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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狡儿

罗青在祀衙应征后,那名差人曾给予罗青一件铜牌,铜牌滴有罗青鲜血,明面上说那物乃身份凭证,与对婬风地的贡献点之事相关,实则那物还有追索行踪之效,有屏蔽隔绝通讯物的功能。

佩戴在身,自己的大致行踪即被负薪尹掌握了去,而且纵是有类似‘风疹书’这等诡巧,你自以为传讯出去,实则那铜牌已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下将其失效。

此物乃是为了防范有人混进野修之列。

除此之外,负薪尹在初次露面时,破空而来划开天幕的绿芒长虹,在凡眼不可见之下洒落在野修身上,同样也是一门功效相类似的祀术。

知物眼傍身的罗青将这些尽收眼底,不过他非欢喜之人,又没通风报信的念头,对此并不忧虑。

至于残杀了孟方几人,这等事儿当真不少见,在婬风辖境之内好管,到了天高任鸟飞的欢喜地,那就是另外一番光景了。所以外出分队,负薪尹向来没有为人‘撮合’的打算,而是各自与关系亲密者一道。

因此罗青杀孟方几人,不会掀起甚么浪花。

对负薪尹而言,少个人还少付出些俸禄呢不是。

罗青一路往锁阳地去,马头上的灰鼠两只耳朵忽然一动,鼻间嗅了嗅。

罗青心下大警,朝着左侧眺望而去。

因地势并不平坦,前头有座缓坡,无法瞧见那边光景。

再往前走,越过那地势不平处,就又是一片极平的开阔地,并且能远远瞭望到壁垒纵横的锁阳‘月复心之地’。

‘城池’周边仅有农田数垄,无树木遮掩物,此般能使‘城池’壁垒之上的兵卒远眺,以防有宵小借助掩物逼近城池,而无法察觉。

虽说能在壁垒之前布置‘惊雷阵’或‘扰人清梦符’以作警醒之用,但祀术诡巧符箓阵法这等手段,会有克制之法,有空子可钻,而肉眼相对而言就靠谱甚多,除非用上阶位更高、价值更大的‘隐身符’,否则难以逃月兑肉眼。许多事情走到最后,返璞归真,并非没有道理。

眼下时辰仍未过寅时,天色尚早,乌漆嘛黑一片,罗青不着急直奔锁阳,绕个路去瞧瞧它处斥候战况,若是狗屎运接二连三,又是能大发一笔横财。

经过一处田垄阡陌旁的窝棚,察觉到里头有呼吸稍显急促的农夫喘息声,罗青没搭理,骑马飞奔而过。

小小农夫,家底算起来没有多少布钱,罗青纵是过去砍瓜切菜般地弄死,得不来几枚布钱,完全是亏到姥姥家赔本买卖。

孟方那伙人杀人取乐,瞧着农夫跪地求饶,哭爹喊娘,兴致勃勃,而罗青没那癖好。

将近之时,罗青跳下马,丢下马蹄声不小,容易惹人注意的高头大马,只凭着双脚走。

不一会儿,远远看到相互厮杀的两方人马,没任多的纠缠厮杀,而是一面倒压着打的局势。

婬风地压着欢喜地的人打,只因压胆境的‘狡儿’丁冠在。

丁冠是压胆不假,但其战力颇强横,纵是欢喜那边人数多出三四个,比丁冠这边仅四人的小队多出一倍,可仍落入下风。

罗青虽没罗季同那黄风内障眼,但有知物眼,其实多少增加了些目力,穷极之处,虽在月辉之下认不出丁冠,却能从从闪烁着的芒线分辨出两方各自人马。

打头那位能有如此战力,罗青心中已有了猜测。

欢喜地的人不断奔逃,距离罗青这边越来越近。

不一会儿,罗青瞧见了两方的攻伐之战。

丁冠追上了欢喜地的祀修,施展招、术,一举拦下那数人,一人之力抗下大半,身后三名野修赶上,收拾‘边角料’。

战斗乏善可陈,罗青瞧得出来,丁冠还有不小的余力,压箱底的宝贝招式,没一件露出来。

丁冠韬光养晦差了点,不过并不意味着他真是个傻子了,留下压轴的‘好戏’的道理,门清儿。

无利可图地罗青兴味索然转身离去。

欢喜地的斥候皆杀个血茫茫‘干净’一片后,丁冠视线兀然扭向了罗青这边,瞥见那道身影,皱了皱眉,嘴巴微微动了动。

丁冠身后一名野修笑着走来,“丁哥,此次收获不小,这帮人家底殷实。”

丁冠瞥了一眼,一跃上马,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老规矩,我拿七成,余下三成你们三人平分。”

身后野修笑着点头答应,待扭过头望向那堆财富时,面容覆满阴翳。

若非实力不如人,他们三人非要把‘狡儿’弄死在此处,尽夺其财不可。

头戴武冠,穿灰衣的丁冠一甩马鞭,“速速往锁阳去!”

他之所以能次次做任务赚的盆满钵满,除却他实力确实强横外,还因他有法子知晓吉凶祸福,此番与负薪尹做了一笔买卖,要他打头应征来欢喜。此趟可是有利可图啊。

正在这时,一名女子骑着一匹踏雪乌骓马驹飞驰而来,马驹尚幼,但已初露狰狞,速度甚快,比于成年的骏马都要快上一两倍不止。

而且马匹踩踏地面,所发出的声音极小,将近之时,才会被人察觉。

丁冠心头一动,神情紧绷,迅速扭头,朝着踏雪乌骓而来的方向望去。

丁冠舌忝了舌忝唇,一瞥身侧诸人,大吼一声,“敌袭,快快上马!”

众人不明所以,但无人质疑,纷纷上马,随即便听一道娇呵之声钻入耳朵。

只见一名年岁约莫三十许的女人坐在一匹浑身漆黑如墨,只脚掌见白的骏马之上奔驰而来。

女子生得颇美,三十半老徐娘的风韵,胸前一两斤的‘赘肉’随着马儿稍稍颠簸,梳着妇人头髻,穿着一袭夏季轻薄澹红衣衫,脚下蹬一双红绣鞋,面容肃穆,但无半点英气,而是极尽妩媚,仿佛天生长着媚骨。

婬秽之地,多出英俊郎君与俊俏小娘。

婬秽地多有暗门子,祀君时代勾栏青楼成风,再经商且众过山客渲染,使得当年本该地处西南稍偏僻地方的婬秽地大名远播。

如今婬秽地为婬秽娘统辖,其名声亦不容小觑,据说欢喜娘或者称作婬秽娘的女人风姿卓绝,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就是不知真假虚实。

婬风地边境违豫镇这一亩三分地里,其实许多暗门子皆是学着婬秽地来的,各种姿势动作手艺,各种布景、各种玩物、各种装束,皆是如此。

丁冠瞧见眼前这位三十许的貌美女子,心头升起的不是婬秽,而是贪婪,此女修为至百晬境,所乘骑的马儿亦非凡马,不知其身上有多少家当。

丁冠瞥了瞥小娘身上的包裹,大声道:“拦下此女!”

身边这群削尖脑袋往自己身边儿靠,想要借此得来丰收的家伙,正好做开路先锋,打头阵。

既然跟着他,那就要做好身死的准备。

瞧不出女子深浅的其他人,看到小娘那一株美不可言的尤物,狼吼着跑了过去。

婬秽地的斥候,虽多为男子,但并不意味着没女子。丁冠跟前这些个人都是老油条,自是听闻过两军相互征伐,碰上女斥候后,抓住就地正法的故事。

可比负薪村那的暗门子强上太多太多了。

对面那名封号为‘三十春’的女子眉梢一凝,自胎种之中祭出自家诡巧,大喝一声,一道红色光芒闪过。

那几名满脑子龌龊的家伙顿时随着跌倒。

人仰马翻。

丁冠一抹怀中,竟掣出一块体型颇大诡巧,悍不畏死地与女子撞在一起。

方才还没与这帮子人纠缠的‘三十春’眉梢一变,与丁冠,以及从地上爬起来的数人战作一团。

这次是同样是一面倒,但反了过来,一人压着丁冠四人打。

一帮子保命功夫炉火纯青的老油条,逃窜起来是真快。

……

罗青一马独走,终于被自家斥候堵上了,一行六人拦下了他的去路。

在六人追上之前,罗青特意将自己身上沾染了些血,衣裳弄得凌乱,头发稍稍披散,显得颇为狼狈。

六人骑马围困过来,罗青拱拱手,苦涩道:“诸位兄台,我等果是有缘,竟又在此处碰上,不知道能否带在下一程?

我等五人适才遭逢欢喜斥候,厮杀一番,连死四人,只余下我一人,仗着胯下这匹骏马,得以逃出生天。

一路担惊受怕,生怕会再次撞见欢喜斥候。

适才我以为诸位是欢喜那群斥候呢!”

这六人正是先前罗青五人碰上的那伙斥候,其中有个叫范平的,还被祝阴嫉妒地提了一嘴。

六人从罗青狼狈中依稀瞧见了些熟悉模样,又见到罗青拿着身份铜牌,铜牌滴有本人鲜血,不断流转,可知身份确定无疑。

隐隐为首的范平纵马前走两步,拱拱手道:“大家皆为婬风之人,理当守望相助,兄台尽管跟来便是。”

罗青感激涕零,“多谢诸位恩情。”

罗青也不得不加入六人,否则自己独行,碰到自家人也没丁点抓住救命稻草的欢喜,如何都值得怀疑。

他身无长物,褡裢之属统统不带,六人也没啥理由来玩剪径的把戏。

范平唏嘘道:“没想到连祝兄也死于欢喜斥候之手,犹且记得当年我与祝兄一同组队的光景,历历在目,恍如昨日啊。”

话锋一转,范平打量罗青道:“兄台能从欢喜之人手中逃出,想必定有过人之处?”

罗青拍了拍马首,道:“全凭这马儿争气。”

范平笑了笑,自是不信。

一行人未行多远,听到了远处马蹄声夹杂着的呼叫声。

移目望去,却是丁冠为首的四人。

此四人非彼四人。

最先跟随丁冠的三人已死光,后来碰上另外一队人马,又被这战力颇强横的三十春杀掉几个,便只剩下了这点人了。

若非底牌一张又一张的丁冠在,这些歪瓜裂枣,穷得哆嗦的野修,早已被屠戮殆尽了。

三十春唯一的目标只是丁冠,想要取下丁冠身上的荷囊,尔后遵照锁阳尹那老家伙的令,前去带那位发了讯,但身受重伤,栽在边境地的勾当郎回来。

只是其他人不知,只当三十春欲将他们统统斩尽。

三十春盯上丁冠,乃是丁冠刻意为之,故意显露出荷囊,让三十春来杀。

否则这块肥羊若是想逃,他压根拦不住。

区区一个境界的差距,丁冠不惧。

至于那几名知晓自己辛秘的‘自家人’,事后一杀了当。

一切皆如丁冠所料。

他还有一张底牌没露出一点,他在等,等着消耗三十春大部分余力。

这一行七人,撞见的正是时候。

“诸位兄台,我乃丁冠,且助我拿下此女!”

一碰上人,丁冠就显露出能敌的姿态,与此女厮杀得颇为有来有往。

范平几人变了变色,皆感受到了三十春身上的强横气机。

但见丁冠能与之敌,皆有些犹豫,生了分一杯羹,或至少得来丁冠一个人情的念头。

此刻罗青瞧见了被丁冠从怀中拿出,挂在腰间,以便于随时拿出诡巧祀器的荷囊。

丁冠这件荷囊不是螭吻胃袋所制,而是相柳胃袋。

转瞬间,罗青便大致猜到前因后果。

罗青看出范平几人的犹豫,他加上一把火,大声道:“范兄,能否借在下一件家伙什,既然碰上了一位欢喜地的高手,今日单某定要帮帮场子!”

范平终于不再犹豫,直朝前走出,“单兄气息不稳,还未彻底恢复,就不必多劳,在此歇息片刻,我等且去助丁兄一臂之力!”

范平六人各自掣出兵刃,丁冠瞥了罗青一眼,恰好与之对视。

实力已抵百晬巅峰的三十春看不上这群境界实力顶了天洗儿的祀修、武者,可眼见又多了六人加入战团,惜字如金的她终于指了指丁冠,开口道:

“尔等滚开,我只杀此人!”

末了,她补充一句,“此人身上有件荷囊!”

荷囊,赤胎境之人极少有,即便她三十春实力已达百晬,乃锁阳尹卷徒禁脔,深受锁阳尹宠爱,也无此物。

这帮子眼窝子更浅的野修,更是连见都没见过了。

范平等人相互一视,“先杀此女!”

明眼人皆看得出,三十春实力更强,若是不出手,丁冠必败,要想渔翁得利,必先与丁冠一同杀掉三十春,尔后才好一起对付弱上一筹的丁冠。

一身破烂,狼狈不堪的罗青隔岸观火,骑着马往远处跑了跑。

这群人杀个痛快,七零八落死得差不多了,他才好随后出手,收拾残局,一鼓脑将人统统清扫干净。

荷囊弥足珍贵,若他手中有荷的消息泄出去,恐怕惹来一身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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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春取自‘三十六宫都是春’,你们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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