却怎么都刮不走叶之和刚刚的低沉声音。
她的步子因为拖鞋的牵绊有些不稳,一路踉跄。她干脆把拖鞋一扔,撒开光脚丫跑。
跑到楼下,看着紧锁的铁门,她恨不能一头撞出去。
叶之和就站在门外,把铁门摇得震天响,又骂又踢。
她慌忙去敲宿管阿姨的门,屋内的阿姨也听到了这巨大的动静,怒气冲冲地开了门:“是谁在踢门?”
阿姨一见到穿着睡衣、赤着双脚的她就愣住了。
她一脸恳求,“阿姨,求你开开门,我现在必须得出去。”
宿管阿姨瞅瞅微蓝,再瞧瞧还在发疯的叶之和,显然误会了什么,厉声道:“微蓝,你一向都挺听话的,这半夜三更可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
“不是不是,”她急得有点语无伦次,“我要见他,不是他。”
阿姨听着有点乱,知道她现在是碰上了急事,但也有些无可奈何,“微蓝,你是知道学校的规矩的,我可不能随便给你开门。”
“妈的,老太婆,你快点给我开门!”叶之和在门外叫嚣得更加厉害。
这样大的声音自然吵醒了不少人,开始有学生陆续从寝室出来,看看究竟怎么一回事儿。蒋晓洛也下了楼来,走到她身边轻声问:“微蓝,发生什么事了?”
她抬眼望着蒋晓洛,黑亮的眼睛里已经漫起一层水雾。只是她脑里杂乱得紧,怎么都理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微蓝,你等着,我给周益祥打电话。”叶之和看到她全身都开始颤抖,站在人群里,无助得像一棵风吹即倒的枯草。
得到了周益祥的许可,宿管阿姨这才开了门。
她重复说了无数个谢谢,等锁一开,一把拉开门奔了出去。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和叶之和迅速上了一辆车,消失在黑夜里。
明明是夏天了,她却觉得夜还是这样的冷,冷得全身都仿佛置于冰窟之中。
她从怀里掏出手机,想要去拨他的电话号码,却发现手指已经抖得不行,怎么都按不上。
开车的叶之和看到她的样子,有些心疼,安慰道:“他会没事的,你别太担心了。”
她呆呆地点点头。
他会没事的,他一定会没事的。
他那么神通广大,一个小小的车祸是不能把他怎么样的。
可是,为什么自己的心像是在风浪上颠簸,怎么都稳不下来呢?
她好半天才按上了拨号键,那边响了很久,接起的那一刹,她的心被风浪卷上了空中。
“夏小姐。”是莫然的声音。
她急急的问:“谨笙呢?谨笙怎么样了?”
“总裁他,还在急救室里。”
她听到莫然的声音有些沙哑,便知道他的伤势并不乐观了。心终于落入冰冷的海水之中,一直往下沉,直到黑暗的最深处。
她已没有心思去想叶之和的能力是有多强大,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办理好她出国的一切证件,也没有心思去想机场的人看到她此刻的装扮表情有多怪异。
她的心思放在哪里,她自己都已经找不到了。
她透过飞机窗口看着外面的黑幕,觉得好累好累,却又没有半点睡意。
叶之和递给她一杯热牛女乃,“微蓝,喝点牛女乃睡一觉吧。”
她轻轻摇头。
叶之和叹息一声,也不再说什么。
“为什么来找我?”她突然出声,声音飘渺得像是从这夜空中传来。
叶之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她在说话。
叶之和想起他在谨笙出车祸前打过去的那个电话,那个一向冷漠的人声音竟是从未有过的惆怅。
叶之和从九岁时便和他一起长大,他从来都是一副王者的姿态,几乎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倒他。
他想得的,想要的,他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
只是除了,一样东西。
叶之和一听,便知道他已经深陷入他这一辈子永远注定的缺失之中。
便挑着最近身边一些有趣的事情给他讲,想要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谁叫自己是他唯一可以如此坦然敞开心扉的朋友,唯一可以如此推心置月复的朋友。
可让叶之和挫败的是,他直到挂电话时还是那副怅然若失的样子。
叶之和忍不住低吼:“湛谨笙,就算本少爷真是个说评书卖艺的,你也应该给个笑脸打个赏吧!”
“之和。”
“嗯?”妈的,叶之和忽然觉得听到他的声音连自己都忍不住有些惆怅了。
“我真的,很想她。”
叶之和怔了好半天,等回过神来,他已经挂了电话。便不禁苦笑,“谨笙,你为什么不就放过自己一次,为什么不就大胆去爱一次,哪怕这是最后一次。”
“他说他很想你。”
她的睫毛如蝴蝶的翅膀微微一震,转而柔柔地笑了。
叶之和只觉得听到了蝶蛹破裂的声音,无数的彩蝶从她的微笑中飞出,绚烂了自己的双眼。
这样的女子,谨笙,你真的应该放手一搏。
她忽然就安宁下来,心里的潮水完完全全地安宁下来。
她敢保证他不会有事。
因为,他还要等着她。
对他说。
谨笙,我来了。
她不见了。
她本来就站在他的眼前,微笑着看着他。
他有些欣喜地上前,可他的手刚一碰到她,她就消失了。
消失在涌来的黑暗之中。
他走了好久好久。
走得好累好累。
可是这浓稠的黑暗中,出口到底在哪里?
他脑海里一直闪现着那条短信:楚言给微蓝表白了。他的心忽然抽紧,漫天的惧怕从远处奔来,化作一道利光割伤了他的双眼。
他想要去找她,想要抓着她的肩膀对她说:“不要答应,不要答应,等我回来。微蓝,等我回来好吗?”。
可是他怎么找都找不到她,周围除了黑暗,除了这令人窒息的黑暗,就什么都没有了,他的世界里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重,身体越来越虚弱。
他好想睡一觉。
好好地睡一觉。
谨笙。
他听到她在唤她,他四处望去,抓了一把又一把的虚无。
谨笙。
“微蓝,你在哪儿?”他大声吼,想要把自己所有的炙热的感情吼出来。
“微蓝!”
“我在,我在这儿。”她握住他的手,想要用手心的温度告诉他,她就在这里,就在他的身边。
他已经昏迷了两天了,躺在这白色的病床上,苍白得快要跟床单融为一体。
她每看他一眼,就觉得自己的心被割上一刀,却仍然舍不得离开他半秒。哪怕伤**织着伤口,织出了一张严实的网。
“微蓝,你去休息一下吧。”叶之和在一旁劝道。
她从下了飞机就赶了过来,一直陪在谨笙的旁边。连那身睡衣都还穿在她的身上,皱皱巴巴地贴在削瘦的脊背上。
她依旧摇头,“我想守着他。”虽然他已经月兑离了危险期,可是她想要他睁开的第一眼就可以看见她,听到她对他说:“谨笙,我来了。”
叶之和知道自己再怎么劝也无济于事,便出去给她买些东西吃。
她握着他冰凉的手指,白的像象牙一般,没有一点血色。
她忽然想起他印在自己指尖的那个吻,不知不觉中低下头,慢慢地吻了下去。
自己干涩的唇碰上那一点凉,如雪花融化在唇边,弹起细小的水粒。
她惊愕地去看他的脸,却平静地如同熟睡的孩童。
可是,刚才,他的手指确实动了。
她靠近看他,想要确定他是不是有了意识。
那两汪潭水忽然就失去了原先的屏障,清晰地映出她的倒影。
她吓得要跳起来,原先准备好的话也被兴奋冲散了,只是慌忙往外奔,“我去叫医生。”
“微蓝。”他低低地唤她。
她的脚步立刻停了下来,转身看他。他半坐了起来,定定地注视着她,那目光就像寻了她好久终于找到她,欢喜中带着缕缕释然。他修长的手伸向她,想要拉住她。
她便踱回床边,想要握住他的手。
可指尖刚要碰上,他却有些惊慌地缩了回去。
她错愕地看他,只见他微微张唇,轻声说:“我怕一碰你,你又会不见了。”
“为什么?”
他无奈地苦笑,“这只是我的梦啊。”
她这几日积蓄的眼泪终于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如狂起的大雨一样砸在她的心上,生生地砸出了千疮百孔。
他一看到她的眼泪有些急,想要伸手去擦,可又怕自己的一触碰,眼前的她又会支离破碎。
“微……”
刹那间,他的话语掩埋在她柔软的唇齿之间。
他觉得有清冽的甘泉滑进自己的嘴里,那细滑的香甜顺着自己的血液浸入全身沉睡的细胞,唤起一室的芳华。
“还觉得这是梦吗?”。她顶着两片红晕,睫毛上还停留着残留的泪珠。
她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勇气,竟然会主动吻上去,只是想要他知道她的存在,真实的存在。
他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红润的嘴唇,好半天才收回有些痴傻的神色。
“你怎么来了?”他撇过头,又恢复成一脸冷漠。
她看到他苍白的脸上竟有些红润,难道他害羞了?这么想着,她反倒自然了些,有点想要作弄他,便道:“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他倪她一眼,沉声问:“我什么时候说的?”
“你昏迷的这两天,每天都在说啊。”她笑笑,“一直叫着我的名字,难道不是叫我来吗?”。
她得意地看着他脸色的红晕越发鲜艳,就连叫医生的事情都忘了。
他也不再说话,就只是盯着窗梗上那只沐浴在阳光中的鸟,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看他沉默,才恍然醒悟要叫医生,撒腿就要跑,却被他一把拉住。
“怎么了?我去叫医生。”她有些疑惑。
他不说话,只是将她拉近。
她眉头皱得更紧,“怎么了?有哪里很不舒服吗?”。
她被他的举动弄得有些迷糊,只得由着他拉着她一寸一寸的靠近。直到他的气息拂在她的脸上,她才反应过来他是要干什么。双手一紧,便再次陷入了他轻柔的温软之中,洋洋洒洒地甜腻了整个心房。
窗梗上休憩的鸟儿忽然展翅窜上云霄,逆着光拉开一幕沉沦。
这一次。
就爱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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