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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宠新妃【001】

花残了,残了。

草原里的生机已荡然无存。

抓着那纸条,攥在手心里,生生的烫手般。

脑子里很乱,但是有一个认知却是非常清楚的,那就是:我要离开这里。

是的,我一定要离开这里,即使出家做了姑子去也好过被人算计了好。

这落轩阁我一天也不要再呆下去了。

可是小鸟的笼子外到处都是老鹰的爪子印,想要飞出去那是何其的难。

我呆呆的坐着,一动也不想动,甚至连那九夫人的信也懒怠去看了。

看了徒增伤感。

想家,更想娘。

随手将信揣在怀里,家信,让它暖暖我此时紊乱的心绪。

白天,这落轩阁的门外是从来没有断过守卫的,可拉能进来已是奇迹了。

我想着,脑子里已在暗暗的计划了。

黎安,若清,在巴鲁刺我只有他们两个亲人了,我们三个一起来就要一起走。先离了这巴鲁刺再说吧。

想要浪迹天涯,可是那与我同路的却绝不可能是黎安,云彩儿也嫁了,我与他终于是断得干干净净了。

可是,要想离开这巴鲁刺我必须要得到他的帮助。

“塔娜仁。”我叫道。若清这小妮子一见了黎安就没了踪迹。那么就叫塔娜仁吧。

一个陌生的侍女慌张的走进来禀道:“王妃,塔娜仁病了,就由着奴婢当差。”

“哦。去吩咐厨房帮我准备一些东西。”

我刷刷的拿了笔在一张纸上写到沙参、玉竹各15克,清月草10克,粳米60克。

写好了,我随手递给她道:“就告诉厨房说我今天要亲自给大汗煮一些粥饭。”

我要亲自煮呢,他会高兴吧,只是无论他的喜与悲都不会再让我心动了。

侍女回来时,我已抚平了纷乱的一颗心。

“王妃,一切都备好了。王妃这就要去厨房吗?”

“嗯。你带路吧。”

出了门,雪虽残了,却还是白亮的刺眼,我四处打量着我的落轩阁,才住进来几天而已,自己的住处竟然连自己也不熟悉。

围墙,严严实实地围墙,望也望不到尽头,图尔丹可真是细心呢,那围墙的工程比起栅栏来可是要麻烦多了,而他居然都一一做到了。

那门口的侍卫笔直的站着,很尽心尽责的样子。

一路走一路在心里盘算着。

进了厨房,我挽起了袖子,亲自动手煮起我的粥来,所有的备料下人们都已经洗好了,我只是做个样子而已,把那沙参、玉竹和清月草就白布包紧了,放进白锅里,添了粳米和水,大火加热,待滚开了之后再吩咐下人慢慢的添火,越小越小的火势才最好,用这样的文火煮起来的粥吃起来一定味道鲜美,稠稠的感觉,是我最喜欢的。

可是今夜,这粥即使再好,我也没了胃口。

水滚开了,听着米在锅里面咕咚咕咚的响,一股普通人家那种温馨的家居生活飘散在心头,那感觉却更是让人伤感,也许穷其一生我也不会有那样的幸福了,这看似平凡的日子却是我无论如何也求不到的。

粥煮好了,我用食盒盛了,让侍女端出来,一路回到了我的屋子。

若清终于回来了,这丫头真是没心没肺的,云彩儿已嫁了,她又能有什么想头呢,唉,她应该离黎安越来越远才是。

只是,此时我已没有心思来与她说起这些。心乱的很,还是先解决了自己的人生吧。

“若清,把这食盒送去给大汗吧。”我沉声向她说道。

“是,小姐。”那一声小姐更是让我感动,在这异地,我也只能与她相依为命了,除此的人也再无可信的了。

看着她一路走出去,我也开始进食了,总是要有力气要有好身体才能逃吧。

吃罢晚膳,沐浴更衣,那一封家信随手被我掖在了枕头下。

一身大红的薄纱将自己打扮的分外妖娆。总是要做一出戏,有时候我也只能无奈。

随意的拈了一本书在手上,斜倚在那暖暖的榻上,却无心那书里的故事,人只在悄悄的注意着那门的开阖。

即使明里知道他甚至连一个孩子也不给我的时候,我还是要取悦于他,我的离开,我的生杀现在都在他的手上。

忽而想起了铁木尔,那一次在雨中当我说起我已有可能怀上了图尔丹的孩子时,铁木尔笑了,原来他早已知道图尔丹会对我如此了。

可是为什么他不告诉我那补药我不能再喝了呢。或许他对我的爱已转为恨了吧。

男人,得不到时就对女人再无怜惜了吗。

可拉,是她救了我,是她让我从梦中惊醒,她救了我的身子也救赎了我的心,否则我只会继续沉浸在图尔丹为我编织的美梦中而不自知。

有时候,看到的也许并不是真的,而那看不到的才更有可能是事实。

门开了,有股凉气从室外袭进来,转而又消逝了,我抬眸,仿佛无限深情的看着我面前的男人,我的夫君。

图尔丹兴冲冲的向我走来,“云齐儿,那玉竹粥当真是你亲自煮的?”

我点头,温婉一笑,“是的,大汗,可好吃吗?”

图尔丹大笑,“嗯,好吃,只要是云齐儿煮的粥就都好吃。”

说得可真是好听,那笑容之下有谁知竟是一把刀呢,而且磨得极锋利般要置我于死地,这就是我的夫君,我风风光光嫁予的夫君。

而我呢,我一样的笑,笑容里却是多少悲哀多少无奈啊。

“大汗要是喜欢,云齐儿就天天煮给大汗吃。”微微的倾身,我佯装要走下这暖和和的炕上。

“好啊,好啊。”图尔丹轻轻揽着我的腰,指月复轻触的瞬间我微微一颤,此刻,他的碰触仿佛比那薰陆香还要可怖一般,可是我却没有理由推开他了。

无声,任他揽着,戏总是要演下去。

“云齐儿,你身上好香啊,是什么香?”

“薰陆香。”我想也不想的回道,就是想激他一激。

明显的感觉那指月复在我腰间一顿,摁得我生疼一般,却不止是疼了腰里,更是疼到了心里,“那是入药的药材,哪里可以薰香呢。”他不着痕迹的话峰一转。

“哦。那是麝香吧,这是极养颜的香呢。”

“糊说,那麝香岂可随便用呢,尤其是女人更用不得,快都扔了,再洗了全身去。”他突然紧张了,那紧张的语调在我听起来仿佛是真心一样,让我在刹那间有些感动了。

可是麝香是如此,那么薰陆香呢,虽然药力弱了些,他还不是一样给我用了吗。

“你等等,我想想……”我顾左右而言他,半晌才道:“我想起来了,是龙涎香,是九夫人拖黎安帮我带过来的,那可是宫里的稀罕物,只有皇上才用呢,我今天试了试,果然是好味道,清心养颜,我留一些,剩下的就都给大汗吧。”

“嗯。好闻倒是好闻,可是我已经习惯了这香草的味道,云齐儿自可自己留着用吧,我每天来也自然就闻到了。”

“那,大汗可要天天来哟。”我一反常态的再也不撵着他去别的女人那里了。

我的话音还未落下,就已经感觉到他的手透过那大红的轻纱,轻抚上我胸前的柔软,“云齐儿,你今天好美。”

是啊,长这么大我第一次穿着这样的艳丽,这大红的衣衫除了我出嫁的那一天我再也未穿过啊,他的王妃,从红衣开始,也从红衣而落幕。

这,是我的决定。

他的手继续向我的身上蜿蜒,我及时的轻声轻气的说道:“大汗,人家不方便吗。”有些庆幸,刚刚我的月事来了,这于我未尝不是一个可以躲过被他狼吻的好方式。

可是,只有三五天而已,所以我要抓紧一切时间实施我的计划。

他果然扫兴的松开了手,却依然揽住我的腰而并没有离去的迹象。

心里纳闷了,却不能问出口。

“真香。”他贪婪的汲取我身上的味道,调笑的在我的颈项间呵着气。

“大汗真坏,大汗答应云齐儿的事都没有做到呢。”我娇嗔笑着,手臂已攀上了他的颈项。

“哪有。你的生日礼物可是足足花了我一个月的时间呢。”他吻着我的鼻尖轻轻说道。

“大汗,你答应过我的,你要带我去打猎的。”终于说到了正题上,我深呼了一口气。

“哦,原来是这件事,行啊,前一阵子为了你的生日我连政事都荒废了,被额娘骂呢,等我忙过了这两天,我就带你去打猎,就我们两个人。”

“真的,就我们两个人吗?”

“嗯。”

“那大后天就去好不好?”鼻尖贴着他的鼻尖,轻轻的蹭着,如猫一样。

“行,就说定那一天了。”

“谢谢大汗,云齐儿就想着与大汗单独去打猎呢。”

心里有些雀跃,更多的却是悲哀,终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可是为什么我却没有如期预想的那样开心呢。望着这落轩阁,一桌一椅都是我熟悉的,原以为这就是我的家,却不曾想这里竟是我的牢笼。

那笼子的门,已被我悄开了一条缝隙,三天后,是鸟儿展翅而飞的时候了。

只是,笼子里呆久了,那最初的飞翔会惬意吗……

一大早醒来,身边又是我习惯的空空如也。

“若清。”揉了揉惺松的睡眼,我轻轻唤着她。

听到我的声音,她忙不迭的跑进来,“小姐,你醒啦。”

“嗯,呆会去把黎安叫来。”趁着他才到巴鲁刺,我还能见到他,所有的事情一定要让他安排妥当,万无一失了才能行动。

“哦。小姐有什么急事吗?”

“有件事我想问问他。”

“可是现在天才刚亮呢,这样冷的天,都还没起呢,再等一会吧。”

我的心事我并没有说给若清,我怕她知道了一个隐瞒不住,说漏了嘴,那么我与她就都是杀身之祸啊。

这巴鲁刺比我想象的要复杂上许多,这里的人总象是还有什么秘密只瞒着不让我知道,可是我却无从问起。

一直以为的温馨,其实在刹那间被击垮的时候,我才发现,从前的许多事都是可疑。

比如我的住处除了图尔丹绝少人来过。

比如我身边的侍女都是一声不响的生怕多说了一句话而闪了舌头一般。

想要叫过一个侍女问问,可是越是问了越是会打草惊蛇,我忍住了,总有一天我会知道一切的。

想着心里又是一团乱了。

大冷的天,如果真的逃了,一路上不安排好,那么我们三个不是被图尔丹追杀就是要冻死在这草原上。

换好了衣服,我呆呆的坐着,对未来总是前途未卜,那龙涎香浓浓的薰了满屋子的香气,从此那淡淡的草香的味道就要渐渐淡出我的味觉了。

走吧。

走了最是干净。

补药又来了。

看了有种恶心的感觉,可是我依旧不动声色的喝了,依旧如昨天一般全部吐了干净去。

人生若只如此,那生又有何意义呢。

呆呆的望着门口,默默的等待黎安的到来。

若清带了黎安进来的时候,我正怀抱着雪儿,有它乖乖的趴在我的身上,让我以为我还是个有用的人,这时候,心里会踏实许多。

“怎么去了这样久?”我抚着雪儿身上软软的皮毛,不声不响的问道,这中间别有什么差错吧。

“哦,黎总管不在,我等了好久才等到他。”若清委屈的说,手还不由自主的搓着,外面很冷吧。

“都去那火炉边暖暖手吧。”

若清一溜烟的跑过去,手放在那火炉边不停的翻着,嘴里呵着气,“这炉火真好。”

我心里叹息着,若清才只去了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冻成这样,那么如果我们真的逃了,在这冰天雪地的草原上,我不知道又会有什么结果。

黎安却没有去火炉那里,只安静的站在门口,“王妃可有事要吩咐我吗?”

他的谦恭却是让我心烦了,总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已经娶了云彩儿了,他与我真是越来越遥远了。

除了他就是铁木尔,可是铁木尔更象一只狼,我如果被他抓到,那么我会更难逃出他的掌控。

“坐吧。”既然不暖手,那就请他坐吧,总是要客气一些的好。

似乎是感觉到了我的疏远,他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去终于还是噤声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颀长的身影立在我的落轩阁有一种落寞的感觉,很哀伤。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对他有这样的感觉,他孤独吗?他有了云彩儿,他娶了她不是吗?

已为人夫了。

从此他与我永远都是遥不可及的了。

我看着若清已经暖了手过来,我轻声道:“若清,你去门外守着,任何人没我的允许都不能进来。”

“那如果大汗来了呢?”

“也不行。你咳嗽一声,我就知道了。”除了图尔丹也没人能越过若清这道坎了吧。至少在图尔丹没有发现我知道那薰陆香之前,这的人都会忌惮我们三分的。

这三分,就足够了,我要充分利用。

“好的,小姐,我先出去了。”

“等等,如果是塔娜仁来了,你也咳嗽一声。”对于塔娜仁我已经起了疑心了,也许我身边这图尔丹的奸细就是她了。

“小姐,出什么事了吗?”似乎是感觉到我话语间的一份凝重的味道,若清起了疑心。

“没有,是有一些家事我想请黎安帮忙。”

眼见若清关了门,我清了清嗓子道:“黎总管,坐吧。”

“王妃有事尽管吩咐吧。”微一颔首,他并没有坐的意思。

我想了一想,直接切入话题:“我想离开巴鲁刺。”

有些事越是掖着藏着越是说不清楚,还不如一刀见血的痛快。

黎安大惊,“你……你说得可是真的?”

我苦笑,此时的我又怎么可能说假话呢,我点点头,证明我所言非虚。

“为什么?”

想起那缘由,我的泪水突然止不住的落下来,心里真的很委屈,我颤声的说道:“他每日里给我服薰陆香。”

“你知道了?”

“嗯。”我回答他,可是不对,他这话里的意思明明是告诉我,他也知道了。我抬头止着泪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你也知道了?”

“昨天,昨天晚上我才知道的。”

他的消息还真是快呢,才来了一个晚上就知道了,而我却象傻瓜一样两个多月了才知道。

果真是只瞒了我一个人啊。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连我最信任的人也是这样欺骗我,我的泪更加汹涌了。

“我来了,可是被侍卫挡在门外。”

原来如此,那是图尔丹到了吧,所以侍卫就没有放行了。

“我必须离开。”我坚定的告诉他。

“可是,你要怎么离开这里呢,这落轩阁防备深严,连只老鼠都进不来也出不去。”

他说的我也曾想到,所以我才想了那样的一个办法啊。

“帮我准备路上出行的马车、干粮,三天后,我让若清带你去一个地方,就在那里,你等着我,我们离开。只是,若清还要再留在这里一段时间。”我悠悠说道。

黎安诧异了,“你确定你能离开这里。”

“嗯。还有你帮我准备一些上好的米酒,再准备一包软筋散。”

“药?”他惊异的重复着。

“是的,软筋散。”

“好的。”没有再说什么,黎安退了出去,一切似乎出奇的顺利,竟没有任何人来打扰我与他之间的谈话。

看着黎安落寞的背影,却是让我想到图尔丹,我要让他亲眼看着我骑着马离开。而他,却再也无法抓回我了。

云卷云舒,总是梦醒时才看到天空的无垠亮丽,才向往那份蓝色的诱惑,原来自由才是最可宝贵的。

许久了,除了我竟再无他人侍寝。可是我的月事来了,这一天,图尔丹应该不会再来我的落轩阁了吧。

果然,那天下午,他就派人捎信来说他有些头痛晚上就不过来了。

我笑,那一夜我度过了许久以来我唯一的一次独睡的日子。

良久良久,过了三更我竟是无眠。

少了他,少了一份习惯,也少了一份依赖吧。

那份凄冷让我不由自主的把自己缩到被子里再也不想出来……

隔天下午,站在门外冰冷的风里,我伸展着手臂,体验小鸟欲飞离时的那份感觉,这时,塔娜仁走来了。

“王妃,晚上你还要亲自动手给大汗煮粥吗?”她弯身总是有礼的向我请示。

“哦,我这就过去,你也随我一起来吧。”继续作戏的感觉漫在心头,塔娜仁,此刻我要试一试你对我的忠心到底有几何。

又到了我的小厨房,我如昨日一般又煮了玉竹粥,只是这一次,我煮了两份,一份给我,一份给图尔丹。

煮好了,我看着塔娜仁将粥盛在了食盒里,“塔娜仁,你亲自把这食盒送去给大汗吧。”

“是,王妃。”她拎起了食盒向门外走去。

“等等。”我看看左右无人,就不缓不慢的从衣袖里掏出了一个小纸包,我递给了她,“这包东西呆会到了大汗那里的时候你再悄悄放进去。”

“这……”

“无妨,你尽管放进去就是了。”我软声的说道。

“好吧。”她有些不情愿的接过。

把东西放在她的手心里,我不再看她,直直的越过她的面前,大踏步的向我的屋子里走去。

晚上,也许会有一场好戏了。

我很期待。

我算定图尔丹今夜是一定会来的。

吃过了晚膳,我才见到塔娜仁的影子,她也未免去得太久些了吧。

“塔娜仁,今晚就由你侍候着我沐浴更衣。”

塔娜仁迟疑了一下,似乎是有些不可相信,必竟这样的小事情从来都是侍女们侍侯的,我从来没有让她亲自动手过,我挑挑眉毛,“怎么,不愿意吗?”

“不……奴婢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奴婢这就去拎水。”

“那……就快去吧。”天黑了许久了,我猜不用多久图尔丹就要来了。

我看着塔娜仁一桶一桶的拎着热水,心里却是一片冰凉,今夜她的是与非就可以大白于我心了。

可是就要解开她的谜底时,我却有些迟疑了。

我怕那谜底,总是自己千选万挑的人,却不是与自己同心的,那时候心会何其的伤啊。如果不是,那么就是我错怪她了,走之前,我会留些礼物给她,算是对她精心照顾我的答谢吧。

……

才洗好了,我披了一件鹅黄的轻纱端坐在暖炕上,手里捧着一个手炉,暖着手。塔娜仁则默默的垂手立在门前。

终于,我等到了图尔丹的到来,我听到了门外侍女们向他问好的声音,然后我向塔娜仁道:“把我的那一份玉竹粥拿过来吧。”

塔娜仁表情僵硬的从火炉边为我取来了食盒,放在暖炕上的小桌子上就退了下去。

我一边掀着盖子一边说:“就留在这,呆会还有事要吩咐你。”

塔娜仁刚要回话,图尔丹就进来了,他大踏步的如往常一样如风般的向我吹过来。

有些晕眩的感觉,许多事还是要平静的去面对而无法逃避。

我迎上去一个笑脸,连我自己都知道那笑的假与虚伪,对他,我其实已再没有真心的笑了。

“大汗,那玉竹粥今日可吃着比昨日的更好些吧?”我娇声问道。

他沉默片刻,随即道:“我还没吃。”而后他一脸肃清的盯着我,仿佛我身上有什么不对似的。

这一刻,我心已了然。

“大汗,没吃就与我一同吃吧,我还留了一份在这里。”我说着自顾自的手伸向袖口里拿出了一个小纸包,展开,轻轻的将小纸包里的红色粉沫扬在玉竹粥里,再拿起汤匙轻轻的搅拌了一下,然后舀了一勺递到他的唇边,轻声道:“来,还热着呢,快吃。”

图尔丹斜瞄了一眼塔娜仁,虽然是极迅速的一瞥,却还是没有逃过我的视线,这粥,他不敢吃吧,我断定了。

可是他再转向我的时候却是认真的看着我的眼睛,然后毫不迟疑的一口将粥吃进嘴里。

我有些糊涂了。

却只得接过话来说:“还好吃吧。”

他咂了咂嘴,猛点头说:“好吃,比昨天的好吃多了,云齐儿,你加了什么进去?”

这一句问话他问的急问的似乎仓促了些。

我顿了一顿,漫不经心的说道:“也没什么,是黎安从我娘家拿来的一种果子粉。”

“什么是果子粉?”他好奇的问道。

我随口解释道:“果子粉有多种多样的,就是把新鲜的水果在夏天晾成干干的,然后再磨成沫,冬天煮粥的时候放进去些,就是美味了。”

“哦。原来是果子粉,我可是第一次吃过呢。”

“在冬天里,这果子粉最是难得了,否则这样冷雪的天气里哪里去寻那新鲜的水果呢。大汗猜猜我今天放的是什么水果的?”我一面说一面看着那垂手立在门边的塔娜仁。

她的脸色已是一片灰白惨暗,低垂着头,仿佛一只落败的公鸡一般。

“樱桃?”那是红色的粉沫,所以他要往红色的水果上猜了。

“不是。”

“红桃?”

“不是。”

“草莓?”

“嗯。对了,大汗再细品品,看有没有草莓的味道。”

“是啊,被你这一说,我越吃越是有草莓的味道呢。”一口气图尔丹就吃了半盒,剩下的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推到我的面前说:“这是你的那一份,快吃吧,不然都被我给吃光了。”

我掩住嘴笑,“大汗只管吃,我明天再煮两份,再放上不同的水果粉,大汗要亲自猜再亲自来告诉我是什么粉哟。”

“嗯。”他点着我的额头,“就你最精灵古怪了。”

我笑:“哪有,云齐儿一向都是最乖的了。”也许就是因为我太乖了,所以我才会被他们这所有的人所算计吧。

他一把揽我在怀里,头也不回的厉声道:“都下去吧。”

我把头藏在他的怀里,感受着这曾经熟悉的一份温暖,可是此刻在我的心里却是浓浓的痛。

我听着塔娜仁轻轻的脚步声悄悄地消逝在门边,我松了口气,心里暗暗的祷告上苍,还好他来了,否则假若图尔丹听信了塔娜仁的一面之词,随便给我安个下毒的罪名,再也不看我一眼,那么此刻我就已经成为这巴鲁刺的阶下囚了。

这样想着,心里不由得后怕,我这样的赌注真是下得太大了,一旦输了,输的就是自己的性命啊。看来图尔丹对我多少还是有些情意的。对这招法我也是没有把握的,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想要知道塔娜仁对我的真心到底有多少。

却在知道的那一刻我后悔了,当猜测变成事实的时候,痛更痛了,伤更伤了。

对自己,这又是何苦,我宁愿从来都不知道她的不忠,因为我已经要走了。

曲意承欢,把臻首埋在他的胸堂里,我仿佛关切的问道:“王爷的头疼病可好些了?”

说着话的同时,我想起一大早我才一起来,若清就小鸟一样的向我禀道:“小姐,奴婢原还以为大汗昨夜去了沁娃去了洛雪那里了呢,可是我早上听说他哪个女人那里都没有去,也没有在他自己的蒙古包里休息,这一夜大汗就象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既然头疼还要跑出去,那就怪了,更奇怪的是他是极隐密的出去的,否则也不会众人皆不知他昨夜的行踪啊。

若清就象这巴鲁刺所有图尔丹妃子身边的贴身女侍一样,她也是拼命的为着我的生存而打听着有关图尔丹的一切。

如果若清知道了图尔丹竟然给我连服了两个多月的薰陆香时,不知她又会作何感想。

她并无恶意,只是她的话里却让我感觉到昨天晚上图尔丹的一夜一定过的极不寻常。

果然,他不作声的依旧揽着我纤细的腰肢,长长的叹息萦绕在室内,悄悄的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良久,他一把抱起我走到那暖帐里,轻轻的把我放在丝滑的被子上面,我侧躺在他的身边,背对着他,感觉到他搂着我的手臂却明显的越收越紧,仿佛怕我消失一般。

夜在一点点的消逝之中,窗外,风声依旧。

均匀的呼吸声响在耳边,我知道他并没有睡去,他睡着时的声音绝不是这样的。

许久了,我总是在夜里等他睡熟了,就小鸟依人一般躲在他的怀里倾听他的心跳,或者轻抚他时常紧皱的眉毛,想要为他解去那些许的烦忧,一个大汗,总也不知他究竟有什么无法解决的轻愁呢。

可是此刻,他没有睡着,他的呼吸灼热的喷吐在我的颈项之上,柔柔的仿佛如羽毛一般给我温柔给我温情。

可是我的心却不在柔软了,两天的作戏,我早已累了,后天,我希望我与他的那一场狩猎可以成行。

那是我唯一的一次离开他的机会。

我绝对不可以错过。

狩猎的前一天,天公作美,天气暖了许多,那雪在一点一点的融化了。看来,我与图尔丹的出行已经没有问题了。

连老天都在帮我,这一次真的是他错了。

就要走了,可是我却高兴不起来。

这巴鲁刺,我也呆了近半年了,这么些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早已迷上了蒙古人的草原生活,本以为可以安安稳稳的在这巴鲁刺度过我的一生,却不想竟要永远的离开巴鲁刺,要动身离开的时候,我却不舍了。

可是再不舍,我也不能再呆在图尔丹的身边了,曾经他的宠爱就象毒药一样吞食着我的心,却在我以为我到了天堂的刹那,再把我抛到地狱里,那般的痛,我再也不想要了。

“塔娜仁,我想去我从前的蒙古包去看一看。”太多的回忆在那里了,临行前,我只想再回去看上一看。

“这……”她顿了一顿,忽而道:“奴婢这就去准备马车,王妃请等一会。”

“哦。那你快去准备吧。”天冷,还是坐在马车里暖和,捧着手炉,那感觉也好。

支走了塔娜仁,我知道她的“准备”不过是要请示图尔丹罢了,图尔丹不想让我见这巴鲁刺的任何一个人,他怕我知道他的一切吧。所以塔娜仁她不敢随意让我出这落轩阁,而她的那请示来来回回至少要半个时辰了。

我看了一眼若清,若清会意的向着周遭的侍女们说道:“都下去吧。”

一个个的人都退了出去,我沉声道:“叫黎安过来。”

许多事我还是要慎重一些,而不能出任何的纰漏,否则一旦前功尽弃,我就只有以死抗之了。

死,我并不怕,可是我娘呢,白发人送黑发人,从此她在家庙里就再无人去问津了。至少我活着,爹就会对娘存一份心吧。

黎安进来了,因为他是我娘家的总管,所以他依然可以自由出入我的落轩阁。

才一进了门,他就向我点了点头。

我知道,一切已经准备就绪,一颗心稍稍安稳了。

“若清,你过来。”此刻我必须对她说实话了,再隐瞒下去,只怕明天若清必不会帮我了。

“小姐,怎么了,看你们神神秘秘的。”她一边说一边走到我的面前。

怕着外面有人听到,我小小声的说道:“明天一大早,我一出了门,你就带着黎安去上一次我遇到雪儿的那个地方。”

“做什么?”她诧异的问道。

“我要与黎安一起离开。”我坚定的说道。我却不知道我的那一句‘我要与黎安一起离开’,我竟是说错了话,这话害了我,也害了黎安。

“为什么?”一刹那间若清的脸有些白了。

“图尔丹他……他给我服食薰陆香。”我不由的说出来,这事情憋在心里久了,说出来会舒服些。

“原来如此,可是小姐有没有想过,一旦小姐走了,那么我大周的颜面又要如何呢?”小小一个丫头此一番话却是当头一棒。

的确,如果我明着离开,那大周的颜面又如何呢。

可是,如果我失踪了那要又当别论吧。

黎安走过来,将一包东西交到我的手上,没有展开,我已知道那是软筋散。

我小小声的与若清和黎安耳语着我的计划。

我的计划,即不损我大周的颜面,也可以让我安全的离开,只是这要辛苦若清的相帮了,如今我可以相信的也只有黎安与若清了。若清,她还要继续留在这巴鲁刺。

“好的。”点点头,若清毫无异色的一口应承下来了。

天时,人和,一切都已敲定。

只是那地利,还要靠我明天去说服图尔丹了。

黎安走了,我相信他一定可以暗中为我准备好一切而不透露风声的,他有这个能力,曾经,他是我眼中的智多星。

一切都在如期的进行中……

塔娜仁回来的时候,我已身着一件虎皮大衣,端座在椅子上等侯她多时了。

“王妃,马车备好了,起程吧。”她果然谦卑的说着谎。

我笑,我早已知道在备马车之时她匆匆的跑了出去。

回来时,一定就都可以了。看来,图尔丹似乎对我的看管淡了许多,他不再担心那些个秘密被我知道了吗?

不过,我已不屑于知道了。

上了马车,捧着手炉,却把那车帘子拉开的大大的,我望着外面被阳光直射而渐渐化去的雪,眼角有些湿润,终是不免一番离舍,我还是要走了。

马车外,一个老车夫慢慢的赶着马,路上湿滑,他不得不小心行事。

马车后,四个侍卫小跑步的紧紧的跟随着我的马车,我不知道他们是在保护我呢,还是在监视着我。

塔娜仁骑着一匹马一路与我的马车并架齐驱。

我看着,心里真是佩服啊,这蒙古的女人个个也都是马上的强手,这样冷的天,塔娜仁她也不怕,看来明天我也要骑马去与图尔丹一起打猎,骑马才跑得快吧,对啊,我就要骑马。

一路上,所经之处马车外的人并不多,也许是天太冷了,所以更多的人都猫在自己的蒙古包里取暖。

终于到了,我下了马车,穿过了我用草架起的栅栏,草早已干枯了,点点残雪掩映其上,却依旧整整齐齐的立在风里,让我觉得这真是一个奇迹。

“王妃,这里每天都有人整理呢。”

“那蒙古包里呢?”

“一样的,都有人整理的,我刚备车的时候就吩咐了人前来把这包里的火盆都点了,等王妃来了也就不会冷了。”

她还真是为我想的周到,许是已经猜出我在怀疑她了吧。

经过我的秋千,我刚想坐上去,却发现这秋千上干干净净的,没有雪也没有冰的痕迹,离开几天了,哪里都是一片冰川雪海,独独这秋千上却没有,不由得让我心里一紧,这里曾经有人坐过吧。

心里在猜,是黎安,是铁木尔。两个人,我迷惘了,猜也猜不清。而独独最不可能的就是图尔丹,因为他不会。

轻轻的坐上去,无论是谁都是对我真心的那一个。这样冷的天,能够来这里感觉我曾经的一切,可见这人对我的真心了。

说实话,我有片刻间的感动。

心思迷离的瞬间却被塔娜仁打断了,“王妃,快进去吧,外面太冷了,小心着凉。”她只手阻住了依旧在晃荡的秋千,我不由得瞪了她一眼,“不用你瞎操心,我的事轮不到你管。”憋了好久的气一下子就转成了一股怒火劈头盖脑的向她袭去,她自找的,她不配我曾经对她的信任。

塔娜仁的脸刹时红了又红,似乎是没有想到我会如此对她吧,可是转眼间她就回过神来,‘啪’的一声一个巴掌打在自己的脸上,我看着她的另一只手也要抽打自己的脸,我却没有去阻止她,要走了,给她这些许惩罚也不算得什么。

不管她,我起身向我从前的蒙古包走进去。

身后,是塔娜仁左右开弓打着自己嘴巴的声音。

那声音,清脆至极,听在我的耳中初时还是很解气的感觉,她是怕了我吧。可是我还没有走到门边就有些不忍了,推了门走进蒙古包,耳中全部都是塔娜仁打着巴掌的声音。

看着熟悉的一切,我曾经的蒙古包,那被我隔开的一间间小屋,还有那书房,曾经就是在那里我为图尔丹亲自做画呢。

还有那床帐之上,那一扇窗,那是他亲自为我设计的。

曾经与他一起欢爱的画面,一幕一幕的慢慢飘过,却刀子一样的割着我的心,仿佛有血在汩汩流出,很痛很痛。

此刻,我与他在做戏,而他又何尝不是再与我作戏呢。

他是十足的骗子,他骗我在不知不觉间把他融入了我的心中,我不知道那是什么,那是不同于对黎安的感觉。我就是傻啊,被他骗了还要与他承欢索爱。

这里的一切都空了,都被我搬去了落轩阁。但是空气中是怎样也抹不掉的记忆,而我身上也有一份永远也无法抹去的他留在我身上的痕迹。

抚着额头上的梅花。

这梅花也是他留给我的印迹,假如真的可以离开巴鲁刺,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想方设法把这印迹从我的额头上弄下去。

门没有关,那巴掌声还在声声的响。

心里有些不忍了,这一切虽然是塔娜仁对我的不忠,可是归根究底都是图尔丹的错啊。

图尔丹让她东,她又敢西吗?

做下人的也是可怜。算了,就饶了她吧。

我回身,走出这蒙古包,再也不想多留一分,留久了伤痛只会更深更深。

“走吧,塔娜仁。”看着她红红的脸,我的心里却是更恨着图尔丹了。

“我……”她低着头连看着我都不敢了。

“走吧,不关你的事。”说了一句实话,所有的怨气也消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啊。

“那草莓粉,我……”她自顾自的说着,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我看着她盯着鞋子有些发呆的样子,更是不忍了,其实那草莓粉是我下的一个套啊,只是她还真就按照我的意愿钻了进去了。

“走吧,都过去了。”

我说得云淡风清一般。

回去时,依旧是一路的风一路的马蹄声,阳光照着雪更加的刺人的眼。

明天,明天我期待又是一个艳阳照的冬日。

那阳光,多少会暖些我的心吧。

环顾着落轩阁的一切,娄府的,图尔丹赏赐给我的,琳琅满目,林林总总,从前这些都是我极喜欢的,可是此刻这一些都是身外之外,从此再与自己无关了。

“若清,记住我交待你的话,千万不可以说错了啊。”我低声的想要最后一次嘱咐若清。

“嗯,小姐,快去吧,大汗已经在门外等了。”

我转身向门口走去,门前黎安恭恭敬敬的立在那里,我慢慢的从他身边经过,我听见他小小声的问道:“九夫人的信我总觉得有古怪,你看了吗?”

信?是啊,我还没有看,我甚至忘记把那信丢在哪里了,这几天一直在算计着逃出巴鲁刺,我竟把那信的事忘得一干二净,难道那信里有什么秘密不成?

可是此时,图尔丹已在那大门口整装待发,在等我了,我不能再回到屋子里去了。

我轻轻的摇摇头,笨拙的上了飞凤,系在腰间的翡翠玉壶一不小心咯了我一下,有些生生的疼,皱了皱眉,强忍着,“大汗,上路吧。”

“好,走喽。”图尔丹大喝着,嘴角溢出的热气在这冬日里隔外的浓,天还冷着,可是已经不早了,大半个上午已经过去了,阳光正斜斜的射在身上,即使冷,也有一种温暖的气息拂着我的周遭,这感觉,很奇异。

我身上只有一把短刀与酒壶而已,弯弓搭箭我皆不会,带了来也不过是做个样子而已,还要背着更麻烦,还不如索性只带防身的短刀呢。

说是狩猎,其实我只是随着图尔丹去草原上应应景罢了,真正打猎的可是他而不是我。

“大汗,我们要去哪里。”人多的时候我一向称他为大汗,只有在私下我才叫他丹,那个字早已叫习惯了一样,可是今天我却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虽然此刻这路上只有我与他。

侍卫们也来了,我听见他吩咐着,只要远远的跟着就好,不能打扰了他与我的雅兴。

“就去上一次打猎时本想带你去的那个地方,那里很美,有一片丛林。”天冷,又不是赶路,所以我们骑得极慢,他的声音清晰的送到我的耳中。

我记得那一次是我偷偷的跑了,而后他追了过来,还救了我的雪儿,而后……

脸有些红,与他的许多过往与甜蜜凄凄然的袭上脑海,一幕幕的在冷风中掠过。

“可是云齐儿想去那救了雪儿的地方。”不是要回忆什么,而是我与黎安约好了在那里见面,我已经吩咐若清我一离开落轩阁,她就带着黎安去那个地方等我。

“好啊。不过要去了丛林之后,我再带你去那里吧。”图尔丹暧昧的冲着我笑,似乎是我的提议让他以为我很在意与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我羞赧一笑,“距离那里很远吗?”我还是有些担心,太晚回来,只怕天已经黑透了,哪还有机会再去与黎安会合。

“不远,一个多时辰就到了。”

算算时间,来来回回差不多也就要天黑了,正是离开的好时机,“那去吧。”我迎合着图尔丹。

一路的风中,我一边呼吸着清冷的空气,一边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那是一望无际的洁白啊,放眼望去,都是雪的世界,纯白得让人顷刻间忘记了人世间的险恶,偶尔有一缕淡黄干枯的草从那雪中露出了它的无奈,那是冬的无奈,那随风轻轻摇曳的柔和象是在告诉你它在期待着春的脚步。

是的,如果冬已经来临,那么春天还会远吗?

春天,我的春天还能来吗?前途还是一片暗淡,我不能有任何的粗心大意。

“云齐儿,想什么呢?”似乎是看到了我的出神凝思,图尔丹轻声的问着我。

“哦。没什么,只是看到那雪下的荒草有些感伤罢了。”

“是啊,茫茫然没有一丝的生机。”他叹息着自言自语的说道。

“大汗,过了冬天这些草就会成为这草原上最肥沃的原料来滋润新草的生长,是吧?”

点点头,他猛一挥鞭子,神情似乎有些不对劲,“快走吧。”

我咋舌,我的话好象引起了他的不快似的,他的心里此刻又在想着什么呢。

奇怪的,神秘的,而我却依然无从猜到。

我不是神,我只是个凡人,我默默的感受到了纵马前行的那一刹那他孤独的背影。

是的,孤独。

图尔丹是孤独的。

我要走了,把这王妃的位置就留给他心爱的女人吧。

一个迟到的认知,他心爱的女人绝对不是我。

有些忧伤,有些无措,为什么在这一刻,我又有些怜惜他了,看着他孤独的样子,我竟有些泪水翩然了。

这一段日子以来,我的泪水就象小溪流一样,总是不由自主的从心头流淌而过。

图尔丹,他似乎是我不祥的象征,我必须远离他而去。

远远的,我果真看到了一处丛林,无边无际的,好大的丛林啊,在这草原上,能遇到这样的丛林,这是令人开心的事情,因为它充满了奇幻的感觉。

见过草原上的湖泊,可是那里密布了沼泽,而沼泽随时有吞噬你生命的可能,忽而想起那一匹为了我而葬身沼泽的马儿,眼角忽然突突的跳,越是靠近了那丛林,越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大汗。”我有些怕了,叫着他就象是给自己壮胆一样。回首,身后早已看不见跟随的侍卫,得到了图尔丹的命令,他们已经不敢跟得太近了。

他悄然回神,“怎么了?”

我这才感觉到我的声音里居然有一丝颤抖,我是真的在怕吧,可是那藏在心间许久欲说而未说的话还是说出了口,“大汗,要是冷我可带着酒呢,喝了会暖和些的。”

他大笑,“知道了。”

居然没有一丝的怀疑吗,我战战兢兢的随在他的身后,一点点的随他进了丛林。

“出了这丛林就是大周的境地了,也就是就出了这草原了。”他爽然的说道。

大周,出了这丛林就是大周的土地了吗?如果这样,我真想一个人从这里跑将出去,至于若清,黎安一定不会扔下她不管不问的。

“这林子有多大。”我佯装好奇的问道。

“要两三天才能走出去吧。”

怎么这么远,凭我自己的力量还是走不出去。

“哦。听,有鸟叫声。”我拉住缰绳立在那丛林里,认真仔细的寻觅小鸟的踪迹,好羡慕它的自由啊,如今,让我看一看也好。

图尔丹也如我一般将马停伫在飞凤的身旁,伸手一指,“瞧,在那。”

我顺着他细长的手指向一株高高的树上望去,果然那顶端有一个鸟窝,有一只鸟正欢快的立在鸟窝的边缘上“叽叽喳喳”的叫着。

“它的家一定是好温馨的。”我仰望着,眼里都是满满的欣羡。

“我们的落轩阁也蛮温馨的啊。”

我笑,心里却是极痛的哀伤,“是啊,那是大汗亲自为云齐儿修建的。”我曾经为了落轩阁而感动,记得我初见落轩阁的时候我以为那就是我的天堂,而图尔丹就是我天堂里的一个神一般的人物,我以为他是爱我所以才会为了我的开心而不顾一切的制造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世界。

可是,我错了,那一切不过是一种表象而已。

掀开了那层遮挡的面纱,内里的一切都是黑暗,永远永远的永无止息。

“云齐儿,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那是我心底一个久远的心结,或许你可以为我解开。”

“什么?”他的声音似乎越来越小,我只听到他说他要带我去一个地方就再也听不清了。

我的话音才落,目光中的那只小鸟突然惊叫而飞起。

丛林里似乎有些诡异了。

“有狼,你小心地跟在我的身后。”

“嗯。”就要第一次见识到真正的打猎了,我有些紧张,拉着飞凤紧紧的跟在图尔丹的身后,早已将他说过的那一句话丢到脑后了。

半山坡上,雪中,果真有一只狼,大白天的看着都让我害怕的感觉,第一次见到狼,那双淡绿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我与图尔丹,丝毫也没有退缩的意思。

弯弓搭箭,我看着图尔丹一气呵成的做着一系列的动作,他完美的犹如一只猎豹一般。

“嗖”的一声,箭破空而出,我眼看着箭直指那狼的方向。

狼象是发现到了一般,突然疯狂的向斜前面跑运,一拉缰绳,图尔丹纵马追了过去。

而我,有些怕了,必竟是从小到大第一次看见打猎啊,我怕了,我慢慢的追着他的身影,只有看到他,我就心安了一般。

紧紧的盯着他的背影,又有鸟惊叫而飞起,我抬首向前方望去,丛林里除了被粗粗的树干遮挡的视线外,眼前都是开阔的视野,是望也望不到尽头的青松与雪……

眨眼看过丛林的瞬间,有一条黑影似乎在那不远处的树后闪了一闪,我大惊,却还未等警告图尔丹,那林子里一片白光向我闪来。我知道,那不是太阳折射的雪的光茫,那是一片刀光……

手里的缰绳一抖,下意识的我骑着飞凤直向他奔去,口里月兑口而出喊道:“小心。”

都说日久生情,即使知道了他对我的狠然,可是已然发生过的太久的温馨已让我把他真正的当成了自己的夫君。

此一刻,我心里矛盾着,斗争着,可终还是牵挂着他的。

箭,无数的箭向他飞射而去。

我看着图尔丹挥舞着刀噼里啪啦的挥开了那些箭,可是才挥开一些,又有数不清的箭又飞来,我看着心惊胆战,看来这些人并不是冲着我来的,而是冲着他来的,只不知这都是些什么人。

看着他的手臂在空中狂舞,然后他向着我的方向喊道:“云齐儿,快走。”这样危险的时刻他居然还顾及着我。

我听了,又如何能转身绝尘而去,而弃他于不顾呢。

虽然我很想趁着他被人纠缠之际去与黎安会合,可是这念头眨眼即逝,不可以,我不可以看着他因为我的请求打猎而丧命于此,那样,即使离开了巴鲁刺,我的心也会不安。

我不懂这是什么样的感觉,我就是不想他受伤,就是想看着他安全无恙的回到我的身边。

这是什么,我爱上他了吗?我不知道,也无从去思考。

他的马已中了数箭,嘶吼着颓然倒在地上,他站在那雪地上,天神一样的阻挡着那一些箭,又一寸寸的向那些射箭之人移近。

他脚下的步履越来越快,手中的长刀也越来越快,转眼我看到几个黑衣人在那树后被他一一砍伤而倒在冰冷的雪地上,心中不免要为他们感叹,这些个刺客也真是可怜。

自己的心啊,总是这样软来着,刚刚还在气恨着他们向图尔丹射箭,可是这一刻我又可怜他们了。

此刻,图尔丹已将那群射箭之人一并解决掉了,皎的的雪上到处是殷红的血迹,那鲜红的血漫开在雪中,更是红的刺目惊人。

我翻身下马,看着他靠在一株树上喘着气,我一步一步的向图尔丹走去。

那雪好深啊,这山里被树遮挡了阳光,雪化开的迹象一点也无。

起风了,扬起的雪吹在脸上,冰冰凉凉的感觉,我低着头看着我的靴子一步步的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个个深深的脚印。

终于,我走到了他的面前,我拉着他的手道:“你没事吧。”

“没事。”

“我们走……”我的话还未说完,那斜前的方向一支冷箭‘嗖’的向图尔丹射来,我的心狂跳狂舞,一只手臂想也不想的伸过去,而后是钻心的疼痛。

我中箭了。

我看着图尔丹立刻极快速的从背上抽出一支箭向那射冷箭的方向投去,转眼我听到一声惨叫,那声音已告诉了我那个射我之人的命运了。

殷红的血沿着手臂流淌下来,润湿了我的衣袖,我却全然不顾的说,“我们快走。”

“云齐儿,你上马,先走吧。”他一把握住我的手,又重复道:“快走。刺客又来了。”

“没有了。”我回顾周遭,再也没有黑衣人的踪影了。而心里却有些懊恼自己又错过了一次可以安全逃月兑他的好时机了。

“你听,正有人向我们飞速而来,云齐儿你快走。”他说着吹了一声口哨,飞凤就飞一样向我们奔来,那曾经是他的马,他比我更了解飞凤吧。

“上马,我们一起走。”我坚定的说,即使要逃,我也不会弃他于虎狼之间而独自逃走的。

“我……”

“你怎么了?”我奇怪的看着他,为什么他的脸色越来越是灰白呢。

“没……没什么。”

我不信的低着头仔细的看过去,却没见什么异样啊,难道……

我绕到他的身后,果然,他的背部已中了一箭,血正汩汩的流出,而更恐怖的是那血都是暗紫的红色,那是中毒的迹象。看着他,我急忙看过我的手臂,我流的血却是鲜红的,看来我除了伤,应该是没有中毒的。

“你先走,我垫后。”他猛得推开我。

“不可以。”不知道为什么,想也不想的我就回答了他,越是在这种时候人越是要镇定。

“大概有七八个人,你捡一些箭给我。”

我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虽然手臂受了伤,可是我的腿并没有受伤,我的行动依然可以自如。

忍着痛,捡了一把的箭放在他的手心里。

他接过,凝神看着我道:“刚刚,为什么你不走。”

我一惊,难道他知道了我要逃跑的计划?不可能啊,这件事只有我与黎安,还有若清三个人知道而已。

不会的,他不会知道的。

我压下了心中疑惑,轻声说道:“我不想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对……不……起。”他看着我的伤喃喃说道。而后他突然挣扎着站起来,推着我靠在那树上,“你别动,就躲在这树后。”

我知道,如若真的还有刺客,那么此刻我不能再出去了,这群人的目标我不知道是谁,如果是我,那么他已然没有精力再保护我了,他受了伤且又中了毒,那些黑衣人可真是狠啊。

到底是些什么人呢,这样的要置他于死地。

是班布尔善吗?在这个时候我居然想起了他,因为黑衣人并无意伤我,这是一个铁的事实。除了他我再也想不出别人了。

思索间,我的身后已是一片杀声了。

我闭着眼,无声的祈福,希望我与图尔丹可以安全的离开这丛林。

只要回到巴鲁刺就可以找到这些刺客的主谋了,这些人他们的消息也真是太灵通了,我与图尔丹才一到了这里,他们就追杀了来。

慢慢的刀剑相撞的砍杀声没有了,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结束了吗?

我歪着头,慢慢的将视线透过树干向我身后望去。

一个人拿着剑封在图尔丹的脖子上,两个人一声不响的对峙着,那人蒙着黑面巾,我看不到他的样子。

两个人的周围是又一群着装不同的灰衣人,六七个横七竖八的仰倒在雪中,看来,又是被图尔丹所伤了。

我看着那架在他脖子上的剑冷冷的泛着光,很是骇人,只要那人稍稍的动一个指头,图尔丹的命顷刻就会……

而我,我能帮上他什么吗?

但是无论如何我都要试试,我挣扎着坐起,一不小心碰到了我腰间的酒壶,它暖在我的衣服底下,还有些微热的感觉,眉头一皱,有一线希望我也要试试。

我一步步的向他们走去,那执剑的灰衣人突然厉声道:“你站住。”

我伸手从腰间掏出酒壶,看着他冷的簌簌发抖的唇瓣,我轻笑,如今我也只能赌一赌了,我一口把酒灌进自己的嘴里,“好暖好辣啊。”

“你喝的是什么?”灰衣人厉声问道。

“酒啊。怎么你也要喝。”我一把藏到身后,“我不给你喝,这是给大汗的。”我说得没错,这酒原是备给图尔丹的。

我一边说一边走到两个人的旁边,一股酒气在周遭漫来,那灰衣人果然上当了,“给我喝一口。”说着一面继续拿着剑尖指着图尔丹的咽喉,一面伸手向我要那酒壶,看来他已然中了我的计了。我早看出他的身子冷的发抖,我不过是想引他来喝酒取暖,天可怜我,果真给了我这样一次机会。

我佯装不愿道:“不行,这样补的酒,我不能给你。”我说着仿佛不经意地又向着他面前移了一小步。

“拿来。”他长臂一伸,不客气的把酒壶抓到他的手中,仰头就灌了一口。是啊,这样冷的天,这酒的确可以暖身的。

我笑着,打心眼里的笑,这是我今天做得最痛快的一件事情。

看着他喝光了一壶酒,我心里却奇怪的想道:这人为什么不杀图尔丹?

果然,我的想法才一出来,图尔丹直接向他吼道:“你一剑杀了我就好。”

“没那么便宜你的。这个文书你要签了,再盖上印章,我就给你个痛快,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他一边说一边从袖口里取出了一道文书,展开在图尔丹面前。

我看不懂,那些都是蒙古语,我只会说却不会读也不会写,这一刻,我充满了无力感。

图尔丹快速的向那文书扫了一眼,随即大笑道:“你休想。”

我却紧紧的盯着那灰衣人,嘴里再数着数,一边数一边默念着:倒啊倒啊。

时间在分分秒秒的飞逝而过,片刻之间却仿佛有一个世纪般的漫长难耐。

终于,我看到灰衣人晃了晃,然后一歪身倒在了图尔丹的身旁,那文书与剑也一并的落在地上,无声无语地看着我与图尔丹。

这就是软筋散,把人药倒了,让人清醒着却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哪来的酒?怎么你喝了却没事一样。”图尔丹看着那落在地上的酒壶向我问道。

我一怔,这酒有毒啊,看那灰衣人他就已经知道了吧。

我拾起了酒壶,仔细的看着,又指着地上的灰衣人故意向他说道:“还有一口,我喝着很暖人的。这人,太没有酒量了吧,才喝了一壶就醉了。”不信,我再喝给你看。

“哦,原来是醉酒。”他看了看我又继续道:“你这酒可真容易醉人呢。”

再吹了一个口哨,飞凤已飞奔而来,这样的厮杀,飞凤可以安然无恙已是奇迹了。

扶着我上马,待我坐定了,图尔丹方慢腾腾的坐在我的身后,只是这一次却与往时不同,他的身上有些冰冷的可怕。

仿佛那毒已沁入心肺了。

“云齐儿,谢谢你。”飞凤向原路返回开始狂奔了,我在风里听到他在我身后的声音,有种痴迷的感觉。

我无声。

只任那雪地向身后飞逝。

远远的,似乎看见了图尔丹的侍卫。

留还是离开?片刻间我一定要做出抉择。

而我身后,图尔丹却越来越重的靠在我的身上。

感受着他紊乱的呼吸,我心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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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推点点完结文《绝情王爷的宠妃:迫嫁为妾》

大婚前夕,连续七夜被人掳走再被送回,唯一记得的便是那袅袅檀香中的几度痴缠。

未婚而孕,被浸猪笼,她求速死,却连死都变成了奢侈!

想要嫁的,终未成嫁。

恨着的,却成了她的天她的地,一朝得宠,却只落得风口浪尖上的那一只孤单的蝶,蝶舞翩跹,舞就的不是情,而且他给予她的深深罪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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