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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搞笑的是司徒灰还经常让陈叔给她传递几句近似甜言蜜语、口是心非的私房话。比如,“你还好吗?”“山上冷吗?”“你什么时候下山?”“你这丫头怎么还没修养好呢?”“对不起,我想你了。”……什么的,她听着都觉得恶心,真难为陈叔这个老古董。

其实,陈叔其人,不是个坏人,甚至还是个忠仆。他只是呆在司徒家多年,习惯了听从司徒氏的派遣。在司徒家,司徒慕青是旧主,司徒灰是新主,所以自然,听司徒慕青的多一点。早在司徒老宅的时候,陈言就不喜她,从他说司徒灰因她耽误时间怕夫人不高兴的时候,她就知道,陈叔是司徒灰的陈叔,更是司徒慕青的死忠仆。

打量陈叔递话时候的眼色、神色,柴可心就像是看别扭的布莱希特戏剧,分明想表达不喜欢她不乐意传话的意思,却老是在疏离自己的心来传话。比如他必定不喜欢所传的话的内容,却偏偏来传,还配合上一副要死不活的表情,就是为了让她看到他有多厌恶她,进而,达到让她讨厌到话的内容。这大概就是布氏戏剧理论所谓的“陌生化”,反其道而为之。

这帮人真是变态,司徒家的人更是变态中的变态。

与变态威武,柴可心索性撒开了性子偷懒,躲在这山上的一亩三分地中,每天一早从书房里搜几本好书出来,然后,搬张椅子,坐到院子里,边晒太阳,边看书。

山上的物质不太好,除了大米,其余吃的,几乎都是山货。而且大米也很珍贵,柴可心上山时候过度匆忙,存粮不多又不想下山,于是,大多时候她都吃粥。她尝尝歪想,要是让外人拍到她穷到只能喝粥的地步了,是不是柴氏快倒闭的风波又会掀起来呀!配粥的小菜是看房子的俩夫妻平时的劳动成果。有山里挖来的冬笋,自家后院种的各种常见蔬菜,以及野菜。有腌制品,也有鲜货。虽然粗糙,但是也不乏丰富。可惜,柴可心素来喜欢甜品和海货。这山高路远的,各种港式甜品和各种鲜不可耐的鱼虾蟹还真没少缠嘴的。

但是为了眼前的路能走下去她又不得不忍了。

忍字心上一把刀,也不知是饿的还是愁的,向来丰腴的她,居然生生地饿出一个尖下巴来。

这日早晨,距离她上山大概小半旬光景的岁月,柴可心坐在中国传统的就是梳妆台前,抬着自己的下巴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端倪了许久,心中十分不满。她瘦下来以后,居然愈看愈像郁思辰了。

可恼郁家老头子(也就是她的亲祖父),居然还说她最不像她父亲,郁思辰最像父亲。老爷子岁数大了脑袋瓜子不灵活了?她们都快一个模子刻出来了,哪里见得还一个像一个不像的呢?

然后就在她最烦闷的时候,司徒家的陈叔又来点卯了。这回,他带来的不再是司徒灰的嬉皮笑语,而是面色略带沉重,哀哀地传递司徒灰的原话中的意思。

他说,少爷让我来告诉你,你父亲出事了,车祸,现在住在你医院的骨外科。

他一口气把话说完,倒省了她再问的力气。柴可心默默地颔首,示意陈言先回去。可怜陈言老大叔,愣般年纪了还三不五时地被司徒灰打发上山来锻炼身体。没回见他都是喘着气来的,想来二百米的山路,他都是跑着上来的。喜山个家。

柴可心感叹着看着陈叔离去的背影,知道他消失在她的视野里,她渐渐收起早晨原本应该和曦的目光。眼前忽然大亮,如黑夜中闪过流星般,凌厉地涌上戾气。

暴风雨终于要来了吗?车祸?好一个车祸!好一个如法炮制的车祸!

真不愧是她叫了二十五年的爸爸,做得很好!

今日所有的灾难都源自于二十五年前的那场车祸,如今,再让一场车祸来平息这一切因果报应,让一切兜回原点,看似是很不错的结果。

所以她不急着下山,继续观望。

她还想再逍遥几日的,可惜,自从司徒灰的消息递上来以后,她的世界却不再清静了。最先上门当说客的是郁家祖孙。

老爷子不惜年迈,郁姓姐姐不惜虚弱,齐齐爬上了山腰,柴可心委实过意不去,恭请了二人到她书房里小坐,且拿出了上山时随手从家里抓来的一包a市特产手打花生糖,想着再泡上了两壶小茶,招待这两位贵宾。

谁知郁家祖孙最不喜甜食,一见是花生糖更是一个头甩到了西天一个眉皱成了川流。

柴可心不知,郁思辰因为要做家族的继承人,从小吃尽了苦头,见不得别的小孩似掉进蜜罐里一般的幸福,更在饮食方面,更见不得甜的,好似所有的甜品都是她的仇人。换以往,谁敢跟她晒甜,她不定当场就掀桌子,看着柴可心是她新认的妹妹份上,才只是忍了甩头不看。

而郁长景皱眉,只有他知道,已故的宝贝儿子最喜欢甜的东西(肖他母亲),据他所知,郁良辰与柴牧在a市热恋的那会,就最喜欢a市的手打花生糖。睹物思人,怎能不让他愁上心头。

郁长景于是不动声色地把花生糖藏到了桌子底下。

郁思辰又见柴可心为了泡杯茶而模模索索找了半天的茶叶,便有些不大乐意,气焰焰道:“行了,别找了,我们是来找你回家的,不是让你来给我们找茬的!”

柴可心恰恰正在这时候从书柜的暗格里模索出一包陈年旧茶,开心不已:“终于找到了,不过是陈茶,喝不?”

柴可心的底气缓缓下降,她有些后悔跑到这深山老林了,连包像样的茶叶都找不到,让她怎的好意思招待这金贵的客人呢?

“喝吧。”

连老头子都有些不痛快了,看来她真的是太怠慢他们了。

于是她决定亲自煮水泡茶给两位娇客喝(其实是山上没有其余的人来替她干活,看房子的夫妻自她来了以后白天都出去山里劳作了)。

也不知是陈了多少年的茶,等柴可心煮水汤壶以后,倒出来的茶水竟然是红的,血红血红的颜色,仿若人的鲜血。

“陈姨,陈姨!”被这触目惊喜吓着,柴可心本能地叫出声。

郁长景见她害怕,随口问道:“怎么了?陈姨是谁?”

他不觉得这时候需要外人在场。

“没事!”柴可心缓了缓神,继续凝视着桌前的茶叶。红成血色的茶叶,就算是大红袍,也陈不出来吧?

正出神间,陈姨忙不迭地跑进书房:“大小姐,您找我?”

陈姨就是柴可心这些天来一直相处着的那对夫妻中的妻子,而她,因为要回来拿除草的剪子,恰恰在柴可心呼喊的时候回到院子里,听到叫唤声,出于本能便闯了进来。vjva。

“没事了。”柴可心词穷得只会说“没事”,把手上剩余的茶叶递出,“这茶叶都多久了?拿取扔了吧。”

陈姨结果茶包,脸上一讶:“我的天!小祖宗,这包茶你是从哪里翻出来的?”

“就这里呀!”柴可心指着被翻开了的书柜暗格,“有什么问题吗?”

然后,她自己也愣住,当然很有问题,柜子有问题,茶叶更有问题。

总算她没有脑子完全锈住,经陈姨一提点,她发现,自家书房里居然藏了个暗格,而且,这陈茶细看起来也不像寻常的茶叶,再仔细一辨,其实就是玫瑰茄。

所以茶水颜色才会显血红。

这本是最寻常不过的东西,陈姨却说:“谢天谢地,我有生之年终于是找着它了!”

“陈姨你傻了吧?这不过就是普通的花茶中的一种,外面到处有的卖,你找它干吗?”

“大小姐您不知道,这包茶是从我跟老头子搬进这里的第一天开始,先老爷就让我们找的。说是,……”

有故事可听,郁思辰调整了下坐姿准备好好听,却磕到了边上的角几发出声响。

陈姨发现屋里有旁的人,便不由止住。

“说吧,陈姨,他们不是外人。”柴可心满不在乎,对她来说,郁长景与郁思辰确实不算外人。

“大小姐,这花茶在现在是很常见不错,但我听说,当年还是件稀罕物。据我们的上一任说,当年大姑女乃女乃住这的那会,脾气不大好,三不五时地生闷气,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而且,大姑女乃女乃一生气就喜欢吃东西,猛食以后经常闹积食。先老爷听说后,就派人送了一包玫瑰茄上来给大姑女乃女乃消食用。据说,这花还有个名字,叫什么‘洛神花’?对,就是这说法。说是南亚的特产,在当时还难寻的,我上一任说大姑女乃女乃当时得了花茶欣喜得不得了,但是听说先老爷仍是不肯上山来看她,立刻就不高兴了,收了花茶再没喝过,当时的下人也没再见过这包茶。大姑女乃女乃去世后,先老爷听说这茶一直没动过,就吩咐人四处找,一心想要找到,但总也没找着。不想,咱这书柜子里都有暗格的,柜子里又都是藏书,我们这些斗大的字不识几个的粗人,哪里敢乱翻来着,所以一直……幸好大小姐来了。找到了它也算是给先老爷有个交代了,我这就拿去收好,等明年清明,再拿去祭坟。”

陈姨忙着去收藏她的宝贝,柴可心与郁家祖孙面面相觑。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她家的这些陈芝麻烂股还真多。

不过连这么遥远的事情都快要水落石出了,看来,进来真是天气不错,那些个往事们,都耐不住地要启封了。

紧赶慢赶,还是迟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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