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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山海可越!

辽西管子城内,城楼之上,兵戈整备,守军各持刀枪弓弩,严阵以待。

守城大将甲胃与面上都是血污,显然是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还来不及休整。

身后银袍已然变成血色的将领按剑在城楼上不断走动,不时出声鼓励士气,楼上守军也多是带着伤势。

指挥守城的将领,正是之前率军追击张纯等人的公孙瓒。

当日他率白马义从追击而去,以张纯的本事自然不是他公孙伯珪的对手,即便残兵尚且倍于公孙瓒的人马,可依旧是大败亏输,被公孙瓒一直驱赶着东去。

公孙瓒原本已经大胜在望,可惜鲜卑丘力居突然在其中横插一脚。

如今鲜卑虽然已经分裂,可势力依旧庞大,丘力居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此人率军与张纯等人暗中联合。

鲜卑本就熟稔野战,又是以多打少,加上以有心算无心,公孙瓒轻兵而来,即便白马义从精锐,依旧是不能抵挡,大败而去。

好在其后不远有管子城为依托,这才让他有机会暂做修整。

如今他被围困城中已经两月有余,城中虽有些积攒的粮食,可如今被围城中,坐吃山空,难免渐渐人心浮动。

公孙瓒向前走动几步,双手搭在身前的女墙上,极目朝城外看去。

城下旗帜连绵,远望不见尽头,一眼看去,人马是城中守军的数倍之上。即便他不顾城中之人,想要突围而去也是难事。

公孙瓒苦笑一声,看来鲜卑人还真是想要他这个“白马将军”的头颅。

之前他在涿县之时闻战则喜,屡次与异族人熬战,斩杀异族之人无数,使异族闻白马将军之名而惧之,想来这次鲜卑与张纯联合,也是想要除掉他这个祸患。

“都尉可是在为守城之事烦忧?”严纲自不处而来,“我方才查验了城中的粮草,还能支应一些时日。鲜卑虽然势众,可只要咱们谨守城池,短期之内他们决计攻不进来。”

“事已至此,我倒不是为守城之事担忧,毕竟最坏不过是城破身死,被他们取下我公孙瓒这颗头颅罢了。

“只是一来可惜要你们陪我一起送命,我公孙瓒对你们不住。二来好不容易得来的建功立业的机会,不想功业未成,先遭此祸。难道公孙伯珪此生真的无缘功业不成。”公孙瓒复又叹息一声。

随他前来的人中既有乌桓突骑,也有幽州儿郎,只是不论何人,都是曾随着他在战场上拼杀过的过命兄弟。

如今眼看着就要随他一起葬在这里了。

严纲见他消沉如此,开口劝道:“战阵之上最是公平,男儿既然上了战阵,生死都是自家事。”

“都尉也无须自责,我等本就是为建功立业才来从军,最少跟着都尉,打异族也打了个痛快。再说事情还不曾到最后一步,说不得还有转机。熬过这次,都尉还有再起的机会。”

公孙瓒笑了一声,“还会有何转机?咱们被围困了这么多时日,附近的县城若是有救援之意,早就该到了。倒也怪不得他们。辽西本就人口稀少,汉家城池不多,如今鲜卑又摆出如此声势,前来相救分明是送羊入虎口,谁又会为我公孙伯珪搭上性命呢?”

说到此处,他目光飘远,向东南望去,摇头失笑。

“世上倒是有人会如此。”

“可惜他与你我,隔山跨海。”

“想来是来不及了。”

……………………

幽州,督亢亭外。

有数骑自远处疾奔而来,许是连日奔波加上前几日有雨,地上多泥泞的缘故,为首一骑骤然滑出数十步,差点将马上之人掀翻在地。

马上之人勒马停步,翻身下马,抬手拍了拍髌骨一侧,重重的吐了口气。

心中自问一句,他这个出身富贵的读书人,有多少年不曾纵马狂奔了?

大概是有许多年了。

“阿父可有恙?”

在此人身后的数骑都下马围拢上来,众人面上都是带着不少泥土灰尘。

凑在此人身侧的是个年轻人,身形瘦削,带着些浓重的书卷气。

若是刘备等人在此,定能认出此人正是当初他们遇到过的刘虞之子刘和。

而方才为首的马上之人,正是新任的幽州牧刘虞。

灵帝之前废史立牧,将他定在了幽州牧的位置上,只是之后灵帝去世,他是德高望重的汉室宗亲,一直在雒阳帮着处理宗室中的事情,不久之前才抽出身来赴任。

刘虞抹了把头上的汗水,笑道:“你阿父当年也是能纵马驰骋千里的人物,虽说如今上了些年岁,可依旧矫健的很。只是这马匹差了些,不然还能更快些。”

刘和自然能看出刘虞在辛苦支撑,连日昼夜奔驰,少有休歇,即便是他这个正当盛年的年轻人都有些吃不消,更何况是如今已经上了些年岁的刘虞。

“阿父,依我看来,即便咱们这般昼夜兼程,等到了治所,再想出对策来,只怕那公孙瓒也早已没了性命。”刘和轻声道。

他们之所以星夜赶路,就是得了公孙瓒被张纯等人围在了管子城中的消息,急着想要前去救人。

刘虞摇了摇头,他虽然也知道公孙瓒被围困已有多日,他们现在即便施策营救也未必能救下此人,可此人到底是边地宿将,若是就此而死于外族人之手,着实是国家的损失。所以哪怕只有一分希望,他还是要救上一救的。

“公孙伯珪边地名将,咱们一路走来,不也不少从异族口中听说他的名字?能让异族念着他的名字,如此人物,若是不死,屯扎于边城,足以震慑异族了。”刘虞感慨一声。

“孩儿也没旁的意思,只是怕救援不及。”

刘虞摆了摆手,“咱们先入涿县。听闻玄德素来与公孙伯珪关系不差,如今公孙瓒有难,玄德想必不会坐视。”

“他如今身在青州,远隔千里,即便有心相助也是来不及了。不过听闻他有一个三弟在此地经营多年,当初我虽也在幽州待过些日子,可到底日子久远了些,咱们先去寻他的三弟,看看有无法子可想。”

听闻刘虞提起刘备,刘和皱了皱眉头,只是他到底不曾多说什么。

当初他也曾见过刘备与公孙瓒二人,只是彼时就如何应对异族的问题有所争执,话不投机半句多,双方可算是不欢而散。

刘虞重新翻身上马,沉声道:“如今涿县已经不远,速速赶路。”

……………………

数日之后,刘虞等人策马入涿县,刘严带人前来相迎。

昔年见到刘虞这般大人物时言语都要磕绊的刘严,如今却是应答得体,颇有了些大家风范。

刘虞在心中感慨不已,他虽与刘严不是一脉,可到底同为汉室宗亲。汉家人物辈出,总归是他乐意见到的事情。

尤其是在这个汉室江山内外飘摇的多事之秋。

跟随在刘严身边的刘整谈吐见识更是极为出众,看来此人跟随卢植在缑氏山上求学,倒是颇有所得。

只是今日他非是为叙旧而来,故而直接开口,“玄德的三弟何在?如今公孙伯珪被围于管子城,我正欲前往相救。”

刘整应道:“幽州牧来的晚了些,益德已经带着骑军前去相救了,他临去之时倒是留下一策。”

他取出书信一封,交到刘虞手上。

刘虞将书信打开,其上果然言明一策。

他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此策倒是与我所想的相同,只是施行起来还要些时日,只希望公孙伯珪还能撑的住吧。”

他复又看向刘严,笑道:“子敬,我看你家元起才略不差,不如让他随在身边如何?”

刘严望向刘整。

刘整略一沉吟,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

青州临淄城,自刘备就任青州牧,已将行政之地搬到了此处。

如今刘备不在青州,将州中大小事务都交给了关羽与贾诩二人。

青州虽大,两人一文一武,也足以应对。

临淄城的官寺里,关羽正与贾诩闲谈。

“云长还在担心主公?”贾诩见关羽面上带着些忧愁之色,笑问道。

“那些船到底是第一次入海,虽然有马均信誓旦旦的担保,可到底如何,谁也说不准。万一出了事情,海上到底不比陆上,陷于海上,进退无路,如何不让人担忧。”关羽叹了口气。

原来刘备等人乘坐的船只是马均根据刘备给他的建议所新造,虽然理论扎实,可还不曾入海试过,这次起行反倒是第一次入海。

北人骑马,南人驾舟,于关羽这种自幼在北方长大的人而言,乘船行于江海之上,自然不是件令人安心的事,更何况是这种第一次入海的船。

贾诩笑道:“既然云长如此担忧,为何当日不拦下主公?青州得来不易,这一去可能便要前功尽弃。益德不在此地,当日在这里的人中,也只有你出面阻拦,主公才能稍稍听上几分。”

关羽摇了摇头,“伯珪与兄长年少相识,如今伯珪有难,兄长又如何会坐视?若不是此地尚且需要有人看顾,某定然是要随着他一起前去的。”

“青州固然重要,只是于我等兄弟而言,天下事再重,终究重不过一个义字。”

贾诩笑着点了点头,“既然云长知道如此,那又何必担忧,担忧也无用处,主公总是要去的。”

两人正在闲聊之时,臧霸自外匆匆而入。

自当日刘备为其解围,臧霸就担任起了贾诩的护卫。

“宣高何故如此匆忙?”贾诩笑问道。

“贾君,云长,方才有人求救而来,言说北面有黄巾贼来犯,平原国相孔融出战不利,为贼所败,退守城中,如今为贼所困。”臧霸急声道。

贾诩倒是并不慌乱,笑道:“可将求援之人请进来一见。”

臧霸转身而去。

贾诩笑道:“云长以为如何?”

“虽说如今兄长不在,可羽也不曾将这些宵小放在眼中。张角已死,如今的黄巾也不过是些草寇罢了。”

关羽冷哼一声,即便当年手下人马不多之时,他也不曾将黄巾放在眼中,更何况如今占据着一州之地。

片刻之后,臧霸带着一个年轻人自门外而入。

年轻人身着轻甲,甲上满是血迹,只是其行走之间并无异样,显然并未受什么重伤。

关羽见状,面露赞赏之色。

方才听说如今黄巾已经围城,此人定然是溃围而出,倒也是个壮士。

贾诩笑道:“听闻如今黄巾已然围城,壮士是前来搬请救兵?”

“不错,如今平原相孔君被围城中,只怕危在旦夕之间,我恰好在城中拜访孔君,昔年又曾受孔君恩惠,这才冒险突围而出。”汉子应道。

“一人溃围,说来轻松,可寻常之人,只怕早已身死战阵之中。非勐士,极难办到此事。”

贾诩望着对面那人,轻声道,“青州若有如此勇士,定然不会是无名之人,壮士可留下姓名。”

那人打量了贾诩一眼,开口道:“某为东来太史慈。”

不想贾诩闻言只是点了点头,低声笑道:“原来是你。”

原来之前刘备曾派人去东来寻过此人,只是当时太史慈不在家中。

如今倒是自己送上门来。

他转身看向身后的关羽。

关羽挑了挑凤眼,一甩袍袖,“宣高,点兵,我亲自带兵去援救。”

………………

管子城外,鲜卑攻城越发急迫,这两日更是开始不计伤亡的攻城。

城中守军本就不多,除了城中原有的守军,更有不少是公孙瓒当日带着出征的白马义从,野战尚可,可论守城却难免要差上一些。

如今势危城困,眼看城破在即,公孙瓒将手下尚存的白马义从召集起来,纵马在前,率军出城厮杀。

不能求活,他公孙瓒便要玉石俱焚。

随着城门开启,城外不曾想到公孙瓒敢出城厮杀的鲜卑军队瞬间大乱,只是鲜卑人到底人多势众,很快就稳定下来,结阵朝公孙瓒等人逼去。

白马义从多是轻骑,游走骑射为主,如今被大阵逼迫,游走不得,渐露败势。

公孙瓒亲自纵马搏杀在前,手中双头蛇矛连连挑起,不过片刻之间,已经挑落身边数十鲜卑人。

只是他自身也受伤不轻,血水顺着伤口,沿着甲胃缓缓流下。

眼见又有鲜卑骑军围拢上来,他欲提矛再战,手上却是再也使不少力气,平日里舞动如风的双头蛇矛,此时也是沉重如山岳。

公孙瓒苦笑一声,看来他也就到这里了。

眼见鲜卑骑军朝他奔来,他本已闭目等死,忽的有一白袍小将自远处杀来,突入阵中,手中长枪连挑,每枪必要挑下一人性命。

此人就这般自外围杀穿敌阵,来到公孙瓒身前。

公孙瓒抬眼打量,惊讶出声,“是你?”

当初他在常山见过此人。

“公孙君,赵云来迟。”

公孙瓒心有所动,朝方才此人杀来的方向看去。

稍远处,有步卒结阵而来。

为首之人,铁甲黑马,手中长矛高高举起。

两人相隔极远,可他似乎依旧能听清刘备的言语。

就像当初两人在缑氏山上的许诺。

若有难,虽远必至。

刘备望向公孙瓒,朗声笑道:“伯珪,我来救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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