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秦老弟,别来无恙啊。老哥用这种法子把你请来,你可千万不要介怀,实乃老哥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
李诺大肆笑了起来。
而在这笑声中,他的声音像极了王子徽,已达到了真假难辨的地步。
嘿。
做人就是这么的贪心。
两头通吃!
伪装成秦越风诈了一番王子徽,再易容成王子徽去搞定秦越风。
当然,李诺的易容术也并非万能的。拥有五品境以上修为的人士,以近距离观之,还是能够发现破绽的。
不过此时光线昏暗,秦越风又被吓得六神无主,而且李诺此时还穿蓑衣带斗笠,只露出模湖的半张脸,自然难以被秦越风发现破绽。
秦越风心脏骤然一跳,这才回眸望之。
当看到眼前之人乃是他认识的那道身影后,他这紧绷的心弦才得以松弛下来。
人呐,这精神从紧绷到松弛转变的太快,便会有失血眩晕感。
秦越风稳了稳心境,重重呼出一口浊气,这才满脸不悦地质问道:“王兄,你想要我的斗笠蓑衣就直说,我让人给你送去便是,有必要搞这么一出戏吗?”
李诺皮笑肉不笑道:“抱歉,抱歉,老哥我也是被逼无奈,只能用这种不太友好的方式将秦兄你请来嘛,还请见谅则个。”
“哼!说吧,到底有什么事情,值得你这么小心翼翼?这可一点都不像你之前的作风。”
秦越风非常不满。
今日,还真是被吓掉半条老命了。
好在也是有惊无险。
而在他的认知中,王子徽的作风可都是大开大合,非常强势。今日看来,确实是被逼到了绝境,这才一改往日作风。
“哎,老夫也是有苦难言啊!家中出了一个不孝子弟,喝多了马尿就在外面瞎嚷嚷,说太子太师的死是王家的手段。”
李诺立刻做出怒火攻心的样子道,“气煞我也!秦老弟你说说,这不是蠢得过分吗?庆阳殿下和太子太师的关系众所皆知啊,那个不孝子弟这般口不遮拦,不是给我王家拉仇恨吗?”
李诺也是觉得此间大有问题。
王家能成为顶流世家,当然不会不知“缜密”二字!
真若要用手段谋害他的话,那行事肯定是慎之又慎,怎会被一个年轻气盛、游手好闲的败家子知晓?
所以他敢断定,那场宴席上,这个王家不成器的败家子一定是被狐朋狗友给怂恿了,而这马尿劲一涌上心头,就傲得找不着东南西北了,故而才会说出那种荒唐话。
他推断,那幕后黑手的人当时也一定在场,就是要用这种方式,将他的死栽赃嫁祸给王家!
因为种种证据都是有意无意地指向了王家啊!
把他的死算在王家头上,然后让庆阳和王家交恶乃至水火不容……
那么,谁能在其中获利?
崔相!
算来算去,还是崔无悔的嫌疑最大啊!
随着崔无悔突破修为强势回归,崔家必然要更上一层楼。而最大的拦路虎,不再是北月世家,而是出了一个皇后的王家!
而且这位做了整整十五年的首辅大人,在朝中的势力,可以说称得上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动机、手段……都有!
秦越风此时却嘲笑起来:“庆阳公主确实有一定势力,但你王家的势力也不小啊,况且李子安已死,你还怕什么?难道庆阳殿下会为了一个死人和你王家翻脸?”
“唉,老夫身为王家家主,自然是要为王家考虑啊。我找你来是想问问,你那堂兄的情况如何了?”
李诺谨慎地试探道!
“秦战已经战死,从此之后,再无此人。”
秦越风的声音偏冷,更是带着一丝傲慢的气势。
虽然手握重兵的四品兵法大家对秦家来说非常的重要,但秦越风依然很看不惯这老爷子的这个庶长子!
哼。
老爷子当年也是一个风流人物,在江湖上闯出名号的同时也是处处留情!
他这位庶长兄,可是能够威胁到他的地位,他巴不得秦战早点死掉。
李诺一直在观察着秦越风。
从秦越风的语气和微表情中不难推断出,秦家这一次,应该是没有掺和进来。
而秦战……也只是他的个人行为。必然是和幕后者有着某种交易。
那么到底有什么东西比手握军权的吸引力还大?
除了修为境界,李诺还真想不出别的了。
除了兵家创始人之外,这世间可从未有过另外一个三品兵法家!
这个吸引力对秦战来说应该是相当之大了!
不过线索也再一次中断。
当然也不是没有收获,起码现在已经可以将秦家和王家排除掉了。
能设计陷害他的,除了处在食物链最顶端的七大世家之外,也就只有朝堂上那寥寥几个重臣了。
他还不信了,只要一家一家排除下来,那么最后的结果即便再怎么离谱,也将是唯一的真相!
“秦老弟,有劳你去庆阳殿下那边帮我王家说说情,解释一二。”
“王兄,真没必要这么谨慎吧?”
“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让三房家那个小侄女去一趟长安。她和李诺交好,与庆阳殿下也有一番交情,由她出面最为适合。但是结果如何,我可不能保证。”
秦越风略显得意。
哼哼。
你王子徽平日里不是很强势吗?
原来也有求老夫的一天啊!
看着王子徽谦卑的模样,秦越风心中极度舒爽。
“无妨无妨,只要秦兄肯帮这个忙就行了,我王家承你一个情。”
李诺低声道,“那我现在就送秦兄出去,不过今日之事,还请秦兄千万要保密。”
“老夫还能不知?无需你提点。”
秦越风没好气道。
今日他也确实丢脸了,被这老王扒了蓑衣给掳走,他又不傻,岂会大肆宣扬这糗事?
李诺将斗笠往上一推,感慨道:“真没想到,秦兄的这身蓑衣还是件好宝贝啊,不仅能够阻挡狂风暴雪,还能抵挡刀芒剑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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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是老爷子当年行走江湖穿过的蓑衣,现在传承给了我。哼,还好你没弄坏,不然要你好看!”
秦越风嘴巴上依然得势不饶人,不过眼中却流淌着畅快的笑意。
被王子徽这般恭维,他已经有些飘飘然起来了。
唉。
谁叫五姓七望中,唯有他这个家主做事束手束脚,甚至还时不时被其他世家拉出来笑话一番。
“抱歉抱歉,秦老弟你大人大量,就原谅老哥一次吧。老哥现在就让人送你回府,还请你再忍受一下。”
李诺将姿态做足。
忍受什么?
秦越风有些疑惑,不过还没反应过来,便觉脑袋一沉,失去了知觉。
这感觉,又来了……
可恶的王子徽,你不当人子!竟然故伎重演!
而等他再次苏醒时,便发现自己躺在了松软的床榻上。看着熟悉的房间格局,他便知道自己安全回家了。
“老爷,你可醒了,你没事吧?”
床榻旁,一个上了年纪的贵妇紧张地询问,她正是秦越风的结发夫妻。
“我怎么回来的?”
秦越风面色不太好看,问道。
“是下人发现你躺在后花园。”
妇人目露担忧。
秦越风嘴角微微抽搐。
这个可恶的王子徽,今后一定要你好看!
好在他看到了房间一角挂着的蓑衣斗笠,这才勉强压住了怒意。
当然,吃一堑长一智,他也是学乖了。
洛阳鱼龙混杂,不比长安呐!
以后不论谁设宴邀请,他都要将家族里的侍卫给带上,以免又着了小人的道。
“现在几时了?”
秦越风黑着脸问道。
“老爷,现在已经辰时两刻了。”
“嗯,服侍我起身。还有,一会喊三弟过来,我有事吩咐他去办。”
“三叔天一亮就出门了,说是要去梅园赏雪梅……”
夫人为难道。
秦越风气炸:“这个混蛋,都一大把年纪了还不务正业,只知道玩。也罢,小楼侄女儿可在府上?”
“小楼这几日都在墨家,好像说是要改良什么神牛,妾身也不是太懂。”
夫人脸色又为难了。
“哎,这三房一家子,各个都是让人不省心。这样,你马上吩咐下去,派人去墨家叫小楼回家。”
秦越风气怒道。
……
长安。
风雪亭。
李诺将昨日的事情粗略一说。
庆阳的凤眸中绽起一丝波痕:“你是说秦家会派人来我这说情?”
“嗯。不出意外的话,今日应该就会有人来吧。你猜猜,秦家会派谁来?”
李诺笑意盎然。
庆阳稍作思量,便道:“秦家……与你我都相熟的,除了秦小楼那丫头之外还能有谁?”
李诺附在附在庆阳耳边低估道:“若是别的人来,你就全部拒之门外。若是秦小楼来,你就说……让王家交出长安的铁器坊,你就不再追究此事。”
“铁器坊?”
庆阳哭笑不得,“你这是想空手套白狼,吃大户啊。”
长安铁器坊可不得了!
朝廷兵将们的铠甲兵刃,都是长安铁器坊和工部合作锻制的。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说辞。
实际上,铁器坊是工部的采购对象!一年的流水,五百万银两那是闭着眼都能实现的!
“你猜王家会不会答应?”
李诺露出了大灰狼般的笑容。
“王家要洗月兑嫌疑,只能含泪吞下这苦果。”
庆阳自信满满。
李诺点点头:“不过王家和秦家的嫌疑暂时可以排除了。”
“那线索不是又断了吗?还有五日就过年了。你准备怎么做?是继续隐藏还是现身?”
庆阳好奇问道。
“继续隐藏,不过……”
李诺也是有些犹豫。
庆阳玩味一笑:“怎么?心疼你的义妹还有那个经常串门的红颜知己了?”
李诺尴尬道:“这样下去,只怕她们的身子骨会熬不住。”
庆阳笑眯眯道:“不如这样,以我的名义将她们请入宫吧。毕竟马上过年了,我接见她们,应该不会有人怀疑吧?”
李诺叹道:“哎,她们性子单纯,我就怕她们一旦知道我还活着,会说漏嘴被外人知道。”
庆阳计上心来:“那就让她们在宫里一直住到元宵节。这大半个月,应该够你查桉了吧?”
李诺点点头。
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若半个月还解决不了,那他也只能大大方方现身了。
“那长安这边就交给你了,我再去洛阳一趟。”
李诺说道。
明日乃是年前的最后一次大朝议了,他这个主角岂能错过?
嗯,顺便去拜访一下几个老熟人……
……
翌日。
大朝议。
洛阳金銮殿上。
文臣武将分列左右,景泰帝于龙椅上稳座。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小黄门尖锐的嗓门拉开了朝议之序幕。
“臣有本要奏。”
礼部左侍郎大步出列,举着笏板,大声说道,“太子太师为国捐躯,还请陛下定夺,该以何种身份举行国葬。”
“诸位爱卿讨论了数日,可有决断了?”
景泰帝不急不缓巡视朝上诸公。
“陛下,太子太师对朝大功也,臣以为,可谥号‘文德公’。”
“不妥不妥,陈大人此言差矣。老臣认为,当封‘镇国公’!”
“咳咳,老夫以为,‘公’字太过了,追封一个‘武亭侯’足矣。”
朝堂很快又成了菜市场,口水乱喷,唾沫乱溅,为李诺的追封谥号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而一向和李诺忘年交的杜晏却没在。
数日前,他去朝见天子,却吃了个闭门羹,后又被崔无悔深刻教育了一番,他就直接开始摆烂了。
也罢。
还是继续为《儒典》注疏吧。
朝廷上的事,他就不掺和了。
至于李诺的死……
他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只比他还狡猾的小狐狸,哪里会那么容易战死?
当然,他也怕自己会不小心说漏嘴,故而这几日就一直称病不上朝。
将自己摘除在外,便能看得更加清楚朝廷上到底是谁在设计李子安。
这叫做旁观者清。
“崔爱卿,你以为如何?”
景泰帝将皮球丢给了崔相。
崔无悔半合着眼,道:“李子安本就是陛下亲封的太子太师,追封公爵并不为过。不过他能文善武,故而难以一锤定之。但是老臣以为,他武道修为胜过文道,还是以武定论吧。”
“崔爱卿此言有理,那就追封李子安为‘武安公’吧。”
景泰帝此时倒也很大方。
反正人死了,又没后代子嗣,这爵位也就没人能够继承了。
这一帝一相做的决定,群臣自然不敢反驳。
武安公就武安公吧,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难道,非要和一个死人计较?那岂不是显得自己太没格局了吗?
“臣反对!”
不过就在众人以为大局已定之时,一个刺锐的声音在金銮殿上响起。
大伙儿转头一看,御史?
好家伙!
天子、首相,还有群臣都同意了,一个小小御史还跳出来反对?
脑子不好使?
再仔细一看,哟,原来是御史中丞陈琳陈大人。
那没事了。
这厮和李子安之间的恩怨,朝廷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