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李小念与唐楚庭的交谈中,我欠扁地发现原来我的妹妹偶尔也有不祸害人的时候。比如这次她就做了件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义举。我反复同青年才俊求证李小念真的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非挥鞭就抽,问得后来那才俊见我就躲。其实我也是本着造福群众的善心才如此锲而不舍数度佐证的,若是因为那才俊在一不留神的时候犯了才俊们不该犯的糊涂着了李小念的魔道,那就遗祸人间了。
原来当日李小念同唐楚庭大闹“牡丹节”的花魁游行竟不是无事生非的。他们受人所托正在追踪一名杀人女魔头,追到洛阳的时候却突然失了女魔头的踪迹,直到唐楚庭在洛水河畔发现一名毁了容貌的女尸才料定那人就躲在洛阳,还很可能易了容混迹于某家青楼。
于是便有了那日的一场混战。
李小念制造混乱,唐楚庭则躲在暗处观察一众女子的动静,很显然,他们得手了。接下来就是循着线索继续追踪。在那样一场大动乱下抓人显然很不明智,李小念虽没有她师父那样惊为天人的绝顶智慧但也绝不糊涂,没有十足能抓到人的把握她是不会轻易制造那么大的动静并与人动粗的。
她的把握,原来竟是唐门秘香“觅花蜂”同她的狗鼻子。
由此我也确认了才俊一直秘而不宣的身份,多半是蜀中唐门的派系。
靠着嗅觉并伙同“毒门”的人一起追踪坏人,李小念果然变态!
可是变态的李小念很快就有了线索,她循着常人丝毫闻不到的“觅花蜂”香味,来到洛阳城外西郊三十里处。
我们三人一马站定,面面相觑。
只有一片葱郁的树林,无路无径,一眼望不见边。
“或许就在林子里呢。”才俊不知是对自家的秘香有信心还是对同伴的狗鼻子有信心,跃跃欲试着要进林子。
我无所谓,本就是抱着凑热闹的心态跟来的,那就跟到底。
可我们的导盲犬李三小姐却半天没挪一步,站在林子边踌躇不前。
我灵光一现突然想起一茬,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女由于经常被她师父罚在京郊树林里的小黑屋闭门思过,所以久而久之对黑漆漆的树林黑漆漆的环境很有些阴影,丝毫不亚于我幼年时期夫子的戒尺在我残缺的心灵上留下的重创。
“三小姐是不是想起什么不愉快的经历了?要不要本少爷……”
我还没打击够,百折不挠的李三小姐就一阵风似的闪进了丛林,我心中很是佩服。
虽是白昼,密林里却能见度很低,约莫一尺见方,且越往深越难行进。李小念很没骨气的夹在我和才俊中间,时不时地鬼叫一声,我觉得纵然这林里有什么鬼魅异兽,也都会被吓退的。
托李三小姐的福,我们顺利到达密林深处,果真伸手不见五指了。
“大慈大悲的佛祖救苦救难的观音天上地下诸位佛圣仙家,拜托看在未央从小戒酒戒肉戒美女的份上,给我们一条明路呗。”
“瞎讲!我又不是和尚。也不要说得好像我们才是杀人犯一样,你应该祷告说看在你二哥我没多少日子好活的份上赐你一盏明灯。”
“我呸!神佛们注重的是个人修养,修身养性才能被赐福,我……是不太可能有这好运的,小唐就更不用说了,我们三人里就你没杀过生沾过血,一身清白,还有些被青睐的可能。不过这树林太厚了,估计我们的祈祷传不到天上。”
“去掉‘们’,就你一人在发神经呢!才俊哦不,唐少侠,带火折子了没?”
才俊默默递过火折子,一言不发。我甚觉得这个人无辜又可怜,被派来同李小念为伍,纵然原是个有为青年也会被折磨得性情大变,只愿他家老大以后行行好,莫再与人为难了。
“有这好东西你居然不早些拿出来,白让本姑娘纾尊降贵去求那些有的没的各路神仙了。快快,吹燃它,我们继续往前。”
我倍感无力,想必唐楚庭也有同感。有这样一个偶尔近乎白痴的妹妹或同伴当真不是件拿得出手的事。我不想理会她,唐楚庭也早挣月兑她的魔爪,现在,我们需要一只火把。
做火把是一件看似简单但做起来相当有难度的活计,尤其在这无法视物的林间,更显成功率微渺。
白痴是指望不到的,而我也充其量只是个打下手的角色,制作大任还得交付给平常很沉默但关键时刻又很靠谱的江湖少侠唐楚庭。
月兑离支撑的李小念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的一直口中念念有词,大概就是对刚才的不敬言辞表达最深忏悔云云。得亏唐楚庭被她生生磨成了个闷葫芦,若非如此,李小念今日举止定会贻笑天下,再不能兴风作浪。
火把简易得甚有些寒碜,估模着不能引导我们走完全程,但这种时候我实在要忍住想毒舌一番的冲动。看来所谓才俊,还是只能舞舞文弄弄墨,闲着耍耍把式,干些听着比较高雅的活儿。早知这林子深得这样,就该做好些万全的准备。但转念一想,我又有所悟了,李小念是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指望的,虽然她疯疯癫癫地在江湖上闯了些时日,甚至闹出些名堂,但看她所到之处,都是依着上岐宣过活,没半点生存经验,断然不懂随身备些应急物。是了,除却在她师父那里遭了些罪,见了几日地狱般的生活,别的任何地方,都是她的天堂。
唐楚庭这位少侠瞧着还是老成些的,至少懂得随身带只火折子,在关键时刻不必效仿始祖们钻木取火,我很有些看好他。不过他做火把的功夫还真有待进步,就好比新婚的丈夫下厨取悦娘子而做得家常菜,实在叫人不敢恭维。倒也难为他一代高手,少年成名,一把“无妄剑”使得出神入化,此时居然为了令我同李小念这双生活残障安然穿过黑树林而如此牺牲形象,我甚感愧疚。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在枯木棒上零星跳跃的小火花残酷熄灭之前尽快走出林子,幸好李小念说“觅花蜂”的香味还能闻见,否则岂不是令人连想死的心都有吗?
我们难得意见一致地认识到事情的严峻性,李小念更是施展了当年逃避柳木头魔鬼训练的绝顶轻功,一行三人这才安全冲出林子,而唐少侠制作的火把似乎很有灵性地意识到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在我们可以互相看清的时候义气地熄了。
此时已是日暮时分,落日残霞微光,我尚来不及发表逃月兑后的感想,却已然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惊愕之余再回身望望李小念同才俊,他们也满目疑色。
这片密林之后居然隐着一座被铁栅高高围起的村落,村围后方,皆是陡峰险崖,唯一可通往外面的竟是我们三人适才千难万难方越过的黑森林。一片昏沉暮色下,小村落愈发显得鬼气森森,在这隔绝外世的夹缝中,半点没有桃源仙境的气质。我心下感觉很不太妙。
“洛阳城外居然会有这样一个地方?”率先发话的人很意外竟不是聒噪的李小念,而是向来沉默的才俊,果然关键的时候李小念就是个隐形的。“我来洛阳不下十余次,从未来过甚至听说过这里。此村看起来也绝不是近几年才落成,那铁栅围栏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建成。究竟是何人隐居在此?”
“你都不知道吗?”。李小念终于有了反应,只是反应大了些,一声高呼惊起身后林子里的夜鸦,貌似还有铁栅围里的生物,我听见狗吠声。“你都不知道?你可是川蜀唐门大长老的嫡系传人!武林新一代的后起之秀!更重要是,我李小念非常看好的英雄豪杰!你怎么能不知道?”尽管李姑女乃女乃后知后觉地压低了声音,但我依旧清晰地听见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不知唐楚庭少侠作何感想。
“李姑娘,你答应在下不说出我的来历的。”唐大才俊完全没抓住李小念说话的重点,看来真的被折腾得不轻。
李小念没理会他,转而盯着我,眼神很熟悉,同从前遇着柳木头布置下的繁重课业通宵达旦也熬不出来的情景一样,求知。
“未央?二哥?未央哥哥?你博览群书通晓古今才识过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不能发挥下长处,教小唐见识见识啊。皇宫里的秘密档案枢密院的国情资料大理寺的案史文献你可都是当来看的啊,说说,有没有什么人文资料里记载了这么个地方啊?”
“你不会是怕这个地方吧?”我揶揄道,她甘心这般乱七八糟抖人老底吹捧谄媚一副小人作风的时候多不胜数,最常见的情况一般有两种:挖苦讽刺打击别人和害怕恐惧担心自己的时候。诚然,这两种境况都不会是乐观的光景。前者受害人很惨,小唐就是个鲜活的例子。后者更惨,因为能令拥有野兽般直觉的李小念姑女乃女乃心生惧念的事情或地方,一般十成不会有好事发生。
“我才不怕呢!我什么时候怕过?开玩笑……”明显底气不足,我心堪忧。
“没有任何史料文献对地此有记载,也没有,我估计这里没有外人知道。你追踪的‘觅花蜂’还在吗?”。
“在啊在啊,里面呢。哎呀!那女的怎么会跑进这里?难道是这里的人?不会是专门蓄养杀手的地方吧?我们进了杀手老巢?”
“若是杀手老巢你就不会这么害怕了,你会很兴奋,这里恐怕住着一群比杀手还要可怕的人。李小念,本少爷大概可以料到你们被卷进了一场什么样的危险局面当中了。不信你们看。”我遥遥一指,他们二人立时噤声。
天色已经完全变成一道黑幕,新月初升,状若狼牙,村落里也渐渐升起火光,摇曳着妖异气氛。他们循着我指向的方位一看,登时连大气也不敢出了。
寡妇村。
赫然三个大字落在村子入口处,在一面醒白的布幔上飘摇,似祭奠时的招魂幡。
我心中一紧,觉得身上毛孔都在鲜明地呼吸,这种感觉来得突然,却不陌生,十岁时因为偷喝贡酒而将病情彻底引发出来的那一场意外,我刻骨铭心。
我在这种紧张诡异的氛围下无比不争气地发病了。昏迷前,我心想这下完了,会被李小念抽死的。
我的这个病很有些复杂。
倒不是查不出病源或病因,它的复杂之处在于罕见,还有明明晓得病理却没有办法着手医治的问题。这一度纠结了很多人。宫里的太医整日围着我转,放榜招募的一些江湖郎中也数度登门,甚至连巫蛊术士都派上了,最后都是无功而返。
我觉得我醒来的时候身边很吵,像是被好几只鸭子围住,很不得安生。能制造这种奇效的人,唯李小念尔,并且全天下只此一家,再无分号。
很想做点什么教絮絮叨叨的李小念住嘴并意识到我醒了,但很快我就遗憾地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很类似于传说中的灵魂出窍,只是并没有那么传说罢了,全身除了脑子能动,其它地方同尸体无异。
我认了,还是专心听听李小念在我昏死后怎么同外人编排我好了。
李小念生平最大的喜好除了惹是生非胡搅蛮缠,还有一项很令人不齿的恶习,就是道人长短好传八卦。上岐宣同池小茴的隐晦恋情秘密发展多年,一众好友皆不知晓,李小念这厮才来王府几日,居然就嗅出二人之间不能说的秘密,并在最短的时间内公诸天下。试想当年的上岐宣不过只是替人打工的学徒,无家无业,身世飘零。可池小茴却是一代神医池墨心的独生女儿,自幼长在专职为朝廷达官显贵制作宫衣朝服的“神针绣庄”,无论家世出身品貌学识,都不知比穷小子上岐宣高出几重天去。但尽管如此他们还是瞒着世人偷偷许了誓约,一段可歌可泣的励志爱情故事正悄悄发芽成长,翘首盼望着能被世人欣然接受这段恋情的那天到来。可偏偏老天不如人愿,送来了个无比擅长搞破坏的煞星李小念,一念之差就令这段姻缘如不足月的胎儿早产般,险些夭折。
但若没有这段不在意料中的插曲,上岐宣也不会过早地被激励,成功激发体内隐藏着的奸商本质,终成一代名商,富甲天下。
这件事情的两面性被李小念在整个汴梁城足足炫耀了两年,她到现在还觉得自己是奸商的月下老人兼成功引导者,很是自鸣得意了一向,以致于后来迷上这种发现“奸情”与人才的刺激感,闹得京中人人自危,男女皆不敢同行,风气一片大好。
此时此刻,我躺在陌生的床上,神识一片清明,肢体却动弹不得,被迫听着李小念不绝于耳的各种叙述,偶尔还穿插着唐楚庭少侠的发言,无可奈何。
“我就知道未央不对劲,平日里在京城可是活泛得很,逛青楼吃白食神气得不得了!这次出门心事重重的样子,哪里像是丢了宠物,简直是丢了魂魄。小唐小唐,他不会就这么死了吧?玉呆子没说会这么短命啊,他今年是二十三,明年才到二十四岁的死期。天呐天呐,他要在这儿死了,我师父会扒了我的皮的!”
她神神鬼鬼地瞎扯,我欲哭无泪,想必唐楚庭也很无语。
“李姑娘,令兄脉象平稳,只是昏睡过去了,你不必忧心。”
“都睡一夜了,以前没昏过这么久呢。我看着不妙啊,就知道当初该通知阿宣或是我师父,绑也要把他送回京里去。这下坏了,没医没药的,即便这次醒了难保下次能不能活下来啊。阿弥陀佛,师傅的小黑屋,我又要光顾了……”
我很想开口叫她闭上乌鸦嘴,没死都被她咒伤了。
“令兄的病当真奇怪,在下略通医道,竟瞧不出病症。从脉象上看,他与常人无异。李姑娘,未央公子果真患了不治之症?”
原来这唐少侠居然是唐门毒宗的传人。多年前唐门因各支系长老争权,分崩几派,几欲交战。后一家宗室兄弟平了内患,并衍生“毒宗”与“药宗”一门两支,医毒相克相生,逐渐势大,竟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毒宗”善使毒,江湖流传的毒物多半出自唐门毒宗,而“药宗”长医理,解百毒。故当今天下医道毒术合二为一,唐门称雄,举足轻重。
唐门存在药、毒两宗一直是江湖绝密,鲜有人知。世人只当是擅毒者必能医,擅医者自会毒,没人想到他们会术有专攻,分类而治。这些江湖秘闻,是我数年前在御书房里找美人图时顺手翻出来的,当下才知道江湖再远,也月兑不了庙堂之高。朝廷一直有密探存在武林各处,随时监视并上报群雄动静。
唐楚庭探不出我的病因,想是真的只略懂医道。若他是“药宗”的人,定然能瞧个真切。
“你看不出也没甚稀奇,天下那么多名医看过后多半同你一样的反应。你过来,凑上去听听他的心脉。”李小念支使着唐少侠趴在我的心脏处,估模着一脸得意样。想当年我单纯地想用最简便的方式同她解释我的病征,便是教得她这法子。不想她却似发现天大的新奇玩意儿一样,见人就拉过来往我身上推,害我被无数男女老少鄙视。
想象得出老实人唐楚庭是怎样尴尬地从我身上听出问题,他连气都不敢出。
“怎么会?心脉居然近乎停滞!不,是微弱,近乎没有的微弱……李姑娘,他……究竟是什么?之前没犯病的时候,也……这样?”
我若能开口,定要痛骂他的无理,什么“我是什么”,后面加个“人”字会死啊?少见多怪!
“厉害吧?”李小念果然在洋洋得意,“我第一次听时也吓了一跳呢!他平时也这样,心脏几乎不跳的。所以悲催地不能吃荤不能饮酒,过着出家人的日子。有人说他活不过十五岁,有人说他熬不出二十,但最新数据显示,他的大限在明年。不过这个人福大命大,每次都有贵人相助,我才不信他会死咧!他若要死,阎王爷也不敢收的。我们都在努力想办法,我们不会让他死掉去祸害阴间。所以小唐,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鬼地方回京去,那里有专门治疗他的大夫。”
“在下听二位说过什么‘半颗心’之类的,难道未央公子是受过伤导致脏器不全?”
“据说是天生的。他这样的皇亲贵胄哪里受过伤,跟神仙似的教人供着拜着,个个想巴结他都得看他未央少爷心情灿不灿烂了,哪有胆子伤他?听阿娘说是怀他的时候不小心误食了东西,太医检查后说不碍事,生下来时也泼皮得很,一直到十岁都好生生的。结果因为偷喝贡酒将病症给引出来了,险些死掉。得亏大神医池墨心当时在‘神针绣庄’看女儿,这才保住一条小命。而后都是由池神医一手调理的他,也不再犯病了。可是好景不长,没过五年池墨心采药时不小心跌进深谷,待王府派出的人找到神医的尸骨时,已只见谷底被野兽啃得零零落落的碎骨渣子了。唉,可怜那老人家医术盛极一时,尚还有未笈笄的幼女寄人篱下,就这么成了虎狼的月复中餐,忒悲催了些。”
“是这样吗?在下听闻的却是池老前辈患了急症猝死,当年引起一阵轩然大波。原来竟存在这般隐情,实在出人意料。”
“还不都是宫里那位为隐瞒未央病情给生生压下来的!据传那些曾给未央瞧过病的江湖郎中在野术士都被终身监视着,到死也不能同别人讲未央的疾患,先帝如此疼宠未央,着实费了些心思。我同你说这些,是看你不像个会随处蜚短流长的人,你可千万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信任啊。”
“在下明白,姑娘放心。”
完了完了,唐门的未来唐门的希望要毁在这魔鬼手里了,唐楚庭啊唐楚庭,你用脚趾想也该能想到她李小念在胡扯啊,池墨心却是因我而死,并且死状凄惨,但后面那堆废话明显是危言耸听。我再金贵再稀罕再得眷顾,也不至于生个病就搞得天下大乱。
她因为觉得这件事不够有传奇色彩,故而添油加醋地四处传播,版本皆不相同,这次居然连死的骨头都发黄的先帝也不放过。幸好身体的知觉已在逐渐恢复,若再不醒来阻止她的话,估计唐太宗都会被她挖出来。
我先前还想着该装作什么也没听见那样悠悠转醒,好证明我没有听壁角的怪癖,但我承认我真的做不到,没跳起来踹李小念一脚已经很婉转了。
“妹妹,难道你不觉得这种事说出来会让唐少侠很有压力吗?”。
李小念见我突然坐起来并表现出要戳破她谎言的势头,面上生动地白了一白,心虚嗔道:“醒了也不出声,害人家担心死了呢。”
百年难得听她女性化地说出娇滴滴的“人家”二字,我分明瞧见唐少侠抖了三抖。而我也懒得同她再计较,实在因为觉得身体状况很糟。
“咱们现在在……”我环望自己身处的房间,素雅馨香,分明是间女子闺房。
“不就是‘寡妇村’咯,你病得那么突然,像死掉一样,我总不能放下你不管或再穿一次黑树林吧?这件屋子的主人柯大嫂收容了我们,她正在给你熬药呢。”
“果然还是进来了。唐少侠,这里有没有什么异样?”
“我昨夜出去探了一回,今早也巡视了一圈,全是老少妇人,名副其实的‘寡妇村’。”
“哦。那……那‘觅花蜂’呢?还能闻到吗?”。我想到关键处,对李小念发问。
“嗯……事实上,昨晚我们抬你进来之后‘觅花蜂’的香味就消失了。一点余香都没了。”
消失了……吗?
“觅花蜂……觅花蜂……唐少侠,如果我所言不错的话,‘觅花蜂’是不是你们唐门尚未完成的作品?”
唐楚庭显然被我的话震惊到,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我。“你怎么会知道?连我都是前不久才知悉‘觅花蜂’的秘密,当时我爹特地交代过我它的正确用法以及弱点,此事只有几位本门长老才知晓,李公子是从何而知的?”
“猜的。”这答案少侠显然不相信,他见我正凝眉思索,分明不愿再说话,居然转身求证李小念!
“如果是他的话,很有可能只是猜的。难不成未央蒙对了?你家老头在我面前吹了半天的唐氏法宝竟然是有弱点的?小唐先生,本女侠可是十分看好你看好‘觅花蜂’的,你不能关键时候给我掉链子啊!”李小念十足地义愤填膺,一腔悲愤,恨不得生吞了面前这个比她高出一大截的小青年。而我也终于知道,所谓江湖的后起之秀,多半是让李小念高兴时捉弄愤怒时泻火的最佳人选。究竟是哪个无良的受害人委托下的这桩苦差事,教堂堂一门少主,今后再有何颜面立足江湖之巅?
“不瞒李公子、李姑娘,‘觅花蜂’的破解之法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只需全身浸入冰水中即可。那女魔头,很可能在来到这里之后就用冰水沐浴,所以才失了香味。”
“洗个冷水澡就破了?啧啧啧,还真是‘法宝’……”李小念兀自在一旁不屑一顾,本性坏得可以。
“当下才过四月,仲春而已,常人谁会洗冰水浴?莫非她清楚破解之道?”唐楚庭思索片刻后又斩钉截铁道:“不可能!绝不可能!她……”
话未说完我便接道:“的确不可能。唐少侠,李小念,快!离开这里!再迟就小命休矣。”说完挣扎着下榻,连衣服都没穿好就急欲拉着他二人往外走。
遗憾的是,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