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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冤家路窄

拂袖红绸一边跑出老远,一边心中不断咒骂岳凤薇:“这一切都怪你岳凤薇,我与师兄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甚笃,你这忽然冒出来才不过几刻的功夫,师兄便眼睛都离不开了,竟还处处说我的不是,当真被你迷去了心窍。我便偏得让你尝尝我拂袖红绸的厉害不可。”拂袖红绸暗暗想着,不禁越想越气,越气却越不甘心,越不甘心也就越觉得委屈,这一委屈,泪水便又如那绝了堤的山洪,源源不断倾直而出。一气之下,钻进了酒馆中去。

此刻本已是二更了,这酒馆却尚未打烊。酒馆之中还有四五张桌前坐着一群群人,那店家对这些人视如无物,不理不睬,只自顾自的在一旁的台子前娴熟的打着算盘,不禁双臂一张抻了个懒腰,又掩嘴打了一个哈欠,便埋下头去继续打算盘。拂袖红绸在一张桌前坐下,店家见又有人进来,抬眼一瞧,这深更半夜的店中来了个如此娇美的妙龄少女,也实在想不出她与这酒有着半点干系。不禁心中疑惑,往旁边那几桌鄙夷的瞧了一眼,上前低声问道:“我说姑娘,你看清楚了,小店这可是酒馆,姑娘该是走错了地方吧?这当真却不是你来的地方。”

拂袖红绸顿然清醒大半,这从小到大她还只碰过一次酒。那还是十二三岁的时候,有一次见葛天钧一个人独坐院中,连喝了两三坛,口中还连声称赞好酒。她瞧葛天钧那样子,便对酒顿生好奇之心,也不禁悄悄跑到酒窖里偷喝了几口。这几口下肚,只觉头晕目眩,走路却怎的也觉轻飘飘的,几欲跌倒,最后被爹爹瞧了出来,冷厉着脸,拉去房中狠狠的教训了一顿。她此刻听见店家这样问,也又想起了十二三岁时候的这一幕来,一时之间竟也说不出自己终究是进错了地方还是没进错。本犹豫不决,打算作罢,然眨眼工夫心念又如泉流激下般千峰百转,想起了忽然冒出的岳凤薇,想起方才葛天钧处处也说她的不是,这便又觉从头到脚的委屈,一时之间又无处宣泄。不禁再一赌气,竟稳稳的在凳子上一沉,从腰间掏了一锭纹银啪的拍在桌上,嘴唇一努倔强道:“废甚么话,你还怕我付不起银子不成?快拿酒来!”

“店家,来一坛好酒!”那店家正准备转身去后面拿酒,却见此刻又来一人,那人语调虽然低沉,却字字清晰。店家不禁心中暗自寻思:这深更半夜的,竟怎都这时候来买酒喝?一堆的怪人。他心中寻思,去也知得罪不起这群江湖中人,手上便不敢片刻怠慢,眨眼工夫提了两坛酒便转身来到前屋。

再瞧那男子,约莫二十几岁,手中提着一柄阔刀,面目俊朗,棱角分明,只是那神色之中却多了几分愁苦。男子在拂袖红绸身后那张桌前坐下,将阔刀摆在手边,提起酒坛便咕嘟咕嘟灌下大半,笑叹道:“好酒!”

拂袖红绸见这男子此刻举止,颇也想起葛天钧来。心中不禁倔强自语:你们这些男人能这般喝酒,我拂袖红绸便也能,酒有甚么了不起的。她这一寻思,便也抓起酒坛,咕嘟咕嘟的灌下半坛,心中仍是越想越气,一咬牙,便将剩下半坛也咕嘟咕嘟的灌了下去。这顷刻之间,一坛酒便下了肚。起初并无反应,可也只过了片刻工夫,便觉身子轻飘飘的,两眼昏花,头也昏沉得很,突兀就倒在桌上,神色恍惚,胡言乱语,似嗔似怨道:“你这花心郎乘早别与我说话”

旁边几张桌的人此刻酒差不多喝完,拂袖红绸虽然支支吾吾,但却也被那人猜透了个七八分。不禁双目一聚,倏忽手指一指,那几人便顺着回头一瞧,瞧见了此刻桌前趴在桌上喝酩酊大醉的拂袖红绸。这便有几人相视一眼,面露猥亵之色,从座上站起身来,绕到拂袖红绸身前,探仔细瞧了瞧,便回了座上暗自嘀咕:“哎呦,二少主,那却是个难得的小美人儿呢,想定是与她那小情郎闹了别扭,今日当真便宜咱几个兄弟了。”“那可不是么,这小美人儿生的好生标致水灵,咱兄弟几个可也是艳福不浅!”“从她一进这门,我早便瞧见,确是个江湖之中难得的小美人儿。你们乘早别做梦,这等好事轮也轮不到你们。我让你们打听的事情打听得怎么样了?”“二少主,这等事情你急甚么?现在江湖上全然也没半点逝鸿图的影子,你叫我们如何恁容易便打听到?”“我爹那老不死的也活不了几日,却还在打逝鸿图的主意,当真不自量力,绝不能让他占了先机。”

拂袖红绸身后的男子将这几人的污言秽语一字不落的听在耳中,越听越气,只觉气往上冲,抬手便将手中的酒坛砸了过去,其中一个人见有东西飞来,用手一挡,酒坛直砸在桌边的地上。男子一跃而起,伸右手往桌上重重一拍,说道:“你们这群恶徒,当真不要脸!”那其中一名男子冷笑两声,仔细将这男子上下打量了一遍道:“呦,今儿个碰上的愣头青还真是不少,你可知这位是谁?这位是西域龙门剑庄的二少主龙威,你这厮敢在龙二少主面前撒野!”

这“野”字刚出口,男子早已闪在那人身前,左手上翻,搭上了那人的左肩,用力一拖,那人便站立不定,身子向旁边那板桌急冲。男子左脚猛地抬起,不偏不正的踢在那人的后颈。喀嚓一声,那人哎呦一叫,撞垮了板桌,连人带桌的摔倒在地。龙威心中暗自寻思:龙门剑庄之中,他虽然算不得是好手,但我从小与他一起习武长大,多年下来,却也算得上功夫精湛。这会儿他竟被这人在一招之内踢翻在地,全无还手的余地,可见对方绝非等闲,这一寻思,便不禁问道:“兄台是谁?你我并无恩怨,为何伤我弟兄?况且既是武林同道,难道就不将龙门剑庄瞧在眼里么?”

“谁跟你这厮武林同道,你却不配。一个大男人,简直畜生不如,不止打起自己亲爹的主意,还尽惦记如何去玷污人家姑娘的清白,竟还大还言不惭说自己是武林中人?”男子此刻又气又怒,继续喝道:“当真是不要脸。”

“常言道明人不做暗事,兄台既敢对我龙门剑庄破口大骂?如何不敢报上姓名以真面目示人?”龙威不禁狂妄道:“动起手来我也好知道我杀的人姓甚名谁,是个甚么样的货色,死后也好给你立个碑铭。”

“呸!报上姓名又如何?还怕了你不成?我彭依刀男子汉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彭依刀神色鄙夷道:“你这狗嘴吐不出象牙的东西,当真丢了江湖中人的颜面。”

那龙威心思一急,大喝一声,眼光一闪,顷刻间便提剑飞身而来。

彭依刀纵身迎上,挥刀便砍,待那龙威靠近,这一刀已然直奔他左肩而出,那一条刀风倒是惊得龙威身子一滞,心中暗暗惊道:好刀法!挥剑格开,右手便来抓彭依刀肩头。彭依刀觉右肩微沉,左手便挥拳击出。那龙威侧头避开,不料彭依刀的阔刀突然划来,龙威正欲变换身法闪躲开来,却听啪的一声,彭依刀左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了他一个耳光。龙威大怒,飞脚向彭依刀踢来。彭依刀冲向右侧,还脚踢出。龙威身子焉地向后翻了两翻,彭依刀噔噔噔的载歪三步。二人怒目而视,不离片刻,各自挥了兵刃再战。

两人斗了足足两盏茶,最后那龙威似乎有些倦了,瞅准了一个空当,故意卖给彭依刀一个破绽,蹿出窗口,道了声:“你这愣头青倒还真不好对付。”龙威毕竟年轻气盛,这样叫着,对彭依刀此刻早已是怀恨在心。他乃龙门剑庄堂堂二少主,今日如此狼狈的让人在这黑灯瞎火的夜色里打了一记耳光,便怎肯轻易罢休。心中暗道:你这厮,便给本少主等着,总有你苦吃。

彭依刀提了阔刀便要追出去,又一回头,瞧见了酩酊大醉胡言乱语的拂袖红绸,顿然心中不忍,暗暗寻思:你这小丫头,即便再觉心中苦闷也决然不该踏进这酒馆,这等污秽之地,十个人中有八九个若非市井之徒也算奸恶之人,你竟将自己往虎口里送?这般糟蹋自己又是何苦。他暗自叹息摇了摇头,便心念急转:这姑娘如此美貌,若将她这样丢在酒馆里,少不了那些市井之徒又动了歪心思,我却也不忍。还是找个客栈先将她安顿下来,等寻她那小情郎出现,这一切可都也好说了。

彭依刀抱着那不醒人事的拂袖红绸,一时间甚是手足无措,感到浑身不自在。心中连连苦叹:我这深更夜半的怀中抱着一个姑娘满处转,若真给她那小情郎瞧见了,这可不妙,难免要闹出误会,甚是不妥,还是放下她吧。他一面寻思,一面便打算将拂袖红绸在一处府宅石阶上,径自离去。心中本主意已定,但听拂袖红绸那口中不时胡言乱语,前后不搭,也知她这醉得当真不轻,若就此撒手不管,将她弃在这夜色之中,也不保让那奸恶之徒瞧见,再起了歪心思。这一惊心中不禁苦叹一声,又俯身将她重新抱起,忍不住寻思:今日算我彭依刀倒霉,竟遇见了这么个非将自己往虎口里送的女子。

洛阳城方圆百里,客栈不下百余家。然此刻早已过了三更天,寻了一路,尽也打烊,只悦来客栈一家还亮着丁点灯火。彭依刀抬头一瞧,瞧那高墙朱门虽算不得富阔,倒也算得上有些气派,这却也真不愧为洛阳第一客栈。彭依刀心中寻思,便只脚踏进了客栈中。

彭依刀将拂袖红绸在床榻上放下,转身便打算即刻离去。拂袖红绸这时正胡言乱语个不休,猛然手一探出,紧紧攥了彭依刀的手腕,眼角边却还搭着两条泪痕,嘤嘤道:“师兄,我知道错了别离开我别”彭依刀登时吓了一跳,惊慌失措,方寸大乱,心中又不停叹息:你这师兄也当真放心得下,此刻你这般境地,险些遭恶徒玷污了清白,他却不知人在何处。你竟为这等男子寻死觅活的,当真也是太不值当。可你这师兄也着实又太让人羡慕,能有你这样一个女子对他这般痴情,却也难得。缨红若是活着彭依刀心思一转,不禁神色一黯,心中感到无比痛楚,万念俱灰。挣开拂袖红绸的手去,站在窗前,呆呆望着外面,头脑中不禁过往着昔日玉石镇上的一幕一幕。

拂袖红绸胡言乱语了半个时辰,便也寂寥下去,一直到了晌午才睡醒过来。咦了一声,不禁将屋子打量三四圈,又瞧见窗边站着一个陌生男子,头脑中便回想起了昨夜自己与葛天钧一时赌气,竟钻进酒馆喝醉了酒。这一寻思,便心中大惊,将被褥一掀,见那锦缎红衣还好端端裹在自己身子上,方才兀自松了口气。

彭依刀听得动静,思绪乍被惊醒,才觉天已大亮,连忙回过头来。瞧见拂袖红绸坐起了身,不禁低声道:“姑娘,你醒了。”

“你是何人?”拂袖红绸冷冷道。“在下姓彭,名依刀,举目无依的依,刀剑无情的刀。”彭依刀叹了一声道:“姑娘,昨夜你可知自己境地甚是险恶?那龙门剑庄的歹人早便打起了姑娘的主意。姑娘即便与心上人吵了架却也着实不该喝成那般模样。”

“昨夜是你出手相救?”拂袖红绸也不见礼,只面色泛笑,眉眼一动问道。“说起来也倒算不上出手相救,只是在下瞧不上龙门剑庄那歹人的嘴脸,便与他们大打出手。眼见姑娘醉成那样,又实在不忍心丢下姑娘不管。”彭依刀淡然笑道:“也不过是顺便替姑娘解了围。”

“既然顺路解了围,你此刻为何还在房中?该是你也在打着本姑娘主意不成?”彭依刀面上虽不动声色,心中也难免浑然一惊,哭笑不得道:“姑娘,我若真打了你的主意,此刻你还能这般模样了?”拂袖红绸本心存感激,但这彻夜翻来覆去觉得满心委屈,无处倾诉,加之此刻又暗暗忖道:昨夜竟与这彭依刀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被人瞧见,难免惹出闲言碎语,你却让我日后还如何做人?这一寻思,心中登时大怒,涌起一股火儿,再抑制不住,一泄而出,连着之前心中的委屈,全都撒在了彭依刀的身上。冷厉道了一句:“满嘴胡言!”七尺红绸便从袖中倏忽划出,奔着彭依刀扫来。彭依刀见她这突兀般来势汹汹,招式凌厉,心中惊疑,却也丝毫不敢怠慢,急忙闪身避开,不禁愤恼道:“你这刁蛮的丫头,我好心出手替你解围,又将你好生安顿在这,你不心存感激倒也罢,竟这般恩将仇报,当真没了良心。”

拂袖红绸见彭依刀此刻竟大骂她没了良心,不禁杏眼圆瞪,又气又怒。这一夜之间被师兄冷言厉语了两次也就算了,如今你彭依刀算甚么东西?竟也敢对我这般说话?这越寻思越气,招式也越来越凌厉的奔着彭依刀接连打来。彭依刀见拂袖红绸无理取闹,心中暗叹自己倒霉,竟救了这么个刁蛮骄纵,飞扬跋扈的女子。心中虽满是愤懑,却也一时不愿与拂袖红绸过多纠缠,只连连避开她的长袖,瞅准了一个空当便气冲冲的往门外而去。

彭依刀对拂袖红绸不理不睬,拂袖红绸却不依不饶,眼见他已出了门去,急忙探身追出,本与彭依刀前后差了不足四五步,身法极快,眼见要追上去将他拦住,竟与对面屋子踏出门的女子撞了个正着,这一撞力道着实不小,两人各自身子一滞,便不禁同时抬头瞧对方一眼。这一抬头,拂袖红绸心中更是愤意大增,面色急转,让人畏怕,朝着女子叫道:“岳凤薇,我这可寻着你了,你竟勾引我师兄,我饶不了你!”红绸一出,便一扫而来。

岳凤薇听得“勾引”二字心中又气又惊,见拂袖红绸二话不说抢身攻来,便也不敢懈怠。但那七尺红绸乃非寻常兵刃,柔韧无比,变化又极为诡异,并无半分规律可循,岳凤薇一时之间着实不知从何下手去招架,身子不觉有些迟疑,登时整条右臂被那双红绸缠得不露半丝缝隙。拂袖红绸长袖一拽,噶呀一阵响动,岳凤薇只觉一股千斤暗力顺手臂流遍全身。拂袖红绸见岳凤薇眉头微动,不禁嘿嘿冷笑一声,心中兀自得意,今日非卸了岳凤薇一双臂膀。

岳凤薇面上不动半点声色,身子借力一旋,急出三步,右臂顺势向前一探,便搭上了拂袖红绸的左臂。食、中两指再连弹数次,向上一游,霎间游上了拂袖红绸的左肩。拂袖红绸见岳凤薇反手攻来,便右臂一弯,急忙回手招架,但这时已被岳凤薇占了先机,绝难再有扳回余地。岳凤薇此刻两指倏忽落下,连点拂袖红绸肩前、抬肩两穴,拂袖红绸登时只觉身子一阵酥麻,疼痛不止,动弹不得。

“我与红绸姑娘无怨无仇,时至今日也不过才见过两面,红绸姑娘为何竟出口伤人?”岳凤薇对拂袖红绸道出她的名字来并不吃惊,对她方才的言语羞辱似乎也并不在乎,反不惊不怒问道。

拂袖红绸这刻身子已动不得片刻,心中焦躁难忍,又暗自大骂自己方才一时大意,竟给了岳凤薇可乘之机,着实丢了灵雀堂的脸面。见岳凤薇对她不理不睬,眼色鄙夷,嗔道:“你勾引我师兄,如今还来问我?”

岳凤薇摇头苦笑道:“我却不知你在说甚么,那葛天钧我也只见过一面而已。”拂袖红绸神色倔强,满脸恨意,见此刻岳凤薇这般冷漠,想起她方才一招之间便已点了自己肩上的穴道,又想起方才追打彭依刀不成,昨夜葛天钧又接二连三的说她的不是,这种种委屈涌上心头,便觉心念死灰,徒生绝望,泪水顺着两腮簌簌滚落,低声抽泣道:“岳凤薇,你快杀了我吧,我再不要活了。”

拂袖红绸此刻神情急转,伤心欲绝,岳凤薇心中浑然大惊,瞧见她这模样倏生不忍,摇头苦叹:“红绸姑娘,你这又是何苦?”便探出手去,解了她的穴道,笑道:“算了,方才并非我岳凤薇本意,红绸姑娘那般痛下杀招,我也实在逼不得已,出此下策。我已解了你的穴道,算是给红绸姑娘赔罪了,这件事情红绸姑娘也便不要再纠缠。这其中的误会,咱们还是坐下来慢慢聊吧。”再身子一侧,将她让进屋中。

拂袖红绸虽生性刁蛮骄横,飞扬跋扈,对岳凤薇又恨之入骨,却也终究懂礼。想自己三番几次的对岳凤薇兵刃相见,恶语相加,此刻她竟仍是对自己这般的以礼相待,心中不觉徒然惭愧。双手一拱,连忙还了一礼,踏进了岳凤薇的屋中。

岳凤薇遣走了小童,对拂袖红绸这会儿并不理会,只慢慢在桌前坐下,那桌上摆着一副棋盘,此刻黑白二子已将棋盘占去大半,她顺手夹了一颗白子放于棋盘,也不抬头。

拂袖红绸对岳凤薇心生恨意,此刻一见她这般从容镇定,不禁心中大怒,暗自骂道:你这般冷漠孤傲终究有甚么好的?竟让师兄神魂颠倒?方才若非我心寸大乱,哪会被你恁容易就点了穴道?她这样一寻思,心中便有一千一万个不甘心,站在岳凤薇身后长袖倏忽带起,便朝着她那白皙的后颈打去。

岳凤薇微觉背后一阵凉意,知拂袖红绸奔她而来。也不回头,只将右手棋子仍在空中,便去抓身旁的阔剑。阔剑在手时,那棋子已换到左手手心,左手将棋子往棋盘轻盈一落,右手抓剑向后一背,那阔剑一旋一收之间,便将拂袖红绸来势汹涌的招式全然化解。

常人若见此刻有人这般小人之心,定是勃然大怒,岳凤薇却从始至终并未动半点声色,也不说半句话,只又抓起几颗棋子在棋盘上落下。拂袖红绸心思一惊,见岳凤薇棋子仍旧落下的如此从容镇定,全也瞧出她心思并无半分慌乱,心中虽忍不住啧啧称赞,但却暗暗寻思:我拂袖红绸乃堂堂灵雀堂的杀手,方才让你在一招之间便有了可乘之机,这日后若传出去,我可丢大了灵雀堂的脸。

方才那两招虽说看似漫不经心,也给了岳凤薇可乘之机,但岳凤薇若非及时招架,此刻即便不死,也定是废人一个。这两招之间,拂袖红绸俨然瞧出岳凤薇的武功并不在自己之下,但却也未必在自己之上,这若要硬拼下去,百招之间定也讨不到甚么便宜。见岳凤薇下棋这般专注,对周围一切视若无物,不禁长袖一甩,在岳凤薇对面入座,抓起一颗黑子往棋盘一落,瞧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岳姐姐一人下棋着实无趣,红绸今日便与岳姐姐讨教一盘。”

岳凤薇淡淡一笑,寻思片刻,白子在棋盘一落,却不说话。拂袖红绸瞧见岳凤薇这淡然一笑,棋子一落的功夫,便使自己的黑棋处于被动境地,决然不敢大意,纵观全棋,寻思良久,将黑子稳稳一落,便反围岳凤薇半盘白棋,她瞧了一眼棋盘上双子态势,不禁一笑再道:“我这堂堂灵雀堂杀手,岳姐姐与我共处一室,共坐一案,同棋一盘,心中便没有半寸慌乱?”

岳凤薇身子一怔,随即恢复寻常,将白子在棋盘一掷,便与拂袖红绸的黑子重回对峙之势,平分天下,她笑道:“我之前便已说过,我与灵雀堂并无恩怨,何谈慌乱畏怕?”

拂袖红绸嘿嘿一笑,瞧棋盘上此刻方格仅剩不足十个,此刻虽白黑两子呈对峙之态,但岳凤薇被拂袖红绸方才那一颗黑子一落,却全然处于防守之势,这时不禁被黑子占了先机。拂袖红绸将黑子一落,嫣然一笑道:“岳姐姐果真这般沉稳自若,我今日却真是领教了。只是,岳姐姐便不怕我再小人之心,寻机报复?”

岳凤薇白子迟迟未落棋盘,许久,将白棋往棋盘上一掷,摇头叹道:“红绸姑娘功夫卓绝,若非方才心寸大乱,我此刻也早是废人一个,又怎能恁容易就点了你的两处穴道?倒是我不自量力了。况且,这盘棋我白子先机一步,却还是输了,红绸姑娘棋艺当真高超,岳凤薇佩服。”

拂袖红绸面上虽显谦逊之色,但心中暗暗得意,方才在武功上并未赢得了岳凤薇一招半式,但这棋局乃岳凤薇亲手所摆,白子先机一步,两人又从半盘之势开始,然最后三十七子之内竟是黑棋得胜。想到岳凤薇自布棋局,却在三十七子之内,满盘皆输,功亏一篑,拂袖红绸心中不喜才怪。她不禁妙目一转,面露笑色,再往那棋盘瞧去,这短短半柱香的黑白棋之争,堪称精妙绝伦,空前绝后。拂袖红绸本是得意洋洋,只是,这纵观全盘之后,片刻之间,她顿然面色一僵,笑意全无,俨然瞧出了这盘棋并非恁般简单!

棋盘之上,黑子虽此刻已占据绝对胜势,白子绝难扳回,但那白棋之阵若百千山峰相接,连连不绝,看似各自孤立,实则四面为援,相互照应。黑棋之势虽来势汹涌,却散落棋盘,各自为战。虽说白子此刻已败,但在这一子之间便满盘皆输,这却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拂袖红绸全盘一扫,瞧那最后一颗白子却并未落在白子大阵之中,却被黑棋孤军围困,左右无援。再细细一寻思,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黑棋虽胜不假,然这棋盘上却还剩下七个方格,白棋看似已败,但若再下下去,那颗白子却如钉子一般,将满盘黑棋牵制其中,黑棋只会溃不成军。

这一寻思,拂袖红绸眉头一皱,对岳凤薇的恨意竟全然消散殆尽,甚么勾引师兄,早已再无半分。心中暗暗感叹:“这岳凤薇聪明绝顶,又沉稳过人,面对灵雀堂几大杀手齐聚面前竟都没半丝慌乱,江湖上怕是唯一一个可以做到如此的人了,若说方才她看不出自己这一步绝世好棋来,绝也不可能。她这明明是在故意输给我,许是想让我驳回一些颜面?”拂袖红绸此刻心中连连寻思,对岳凤薇也是欢心称赞,钦佩不已。不禁再暗暗叹道:“岳凤薇啊岳凤薇,师兄说的一点也都没有错,她名字好见识当真是更好。这个女子终究是怎样的机敏睿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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