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清修殿,坐于长渠边,轻偎低傍。
夏菀见月高仙掌,忽尔心生调皮,“祾郎,等会云蒙明月时,咱们一齐向月许愿可好?”
元祾见地郑重,倒觉奇异,“为何?”
夏菀道,“原来你没听过呢。大家都流传的,待云遮上月时,瞑目倒数半分,默默在心内许愿,定能心想事成。”
元祾释然,“不过是小儿玩意。也你这么当真。”
夏菀撅嘴,“你不信便算了。我曾经试过,真的能遂愿。”说罢,借了元祾的腿躺了,仰头认真看天。
不知何时,轻云渐渐近了明月。
夏菀急忙说道,“快些,可别错过良机。”说罢阖上眼帘,好似祈祷,片刻悄地撑开缝,果然见元祾闭目,不由呵呵大笑,“我都是哄你地,没想你还信呢。”
元祾听地大窘,“我不过是养神罢了。”
夏菀笑靥如花,“对,你今日应付个惹事宝儿,确实得养个神。”
元祾见地香玉妩媚,不觉伸手抚摩夏菀脸庞,“好久都没见你这般笑了。”
夏菀不解,“我才刚笑过,哪里有不一样地?”
元祾与她额碰额,看她澄澈双眸,“对不住,菀菀。”
夏菀更加不知所措,“为什么认错?”
元祾叹道,“那年你在菊海里笑比花俏,那天真无以伦比。故我定了主意,要保住你的纯净。然而我终究还是违背心愿,拖累你到人世污秽里来。”
夏菀不觉低垂眼睫,“你抬举我了,我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女。”
元祾道,“你冰雪聪明,哪能不明白我意思?那天我明知你背身忍泣,但仍让你去劝,确是薄情。你为我奔走辛苦,我感谢于心。也望你能谅我不得已。多少年来,我劳费心神,为的只是社稷民生,真地是乏了。有时我也想了,恨不得抛外物,随心所欲与你过日子去。可惜,与生俱来的责任,我终究不能忘却。”
夏菀一时心想,“他莫非又与爹爹有不快,要我去劝说?”转念又觉着过于刻薄,甚是懊恼,灰着脸不搭话。
元祾见夏菀沮丧,想她仍旧不体谅,再说亦是无用,只得站起,负手看月。
夏菀听得一声轻叹,心内沉地落下,紧地抱住元祾后背,才觉着微微一颤,已禁不住心疼,“你不必待我这般好,这只会让你更加辛苦。”
元祾许久后才道,“矣。”
夏菀听“”二字,真地是肺腑之言,却既喜又疑,半个字也不懂得该如何吐,沉默半晌折到元祾面前,更见其眼神恳切,两眼不知觉滚下泪来,一面拭泪一面埋怨,“我很久都不哭了,为什么你非又要让我止不住?”
元祾叹道,“我该如何教你,是练达,还是仍旧懵懂?长日矛盾,却不得其解。”
夏菀再也忍不住,低头嘤嘤哭道,“我该是怎样,命里早注定好了,不用你多费心。”
元祾一怔,一会才道,“你该信的,不是命运,而是我。”
夏菀如轰雷掣电,怔怔看着元祾,却不知千言万语要从哪句开始,怔了半天,勾下元祾脖颈,吻近了他的唇。
钿翠清响。衫罗遍地。细风帘幕,月影过宫墙。
明光涤净。身体交缠。
夏菀第一回觉着,她是一个女人,再也不是原来的,那个被动承幸的孩子。
欢悦过后,夏菀任元祾躺在自己怀中,静地抚摩着他的发。
万籁静谧。许久,渠水才有迸楞。
夏菀轻声唱起,“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景翳翳以将入,抚孤松而盘桓。归去来兮,请息交以绝游。世瓦解而相违,复驾言兮焉求?悦亲戚之情话,乐琴书以消忧。”
元祾听了,微笑渐渐上了面庞。
待唱罢,夏菀道,“祾郎,那日写的誓约,还能记得么?”
元祾道,“岂能不记得?除了江山社稷,我什么都能给你。”
夏菀道,“那不妨再多上。当你寂寞时,自然可以回到我的身边。我一无所有,能给你的,便是我的温暖。”
元祾喜难自禁,拥紧夏菀再也不舍放。
夏日蝉躁,闹醒了良宵梦。
元祾醒来,见夏菀睡熟,无邪地脸,在日光下尤其剔透。
菀菀。元祾在心里唤了多回。
二十多年来,他只知道,这世上,只有权力、社稷,才去争取。直到遇到夏菀,他才懂得,那只是人生的一部分。如果没有夏菀,他的人生便不能完整。
元祾俯,在夏菀白净脸颊上轻轻一吻,“菀菀,我昨夜许下的愿,便是你能快活。”
夏菀仿佛有听得,露出了甜蜜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