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林在湖南巡抚衙门的四位官差护送下日夜兼程一路绕过太平军的防区于咸丰四年六月二十六日(公元1854年7月2o日)中午到达京师地界。
湖南巡抚衙门的四位官差都到京师他们带着潭林进入京师后沿象来街一直来到北京虎坊桥的湖广会馆。
虎坊桥是明朝宫廷豢养老虎的地方明朝时朝会活动宏大大象、老虎、鹰等动物都戏驯化之后参加朝会所以在虎坊桥一带树立铁栅栏圈养野兽。始建于嘉庆十二年的湖广会馆就建造于此。明朝时湖南湖北均属于湖广省所以湖广会馆便是两湖官吏商贾的来往暂住之处。
潭林和四位官差投奔湖广会馆之后四位官差已经疲惫已极匆匆吃过茶饭便回房睡下。潭林却没有心思吃饭睡觉也没有心情观赏京师的名胜风景他现在急于和唐子清相见。
唐子清初来京师的时候也住在湖广会馆但是由于需要在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个衙门穿梭往来会见各部堂官需要门包礼品而湖广会馆人员往来频繁耳目众多所以就在别处租住房屋放置物品、证据以及相关文书。
唐子清十几天前在给潭林的信中让他到京后赶赴德胜门外的杨记皮货行来找自己所以潭林在湖广会馆稍加洗漱便拿着那十二幅山水画向北到德胜门而去。
一路走一路问潭林在未牌时分来到了杨记皮货行这家皮货行货源来自关外招牌宽大明亮在秋冬时节生意颇为兴隆而此时正值盛夏店里整日都没有一位客人。
潭林进入店门柜台里的伙计立刻上前招呼:“客官您有什么吩咐?”
“请问”潭林上前问道“唐子清唐举人可否在此?”
“哦。”那伙计道“您找唐公子啊他在后堂住着呢。”
“烦请通报一声”潭林道“就说湖北的故人前来拜见!”
突然后堂有一人大叫:“潭林!你终于来了!”声音未落一位面目俊朗、身材欣长的男子便夺门而出此人约有三十出头正是潭林的同门师兄、名满湖广的讼师唐子清。
“子清兄!”潭林见到师兄也不免激动不已上前行过礼后便被唐子清拉到后堂叙话。
唐子清边走边道:“恩师入狱已有二十天了我来京师也快十天了。都察院和大理寺两个衙门我把腿都快跑断了!”
唐子清性格外向由于混迹官场刑讼多年说话时虽然语极快但思维缜密、音质厚重是讼师一行里难得的人才。
听到师兄的语气和语潭林感觉到心中温暖了许多他笑了笑问唐子清:“两个衙门怎么回复?”
“到屋里说吧!”唐子清指着一间厢房。
两人来到后院的屋内唐子清将门窗紧闭把潭林拉到内室两人简单地说了一遍近日来的行动成果后唐子清便十分关切地轻声问道:“你真的把图给偷出来了?”
“一切都计划准备好了!”潭林将包袱里的十二幅水墨山水画拿了出来“偷画的时候让太平天国的人给盯上了在长沙城他们几度要盗取这些画好在我保管在竹轩斋方才得以安全。”
唐子清既兴奋又焦急地把山水画打开看到里面的画均是雾中之景不禁有些好奇便问道:“这这就是紫禁城的墨线图吗?”
墨线图是按比例绘制的建筑结构图在古时相当于建筑规划蓝图潭林从湖北武昌鹦鹉洲的祢衡墓中盗取的正是“紫禁城建筑墨线图集”紫禁城由明成祖朱棣夺取皇位后动工修建整体建筑依照中国古代星象学说认为紫微垣位于中天乃天帝所居天人对应所以皇帝的这座宫殿就称为“紫禁城”。这一套“紫禁城建筑墨线图集”集合了紫禁城建筑设计各个层面所以是一份珍贵的参考材料。
不过墨线图都以线条为主配以数字尺寸说明而这十二幅画作上全是水墨景色并无墨线笔迹所以唐子清感到十分奇怪。
潭林笑道:“如果拿着墨线图一路上京那很容易被人现我把墨线图的重要标记转换了一种图形式标记然后按照水墨山水画的技法将这些形式标记隐藏在山水画中这样一般就不容易现了。”
唐子清拿着山水画看了半天还是没有看出来墨线的痕迹便问道:“那怎样才能看到墨线呢?”
潭林道:“祢衡墓中的‘紫禁城建筑墨线图集’包含了许多单个建筑的图纸我只是把所需要的平面图纸描摹下来。这十二幅画单独来看都现不了什么但是将他们按照一定的顺序叠加起来就能看到所要的墨线图了。不同扣叠加顺序会呈现出不同的线图这里面大约有三十多种线图包括了紫禁城的主要建筑的地面线图和地下线图。”
唐子清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不禁惊叹道:“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
潭林笑道:“在一些奇门遁甲的书里学的!”
唐子清拿起两幅山水画在光线下重叠起来由于装裱的原故光线无法完全穿透所以唐子清又问:“这样重叠什么也看不到啊。”
潭林道:“这样是为了不被人现需要看的时候要做些手脚把装裱的衬底给刮开即可。”
唐子清放下画卷说道:“长毛为什么派人追着你要这些墨线图呢?这对他们来说有什么用啊?”
潭林将画卷收拾起来说道:“太平军定都江陵他们的天王洪秀全嫌原来的明朝宫殿过于破旧所以在两江总督的官署之上重建天王府但他们手头的宫殿建筑的材料太少江南也没有深谙宫室建筑的工匠所以他们需要紫禁城的墨线图作为参考。”
唐子清点头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们对穷追不舍呢!”
潭林想到离开长沙的最后一刻与6世远四目相对时对方的神情所以料定他会跟来北京所以说道:“我想太平军的暗探会一直追踪到京师的这些画先寄放在你这里。明天我就去太医院报到等安顿完毕之后我再来取画。一定要保证这些画的安全啊!”
“放心”唐子清道“这家皮货店是我家的祖产店里的伙计大多是同乡旧友不会出问题的。”
见到了唐子清潭林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这时他感觉到月复中的饥饿便对师兄笑道:“只顾着谈事情了你也不准备些饭菜招待一下!”
“哦!忘了忘了!”唐子清这才想起来“店里刚好有厨房你等着我让他们做几个菜!”
不多时店里的伙计端来酒饭唐子清在内室招待潭林。
在席间坐定潭林一边吃一边道:“说说恩师的案子吧!”
唐子清一边为潭林斟酒一边道:“目前的情形非常不妙武昌的失守使湖北全境沦陷不仅加重了湖南的防御压力也为长毛挥军北上提供了坚固的后援所以朝廷对恩师的非议很多皇上也为此震怒。刑部衙门秉承圣意也为了平息清流的非议所以加重了对恩师罪名的拟定。”
“哦?”潭林忙问道“那拟定的是……?”
“斩立决!”唐子清很艰难地吐出这几字。
按照《大清律例》“户律?军政”中的规定“凡守边将帅被贼攻围城寨不行固守而辄弃去。及(平时)守备不设为贼所掩袭因而失陷城寨者斩(监候)”。这也就是说疆臣没有固守城池而失守罪名是“斩监候”而刑部拟定的“斩立决”则是加重了这项罪名!
唐子清见潭林面色凝重便道:“你先不必担心这一点我已经向都察院递呈的证据。按照律例规定‘不行固守’和‘守备不设’是判定这一条的关键而恩师的案件不具备这两条因素这些我都有人证的供词在手所以应该会有转机。如果恩师的罪名不符合这一款那么根本就够不到死刑的罪名上!”
潭林虽然十分相信唐子清的刑讼能力但他对案子的展并不乐观他问道:“胜算的几率有几成?”
唐子清长吸一口气想了半天才道:“最多两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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