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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凡走出县衙的时候,就被人请到了茶楼里吃茶。

刘记茶楼,高档茶馆,不是那种来了之后点一碗大碗茶就可以打发了的地方。想解渴,街边有茶摊。这里是有钱有闲的富人们消磨时光的地方。

来蔚县这么长时间,谷凡还是第一次踏入这种高档消费场所。当然谷凡是穷了点,虽然没来过,但不代表会诚惶诚恐,特别还是在有人付帐的前提下。所以谷凡很是坦然地坐到了刘逢对面。

刘逢最近很糟心,这个谷凡很厚脸皮地住到了颜舒家里,倒不是她担心颜舒会在身份未明的情况下与谷凡做出什么苟且之事,而是那明明是她的房子,为什么她连个把谷凡轰出去的权利也没有呢?

是的,她可以收回房子,但除非她再也不惦记着颜舒,不想着能与颜舒成一段好事,那么她可以这么做。可问题是她如果真的放得下,她又有什么必要收回房子呢?她又不差那两个房租,还白落人情呢!

两难啊!每次遇到颜舒的事,总是两难。

所以面对谷凡的时候,刘逢的脸色是相当的不好看。

谷凡看着刘逢的脸色忽黑忽青,不由担心地说:“刘夫人,你要是身体不舒服的话,咱们改日再约?还是身体要紧!”

刘逢不知道谷凡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再加上那假的让人作呕的关心,没当场喷给她看,都是自己风度好。

“不用你多事。”刘逢没好气地说。

谷凡耸耸肩,反正她就是随口说说而已,至于刘逢听不听就不关她的事了。

“不知刘夫人相约,究竟所为何事?请刘夫人言明,最近我实在有点忙!”谷凡也不客套,开门见山地问。

刘逢一听谷凡的话,更是气怒,她忙,自己很闲吗?冷笑一声:“你既然这么说了,那么我也不想兜圈子了。我就是想问一句,你——还有脸皮吗?”。

谷凡一愣,这种人身攻击真不像是刘逢这样的人会说的话,但也从另一个侧面来说,自己真的把她给惹急了。但是自己做的事,真的挺没品的,还是人家的房子呢,自己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住进去了。暗自苦笑,人穷志短啊。

“真的挺没脸皮的。”谷凡顺着刘逢的话说,也不是安抚,是真心这么觉得的。

闻言刘逢反而说不出话来了,这个谷凡要是真承认自己没脸没皮,就是赖在那儿了,她还真一时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赶她出去。不由一阵气闷。

“不过,我会尽快搬走的。”在刘逢不知说什么好的时候,谷凡又说。

谷凡想,反正她马上要到四平山去种玫瑰了,总不好晚上再赶回县城里,来来回回太耽误时间了,尤其要在冻土前把那么多玫瑰移植过去,可不是一件小事,能种多少还不一定呢。只是这样一来,她恐怕要有一段时间见不到舒儿了。

而此时,眼前还有这么一个人对舒儿虎视眈眈!

谷凡的心里其实比刘逢还不安,不是说她不信舒儿,而是有这么一个强有力的对手在一旁比着,怎么可能不胡思乱想?

“那好,你什么时候搬?人手不够的话,我可以找人帮你!”刘逢马上接口,态度是相当的积极。

谷凡有些无语,她也没说现在就搬吧,怎么刘逢的话给她的感觉已经吩咐人到门口等着了,只待她一脚踏出颜家大门,立马把她打包丢得远远的。

“不用了,我也没什么行李,一个人就够了。很快的。不过还是要谢谢刘夫人的好意!”客套话还是要说的,怎么着也在人家的房子里住了这么长时间了,刘逢能忍到现在才说,已经是好风度了,不能再苛求了。

刘逢心想,你这回一走,要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凭你的身家,能在西城找个地方住就不错了,正好和颜舒远远的隔开,那时你就知道你同我的差距有多大了,想发家,不是不可能,可也没有那么容易。迟早有一天,你会自己退出的。

于是心情大好,脸上也带出了笑意,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多事了。只盼谷姑娘尽早行事,咱们两厢便宜。”

便宜你个头!谷凡月复诽,你是便宜了,我可是麻烦了。面上还得带着笑,“嗯,当然。”

话说到这个时候,两人也没有别的话好说了,各自饮了一杯茶,便散了。

谷凡却不知道怎么同颜舒开这个口,虽然颜舒一定会理解,但她一旦忙起来,怕是两三个月见不着面了。还说什么要对他好,连人都见不着了,有什么好的。纵是颜舒什么也不说,自己与他这么朝夕相处了半个月,心里更是舍不下。

吱吱唔唔了半天,谷凡才把话同颜舒说清楚了。

颜舒沉默了一会儿,倒是笑了,“这有什么不好说的,你是忙正经事,我还能把你绑在裤腰带上不成?只是——”颜舒有些忧虑,“你同钱伯母两个,成吗?要不,我去帮你搭把手,虽然我什么也不懂,但总能帮你们做点杂事。”

谷凡怎么可能让颜舒去做这种事,心疼他还来不及呢,倒让他去做这种粗活累活,摇头道:“不行,你可不能去,家里还有伯父呢,你不在,伯父一个人怎么成?舒儿,听我的,有什么困难我会想办法的。”

颜舒知道谷凡是为他着想,不想让他去吃那个苦,可是她心疼他,他也会心疼她啊!

“我可以晚点去,早点回啊。”

谷凡看颜舒撅着嘴,不高兴了,忙说:“舒儿,我知道你想帮我,可是你想啊,我去种花,那么在花开之前,我是不会有任何收入的。家里还有你和伯父,我不能拿钱给你们,还需要你来贴补我……”说到这儿,谷凡突然说不下去了,自己真的是没脸没皮到一定境界了。

颜舒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听谷凡说得确实有道理,不但是自己的家,还有谷凡也需要自己来支撑的,吃的、穿的、用的,哪一项不要钱,还有马上就要过冬了——棉衣、炭火又是一笔大开销,如此一来,自己真的不能跟过去。

颜舒好生歉意地说:“我什么也帮不了你!”

谷凡悄悄地把手伸过去,握住颜舒的手,微笑,“傻舒儿——”他一人撑着他们三个人,还说什么忙也帮不了,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他更傻的人吗?

吃过了中饭,谷凡便去东旺村,跟钱花匠报告喜讯了。

钱花匠大喜,直说谷凡遇到贵人了,花田之事,万无不成之理。

谷凡脸上带着脸,心里也在感叹,何止是陈县令,自己是一路遇贵人啊。

“既然地已经拿下来了,有些话谷凡已经不能不讲了。”谷凡有些艰难地开口,后面的话实在不好启齿,如今却是不能不说。

钱花匠不以为意:“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

“钱伯母,我知道说钱是件挺俗的事,但还是不能不提。虽然陈大人给的地价相当优惠,但我手头实在太紧,恐怕一时半会地拿不出工钱给您,您看,能不能等花收获了,我有了进帐,再开给您?”谷凡小心翼翼地说完,有些不安地看着钱花匠。

钱花匠认真地听谷凡说完,脸色一直很平静,没有动怒,但也没有安抚的意思,开口便是直言,“我老钱,今天五十有三,无夫无女,不过孤家寡人一个,虽然不是多富贵之人,但也有二十亩薄田度日,尽够了。我若是贪那银钱,当日赵家许我五两月钱,我大可以答应下来,又清闲,又赚钱,那也就没了今日之事。我知你心忧,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当初答应你,也不是图你什么,只是心有些痒了。所以银钱之事,你也不用再提,日后你若是得了钱,给我我便拿着,若是手紧,不给也没什么,全当解闷了。”

谷凡大为感动,连声道谢。

“如今还有一事相求,不知村子里可有屋外租,我想着种花之事必是起早贪黑,回县城里太耽误时间了。”

钱花匠笑道:“你不说,我还要说呢。你且在我这里住下吧,还有一间房,空着也是空着,也不说租不租的,就当给我作个伴吧。”

谷凡也不矫情,“如此,多谢钱伯母了。”

钱花匠点点头,挥手打发谷凡走,“你去准备一下吧,尽快过来,入冻前有咱们忙的了!”

谷凡起身离开,回到颜家的时候,颜舒正拿着布料比划。

谷凡走过去,还未开口,就听颜舒说:“来抬起手来,我比划一下。”

谷凡马上站得直直的,由着颜舒拨过来拨过去。

颜舒抬头看了看了谷凡,嘴里嘟囔着,“果然又长高了,幸亏没下剪子。”

谷凡歪了歪脑袋,又长高了?拉过颜舒比了比,高了颜舒有半个头了,心里暗喜,“舒儿又给我做衣裳啊。”

颜舒把布料铺在桌子上,用粉块划线,一边说:“是啊,你本来就没什么衣物,天马上就要冷了,不赶着做怎么行?还要给你做床厚点的棉被,县城外面冷,冬天不好过啊。”

谷凡站在一边看颜舒做活,一边说:“嗯,那麻烦舒儿了。还有,我同钱伯母说好了,尽快过去,就住钱伯母那里,租房的钱也省下了,彼此还能有个照应。舒儿,你也只管放宽心,就是信不过我,还信不过钱伯母吗?”。

颜舒抬头看了谷凡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做活儿,“哪个担心你了?都是你自说自话。”

谷凡嘿嘿笑,也不说话了,只看着颜舒手腕抬起放下,又拿了剪子开剪,熟练轻巧。不一会儿,剪裁完毕,又拿起一边的线缝了起来。

晚饭是谷凡做的,当然味道是不能同颜舒做的比,但好歹也算帮颜舒分担了一些家事。颜舒原是不依的,但谷凡说:“帮你做点饭算得了什么事,舒儿,不要这么惯着我好吗?”。

颜舒有些不好意思,就随谷凡去了。

说起来生火这回事,还是来了这里以后学会的,教她的冬子为此事还笑了她好几天,笨手笨脚的,点不着火,还弄得尽是烟。后来又试了几次才成了。

颜父拿起筷子,才尝了一下,就皱起了眉,却也没说什么。

颜舒倒是吃得挺高兴的,嘴角一直上翘着。

谷凡悄悄看了看颜父的脸色,见他好似没有什么不高兴,便放下心来,毕竟是来颜家第一次做饭。

颜舒瞄了谷凡一眼,故意问颜父:“爹,你觉得今天的饭怎么样?”

颜父奇怪地看了颜舒一眼,怀疑道:“你是不是做饭的时候做了什么,总觉得欠了点火候,味道也不和平常不一样。”

“不好吃吗?”。颜舒不答反问,“我觉得挺好吃的啊!”

颜父摇了摇头,儿子每天那么多事要做,实在没有必要在这个问题上同他计较。饭当然是能吃的,但也谈不上什么好吃。

谷凡趁颜父不注意,对颜舒挤眼弄眼,颜舒抿着嘴偷笑。

舒儿学坏了,借着颜父的嘴嘲笑她呢。

可是看见颜舒笑得很开心的样子,又觉得被笑笑也没什么。

这么一想,谷凡也笑了。

颜父又不是睁眼瞎子,看儿子与谷凡眉来眼去的,不知偷乐什么呢,再一联想儿子今天奇怪的言语,当下便猜出几分来。

这谷凡愿意帮舒儿做饭,当然是好事,这是她心疼舒儿的表现。虽然他曾经跟谷凡说过这些事不用谷凡管,但谷凡做了,他的心里反而觉得宽慰。

他就当什么也不知道,由着他们乐去吧。

舒儿压抑了这么久,难得有人愿意哄着他开心。

晚上,谷凡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发现自己的东西竟是如此的少,一只小小的包袱便可以全数装下。

谷凡看着手里的那一只银镯,最普通的满天星,真的有些拿不出手,却是她身上最值钱的了。至于那海洋之心,看起来虽然漂亮,却只是一块合成水晶,细说起来还不如银镯贵重。虽然她与舒儿的感情不能用银钱来衡量,但一个人在自己的心中有多重,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自己总是要给舒儿最好的。

如今不过倾自己所有罢了。

没有太多时间容她慢慢糟蹋,第二日,谷凡便准备去钱花匠那了。

谷凡拉过颜舒的手,轻轻将银镯套到颜舒的手腕上,“舒儿,照顾好自己。很快的,我很快就回来。”

颜舒粉颊轻点,嗓子里像堵着什么,惜别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谷凡要走,颜舒拉住谷凡,塞了一个小银锭到谷凡手里,却是十两之多。

“拿着吧,你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谷凡咬了咬唇,默默地接受了。

这回颜舒没有再拦着谷凡,手指无意识地抚着手腕上的镯子,目送谷凡的背影缓缓离开自己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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