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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一章:逝鸿长鸣

彭依刀在雪谷中又耽了半个月,将“歃血刀法”练得纯熟无比,再也不会忘却。这半个月中,他仍是睡在山洞外的大石上。拂袖红绸虽走了,他还是不敢到山洞里去睡,自然更不敢去用她的褥子。见冰雪已经消融殆尽,他想:“我该走了!这件羽衣不必带去,待杀完了这天下的恶人,我就回这雪谷来住。外面的人现在怕是都在争抢那逝鸿图,怕是又要有一场血腥厮杀,这里谁也不会来,以后还是住在这里的好。”

出了雪谷,彭依刀从当地农民处买了一匹马,便翻身上马,往洛阳城的方向去了。早些时候,便听闻洛阳城林员外欺压百姓,草菅人命。那时还没来得及去一一搜集他的罪证,却被龙门剑庄追杀,便耽搁下来,又被玄清道人搭救,困在雪谷里。这一耽搁,也有小半年了,如今既然出了雪谷,又怎能让这恶人继续逍遥在江湖?你是朝廷官吏又如何?欺压百姓的通通都死有余辜,我定要亲手宰了你!彭依刀心中气怒交攻,暗暗寻思,便双腿一夹,马鞭一扬,纵马疾奔。

林员外的府第此刻静悄悄的,书房之中,林员外正与一人烛下低声交谈,只听他道:“逝鸿图的事情打探的怎么样了?”那人将脸凑了过去,小声道:“大人,都打探清楚了,你可知道那傅远当初为何掳掠恁多孩童?”林员外摇头不知,那人呵呵一笑。

逝鸿图原本为四年前葛天钧的师父所有,葛天钧的师父与傅远的师父原本是同门师兄弟,傅远的师父听闻了那逝鸿图的玄机,他对葛天钧的师父生性极为了解,知他最同情受苦的流浪孩子,便假意将傅远逐出师门,一连几日在师兄的门前上演一出出“苦肉计”。葛天钧的师父瞧傅远终日挨他人欺负,心中不忍,便收留了他,教他功夫。

这却正中了傅远师父的下怀,傅远暗中打探到逝鸿图藏在了书房暗门之中,寻准了机会,连夜偷了出来,不巧被葛天钧的师父发现,这时,傅远的师父赶到,暗中偷袭,将他杀了,二人夺走了逝鸿图。傅远听闻这逝鸿图中藏有玄机,又见他师父想要一人独吞逝鸿图,便心念一转,动起了歪心思,暗中下毒害死了他师父,夺了逝鸿图。

傅远生性聪明,看出了逝鸿图中藏匿的刀法,顷刻之间练会了两招。然而这夜,逝鸿图却被一个作画的丫鬟偷走了,傅远派出精锐杀手千里追杀,将那丫鬟杀了,却在她身上并未发现逝鸿图的影子。

“你这话是甚么意思?难不成你是要说这逝鸿图在这江湖之中消失了?无风不起浪,若真的消失了,江湖上如今又怎会人人都打这逝鸿图的主意?”林员外双手背后,冷冷笑道。

“大人所言极是,那女子是南夷五毒教一派,听闻傅远掠夺到逝鸿图便借机潜入,扮成丫鬟,夺走了逝鸿图又被百人追杀,定然是活不成,但是,她极懂绘画,出逃时身边带着一个孩童!”

“你的意思是她将那逝鸿图藏在了这孩子的身上?”林员外惊疑道。

“不是藏在孩子的身上,是将那逝鸿图用一种特殊的药印在孩童身上,百年后仍是不会消退。那孩童是这丫鬟从临边村子随手掳来的,没人知道那孩童究竟多大,只知道最大不过十四岁,如今的话,也不过十八岁吧。傅远这厮虽抢先一步,却还是给叫葛天钧杀了,葛天钧如今可当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哈哈,省去了我们不少气力。”那人又道:“不过,关于逝鸿图,有一件事情大人你定然不知道。”

“甚么事情?”林员外双眼瞪圆,心思渴望问道。

“逝鸿图之中不仅仅记载着绝世刀法,更主要的是其中蕴藏了绝世宝藏!若得到这批宝藏,便可富甲天下!”

“你从何处听说的?”林员外将信将疑问道。

“这在江湖上如今早已经不是甚么秘密了。为此事我特地去四处查探过,先朝皇帝确实留下过一批价值不菲的宝藏,据说为提防有人抢夺,将玄机藏于一幅画卷的题诗之中,这幅画卷便是逝鸿图!”

“是何玄机?”林员外再问。

“这个便不清楚了,江湖上还没人破解,毕竟逝鸿图现在都还未出现。”

林员外微微点了点头,得意的笑了几声:“好,咱们便先从孩童身上动手!”这时,只见身边这人神色一凝,大叫一声:“何人在那?”便提了兵刃蹬出门去,遥见屋顶之上隐约远去一条黑影,心中一惊,转身回屋,惊慌道:“大人,怕是方才屋外一直有人偷听。

林员外哈哈大笑,神色露出几分险恶,咧嘴一笑道:“怕甚么?反正逝鸿图已然不是甚么秘密,当下就看谁先寻得到,咱们不用急于出手,便让他们先杀个你死我活的,咱们坐山观虎斗,等坐收渔翁之利,岂不快哉?”说完便吹了油灯,遣走了那人,卧在床榻上歇息。

林员外一向睡得不沉,他作恶多端,自己心里也明白,这洛阳城不知有多少人想要他的命。因此睡觉时,他都半睁着一只眼,也从来不留女子陪寝,数年下来,每夜前来要他性命的江湖侠士,都反被他这严谨的防备夺去了性命。

这样安然无事的过了两年,林员外有些松懈下来。料想那江湖之中大人物都为他所不齿,哪有功夫搭理他?小人物也都奈何不得他,还怕甚么?他睡得虽酣,但双耳玲珑,隐约听得屋中响起了动静。但这府邸上总有耗子恼人,林员外心道多半是老鼠,便再闭眼,却怎么也睡不着,当下提鞋下床,拿起火镰,点着了桌上的油灯。

灯火在灯芯上跳跃两下,一点点伸展了身子。屋里渐渐亮了,林员外顾盼自雄,不经意间往门前一瞥,却只觉眼前一黑,那里什么时候,竟然站了个人!

那人身量还算高,穿一身青色长衣,腰间一柄阔刀,借着微弱的灯光,瞧得他面孔俊朗,棱角分明,但这样的夜里,那人往那儿悄无声息地一站,却带出三分诡异,七分杀气。

林员外吃了一惊,仓皇站起,喝道:“什么人!”那人冷冷道:“彭依刀。”那声音极冷,又尽是鄙夷之意,从怀中掏出一张字条,黑的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他长笑一声,缓缓念道:“三年前的七月,瞧上崔家小女儿,崔家不允,便设计诬陷崔家秘藏‘官银’,令其崔家一家三十几口同入大牢的,是你不是?”林员外身子一抖,没有说话。

彭依刀再念:“同年七月,你要挟赵家,辱其幼女。赵妻悬梁自缢,赵老汉吐血卧床,那女孩儿却傻了,当时只有十五岁。干下这禽兽不如勾当的,是你不是?”林员外冷汗直淌,脚下发软,慢慢向后退去。“去年八月,骗走张大侠祖传的‘宝玉’,并将其陷入狱中折磨致死。张大侠在你穷困潦倒时,曾接济你长达半年之久。当了官之后却这恩将仇报、狼心狗肺的,是你不是?”

林员外知道今日事无善了,这时已从床头模着单刀,当下胆气陡壮,“刷”地拔刀出鞘,扯着嗓子叫道:“都是我,那便怎样!”黑暗之中,寒光一闪,一声惨叫,鲜血四溅,彭依刀手起刀落,林员外身首异处

彭依刀“唰”的一声,还刀入鞘,面色鄙夷的瞧着林员外的尸首,心中暗道:“你这大恶人,害死了多少无辜的性命,便是杀了你一万次也难解我心头之恨!”他心中边想,慢慢转身,便往门口走去。

林员外死前的惨叫引来了林府的侍卫,侍卫将林员外的房间团团围住,彭依刀见外面有人大声叫骂,心知不妙,吹了灯烛,避在门后,不敢贸然奔出。相峙约莫半柱香,却听得外面惨叫连连,鬼哭狼嚎,掩于门口,顺门缝望去,外面来了三个人。这三个人从穿着瞧上去是中原人,两人在下,一人伫立屋顶,两柄弯刀,一把长弓,铮铮连响,羽箭迅疾,一时之间在那侍卫群中穿行自如。

彭依刀心头一震,心中却暗暗笑道:“俯仰楼的人当真侠义无双,居然也来要林员外这狗官的命!实在难得,我彭依刀也不算孤独之辈。”但随即心思一转,隐隐又觉得不对:“外面的人明明大声叫骂,让我出门受死,俯仰楼的人即便再蠢,却也不聋,怎会对这叫骂声听而不闻?”

此刻,外面那百十侍卫俨然一个不剩,地上横七竖八的堆满了尸首,屋顶那人长笑一声,纵身跃下,手臂一背,霎间收了弯弓,拍了拍那两人肩膀,笑道:“二弟,三弟,看来咱们还是来晚了一步,有人抢在了咱们的前面了,那人定然还在屋中,咱们去瞧瞧!”

彭依刀退后两步,提刀在手,心中寻思:“他们显然是在说我,我与俯仰楼一向无怨无仇,连面也不曾真正见过,他们寻我作甚?是嫌我抢了他们行侠仗义的风头?从神色上看,着实不像。林员外与他们交情甚厚?这却也说不通,若真是交情深厚,三更半夜的竟杀得林府一个不剩?”他正惊疑,房门被一脚踢开,三人大步踏进屋中,走近几步,掏出火镰,点了灯烛,左右环视,瞧见了掩在门旁的彭依刀。这时,彭依刀认出来方才房上的男子正是那日在雪谷之中一箭射中玄清道人的男子。

男子上前几步,见了一礼,灵目眸动,望着彭依刀道:“这位小弟莫要惊慌,在下俯仰楼冯步轩,这林府的人如今已被我们俯仰楼杀得一个不剩。”他转头向下一瞧,瞧见了地上林员外的尸首,不禁啧啧两声,击掌而赞,点头笑道:“很好,很好,这位小弟当真是侠义无双,竟有人抢在了我俯仰楼的前面了。”

彭依刀心中大诧,一时也不知这冯步轩究竟卖的甚么药,心中不免几分疑虑。但见他行了一礼,便走上两步,还了一礼,道:“冯大哥太过奖啦!在下彭依刀,能够结实冯大哥这样的仁人义士实乃荣幸。姓林的狗官害人无数,鱼肉百姓,杀他一百次怕是也难解天下苍生的恨意,呸!”便朝林员外的尸首吐了一口痰。

“彭贤弟行侠仗义,杀了这姓林的狗官,我俯仰楼佩服,佩服!”冯步轩左右一瞧,那两人身子一顿,接而连连点头。彭依刀瞧他三人神色古怪,眼珠直转,心中不禁暗自嘀咕:“这冯步轩终究要干甚么?”他正寻思,却见冯步轩再上前几步,此刻与彭依刀不过五六步之遥,笑道:“彭贤弟可听说过逝鸿图?”

彭依刀心中凉了半截:“我本以为在这乱世江湖能够碰到志同道合的武林同道,共同诛恶,怎没想到这俯仰楼为却是了逝鸿图而来。”一面寻思,一面沉声道:“听说过,听冯兄的意思,这逝鸿图却还与这狗官有甚么关系了?”

“装什么蒜?”冯步轩此刻神色突兀急转,笑靥僵止,面沉如雷,目透凶险,语若寒冰,伸出手去,喝道:“逝鸿图在哪,快说!”身后那两人便与这声大喝一左一右同时疾步掠出,将彭依刀围在中间。

“甚么逝鸿图?我半个字也听得不明白。”彭依刀心中惊疑,这时却也知晓俯仰楼来者不善,认定了他将逝鸿图藏了起来。他一向听闻俯仰楼箭术登峰造极,刀法也是颇为精湛,但如今,他早已不再是昔日的彭依刀,“歃血刀法”已练到纯熟,况且如今这屋子弓箭定是伸展不开,若说到畏怕,那却也未必,在说这话时,自也是面色平静无比。只是俯仰楼向来为江湖名门中声望颇高的一派,他实在不想与这些侠义英雄有半点冲突,便再还一礼,笑道:“冯兄这可当真是冤枉小弟了,天下恶人多不胜数,小弟此来林府,也只是行侠仗义,为了除掉这大恶人罢了,至于逝鸿图,我虽然听说过,但这狗官与逝鸿图有甚么干系,我半点也闹不清楚,也不想闹清楚。”

“你说半个字也不清楚?好,好,我来问你,姓林的狗官几日前探听到了逝鸿图的下落,如今你既然杀了他,定然在他死前强迫他将逝鸿图的下落说与你,姓林的狗官惜命如金,怕死得很,岂会不说?你少装蒜,快说,逝鸿图终究藏在甚么地方?”冯步轩逼近几步,神色一转,皮笑肉不笑道:“你放心便是,如今这林府之中只有你彭依刀还有我兄弟三人,你说出来,除了我们四个,不会有他人知道,待寻到了逝鸿图,得到了绝世刀法,我们俯仰楼不会亏待你半分的,俯仰楼在江湖上向来说一不二,我既然说出口,便做得到,彭贤弟也是江湖中人,对我俯仰楼自然知晓几分。”

彭依刀瞧这冯步轩虽为名门正派之人,在江湖之中声望颇高,然而如今为了逝鸿图竟行径如此卑劣,不禁心中几分鄙夷和恼怒。但又想他好歹算得上中原武林中好另一方的人物,虽然自己如今刀法已成,依玄清道人所言,江湖上这时能胜过他的怕不出三十,但也不过是个不为人知的小人物,他不想多生事端,只想安安心心的杀尽天下恶人,若节外生枝,日后必会惹上麻烦。想到此处,便呵呵一笑,再还一礼道:“冯兄当真是误会小弟了,小弟不过是行侠仗义,对那逝鸿图全然没有半分兴趣。”

“我呸!少装侠义,谁不知道如今江湖上的人都借着行侠仗义,除掉玄清道人之机,乘机跑来中原争抢逝鸿图?少装蒜,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冯步轩恼羞成怒道。

彭依刀心道:“这俯仰楼在江湖众派之中也算得上名门正派,如今却这副嘴脸,这等奸诈之徒,与他等还有甚么好说的?你娘的个腿的!别说我不知道,我就是知道也不会说与你半个字!”心中愤到极点,登时面煞通红,气血上蹿,大喝道:“你等无耻之徒居然算得上名门正派,当真不要脸!小人!”

“脸”字未落,三人便同时夹攻彭依刀,彭依刀也不回头,听音辨器,阔刀先斜挥直下,挡下了冯步轩的那招,再手腕一翻,阔刀刀锋急转,往后划去,便听当的一声,将那人的刀削掉一半,这时剩下那人弯刀刚至,彭依刀猛然转身,阔刀横出,却只是虚晃一招,那人眼见中计,却觉胸口一痛,被彭依刀一脚踢中,倾直飞出,撞在墙上,一声闷喝。

彭依刀心中忍不住惊诧万分:“这些人想来都算得上顶尖高手,怎么这会武功竟如此废物了?”他见三人身子略微一滞,便也不愿再多纠缠,疾奔出门,纵身跃上了房顶。等到三人追出来时,早见不得了他的影踪。他见三人并未追来,足下一停,心中暗暗咒骂:“冯步轩,你他娘的当真可恶至极,天下武林豪杰以俯仰楼最受敬重,如今这争抢逝鸿图,俯仰楼倒也是不甘示后,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的便欲大开杀戒,却与那恶人又有甚么两样?当真是无耻之极,浑不要脸!我呸!”心中暗想,双耳微动,隐隐只听得远处马蹄声传来。他藏于暗巷,探头观望。

夜色下,尘烟之中,当先冲出一匹白马,马上驮着一名少年,那少年纵马疾奔,面色微笑,他怀中抱着一个少年,回身一望,不禁放慢了速度。身后紧追出四骑,两匹马稍快,顷刻间便疾风般驶出,将少年夹在中间。其中一人大喝:“岳舒云,将那孩子放下,我等兄弟放你一条生路便是!”另外一人嘿嘿一笑,并不说话,岳舒云大喝道:“呸!前有傅远奸诈小人,今有尔等无耻之徒,将这些无辜孩童的性命当成儿戏,我岳舒云杀得便是你们这等人!”两人恼羞成怒,全然没了方才那翩翩风度,大声嘶喝,提了兵刃,力贯双臂,刀剑齐出。岳舒云长笑不语,猛然间勒马急停,白马前蹄一扬,长嘶一声,登时从两匹快马之间退出数丈。两匹马上之人,双兵齐出,使劲了全力,这时,收势不及,兵刃双双砍在对方要害,便听得两声惨叫,两人滚落马下,气绝身亡。

身后两骑又至,岳舒云双腿一夹,白马疾奔出去,将那两人甩开丈余,突然调转马头,疾奔杀回,双足倏忽一蹬,整个人连同他手中的孩子便霎间已在半空之中。那孩童极胖,岳舒云与他相比身材实在单薄得可怜,然此刻身在半空,斜身连连三旋,身子瞧上去却轻盈无比,如鸟儿回翔般来去自如。三旋未了,便已闪到那两人中间,长剑左右一划,两朵剑花交错乱舞,惊鸿般转瞬即逝,弹指间便惨叫双双,那两人当即滚落马下,命殒剑下。

岳舒云抚了抚孩童的头,遣走了他,便只身进入悦来客栈,只是却足下不稳,有些踉跄,险些栽倒。彭依刀心中惊疑:“他方才明显是救得了那个胖小孩儿,这小孩儿跟他又有甚么干系?奇怪,奇怪!”他心念一转,不禁回想起岳舒云适才的话语:“呸!前有傅远奸诈小人,今有尔等无耻之徒,将这些无辜孩童的性命当成儿戏,我岳舒云杀得便是你们这等人!”寻思道此处,他大吃一惊,虽不知为何掠夺孩童,但他心中已然知晓,这天下的孩童如今要遭受一场劫难了!便眉头一皱,急忙转身,大踏步走开了。

岳舒云回到房间之中,身子一瘫,咧嘴申吟几声,急忙扯下衣衫,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瓷瓶来。小瓷瓶方才拿在手中,回头一见,岳凤薇不知何时早站在门口,低声道:“舒云,你伤得怎么样?要不要紧?”便走上前来,将他身子一扭,瞧见背后一道很深很长的剑伤,眉头一皱,面色极沉道:“你为何就是不听我的劝阻?我救下的孩童当真不比你少几个,你非要将自己性命丢了才肯罢休?”

岳舒云神色倔强,道:“姐姐!我自己有分寸,皮外伤,又不至有性命之忧,姐姐何故如此一筹不展?就那些人还真当能奈何的了我了?”

岳凤薇听岳舒云说得又十分自负,不禁有些气恼,道:“我早便跟你说过,娘亲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你便赶快与我回去见上娘亲一面,这之后随便你要怎么样,我也绝不会阻拦半分。”

“前些时日傅远那厮四处掠夺孩童,我去管,你阻拦我也就罢了,如今这满天下无论谁人都在掠夺孩童,如狼似虎,你却又拦我?我身为岳家后人,秉承祖训,难道有错可言?”岳舒云又似委屈,又似埋怨道。药粉已洒在伤口上,他将衣衫遮好,抬头望向岳凤薇,道:“姐姐,现在不知道又有多少孩童遭人掳掠,你快快让开,我要去救他们。”

岳凤薇伸手将他死死拦下,道:“舒云,你便听姐姐一次劝行不行?凡事不可鲁莽,要谨慎而为。”

“姐姐,你让开,舒云求你了,我要去救那些无辜的孩童。”岳舒云低声道,岳凤薇不为所动。如此两次,岳舒云有些按耐不住了,顿然神色一冷,见岳凤薇这样百般阻拦,不禁心中气恼,大声道:“姐姐,你让开。”他话音一落,使劲一甩,挣月兑开岳凤薇的手去。

江湖上岳凤薇虽然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显露过武功,但是,能够将二三十斤重的阔剑驾驭自如的,至少也算得上是功夫卓绝之人。但岳凤薇功夫即便登峰造极,也终究是女子,在蛮力相搏上自然与岳舒云相差甚远,况且,岳舒云这猛然一挣实在迅猛无比,又突兀发出,岳凤薇全然未料,被这一扯,霎间身子一倾,撞向了身后的方桌。方桌上茶碗被这一撞,跌跌晃晃几圈,啪嚓一声,直堕地面,摔得粉碎。

小童听得动静,疾步赶来,瞧见了这一幕,便跑上岳舒云跟前,对他一边奋力拳打脚踢,一边大叫:“不许你欺负仙女姐姐,不许欺负仙女姐姐!”绿莺闻讯急忙赶来,劝阻小童不住,见岳舒云面色难看,便知他此刻心中定然不悦,赶忙改去安抚岳舒云。

岳舒云身子虽单薄,但毕竟自幼习武,内力精深,常人三拳两脚对他自是如蚊虫叮咬般,更别说这一个十二三岁不会武功的小孩子。然岳舒云一直以来就对岳凤薇心存几分不满,又见小童忽然冒出,对他一通捶打,实也郁闷,这时想到万千孩童性命堪忧,一时又焦急难耐,三情交攻,便俨然憋起一攒心火儿,抓起小童用力一推,道:“你快点给我让开。”

小童被这一推,身子一栽,足下不稳,退了几步,仰倒在地。他五官一蹙,叫了一声,哭出声来。岳凤薇急忙探身将他扶起,瞧见他摔在了那茶碗的碎片之上,背后鲜血直冒,不禁担忧有茶碗细屑刺在肉中,日后定要感染,那便真是不妙了。想到此处,赶忙扯下他的衣衫,用绣绢将鲜血擦拭干净,瞧见安然无恙,也顿然舒了一口气。只是片刻之后,她却惊得退了数步。

岳舒云和绿莺心中惊奇,绕道背后,探个究竟。此刻小童的背上,竟隐隐显出了一幅图画,愈发清晰,五十六只鸿雁姿态各异,奔着即将落下的夕阳而去。良久,图画下方又映出一首题诗,诗云:

灵花有泪黯凄凉

东风夜渡诉情伤

十里花凋离人怨

寸寸相思愁断肠

古道斜崖昔时别

云水数载各一方

观听白马蹄声入

不识君郎似君郎

三人将那画卷打量几眼,心中不禁暗暗惊道:“这便是全天下人都在争夺的逝鸿图!”

“舒云,你太过分了,小童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你竟这般对他!”岳凤薇对逝鸿图全然没有再多看半眼,只将小童衣衫遮好,冷冷望着岳舒云道。

岳舒云心中对她极是不满,此刻见她又这般神色瞧着自己,心中不禁怒到极点,大声喝道:“我是去行侠仗义,又不是去杀人放火,姐姐你为何总是百般阻拦?好,好,至今而后,你休要再管我的事情!绿莺妹妹,咱们走,休要再理她半分!”他冷哼一声,狠狠瞪了岳凤薇一眼,拉起绿莺,大步踏出了悦来客栈,两人共乘一骑,马鞭一扬,顷刻之间便已消失在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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