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版

正文 第十七章:杀身之祸

彭依刀所以选了西山去寻找那些人的影踪,决非冲动之举,亦非胡乱之为。

这里虽然四面环山,百里连绵,高低起伏,看上去大相庭径,绝无什么差异,但那北山上草药遍地,地势平坦,连峡谷也不得见半分,而唯一能藏身且算得上是峡谷的也便只有与西山交界处的那一条不深不浅的低谷地了。况且,放眼望去,百里之内除了那处低谷,也再找不出半点能够藏匿的安身之处。南山又被称之为荒山,也称秃山,当真山如其名,除了嶙峋怪石与遍地干裂的黄土,连半滴水也找寻不得,至于飞禽走兽之类也便乘早断了念想,谁人若是在这中安身,不出两日便会被活活渴死饿死。东山山势险陡,耸入云间,山壁乃全为石英浑然天成,光滑无比,又常年受流水冲刷,任你武功再高,轻功再好,也休想登上这山峰半步,故此地村民称东山又为仙山,传言山中有神仙修炼,所以才将那山壁打磨光滑,不允世间凡人轻易踏进半步惊扰。村民常于西山打猎,前些时日听闻那西山之中虽有些让人阴寒,但总也算水物俱丰。

说起西山,彭依刀也从未往深处去过,村民们除了打猎,也不经常出入这里,这里阴森诡秘,实在不能不让人将这它与鬼神之说联系在了一起。彭依刀虽不信鬼神之说,但听村民们说,那山中阴森的气氛也实在让人有些胆寒。之前与穆馨瑶进山采药,还有那日独自进山寻找张二等人,也不过只是从那西山坡绕行经过,行至半里,折而向北处的山中而去,对这西山,他心中也始终满怀惊奇,总想一探究竟。

如今,倒也算终究如愿。只是,那西山之中,荆棘遍布,草木葱郁,两尺来高,昏黑异常,想那蛇蝎蟾蛛也时常隐匿于此处,况附近又有村民为捕杀野兽而设下的陷阱与兽夹,稍不留神便随时都有性命之危。彭依刀与穆馨瑶两人行至天色将黑,也不过才走出二十余里。这山中本就被那参天草木遮得只偶尔得见半丝光线,如今这天色将黑,便更是寸步难行了。

穆馨瑶此刻忍不住唇齿相击,神色惊恐,不断的左右还瞧,似乎若一刻分神,便会被那猛兽或是奸诈之人夺了性命。林中阴风呼啸,枝叶沙沙作响,时如浪潮翻滚,时又万籁俱寂,这时,二人头顶突兀掠过一只飞禽,天色极暗,实难辨出那终究是甚么。这飞禽在二人头山盘旋约莫四五圈,怪叫声不断,穆馨瑶浑然大惊,一面双手乱扑,不让那飞禽靠近,一面撒腿便跑。她本就恐惧七分,如今这飞禽突兀而来,心登时怦怦乱跳,一时之间手足无措,不禁足下一顿,被甚么东西绊到,惊叫一声,身子栽了下去,便不由自主往旁边滚出。

西山之中,地势多为陡缓不同的坡地,穆馨瑶这一摔倒,着难停,就顺着那坡地一路往下面越滚越快,彭依刀听得动静,回头探去,穆馨瑶已经滚落出四五丈远,惊呼一声,疾步掠去,欲连忙将她截下。此刻,穆馨瑶身子撞在一颗粗壮的大树上,她哎呦一声,只觉身上一阵疼痛,脑中嗡嗡直响,迅疾伸出手去,慌乱之中却抓了个空。那树干虽粗,却并未能将她拦下,穆馨瑶身子撞在树上那个霎间,这力道使她身子一转,又直直往下面滚去。

彭依刀双足一蹬,飞身而起,总也是与她不到半丈距离,正欲伸出手去将她提起,忽觉穆馨瑶身子从地面上一顿,既而消失在视线之中。他大叫不妙,知前方定是一条峡谷或是低洼之处,连忙飞身一跃,黑暗之中,眼光倏忽一闪,顿时身子贴地,这霎间,手牢牢的攥住了穆馨瑶的手腕,总算是才没让她堕下。

穆馨瑶惊魂未定往下瞄了一眼,差点昏阙过去,那下面少说有二十几丈深,这摔下去,虽不至于殒了性命,但若说终身残废也那绝不是吓唬人,她心中想着,正欲让彭依刀拉她上去,不经意往旁斜瞄望去,瞧见那山崖边生出的一支枯枝尖儿上,挂着甚么东西,这便顿然住了口。

这里虽然同处西山,但毕竟地处悬崖,两旁总没恁多遮挡,月光正盛,借着这明亮的月光,穆馨瑶细细端瞧,那东西是一个观音打坐的精致玉佩,玉佩穿在一条红线上,看到此处,她不惊反喜道:“这这是二狗儿的护身之物,为何为何会在这里?我们,我们下去看看,二狗儿定然在这峡谷下面,不然这东西怎会在此?”

彭依刀将她拉上悬崖,这时听闻穆馨瑶说欲下去看看,心中一时也极为矛盾,这二十几丈高的悬崖,岂是说下去就能下去那么容易?真若出了点差池,那可是要残废终身的。但转念又想:“如今他们都认定了二狗儿这小女圭女圭的失踪与我有干系,我就算有一百张嘴决也说不清楚,此刻好容易寻到了二狗儿这小女圭女圭的线索,若就此中断,怕是我再说甚么他们也定然不会相信了,到时候那三个恶徒若是动起了甚么歪心思,可也不妙了。”他又仔细瞧了瞧那枝头上挂着的玉佩,心中忍不住寻思:“从这玉佩看来,二狗儿这小女圭女圭绝不是失足摔落下去,他胆小得很,怎又会有跳崖的胆量?怕是他身边定然有甚么人才是,若是真如此,多半也就是那三个恶徒,你们这三个恶徒,给我等着!”一想到那三个人,他不禁心中气怒万分,气血再次涌起,恨道:“好,咱们就下去瞧瞧去!”

彭依刀对如何攀崖也是一窍不通,好在是武功精湛,况且数月之前在雪谷之中玄清道人与深知大师的交手之中,那坠崖的一幕也堪称精妙绝伦,直至如今仍是记忆在心,难以忘却,不禁起了仿模之意,上前几步,往下瞄去,瞅准了地形,只让穆馨瑶等在上面,自己纵身跃下,见地面飞快的迎向眼前,举刀便直向谷壁斩上去,正好斩在一块大岩石上,当的一声响,弯刀微微一弹,却没断折。他借着这一砍之势,身子向上急提,稳稳站在地面。心中大悦,昂头叫道:“穆姑娘,来吧。”

穆馨瑶双腿战栗,半步也挪不动,心中惊恐到了极致,虽说见彭依刀安然无恙落在下面,但毕竟他功夫精湛,而自己又不会武功,他真若到时失手,自己这辈子岂不是残废了?但头脑中浮现出二狗儿被奸人掠去,受尽折磨之时,连忙摇了摇头,一时之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只娇喝一声,双眼一闭,身子便往前倾去,只觉周身的一切急速下坠,霎间,又顿然感到飘飘欲仙之感,不禁睁开双眼,只见自己被彭依刀横抱在怀中,正从半空之中缓缓往地面落去。她不禁面色登时泛红,如似桃花,望着彭依刀,陶醉其中。浑觉周围一切又似乎凝固起来,回过心神,见已经落在地面,彭依刀连忙将她放下道:“穆姑娘,咱们走吧。”

彭依刀走出数十步,四周观瞧,纵身一跃,跳上不远处的大石,查探这峡谷之中的地形。

峡谷约莫五六丈宽,着实算不得宽敞,南面约十几丈远,拐而向东,变得更窄,两人并肩绰绰有余,若四五人并排却难以通过。翘首北望,北面不远处因两年前的山洪,东西两面的山壁大大小小的石头滚落下来,在这峡谷之中积压成堆,长约十几里,将道路封了个水泄不通。彭依刀眉头一皱,心中暗自嘀咕:“北面石块挤压,高约十丈余,绵延数十里,若从此处跳下,轻功再好的人,挟着一个孩童飞上那大石也绝非那么容易的事情,如此看来,二狗儿定是往南面去了。”不禁伸手往南面一指,低声道:“咱们先往那边寻着看看,或许能寻到甚么蛛丝马迹。”

穆馨瑶一声不响的跟在彭依刀身后,二人通过那条狭窄绵长的路,得见前方不远处似有火光,时明时暗,又传来窸窸窣窣的碎语声夹杂着孩童的哭闹之声,穆馨瑶不禁叫出声来:“一定是二狗儿!”彭依刀惊形于色,探出手臂,急忙将她的嘴死死掩上,手臂一弯,将她带进怀中,用力往旁一带,藏于一块大石后面,侧耳倾听。自从练成了“歃血刀法”彭依刀内力大增,功力大进,早已今非昔比,全可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数里之外可凭脚步声辨来人多少,此刻与那火光之地有十几丈远,虽说清楚的听到他们所言何事怕是世间也绝无此人,但若听明白个七八分,对他而言,如今却也不是甚么难事了。

彭依刀一面侧耳倾听,一面又悄悄靠近些许,藏在另一块大石后面,不禁探出头去观瞧。火堆旁,围坐三个蒙面之人,身后一颗枯树上捆绑着一个孩童,那孩童正是二狗儿,他早已尽显疲惫之色,定是被那三人折磨了个半死,他不禁双拳紧攥,恨恼滋生,再细细听去。

“大哥,想一想咱们可真他妈的倒霉,但也真够命大的,那厮的铁伞居然如此厉害,手下还四五个小妮子帮衬,若非那日咱们跑得快,此刻早他妈的去见了阎王了,我现在一想起来当初的情景,整个心都还在怦怦乱跳个不停呢。”一人发牢骚道。

“得了得了,你就不能少说两句?这些话就是你不说我也比你更清楚,不过,嘿嘿。”另一男子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在地上摊开,阴笑道:“好在咱们真的给这题诗抄了下来,又因祸得福,来了这里,今日这金蝉月兑壳之计天衣无缝,他们一时半会儿也察觉不出,更找不到咱们。这逝鸿玄机的前四个字已然被咱们知道,这小女圭女圭必定还知道些甚么,如今,只要撬开他的嘴,这逝鸿宝藏便是我们的了!到时候即便那厮铁伞再厉害,那几个小妮子在难缠又能奈咱们如何?哈哈!”

“大哥英明!我也觉得这小女圭女圭知道不少事情,我来问问他!”一人将烤熟的肉扔在一边,起身奔着二狗儿走去,在他面前蹲来,喝道:“小女圭女圭,快说,一、二、八、十一,后面的数字是甚么?”那孩童惊恐的望着他,双脚不停的胡乱蹬踹,哭道:“甚么一二八十一的,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呜呜呜”

“他妈的!你嘴倒硬得很!”那人狠狠的打了二狗儿一个耳光,气急败坏道:“大哥,咱们这费了如此大的周折,这小女圭女圭半个字也不说,嘴巴严实得很呢,依我看,咱们不如宰了他算了,何必与他啰嗦?”话音落罢,兵刃出鞘。

“你除了杀人还会甚么?做事就不会动动脑子?瞧瞧你给这小女圭女圭吓成了甚么样子?”一男子急忙起身探出手臂将他拦下,在那人头顶用力一击,冲那孩童呵呵一笑,问道:“小女圭女圭,别怕,我来问你,你们白日里玩的那个游戏是谁教给你们的?”

“没人教我们!”那孩童又惊又怕,瑟瑟发抖道:“我们从小背诵那些古书长大的,家家小孩儿也便都互相比试谁知识更为渊博。”男子一听,眼珠一转,嘿嘿一笑道:“哦,原来是这样,我给你放下来吧。”便给二狗儿解了绳索,拉他在火堆旁坐下,将一块烤肉递给他。

二狗儿接过烤熟的肉狼吞虎咽的咀嚼起来,那人面带笑意,瞧着他把一大块烤肉吃得丁点不剩,便抚了抚他的头,将地上那张纸在二狗儿面前晃了晃,笑道:“你们那游戏好玩得很呢,我也想玩,你若与我玩一会儿,我便立刻送你回去,怎么样?”

二狗儿年纪虽小,却也清楚甚么是好人与坏人,他知道眼前这三人,绝非甚么好人,但他们不杀他,多半是想从他这里知道甚么事情,心中认定村中的人若知他没了踪影,必定要来寻他,想到此处,他决心与他们周旋下去,便点了点头。

那三人相视一眼,嘿嘿一笑,将那张纸在交给二狗儿,道:“这首诗,小女圭女圭,你看好了,我们一同开始默背,将它记在心中,一会儿咱们一问一答,如此往复,看看谁记得更牢,输了的人便甘愿受罚,怎么样?”见二狗儿并不做声,只当他是默许,那人长笑一声,迅疾将那纸收起,大声问道:“三十五!”

“三十五,是个‘别’字,对也不对?”二狗儿心怀恐惧,却有自信十分道。

那人点了点头,二狗儿想了想道:“十五!”

“十五?十五是个‘十’字!”那人微微一笑道:“二十九!”

“二十九是个‘古’字!”二狗儿放松了一些,随口问道:“十六!”

“十六是个‘里’字!”那人笑道。

“大哥你看!”身旁另一人大吃一惊道:“大哥你当真厉害,这小女圭女圭果然知道逝鸿图的秘密,你这一试,便也全都知晓了!”

男子身子腾地一下从地上跃起,夺过那张纸来,用手指边指边小声嘀咕:“一、二、八、十一、十五、十六灵、花、东、渡、十、里!”不禁喜形于色,神色急转,霎间眼透凶光,面目狰狞,转头朝二狗儿冷冷喝道:“你这小女圭女圭,当真蠢得要死,还说自己半个字也不清楚?却还想与我斗?你也太女敕了些了,快说,一、二、八、十一、十五、十六后面那些数字都是甚么?快说!你若不说我便宰了你!”

“甚么一二八十一十五十六的,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在说甚么啊。”二狗儿又气又急的辩解道。

“死到临头了还在装蒜?”那人见二狗儿执意不肯说,不禁眼珠转了转,心中似乎又在盘算着甚么诡计,片刻后,抬头问道:“好吧,既然你执意不肯说,那么,我来问你,你那本诗集从哪里来的?你们这里的人穷的要死,大字也不识几个,家里会有诗集?”

“那诗集不是我的,是穆爷爷家里的你答应过要送我回家的,呜呜呜”二狗儿语无伦次,不禁掩面而泣。

“原来如此,我全明白了,原来如此,哈哈哈!”那人不禁仰天大笑道。

彭依刀听起初听得铁伞这两个字,身子微微怔了片刻,他隐约记得数月前,为了躲避龙门剑庄苦苦追杀,披上了孤鹤道人的道袍,在那客栈的门前葛天钧用铁伞一招之内便将他绊倒,若不是当时玄清道人的出现,怕是他早也死在葛天钧的铁伞之下,心头咯噔一震。后又听见小妮子这三个字,他心中便七分猜测,这三个人怕是与那灵雀堂结下了甚么仇怨了。一想到灵雀堂,彭依刀心中便忍不住的回想起在雪谷之中的数月光景和那件拂袖红绸巧手缝制而成的羽衣。不禁暗笑,兀自感叹道:“也不知道拂袖红绸那小丫头与他的师兄葛天钧今日境况如何了。”

西山之中待到夜幕之时,飞禽鸟兽便随时出没,稍不留神便会遭遇不测。如今这里地处峡谷,位于两座山峰交界,草木算不得葱郁,倒是峡谷两侧的山壁凸凹不匀,怪石纵生。如此地方,除了偶尔有飞禽与那蛇蝎栖身在此,豺狼虎豹自也是无缘而见。穆馨瑶藏于彭依刀身后不远处的大石背面,此刻,只觉小腿一阵凉意,低头瞧去,见一条花斑蛇正慢慢缠上她的小腿,蛇信嘶嘶作响。

一想到花斑蛇,穆馨瑶心头大惊,吓得险些昏阙过去。这花斑蛇乃是剧毒之物,若被它不经意的咬上一口,便当即四肢麻木,两眼发黑,不出两个时辰,便一命呜呼。前些年,身材魁梧、年轻力壮的村民王五不听众人劝阻深入西山打猎,只为猎到更大更肥,肉质更香女敕的豺狼虎豹之类,不慎给这花斑蛇所咬,几乎是爬回村子去的。穆方虽精通医术,对这花斑蛇之毒却也是无可奈何,全村的人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王五在痛苦之中丢了性命。便是从那时起,村民打猎也不敢往西山深处而去,只在外围里许打一些野兔山鸡,维持日常生计,那些兽夹与陷阱,也不过只是为了提防发狂的野猪攻击村民。

穆馨瑶从小在这深山里长大,甚么蛇蝎猛兽没见过?便是那最毒的剑蝎和花背蟾蜍她也自有好多办法对付,那剧毒无比的黑蛛更休想难得住她了。这花斑蛇毒性其实也并非就比那三种厉害,然花斑蛇行迹罕至,穆馨瑶长了这么大也只不过见可两三次而已,并不清楚这蛇的毒性,只知道好多人被它咬后便丢了性命,如此一来,配制解药却也不知从何下手。想到此处,穆馨瑶心中自也是惊怕万分,一时之间六神无主,手足无措。眼见那花斑蛇逐渐挺起蛇头,心中不禁是又惊又怯,却不敢大声呼喊,只怕若惊到了那花斑蛇,当即便送了性命,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小腿上的花斑蛇,一面唇齿不动语调发颤的挤出几个字道:“依刀大哥有蛇蛇!”

彭依刀先是心中惊疑:“他们找逝鸿图也便罢了,反正如今江湖上无论正邪,都变了模样,为了这逝鸿图厮杀成一团乱,多他们三个不多,少他们三个不少。但是这逝鸿图跟这小女圭女圭又有甚么干系?那小女圭女圭明明就是玩着一个游戏随口说出的几个数字,怎的就与逝鸿图扯上干系了?即便真的无意之中道破了玄机,那也是无心之说,童言无忌。他们居然认定与这里的人知道逝鸿图的秘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一面寻思,一面眼瞧二狗儿被那三个人苦苦逼问,心中气怒万分,兀自恨道:“为了几个破数字,你们竟对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圭女圭苦苦相逼?竟还要夺了他的性命?这小女圭女圭能知道甚么?别说不知道,就是知道也决不会告诉你们!如今我岂能留着你们这几个祸害再在这世上害人?”便抽出阔刀,欲提步而去,与那三个厮拼个你死我活,这时听得身后有动静,转头一瞧,与穆馨瑶四目相接。

“依刀大哥蛇蛇!”穆馨瑶与彭依刀目光接上,恐惧稍减,一面小心的慢慢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腿足,一面又吐出几个字来。彭依刀闻蛇眉头大皱,对中原境内的十几种毒蛇,他全都了如指掌,这全多亏当初他虽为玉石镇上的捕头,但是追杀恶徒却不知不觉走遍了大半个江湖,对这花斑蛇自是知晓几分。不禁惊形于色,只让穆馨瑶万万不可乱动,霎间心中七上八下,顿觉进退两难,矛盾万分,又惊又急暗忖道:“那三人已恼羞成怒,只要手起刀落,二狗儿必定身首异处,穆姑娘又被毒蛇所缚,动也不能动,这当真如何是好?我若先去救二狗儿那小女圭女圭,穆姑娘随时可能被这毒蛇咬到,定是性命堪忧,我若先帮她摆月兑毒蛇之困,若慢了片刻,二狗儿那小女圭女圭便也会性命不保,那几个人阴险至极,绝无半点恻隐之心,说要了这小女圭女圭的命,比碾死一只蚂蚁可容易多了,也决不会眨一下眼皮”

彭依刀一时实拿不出什么绝妙主意,但穆馨瑶适才这微微一动,看似不易察觉,却还是惊动了花斑蛇,那蛇头直直挺起,只要蓄力而出,穆馨瑶的腿足定是逃不开这毒蛇的一咬,若再犹豫不决,穆馨瑶定是性命不保。便顾及不了恁多,眉目一凝,眼光乍聚,瞅准了时机,手腕倏忽一松,阔刀飞旋而出,直奔穆馨瑶的腿足击去,他早将歃血刀法练到纯属无比,力道已然可做到收放自如。那阔刀刀锋贴着穆馨瑶腿足而过,刀刃外翻,寒光闪动,唰的一声划在花斑蛇的蛇颈,飞旋出老远,将那毒蛇插在刀尖,撞在了山壁的大石上,阔刀韧性极强,不禁刀身一弯,微微一震,那蛇的尸首便被震落在地,阔刀停顿片刻,又急转飞回,穆馨瑶的腿足没有一丝一毫的伤痕,不禁瘫软在地,经适才这一番惊吓,便是连说话的气力也没有半分了。

“你们答应过送我回去的,说话不算话,坏人,小人!”二狗儿毕竟还是小女圭女圭,对于察言观色总不如大人那样拿捏自如。他本是对这几人畏怕至极,也心知他们决不是甚么好人,但眼见那三个人好歹也一副男儿之躯,却会如此出尔反尔,不禁便气在心头,忍不住又哭又闹起来。

“你再他娘的出声瞎嚷嚷,老子便宰了你!”其中一人双眼瞪圆,青筋凸起,大声威吓道。

虽说平常的八九岁孩童,谁若让他心中不悦,绝不管你是谁,定要闹腾你个不得安宁。但遇到眼前这般境地,总也都不敢乱来,便是再小的孩童也清楚若真惹怒了这三个恶徒会是甚么样的下场。但偏偏二狗儿却对这一套威吓不为所动,他性子极为倔强,那人威吓得越凶,他非但不住嘴,反而哭闹得愈发猛烈难收,方才心中寻思与他们周旋到底,此刻却早忘到脑后。到了后来,便竟连自己的性命正攥在这三个恶人手中都全然忘记了,长喝一声,低头往其中一人的小月复猛地撞过去,对他好一通拳打脚踢,声泪俱下道:“坏人,坏人!你们都是坏人!我就是知道甚么也半个字不会说与你们,呜呜呜”

那三个恶徒费尽心机使出了金蝉月兑壳之计,瞒过了众人的眼目,又不怀好意的将二狗儿掳掠在此,本就没打算活着放他回去,二狗儿自己这时也明白几分,浑不要命的脾气霎间迸发而出。他身材极胖,方才那一撞来的又如此突兀,不禁将其中一人撞得载歪几步,那人一见二狗儿此刻这副模样,又听闻二狗儿后半句话,禁不住恼羞成怒,顿起杀机,随即暴喝一声:“这小女圭女圭,我看你他娘的真是活的不耐烦了!”便手起刀落,二狗儿当即是身首异处,倒在血泊里,挣扎几下便再没了动静。

彭依刀阔刀刚飞旋回手,转头便瞧见这如天地急变般的一幕,心中又是愤怒,又是自责。彭依刀是知恩图报之人,滴水之恩,他即便赔上性命,也定要报答那人的恩情。当年在他落难之际,龙门剑庄龙啸风对他有过赠饭之恩,那只是一顿再寻常不过的糟糠之餐,然时至今日,他仍是不曾忘记半点,只盼着有朝一日能当面报谢他的恩情。正因如此,即便龙威苦苦追杀他,几乎将他逼上绝路,他也仍是对龙威万般忍让,不愿出手与他相斗。其实,龙威的功夫,在这江湖之中,连入流都算不上,不过是仗着龙啸风的声名威望狐假虎威罢了。彭依刀那时虽也并未习得“歃血刀法”这等精深的武功,与龙威对垒虽自是占不得半点儿便宜,但百招之内,谁高谁下却也当真不好说。对二狗儿的娘亲,自也是一样,二狗儿的娘亲为人和善,平日里对他也拿自己的亲人一样对待,如今竟遭遇这般变故,要他坐视不管,那也绝无可能。见到二狗儿娘那肝肠寸断的模样,他心中便暗暗发誓:“李嫂平日里待我当真不薄,如今,二狗儿无故失踪,我便是自己活活渴死饿死累死,也定给二狗儿毫发无伤的带回来!”

如今,虽然寻到二狗儿,但二狗儿眨眼工夫便在自己眼皮底下惨死于恶人之手,他只差将牙齿咬得粉碎,大恨道:“这小女圭女圭甚么都不懂,如今全因为一个平常不过的游戏而遭了杀身之祸,当真荒谬,你们这几个恶贼为了逝鸿图也当真丧尽天良,竟连一个甚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儿也不肯放过?那村民平日里带你们也都不薄,视如兄弟一般,你们这竟下得去手?”想到此处,气往上冲,青筋凸起,大怒无比喝道:“你们这几个恶贼,今日我定亲手宰了你们!”纵身一跃,便提刀跳将出身去。

温馨提示:方向键左右(← →)前后翻页,上下(↑ ↓)上下滚用, 回车键:返回列表

投推荐票 上一章章节目录下一章 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