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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似曾相识

他想起了很多事。他觉得要回答这个问题,和楚飞烟在一起的每一段时间,都该想一想。

他以为他在这个问题面前,在如画面前,在已经故去的楚飞烟面前,该是诚实的。

诚实,并且公正。

如今想来,每一段时间好像都有一些故事。

他想了很久。

如画一直埋头在他怀里,胸前。

她的耳朵正贴着他的心脏。

也许她正在听,他究竟在想什么。

所以两个人都沉默了很久。

他最终想起当他看着楚飞烟死在自己面前的那个瞬间的感受的时候,就做出了他心底里,最真实的结论。

他说,“喜欢过。”

他接着说:“只是那时候,她已经不在了。”

“你恨过我吗?”当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看着他的眼睛。

他觉得他的脑袋也正在变成泥巴,他的思维正在停顿,稀释。

他看到,她的眼睛里开始浮现出一些痛苦。

他又记起他看到她在刀光中跌落到河里的瞬间的感受。

“我痛苦过,但我没有恨过你。”

泪水已经淹没了如画的脸颊,就像上一次在那个草地上一样,只是这一次,他看到了她的悲伤。

这是两个残酷的问题,对他而言。

“我不该这样问你。”她哭着说,“可是我,要嫁给你了,我,真的很想听你,告诉我。”

看来对她而言,这同样是两个残酷的问题。

因为他们总是会一起受伤。

“现在你知道我的答案了。”他再次把她抱紧在怀里,“以后,我们都不必再去想这两个问题了。”

她不断的点头,“我们不会再去想的。”

很多事都应该埋藏到过往里,只是在能真正埋藏之前,需要一个答案。

一个诚实的答案。

她需要他的答案,因为她决定要埋藏。

并且埋藏的彻底。

一个有了答案的问题,才能够真的被遗忘。

他笑起来,“那么如画可以安心嫁给燕三了吗?”

她也笑了起来,并且抽了抽鼻子,“如画可以安心嫁给三公子了。”然后她把她的鼻涕擦在他胸前的衣服上。

他说,“谢谢。”

她问,“为什么?”

“因为你肯嫁给我。”

她也说,“谢谢。”

他问,“为什么?”

“因为我能遇到你。”

他点头,他觉得,她是他的所有的梦想。

最深刻的梦想。

他明白,她的提问,其实解决了他们两个人的问题。他和她一样也需要一个答案。

在他们之间,不能容纳任何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因为他们爱着彼此,爱的很深。

如果说埋藏问题需要答案,那么埋藏一个人显然需要的是墓地。

也许墓地是另外一种答案。

只是这个答案太过沉重,所以这个早上,每一个人的面色都很沉重。

他们正在商议祭奠如画母亲墓地的事情。

事情和燕碧城的猜想一样,他的父母果然要同去。

穆随风并没有推辞,他明白他们的心意。

商议的结果,要从碧玉山庄带一队家丁过去,把墓地重新整修一番,连石材原料,都从碧玉山庄带过去,因为燕出玉觉得,这样会修造的更考究些。

所以这次出行,将会有浩浩荡荡的一大队人马货车。

具体细节会由云飞安排,出发日期,定在两日后。

关于燕碧城和如画的婚事,则要在此次出行归来之后,另行择选吉日。

看来一切安排的都很妥当,有条不紊,于是商议结束后,大家各自散去,如画随她的父亲一起回了房间。

燕碧城则回到了自己的卧房,坐在椅子上,想着事情。

他在想中午,和云飞的那个约会。

他想了很多,一直想到云飞在他的房门外躬身施礼,“属下云飞,恭请燕三公子同赴酒约。”

燕碧城笑了起来,起身出门,拍了拍云飞的肩,“如此,多谢了。”

云飞急忙再躬身,“属下荣幸,公子言重了。”抬起头看着燕碧城,也是满面笑意。

两个人相视而笑,笑意甚欢。

“你的钱带的够吗?”燕碧城问。

“该是够了。”云飞点头。

“你带了多少?”

“一千两。”云飞已经笑了起来。

一千两,就算在最好的馆子吃最贵的菜,也可以连吃上一个月了。

燕碧城点了点头,“勉强也够了。”

云飞大笑,“看来公子今日要痛宰属下的荷包。”

燕碧城问道,“你今日是要请我吃饭,还是要请我喝酒?”

云飞笑道:“属下是想和公子喝几杯酒,顺便吃点小菜,祝祝酒兴,公子还有别的打算,属下也一概奉陪。”

“这就是了。”燕碧城伸手在自己口袋里模了模,掏出几张银票,数了数,“我这里还有一千四百两,加在一起,除了喝几杯酒,还能吃两道冷盘,也可以了。”

云飞的面色变了,“这是什么酒铺?”

燕碧城已经抬脚走了出去,“随我来。”

云飞急忙说,“属下去牵马。”

“不必,路不远。”

出了山庄的大门,燕碧城转个弯直朝着后山走去。

碧玉山庄所在极为僻静,后山上更是杳无人迹,更别说酒铺了。

他要干吗?

云飞的脸上却一直没有露出丝毫疑惑的神色,一路上谈笑风生,指点风景,好像两个人本来就约好一起爬山的。

在中午饿着肚子爬山,这倒是风雅的很。

走了没多久,就到了后山山腰的一处小山丘上。刚刚入秋,草木皆绿,空气干燥清爽,这里又是一个避风的地方,四周鸟鸣不断。

好地方,直叫人神清气爽。

“到了。”燕碧城说。

云飞笑着:“公子品味不俗,这里实在是个绝佳的所在,属下这就到附近寻几味野味,生火烤着来吃,当别有一番滋味,公子稍待片刻。”

燕碧城说:“你不是请我来喝酒的吗?”

云飞摊手苦笑:“这酒,属下就无能为力了。”

燕碧城向上指了指,“往上看。”

云飞举目,这才看到前面那棵巨树的树冠上,竟然立着一座窝棚。

窝棚上挂着一块树皮,上面用木炭歪歪扭扭的写着四个字:碧玉天城。

以云飞的定力还是呆了呆,这座后山里竟然真有一家酒铺。

这个酒铺的名字竟然是:碧玉天城?

这个名字比碧玉山庄可气派多了。

也蛮贴切,这棵树很高。

燕碧城拉着云飞转到树后,树后立着一个木梯子,梯子上生满了青苔。

两个人手足并用,顺着梯子爬了半天,爬进了窝棚里。

进了窝棚就看到一个人,坐在一个高高的树杈上,正俯首看着他们两个。

这个人满身油污,满脸脏黑,两手放在体侧就像两只熊掌。

头发一块一块的,像是沾满了黑油。

云飞估计这个人至少20年没洗过澡,大概也没洗过脸。

估计他比丐帮的九袋长老还要脏。

可是他看着他们两个的神情,就像正在俯视叩头晋见的两个乞丐的帝王。

燕碧城急忙施礼,“贵叔,打扰了。”

云飞本来正盯着这个人好奇,一看燕三公子都这么客气,急忙跟着躬身抱拳,还没直起腰来,就听这个人说,“你懂野味?”

云飞抬腰抬了一半,马上顿住了,顿了顿,说,“在下不懂。”

“你吃过野味?”

“吃过几次。”

“几次是多少次?”

云飞干脆再躬下去,恭声说:“小的自小吃狼肉长大,小的以为,狼肉也可勉强算作野味,如此算来,小的大概吃过几百次。”

“不止。”

云飞没有说话,也没有直起腰来。

因为燕碧城也一直在躬着。

“狼肉既硬且骚,你吃了这么多次,最喜欢吃哪个部位?”

“上颚。”

“你是风云帮的人?”

“以前是。”

“现在呢?”

“燕三公子属下。”

“风弃天如何了?”

“死于燕三公子手下。”

“”

“”

“小三子,坐下。”

燕碧城直起腰。

“你也坐下。”

云飞笑着说,“多谢前辈。”

前辈已经出了窝棚。

窝棚后还有一个窝棚,上面立着一个又细又高的烟筒。

看来那里是厨房。

这间窝棚里摆着一块木板,木板的两端有两个树杈,树杈上铺着两张斑纹虎皮,铺成了两个窝,看来这就是桌子和椅子。

这个天宫里也只有这么一张桌子两张椅子。

“不错。”燕碧城坐在虎皮上,舒了口气,伸了伸腰,“我还怕你要在树下吃这顿饭了。”

云飞呼了口气,“这个老板倒是真的威风。”

“先坐下。”燕碧城说。

云飞坐进了虎皮里。

坐进去之后,他才知道,原来坐下竟然可以如此的舒适,他的,大腿,腰间,双肩,颈项,脚尖,所有的地方,都在发出舒适的振颤。

“原来树杈也能铺的这么舒服。”云飞感叹。

“独此一家,别无分号。”燕碧城回答。

“我真希望以后每天都能来这里坐坐。”

“吃过菜喝过酒,你还会有更多希望。”

“菜”云飞迟疑。

“比椅子还精彩。”燕碧城淡然。

“难怪”

“你要是多带点钱,我们还能吃个热菜,也说不定。”燕碧城继续淡然。

“属下愚钝。”云飞笑的很歉意,“那么酒”

“这里的酒只有一种。”燕碧城笑了起来,“所以酒你不必担心。”

“属下要是记个欠账,随后”云飞试探道。

“你总算开窍了。”燕碧城笑的很开心,“他既然让你坐下,欠账也收,不过你要记得还。”

“属下绝不会忘。”

燕碧城叹了口气,“说起来,我以前还有点欠账没还,你记得提醒我。”

云飞点头。

“下次你来还账的时候,提前到我那里,我们”

“属下一并还了就是。”云飞笑的很诚恳,“何劳公子破费?”

看来他真的开窍了。

燕碧城带着极其赞赏的神情盯着云飞,盯了半天,很高兴地说:“看起来,云兄很有钱的样子。”

云飞本来还有些颇为自豪的样子,听见这句话,立刻极其谦卑起来,“不敢不敢,属下对公子满怀敬意,今天能请公子吃顿饭,实在是属下的荣幸,属下再请公子来这里吃上两三次是没有问题的。”

“也好。”燕碧城说:“下次我们来吃几道热菜。”

云飞急忙点头,“一定,一定。”

阿贵这时候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两盘菜,一边放到桌子上,一边说:“你这小子从小就到处拉人来帮你付账,燕大和燕二能有一年多都不敢来看我,今天又被你拉来个大头?”

“燕三不敢。”燕碧城说:“是他请我的。”

“对对,是小的主动邀请的。”云飞连点其头。不过看眼下的样子,笑的已经大大不如请燕碧城喝酒时那么春风得意了。

“嗯,你那俩哥哥也被你掏的差不多了,这小子我看还有点货色,三两个月还吃不穷。”

“贵叔好眼力。”燕碧城笑言。

“眼力不好如何发财?”阿贵搓了搓手,“你小子没听过看人下菜这一说?”

云飞看着阿贵的两只熊掌,咽了口唾沫。

这两只手简直就像铁打的,皮肤的本色几乎都看不出来。

甚至仿佛带着点闪光。

云飞又咽了口唾沫。

好在盘子很考究,纯白,没有半点杂色花纹,晶莹剔透。

果然是两道冷盘。

盘子里的菜,堆在盘心里,极尽精致之能事。精致的意思是:

首先云飞承认,这是他第一次知道冷盘原来可以做的这么漂亮,色彩斑斓。

其次这两盘菜加在一起,大概云飞自己一口就能吞下去。

这什么酒铺这是?

这是屠场。

好在云飞向来都是一个反应极快的人,所以一边看着这两道菜,一边已经随口问道:“不知公子尚欠前辈多少酒钱?”他已经想到,这位公子的欠账大概不能等闲视之。

“你打算替他还?”阿贵斜眼看着他。

云飞微笑点头,暗自咬牙。

“五万四千两。”

云飞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上次燕大替他还了五万两。”阿福用熊掌拍了拍云飞的肩,“他又很久没来喝酒了,你运气不错。”

“小的,小的运气好的很。”云飞满脸笑容。

“你们几个小子,以后要记得常来啊,莫非想要我这老家伙喝西北风?”

“一定,一定。”燕碧城满面笑容。

云飞决定,以后决不再替任何人还账。

以后绝不随便请任何人喝酒。

就算他是燕三公子也不行。

尤其是燕三公子更不行。

阿贵弯腰从木板下面提了坛酒,放到桌子上,又摆上两个海碗,两双筷子。

“菜已上齐。”阿贵扬声唱到:“两位老板慢用。”

碗和筷子,象盘子一样考究。

看起来除了厨师脏了一点,价钱贵了一点,酒铺破了一点,其它的都还不错。

云飞站起来一边给燕碧城倒酒,一边有点生气。

酒是红色的,几乎不透明,而且很粘稠。

却没有什么气味。

阿贵已经又坐在那个高高在上的树杈上,正在俯视着他们两个。

就像一只老狐狸在看着两只上门送礼的小鸡。

这个肯定不是酒铺。云飞想,这个是刑场。

“你发什么呆?”听见燕碧城在对面说话,又看见燕碧城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吃菜。”

云飞转了转脖子,脖子正插着根棍子,棍子上插着块牌子,牌子上有三个字,斩立决。

云飞拿起筷子的时候还在想着那两只熊掌,夹起菜的时候又想了一遍,放进嘴里的时候闭着眼睛,嚼了几下又睁开了,“公子也吃。”另外一筷子的菜已经送进了嘴里。

燕碧城一点都不比他慢,近乎和他同时,已经在另外那个盘子里吃了两筷子。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又分别很快的在自己面前的盘子里夹了两筷子。

两盘菜都极其精确的被吃掉了一半。

这次两个人没有对视,筷子已经同时伸到了对方面前的菜上。

菜已光。

两个人同时叹了口气,放下了筷子。

两个人都不说话,都在看着酒杯。

两个人都想把这个窝棚给吃了。

这两道菜吃完之后,他们觉得他们连石头都想吃下去。

看来这里不是刑场。云飞想,这里是流民收容所。

“这个”云飞有点要汗流满面的样子,“菜的味道很好。”

其实味道很好已经不足以形容这两道菜。

“钱财嘛”阿贵在树杈上一板一眼地说:“就是用来花掉的,如果一个人宁肯闻着铜臭气,却虐待自己的胃口,他简直就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燕碧城大力点头。

云飞忍住了。

“想必两位都很明白这个道理。”阿贵看着云飞说。

“这个人死了之后应该把他那些钱财都放进棺材里陪葬,墓碑上还要写四个字。”燕碧城说。

“哪四个字?”阿贵急忙问。

“前大财主。”燕碧城一板一眼的回答。

“显然燕三公子绝不是这种傻蛋。”阿贵还是在看着云飞。

云飞的样子立刻变的很像傻蛋。

两个人都在看着云飞。

云飞已经汗流满面,咬着牙,举起了海碗,“属下敬公子,属下今日,正是要请公子喝酒的,公子一定要多喝几碗。”

“没问题。”阿贵在树杈上插话,“我这里的酒本来就是免费的。”

酒很粘稠,喝下去就像羹汤,却没什么味道。

到了胃里,停了一会儿,忽然爆发出一团燥热,直冲到喉咙里。

云飞几乎忍不住从虎皮里站起来,却又觉得一阵浓香,在这团燥热之后冲进了嘴里,鼻子里。

全身都从毛孔里散发着这团燥热,顷刻散发完毕,通体舒泰。

遍体生香。

云飞已经忍不住赞叹,“好酒。”

燕碧城点点头没说话,拿起了筷子,在空盘子上举了举,很响亮的叹了口气,又放下了筷子。

好酒,可惜没菜,这个真的很扫兴。

云飞开始有点明白,燕碧城那些巨款是怎么花掉的。

“小店也可欠账。”阿贵不紧不慢地说。

云飞忍不住想投降,可是想了想自己的口袋,以及箱底,又咬了咬牙,“前辈还没吃午饭吧?”

“还没吃。”阿贵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窝头,啃了一口,慢慢嚼着,“今年生意不好,好不容易来了几个人,还都是穷头,我这老骨头,也只好吃点窝头了。”又咬了一口。

嚼的很痛苦的样子。

窝头已经发黑了,看着就像块黑泥砖头。

云飞继续咬牙,举起海碗,“属下再敬公子。”

两大碗酒下去,云飞的脸已经有点发红,通体更加舒泰,几欲飞仙。

云飞晃了晃脖子,几乎手舞足蹈,“真是好酒啊。”一股热气在他脑子里徘徊,在他全身上下游走,这简直是神仙感受。

可是加菜是万万不能的。

尤其是热菜。

云飞依然清醒的就像一块在阳光下屹立的冰山。

他也是一个自制能力很强的人。

在云飞摇头晃脑的时候,燕碧城站起来给他的海碗里倒满了酒,“既然请我喝酒,就喝个痛快。”仰头干了。

云飞急忙跟上,这一跟,又是三碗。

云飞飞了起来,嘴巴里还残留着酒的粘稠,所以他砸了咂嘴,脑袋已经进入了仙境。

他从来没喝过这么舒适的酒。

这个世界太可爱了,这个窝棚简直是天外桃源,童话世界。

燕碧城盯着他,笑了起来。

“公子要不要再来点热菜?”阿贵问的很诚恳。

“当然要。”云大财主说,“有如此美酒,岂能无菜?给我们来道火锅。”

阿贵伸了伸大拇指,“公子豪爽。”

钱财嘛,身外之物,阿贵说的一点没错,哈哈。

阿飞想开了。

既然要热菜,那就直接来火锅,再热没有了。

看起来花钱的都很想的开。

收钱的好像差一点。所以花钱的吃火锅,收钱的吃窝头。

“再配四个冷盘。”阿飞补充。

燕碧城倒有点不忍心的样子,“这里很贵的。”

“属下为公子能效死命,这点钱算什么?”云飞大笑。

燕碧城顿了顿,笑了笑。

“不如我敬云兄一杯。”

云飞顷刻离席,半跪在地,“公子,还信不过属下吗?”

“云兄请起,请坐。”

“属下没醉。”云飞恭声说,“属下也不会醉。”

燕碧城点头,没有说话。

“云飞投奔碧玉山庄,是为燕三公子而来。”云飞说:“云飞仰慕公子已久。”云飞把他的手,摆放在桌子上,“云飞断了这个尾指,就要誓灭风云帮。”

“你想跟着我?”燕碧城皱眉。

“正是。”云飞满面发红,“云飞要跟着燕三公子,做一番事业。”

“你怎么知道我也想?”燕碧城已经淡然。

“公子绝非常人。”

“你知道贵叔的来历吗?”燕碧城忽然问。

“属下不知。”云飞笑道:“属下也不知道这位掌柜赚了那么多钱,到底用在什么地方?”

燕碧城大笑,“这个问题我以前问过。”

阿贵已经端着火锅进来了,“我就喜欢收集银票,每天睡在银票上,每一张至少一千两,不然我就睡不好。”阿贵把火锅放在木板上。

热气逐渐开始蒸腾,云飞立刻忘记了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值得关心,只有吃火锅。

看样子燕碧城和他完全一模一样。

两个人吃的飞快,几乎停不下来。

火锅很大,大得就像一口铁锅,锅里煮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每一种东西云飞嚼在嘴里好像知道是什么,又好像不知道是什么。

阿贵不停地在旁边添着汤,两个人不停的吃,炭火非常热,两个人吃的满身大汗。

“喝酒。”

又是一身大汗。

“莫过如此。”云飞赞叹,“口月复之欲,莫过如此。”

四盘冷盘吃光,又上了四盘。

看起来只要同意欠账,阿贵的菜是源源不绝。

而且没有一种是重复的。

两个人渐渐慢了下来,毕竟再大的肚子,也有填满的时候。

“公子方才说起贵叔的来历,不知道”

阿贵已经用一个盖子遮住了火锅的一部分膛孔,转身走了出去。

“贵叔是福叔的弟弟。”燕碧城举起了海碗,却只是端在眼前看着。

云飞有些惊异,“却为何”

“因为贵叔相信自己的烹煮手艺才是天下第一,福叔最多只算第二。”

“所以贵叔才要把这个酒铺开在山庄的后山上?”

“是。而且要那么高的价钱。”

“他只是想证明,即便这个酒铺如此破败,要价如此离谱,可是碧玉山庄里的人,还是会来这里喝酒吃饭?”

“所以福叔在碧玉山庄里做厨师,贵叔就要在碧玉天城里做老板,而且从福叔进了碧玉山庄,贵叔就搭起了这间酒铺,在福叔没有改行之前,贵叔也不会离开。”

“如此说来”

“这个酒铺比我的年纪还要大。”燕碧城依然看着海碗。

但他说话的样子却很有耐心。

“不知贵叔因何要如此?”云飞轻声问道。

燕碧城一口喝光了海碗里的酒,却没有说话。

云飞起身为燕碧城倒满。

“你猜不到?”在云飞倒酒的时候,燕碧城问到。

云飞端起了自己的酒碗,忽然拍了下木板,“云飞已经猜到了,云飞钦佩。”说完仰面喝光了一大碗,“痛快。”

“你猜到了什么?”

“不甘居人之下。”云飞说,“如此志气,洗不洗脸都不重要。”

“你呢?”燕碧城低着头问,问完了,却抬起头,看着云飞。

“云飞追随公子左右。”

燕碧城沉默。

“公子呢?”云飞笑着问。

燕碧城喝干了碗里的酒,低声,清晰的说:“你为何不走?为何要留在碧玉山庄?”

云飞的面色凝重了起来,“云飞无处可去,云飞已经定意要追随公子,云飞不能走。”

“天下处处可去,云兄何必如此固执?”

云飞轻轻摇了摇头,“云飞没有退路,走不了。”

“因为你杀了你的手下?”

“因为我杀了我的弟兄。”

燕碧城叹息,“你真的不走?”

这是个似曾相识的场面,在不太久之前,衣涧扉也曾经如此问过童铁,在即将出手致命之前。

那一天正下着暴雨。

云飞仰头喝酒,汗如雨下,“公子为什么不能给云飞一条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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