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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满天太阳

“甚至在和孙平决战的时候,我依然没有想到,在他身后的人是你,只可惜,他在临死之前所说的一段话,却出了破绽。”

“愿闻其详。”

“孙平说,他的刀法是在一部偶然捡到的秘籍上学会的,但我却知道,这是不可能发生的。”

“你如何知道的?”

“在家父传授碧玉心法和燕玉剑法给我的时候,曾提及,传授给家父这一身惊人武功的,是一位老人。”

“怎样的一位老人?”

“家父所述甚简。”燕碧城沉吟着说:“其实这个问题我后来也追问过,但接着发现,其实家父也已经无从表述,家父甚至不知道这位老人的名号,来历,也并不了解他,他只是在某天忽然出现在家父面前。其时家父正在酒家里吃饭,于是老人就随手拿起筷子转了一下。此后多年家父一直在慨叹,见过那个动作之后,才忽然明白剑法该是怎样的。”

“燕庄主能从如此一个简易的动作里感悟如此之深,识见着实不凡,已经足以自傲了。江湖上一直在盛传碧玉神功和燕玉剑法的神奇,对燕庄主早年的事迹却从不提及,照我的猜测,早在这位老人出现之前,燕庄主的武功修为已经为世所罕见了。”

“家父说当时看着那根筷子,他的全身竟然都渗出了冷汗,因为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世界上竟然能有如此可怕的剑法。”

“人常常为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恐惧,我想就算我是燕庄主,也一样会惊得面如土色,坐立不安。”韦帆守的眼睛忽然深远起来。

“之后老人就问家父,可愿意随他学一套剑法。”

“如此的剑法,我想是没有人会拒绝的。”

“此后这位老人就常在家父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有时在黎明,有时在深夜,有时又会在正午。”

“非常人,行非常之事。”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五年,一直到某天老人忽然向家父辞别。”

“想必燕庄主那时候已经功德圆满。”

“临走之前,老人说了一件事情。”

“哦?”韦帆守瞪大了眼睛,“何事?”

“老人说,在他传授给家父剑法之前,曾经把一套刀法,传授给了另外一个人。”燕碧城看着韦帆守的眼睛:“想必韦庄主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

韦帆守沉默下来,很久之后,才沉吟着:“老人没有向你父亲明说这人是谁?也没有说清他为何要将这套刀法传授给这个人?”

燕碧城摇了摇头。

“你父亲也没有问?”

燕碧城再一次摇了摇头,却忽然说:“但家父说,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在他的剑法和这个人的刀法之间,必有一场决战。”

“燕庄主以为,这也是这位老人传授给他这套剑法的用意?”

“是,并且家父确信这一点。”

韦帆守的眼睛从深远处缩回,凝聚在燕碧城的脸上,“燕出玉并没有想错。你也没有想错。学会那套刀法的人,就是我韦帆守。”

燕碧城沉默。

“所以你认定,这位老人决不会把他的武功写在什么秘籍上,让孙平发现?”

“这也因为,老人临走之前,曾经明确告诉过家父,不论是刀法还是剑法,他都不会再传授给第三个人,并且要家父答应,家父所学的剑法和心法,只能代代单传。老人还吩咐家父要修身养性,自敛谦恭,绝不可以此武功为非作歹,涂炭江湖,反倒要宽厚待人,以正义为本。”

韦帆守叹了口气,“看起来你父亲的确做到了。其实他也是这样吩咐我的。”

燕碧城也叹息着说:“那么如今,你做到了吗?”

韦帆守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那么你又如何能确定,孙平所用的,就是这位老人传授的刀法?”

“这个江湖上,能与燕玉剑法匹敌的武功,想来还不多。”

“这个我同意,大概也只有我的刀法了。”韦帆守笑着:“仅此而已?”

“其实还有别的原因。”燕碧城淡淡地说:“我也并没有向韦庄主请教,为什么这位老人会把他的刀法传授给韦庄主。”

两个人再次沉默下来。

其实燕碧城所说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那间神秘的密室,而孙平所用的刀法,就刻在那间密室的墙壁上。

显然这依然是他和如画两个人的秘密,他并不想把这样的秘密告诉给第三个人。

显然在看到墙上的刀法的时候,燕碧城就已经想到,这就是那位老人所传出的刀法。

看来如画在这个时候也已经想到了这个答案,所以她的眉头皱了起来。

因为这个答案并不能解释那间密室为什么会在那里,为什么会凑巧被燕碧城和她两个人一起发现。

仿佛密室正在寒冷的冰雪里,在孤寂的高山上等着他们,在沉默中等了许多年,所以会在他们离开之后立刻倾倒,并且有那么古怪的刻字浮现在倾塌的瞬间。

那八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所以这个答案,只会让那间密室更加神秘。

“所以你想到,孙平的刀法一定是有人传授给他的?”韦帆守忽然问。

“我也在想孙平为什么要在这件事情上说谎。”

“显然你会想到,这是因为他要保护某个人。”

燕碧城点头:“这是个很简单的推理。”

“的确很简单。”韦帆守说:“接下来的推理更加简单,孙平要保护的这个人,当然也参与了这个风云帮的阴谋,是吗?”

“至少是极为可能的。”燕碧城说:“甚至极可能,整个阴谋就是这个人设计并主使的。”

“但这些仍然不足以把你带到我这里。”

“所以我又想起了一些别的事情。”

韦帆守叹了口气:“我以前的确没想到你这么会想。”

“你的确没想到。”燕碧城说:“至少在你决定要利用我来挫败衣涧扉的时候并没有想到。”

“我在想,你方才的确没有说错。”韦帆守摇着头:“我的确低估了你。”

“我想到的是,孙平的整个计划都很周密,甚至近乎完美,可是在最后一步上,在最重要的那一步上,却有些古怪。”

“我想你的意思是说,孙平最后能坐上盟主的位子那一步。”

“不错。如此费尽心力,潜藏多年的计划,却把最后一步放在运气上,至少孙平自己无法肯定,他最后一定会被推举为盟主。”

“显然这最后一步,也必须是提前计划好的。”韦帆守点着头。

“而我能想到的,把孙平推上盟主位子的,只有你和昌易如两个人。”

“其实我在这里,还是冒了点险的,一旦燕三公子对于武林盟主当仁不让,就有些棘手了。”

“其实我相信你很清楚这个可能性并不大。”燕碧城叹息着说。

韦帆守继续点头。

“我也相信,即使这种意外真的发生了,你也一定有别的办法,甚至这个办法也早就在你的计划里。”

韦帆守微笑起来,却未置可否。

“你不想说说这个候补计划?”燕碧城也笑了起来。

“不急,不急。”韦帆守和蔼的笑着:“小伙子总是比老人家容易着急,不过我还是想先听完燕三公子的答案再说。”

“在我想到这里的时候,基本上我的思路里只剩下韦老和昌老了,要继续确定究竟是你还是昌老还是你们两个都有份,其实并不太困难。”

“听你这样一说,我也觉得我这个计划其实简单得很,漏洞蛮多,简直就是儿戏,唉。”韦帆守又在苦着脸,“但我还是想听燕公子说完。”

“你当然也知道,孙平的名字其实是风弃天。”

“我当然知道。”韦帆守又在叹气。

“而我知道的是,就连风弃天都不是孙平本来的名字。”

韦帆守顿了顿,面色沉重起来,甚至近乎铁青着脸:“那么他本来应该叫什么?”

燕碧城盯着韦帆守,缓慢地说:“这要问你,但我知道,他不姓风,他姓韦。”

韦帆守继续铁青着脸,却没有说话。

“你也想不到,我已经去过那个村子。”

“你”韦帆守的声音已经艰涩,就像两块铁板在摩擦:“去过?”

“所以我也已经知道,你在那里做过什么。”燕碧城的目光已经冰寒:“你儿子的行径和你一比,简直就是位圣人。”

韦帆守没有说话,目光却再一次深远。

也许他在回忆,回忆他在那个村子里的,令人发指的暴行。

他忽然想起了还留在卧室里的那对姐妹。

他忽然开始相信,在这个时候冲进去,他一定能完成那个遗留的任务。

并且极可能超额完成。

但他忍住了。

他相信他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不必急在一时。

老头子总是比小伙子更有耐性。

“我想你并没有想到,你当年的暴行,竟然会给你留下一个儿子,我也并不清楚,你为什么会第二次去那里,但是我在那里发现的东西,让我近乎确定,这个凶手就是你。”

“你在那里究竟发现了什么?”这一次韦帆守的声音已经平缓。

“刺杀孙平生母的手法,绝对不是一个十几岁,整天挨饿的孩子能做出来的。你先割断了她的咽喉,接着刺透了她的心脏,这样她在死前就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如此残忍的手法,我已经无可形容,但我要承认,这个手法很老练,也很有效。”

“你当然也会想,什么人会在半夜里到那样一个兔子不拉屎的村子里去刺杀一个近乎半疯的女人,又劫走了她那个像叫花子一样的儿子。”

“我唯一能想到的是,只有当年的凶手才会这样做。”

“这个推理也同样很合理。”韦帆守的声音忽然低弱。

“你这样做无非是要找一个你能放心利用的人来做你最亲近的手下,去实行你的计划。显然风弃天很合适,加上他又是你的亲生儿子,这两个因素已经足够让你做出这样的决定。当然你还要把有可能泄露这个秘密的人灭口,因为你的计划向来都很缜密,所以你杀了那个在多年前被你强暴过,又忍受着屈辱给你生下一个儿子的女人,即使她已经在这些年里被折磨得近乎半疯。但这让你觉得安全,觉得彻底。”

韦帆守平静异常,看着燕碧城,仿佛在听一个神话故事。

燕碧城就盯着他的眼睛说:“我很想知道,在你心里,还有一丝人性吗?”

“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发现风弃天是我儿子的?”韦帆守笑着问。

燕碧城凝神看了他一会儿,摇了摇头,淡然地说:“这和我确定你就是风弃天的父亲是一样的原因。”

“不错,因为其实仔细看,他蛮像我的。”韦帆守继续微笑,甚至在微笑里还有点自豪,“尤其是眉眼。”

燕碧城开始觉得自己要呕吐。

韦帆守为什么会第二次去到那个村子里?

显然不会是因为他猜到他竟然在那里有一个儿子。

也许他只是碰巧再一次路过,就像上一次一样。

也许有别的原因。

这个问题燕碧城并不想知道,他怕他真的吐出来。

所以他没有追问。

看样子,韦帆守也同样不想说明。

“接着你就来了这里?”韦帆守问。

“来这里之前我还做了一件事情。”

“你先去查了查昌易如的底?”

“我调查了这些年里他的行踪,他所接触过的人,还有他的习惯。”

“查过之后你发现他并不可疑?”

“我找不到怀疑他和你同谋的任何线索或者证据。”

“你不怕你自己看走了眼?”

燕碧城摇了摇头,神色已经有些不耐烦,“到了此时此刻,你莫非还指望用这件事情来扰乱我的思路?这样很滑稽,你知道吗?”

韦帆守苦笑起来:“看来真的没有什么用处。”

其实去详尽调查昌易如的底细的人并不是燕碧城自己,是枫如画。

就像上一次一样,他依然在远处安静的看着,并没有真的参与。

上一次,他看着的是楚飞烟。

其实这一次,在他看着如画的时候,他已经想起了楚飞烟。

也许他从来没有真的忘记过。

就像上一次,看着楚飞烟的时候,他想起了如画一样。

同样的事情,总是会不断的发生。

不论你是不是如此希望的。

实际上他希望,如画永远都不要知道他时常会想起楚飞烟这件事情。

可是他也知道,其实这件事情如画早就知道。

有时候他觉得,在他身上或者在他心里,很少有什么事情是如画不知道的。

如画只是并不去说起。

如画只是一次一次地握住他的手,或者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心里。

如画也已经很久没有咬过他的耳朵了。

也许她已经不再忍心这样做。

也许她越来越清楚,其实在很多时候,他需要她的照料,还有呵护。

就像在很多时候,在每一天,她都需要他的照料,他的呵护一样。

所以他也不会说起什么。

他只是继续把楚飞烟的玉佩带在腰上。

如画也有时候会把这块玉佩握在手里,用另一只手的手指,轻轻抚mo着上面精巧的花纹。

这个时候他们都会沉默。

只是他们彼此都很清楚,他们都在默契的,保持着沉默的东西,究竟是怎样的。

这件东西,却无法言表。

所以他们对此一直都是沉默的,并且将会一直沉默下去。

“那么到此为止,燕公子已经可以确定,这个无恶不作的歹人,就是在下我韦帆守韦老庄主?”

“其实还有别的理由。”

“那么燕三公子还愿意继续说下去吗?”

燕碧城摇了摇头,“我实在已经没有兴趣,继续对你说更多的事情了。”

燕碧城的另外一个理由,就是楚飞烟曾经说过的那个梦。

从他开始相信楚飞烟之后,他就开始想到,楚飞烟在恶梦里所遇到的那个人,那个令人恶心的老头子,也极可能和这个惊天阴谋有关。

他也曾经在击杀衣涧扉的那个正午,不经意间闻到过韦帆守身上的味道。

那很像一种垂死,或者已经死去的动物所散发的味道。

他厌恶这种味道。

但在当时他并没有想到很多。

有很多事情,是从他发现他能够相信楚飞烟之后,才慢慢想起来的。

“那么我是不是能够问一问,你进门的那一剑,到底是什么名堂?”韦帆守满眼期待的看着燕碧城。

“我既然知道风弃天的刀法是你传授的,那么你最擅用的,就不应该是手,而是刀。”

“当然。”

“可是这么多年以来,你总是把你的手翻来翻去,我想我也许有必要确定一下。”

“看起来燕公子很怕杀错了人?”

“我的确怕。”

“所以你那一剑,只是要试一试我?”

燕碧城慢慢点头:“这个方法既有效,又不复杂。”

“可是燕公子那一剑,势如惊雷,连生三变,高明之极。你就不担心一旦你判断错了,而我又抵挡不了,真的被你杀了?”

燕碧城沉默,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这句话。

韦帆守的目光却在渐渐收缩,“或者这只是因为,那一剑虽然如此惊人,却完全在你的掌控之中,你可以随时停下来?”

“”

“那么那一剑能生出的变化,会远不止三个。”韦帆守在凝视:“你不想讨论这个问题?”

“说到变化,我想能有27个。”燕碧城淡淡地说:“可是一剑,始终只是一剑。”

韦帆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从全身激发出如狂的刀气。

刀气森寒直迫眉睫,甚至连阳光都已经冰冷。

“你的剑法,已经自如。”韦帆守声音低沉,并且尖锐:“难怪你敢直接来找我。你的确是我的对手。”

阳光忽然重新温和起来。

韦帆守的声音也变得很温和:“所以你出手一剑来势汹汹,只是做做样子,并不是真的要杀我。而在你收回你的剑之后,你终于确定你要找的人就是我,所以才决定杀我?”

“不错。这其实也是我能确定你就是那个幕后黑手的第四个理由,所以你前面问的那个问题,我也回答了一部分,你现在是不是很满意?”

“我觉得还好。”

“那么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还有一个。”韦帆守忽然翻手,那把扇子匕首又出现在他的手上,“你莫非认为这是一把刀?所以你能确定我用的是刀法?”

燕碧城再一次凝视着那把匕首,缓慢的说:“我不能确定这是一把刀,我只是看得出来,你把刀法融合在你的身形掌法里。”燕碧城抬起头,看着韦帆守继续说道:“你已经能够把你的整个身体变成一把刀,我要承认,这是很不容易做到的事情。”

“燕三公子夸奖,老韦受宠若惊。”韦帆守躬了躬身子,“老韦也没什么别的问题了。”

两个人沉默下来,对视着。

“不过老韦也有几件事情想告诉燕三公子。”这一次忽然打破沉默的还是韦帆守。

也许他已经老的开始罗嗦。

“你确定我想听?”

“多听听总是好的,总比说太多要好,好得多。”

“有道理。”燕碧城笑了起来:“韦老请指教。”

“首先”韦帆守忽然翻手,他手里的匕首忽然暴涨,在一片灰暗,却惊人的光影里翻飞,发出连绵却短暂的脆响,在静止下来的时候,他的手里竟然真地握住了一把刀。

刀光暗淡,甚至这把刀的光芒,竟然能够让周围昏暗起来。

刀身薄的近乎若有若无,却横立着一线线斑驳的条纹。

就象鹰翅上竖立着的铁羽。

一把纤秀的刀。

甚至孙平的刀和这把刀比起来,已经是庞然大物。

偏偏这把刀横在空中的样子,却又让人忽然觉得,它比青龙偃月刀还要阔大。

如画的额头,在看到这把刀的时候,已经再一次浮出了汗水。

她相信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诡异并且邪恶的兵器。

“这真的是一把刀。”韦帆守说完了他的话。

燕碧城的神色凝重起来:“看来方才,我的确低估了你。”

“还不止于此。”韦帆守微笑着:“还有几件事情,燕公子也不妨再听一听。”

燕碧城在听。

“你看你现在已经变得不那么喜欢说话了。”韦帆守点着头:“年轻人就要多听少说,很好,好得很。”

燕碧城继续沉默。

“其实我也知道你本不是一个多话的人。”韦帆守说:“你不过是想多挤出点时间,转移我的注意力,好让你那两个宝贝哥哥在我这里里外探查一番,所谓知己知彼,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已经如此稳重,还是很好,还是好得很。”

燕碧城依然没有说话,面沉如水。

“不过他们发现的东西,你是不会喜欢的。”

“我不喜欢的东西很多。”燕碧城忽然笑了起来。

“的确很多,至少还有几件。”

“韦庄主的话,也好像忽然多起来了。”

“也许我也忽然想挤挤时间,也说不定。”

“燕三愿闻其详。”

“你可知道这个江湖上历来,把风云帮说成什么?”

“风云十四骑。”

“你见过风弃天,也见过云开,那么你有没有想过,这又是风又是云,为什么偏偏江湖人士只说出,只看到个风云十四骑?”

燕碧城沉默下来。

“其实原因很简单,风云十四骑的确切称呼是,风十四骑。”老韦在微笑:“他们也绝对不是风云帮,他们只是风云帮的一小部分。”

燕碧城慢慢呼出一口气。

“你想得没错。”韦帆守看着燕碧城的表情,笑得更加开心:“除了风十四骑,我的手下,还有云字号的一帮小伙子。这一点,你原来是不是从来没想过?”

燕碧城叹了口气,“我的确没有想过。”

“不奇怪,越明显越简单的事情,大家反倒看不到,想不到。”

“因为这样的道理,大家反倒不会去想,自然也不会去看。”

“没错,你是个很聪明的小伙子,可惜又聪明又能干又会想的小伙子,在这个江湖上常常短命。”

“不知道你的那批云字号的老兄,又有多少骑?”

韦帆守摇了摇头,“他们不象风十四骑那么喜欢骑马,所以,我把他们叫做,云四十八士。”

“你手下是不是还有雷电一百零八将?”

“这个问题,你可以自己猜一猜。”

“韦庄主的意思是,我们已经被加上你,总计四十八人包围了?”

这句话刚说完,燕碧城就已经知道,在他身后的院子里面,一群人正在聚集。

没有一个人发出一丝声音。

接着他听到燕碧云带着苦笑的声音:“看起来真的是这样的。”

前面有怡然自得满面微笑的韦帆守,后面有高深莫测的云字号。

这个情景,也只能让他苦笑。

“看样子你的这些小伙子,身手也都不错。”燕碧城也在苦笑。

“还过得去。”韦帆守笑得很甜,“主要是,除了有几下功夫,他们还都是死士。”

燕碧城继续苦笑。

死士的意思,他很清楚。

他同样很清楚风十四骑的作风。

他也已经见识过云开的狠辣和狡猾。

他知道,这批云字号的好汉,只会比风字号的好汉更加好汉。

更难对付。

而他们只有四个人。

他们已经被包围。

“想必作为老大,韦庄主舍身赴死的勇气不会比手下差。”燕碧城笑着说:“看起来我们四个人今天要对付四十八位死士,而且是四十八位很会让对手先死掉的死士。”

“你有点担心?”韦死士笑着问。

“有一点。”

“你错了。”

“哦?”燕碧城惊异起来:“请韦老赐教。”

“这里的人加上我,只有二十位,再加上你们四个,也只有二十四位。”

燕碧城没有说话。

“你想不想知道,剩下那二十八位去了哪里?”

燕碧城的神色已经凝重,“再请韦老指教。”

“这一次你又没想错。”韦帆守和蔼的说:“他们去了碧玉山庄。”

“多年之前”韦老的神色带着点怀旧的意味,“你父亲曾经和我儿子交过手。”

燕碧城没有说话。

“据我儿子回来向我禀报说,在他看来,你父亲的剑法,是我的刀法的劲敌,或许整个江湖乃至天下,你父亲就是我韦帆守唯一的敌人,唯一配得上被称为我的敌人的敌人。”

“我在听。”燕碧城的声音已经沉重。

“我老韦胸怀大业,放眼江湖,高瞻远瞩,自然不能不把你父亲列为我老韦的头号大敌,必欲除之而能心安。”

“所以你让人把那封书信送到碧玉山庄,除了要用我来对付衣涧扉,还要趁机对家父不利?”

“其实你父亲会派你出来打探,妄图平息这一场江湖纷争,也早就在我意料之中。”

“这一点并不难断定。”

“接着我再发一封书信,邀请你父亲参加盟主就任大典。你父亲只派出了你的两位兄长,也在我意料之中。”

“我相信。”

“既然如此,我也只好抓住机会,把你们兄弟三个解决在山庄外面,把你父亲和一家老小解决在山庄里面,岂不快哉?”

分散敌人,逐个击破,是一种古老的战术。

古老却有效。

在飞涧山庄外,风老大就有过这个企图。

可惜棋差一着,被衣涧扉用同样的企图围困在飞涧山庄里,惨遭屠灭。

如今这个企图,韦帆守用起来看样子也同样有效。

“你对你那二十八个手下,这么有信心?”

“有。”韦帆守说:“既然云开能让你深信不疑,云飞当然也可以让你父亲深信不疑,你父亲再聪明毕竟也不是神仙,也总会上几次当的,不过我倒可以保证,这一次是最后一当。”

“你的意思是,他们不会强攻,会使诈?”

“他们毕竟不是风十四骑,再说,就算风十四骑也会使诈,只是比起云飞来还差得多。”韦帆守一直在微笑,忽然问道:“你知不知道,云飞是怎样一个人?”

燕碧城沉默。

“其实他只比云开大两岁,不过云开却是他一手教的。而他是我一手教的,我一直对他都很满意,想必你父亲对他也会很满意的。你实在应该见一见他,我保证你也会马上就开始喜欢他的。”韦帆守叹息:“云开那小子和云飞一比,简直就是个只会玩泥巴的小孩子。”

“他会首先混进碧玉山庄,并且冒称是我的朋友?”

“你又想对了。”韦帆守的神色很是赞许:“其实他是你的患难之交,这次去拜见燕庄主,是有极重大的事情要当面禀报,当然是受你所托。”

“你真的以为,家父会那么轻易就信任他?”

“我还是有点担心的。”韦帆守说:“所以他不仅仅人见人爱能说会道,还带去了一件信物。”

“信物?”

“你曾经把你的宝贝盒子留在程雷的胸前,难道你忘记了?”

燕碧城的面肌已经收紧,在如今看来,这个根本无足轻重的事情,已经变成了一个弱点。

“盒子虽然碎得厉害,但勉强拼一拼还能拼出点花样,至少能让你父亲一看就认得这是自家的东西。当然,你贴身带着的盒子都搞成了那副样子,显然你也是身处险境,情势危急,再加上你身边还拖着两位哥哥,如此一来,燕门三子”

燕碧城没有说话。

“碧玉山庄危矣。”韦帆守摇着头作出结论。

燕碧城的头脑,飞转的就像他的剑。

他在回忆,拼命的回忆。

他在回忆如画的父亲,穆随风。

他在回忆在他和穆随风的交谈中,他有没有曾经无意中提起过,那个盒子已经碎裂了。

他拼命的想,只是最后他的结论是:他没有提起过。

所以他不得不承认,韦帆守的这个办法,很可能是有效的。

如果他父亲相信他们身处险境,也许会很容易就开始相信云飞的话。

他也相信云飞混入碧玉山庄的前前后后,都会遵循着一个事先拟定好的,详尽的计划。

一个极度狡猾,也极度卑劣的计划。

韦帆守并没有说出这个计划到底是怎样的。

只是即使他愿意说出来,也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也许燕公子还很希望知道,云飞他们已经出发有段日子了,毕竟去碧玉山庄路途遥远,我也只能早点吩咐他们上路,也许进行的顺利,他们已经准备回程了。”

燕碧城沉默。

“接下来我要做的,就是让云飞去见见云开,顺便带回来也让我见见,见一部分也好,看看我还能不能认得出来。”

处境很不妙。

这是燕碧城无法否认的。他并不紧张,但他有些担忧。

经历过衣涧扉,风弃天的可怕武功,今天要在这里面对韦帆守。

显然他只会比前面两位更加可怕,更难对付。

如此的一场决战之前,担忧,其实比紧张更危险。

所以如画也已经开始在担心。

她知道他的心绪起伏,就像知道她自己的一样。

很多时候她相信她自己的心,是寄生在他的心上的,已经无法单独存活。

她喜欢这种感觉。

韦帆守显然也很喜欢这种感觉,看到燕碧城的眸子里在闪动着不安的感觉。

有点像一只开始害怕的小白兔。

“看来你并没有真得学会要把自己的宝贝藏起来这个道理。”韦帆守笑嘻嘻的说:“这么漂亮的女人你也带着整天在江湖上到处走,正所谓人心不古,江湖险恶,你就不怕出什么事情?这个世道好人难寻,坏蛋却特别多,譬如我老韦,我老韦就是江湖第一大坏蛋,无恶不作,无所不为,从不知羞耻为何事,天生喜欢折磨漂亮女人。”

“你是不是有点害怕了?”韦帆守笑了起来:“呵呵。”接着问道:“你自问,如今,此刻,等下,你还保得住你的女人吗?”

燕碧城的眸子,已经看不清,到底在闪动着怎样的心绪。

“你还能多活几日。”这一次韦帆守看着枫如画:“也许你回头让我老韦高兴,你能一直活到八十岁变成老太太也说不准。”这个时候老韦已经眯起了眼睛,并且舌忝了舌忝嘴唇,因为他已经在想,枫如画和他卧房里那两个丫环躺在一起的情景,看来今天超额完成任务是保准的事了。

“所以你今天不会死。”老韦继续眯着眼睛:“你想死都不容易。回头我就教你怎么听我的话,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老韦自认江湖中两个第一,首先是刀法,其次就是教女人。不过看你的样子,好像有点不太好教的意思。”老韦的眼睛眯得更紧了。

因为他看到枫如画的神色已经愤怒,偏偏她在愤怒的时候却变得愈加的美,愈加的艳丽。

老韦咽了口口水,这么美的女人,老韦不得不承认,他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没有过。

他女乃女乃的白活了这么大年纪。老韦有点生气,同时又很兴奋:“这一次千万不能放过。”

“这一次飞来艳福,岂有不受之理?”

“昨天两个小美女刚送进府里”

“今天一个大美女又送上门来”

“明天不,今晚”

老韦又咽了口唾沫。

老韦浮想联翩。

想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惊异起来。

因为枫如画忽然笑了起来,对着他笑,而且看样子笑得很开心,很多情。

笑得很娇艳,笑得让老韦觉得,春天刚去又回来了,各种各样的花,正在随着她的笑容重新开放。

接着又听见枫如画在说话,声音娇女敕清脆,就像咬开一只大大的苹果。

就像天籁。

老韦的眼睛有点发直。

腿有点发软。

枫如画娇女敕的笑着,娇女敕的说:“韦老头子。”

老韦有近乎跌倒的感觉。

“就算我愿意听你的话,你还行吗?”

老韦呼出了一口气。

“你看你都老得眉毛都白了,人老心却不肯老,是吗?心有余力却不足了,对吧?”

老韦想起了昨天晚上。

老韦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开始在往下落。

“其实现在就算有女人不得已陪着你,也只会把你当作一块鼻涕,脏兮兮的沾在手上。”

鼻涕?昨晚那两个丫环那两个丫环的眼睛里真的看起来像是有那种厌恶的样子。

韦老忽然愤怒起来。

“不过这种事生气也没用的。”枫如画立刻说:“气大伤身,韦老头子,回头鼻涕都做不成了,你老人家”

“住口!”

韦老有点发抖的样子。

有点像一条沾在鼻子上,不肯掉到地上的鼻涕。

“您老流鼻涕了。”枫如画温和的说:“还不快擦擦,这么大年纪了,为老不尊,多不成体统啊,擦擦吧。”

流鼻涕?自己发怒的时候竟然开始流鼻涕了?

韦老恍然大悟,差点上了这个丫头的当。

可是他接着就看到,枫如画和燕碧城都在盯着他的鼻子。

他忍不住还是抬手擦了擦。

他没想到他真的在流鼻涕。

他忽然有点不知所措。

“就擦在袖子上吧。”枫如画轻声说,带着强烈的同情:“毕竟年纪大了,就别顾忌那么多了,人老总会傻一些的,你老人家”

任何男人都无法承受女人在这件事情上的耻笑。

尤其是一个如此美丽娇艳年轻的女人。

虽然知道枫如画的用意是什么,韦帆守还是禁不住觉得失落和愤怒。

而在此时这可能是致命的。

偏偏他很清楚,枫如画和他同样清楚这一点。可他就是偏偏忍不住。

人,毕竟会有人性的弱点。当他以此去操纵和暗算别人的时候,他也该想到在某一天,他同样会遭遇到这个问题。

枫如画的声音却止住了。

因为她看到韦帆守慢慢放下了手,慢慢挺直了脊背。

却有邪恶并且昏暗的光,在他的刀身上开始流转。

韦帆守任由他的鼻涕流过他的嘴角最后滴在地上,他只是在盯着燕碧城。

只是这一次,他从燕碧城的目光里,看到了坚定。

他看到枫如画用自己纤细的手,缓慢,却紧紧地握住了燕碧城的手。

于是他接着看到燕碧城的目光里泛出了温暖,还有信心。

强大到不可战胜,无坚不摧的信心。

他忽然明白,他们两个人本来是一个整体,在他们契合的时候,在他们身上就不再有任何缺口。

他深吸了一口气,他要提振自己的斗志。

他险些被枫如画得了手。

他的身体挺得笔直。

他的心,却在继续落下去。

因为他实际上,已经被枫如画得了手。

因为他真的开始相信,自己,真的老了。

他本来要用枫如画继续摧毁燕碧城的信心。

却没想到

他在心里叹息。

他的心继续在落。

他开始承认,女人并非总是会让她的男人软弱。

也会让他变得坚强。

“这一战我不能败,我也不会败。”他听见燕碧城沉声说:“你已老朽,行将就木,你本该死,万死难辞其咎,但我可以给你一条生路,你自废武功,还有你院子里这些云字辈的小子们,只要你以后不被我撞见,你就可以在你的覆雨山庄里苟延残喘,老死在床上。”燕碧城叹了口气:“你怎么说?”

韦帆守的刀横在半空,忽然开始颤抖。

却又忽然停下。

屋子里愈加昏暗起来。

他忽然意识到,这把刀已经被他握在手里横在半空,横了很久。

难道在做兵器展览?

难道在耍把式卖艺?

自己从来没有这样过,今天怎么了?

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或者,不想回答。

他很不喜欢那个隐约的答案。

“你,他妈的放屁。”韦帆守在暴怒中狂喊一声,然后就出了手。

一刀横劈,直奔燕碧城的脖子。

这一刀是散乱的。

刀光碎裂,碎在半空里,变成星星点点,在阴暗中,在近乎目不能辨中,涌向燕碧城的颈项。

就像一片迎风飞洒的,散乱的羽毛。

这一刀找不到开始,也找不到结局。

这一刀仿佛要永远绵延下去没有尽头。

这已经不是刀。

不是刀的刀,究竟要如何抵挡?

而这些散乱的羽毛,偏偏每一片看起来都像一把刀。

阔大无比的刀。

这一刀不是那么快。

这一刀已经不需要快。

雪花飘摇,却终究要遮蔽万物。

这片雪花是黑色的。

这一刀已经和时间无关。

每一片雪花,都是无足轻重的。

一片雪花无法遮蔽大地。

每一片雪花又都是重要的,一片雪,一片雪,终于会把大地遮盖起来。

那么燕碧城要抵挡,要回避的,究竟该是哪一片雪花?

要怎样才能抵挡漫天飞扬的落雪?

这片落雪带来的不是寒冷,是炙热。

屋子里忽然热了起来,就像一座熔炉。

一线碧绿的光亮起,从碧绿急速变成金黄。

从金黄忽然变成白炙。

如同熔炉里千炼的钢铁。

在金黄变成白炙的时候,这片洁白的光,已经弥漫在屋子里。

无处不在。

就像满天太阳。

每一缕阳光,都在照射着每一片黑雪。

偏偏每一颗太阳,都是清凉的。

令人神清气爽。

清爽阳光,温润若玉。

这片阳光驱走了雪的昏暗。

这片清凉,融化了雪的炙热。

雪和太阳,一起消失。

屋子里忽然安静下来。

阳光继续如常穿过低矮的空间,让灰尘在里面自由的浮动。

两个人同时,瞬间,静止下来。

院子里,也忽然静止下来。

外面的一战,已经结束。

云字号的好汉如何了?

两位兄长和如画,又已经如何了?

“你的剑,叫做碧玉剑?”这一次打破沉默的,依然还是韦帆守。

“是。”燕碧城的声音,就像他的剑一样的温润,清寒。

韦帆守低下头,慢慢端详着他的刀:“我的刀,叫做落翼刀。”

燕碧城的眼睛里翻滚过一片思绪,却没有说话。

韦帆守却接着说:“如今我就要用我的落翼刀,破掉你那把碧玉剑。”

燕碧城未置可否。

“江湖人称,碧玉倾城?”

“”

“你今天就会知道究竟什么叫做倾城,因为今天”韦老喘了口气:“因为如今,我就要落翼倾城。”

两个人都没有动。

在他们之间的阳光,却忽然散乱。

两个人仿佛都动了动。

一动即止。

有灰暗和碧绿的光,从两个人的身侧泛起。

顷刻不见。

潜入到了空气里。

光线里忽然泛起一阵涟漪。

忽然静止。

阳光重新变成笔直的一条。

却有一片仿佛齑粉,在笔直的光线里盘旋,

转瞬消逝。

韦帆守忽然笑了起来:“嘿嘿。”他笑得就像一只老狐狸:“你的碧玉剑没了?”

燕碧城负起手:“你的落翼刀,也不见了。”

韦帆守也负起了手:“你知不知道,我老韦的大号是什么?

燕碧城皱了皱眉:“我知道你有个绰号,所谓翻手为云。”

韦帆守大笑:“哈哈,你小子说对了。”接着反问:“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人称大号,翻手为云?”

燕碧城模了模额头:“韦老这句话好像有点问题。”

“后生小子,听前辈说话要领会其精义。”

“”

“翻手为云是什么意思?”韦帆守有点不耐烦。

“莫非你老人家一看到天上有云彩就翻手?”

韦帆守大怒:“蠢材。翻手为云的意思是,我的手很厉害,我的掌功也很厉害,我一翻手,就像翻起一片云那么厉害。”

燕碧城惊异:“一片云很厉害?”

韦帆守摩拳擦掌:“你马上就知道了。”

于是韦帆守开始翻手。

掌影翻飞,的确很像一片云。

飘浮不定。

韦帆守一边翻手,一边插着空说:“我差点忘了告诉你”

韦帆守继续翻手,继续说:“我的手不但是手,还是刀,我的落翼刀法都已经融进了我的手里,所以我有手,就有刀。”

燕碧城在盯着他的手。

“你却没有剑。”韦帆守在云里说:“你死定了。”

韦帆守一翻手冲了上来,一掌印了过来。

就像一片云。

可惜韦帆守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韦帆守会翻手。

燕碧城也会。

燕碧城也翻了翻手。

燕碧城一翻手,飞散在阳光里的那片齑粉,忽然又重新浮现在阳光里,忽然流到了他的手上,凝成了一把既刀且剑,非刀非剑的兵器。

凝结在韦帆守的胸膛里。

韦帆守的手还在翻着手,翻的就像一片云。

云忽然就消失了,消失的也像一片云。

然后他就看着自己胸膛上的兵器,睁着眼睛倒了下去。

他不明白这是怎样的一件兵器。

是怎样出现的。

所以他转目,看着燕碧城。

燕碧城在叹息:“我也差点忘了告诉你,不管是落翼刀还是碧玉剑,都已经融在了我的心里,所以我有心,就有刀,就有剑,你可以去了。

韦帆守听到他说完,立刻就去了。

他胸膛上的兵器,也忽然再次飞散。

阳光如旧。

如画如新。

如心。

慢慢依偎到他怀里。

他的心立刻充满了欢乐和平和。

阳光也是新的。

他走过了,这一关。

“三公子,你赢了。”

他搂紧了她温软的躯体。

他的两位兄长,已经从院子里消失了。

消失前大哥还是留下一句板着脸的话:“小三子,我们还要回山庄。”

二哥在苦笑。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会赢的。”

他把她放在自己的身前,把她的躯体紧紧靠近在自己的胸前,凝视着她美丽无双的眼睛。

其实他曾动摇过。

可是他有他的如画。

她会让他坚强。

真正的决战,往往都很简单。或者至少看起来简单。

因为致命的一剑或者一刀,其实也都很简单。

简单到甚至目不暇视。

所以不论他和衣涧扉,风弃天,或者韦帆守的决战

看起来都很简单,也都很短暂。

只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其中的凶险和艰难。

现在他凝视着如画的眸子,才忽然晓得,其实他所经历所感受的,如画也一样知道。

他忽然心痛起来。

他不忍心让如画知道这些,他晓得这些本该只有他自己承受。

他的心痛里却带着欣慰。

他喜欢她知道这些。

喜欢他们两个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像,就是一个人,一个整体,一种感受。

一颗心。

他晓得在这个世界上,并非每一对男女,都可以这样的。

所以他的心情是错乱的,他理不清,也说不出话。

所以他沉默,只是抱紧了她。

这一刻很短暂,这一刻只是让他觉得,他的心完全敞开了一扇大大的门,让她的心,在他的心上不断地,摩擦,和温存。

这一刻他一生都不会忘记。

却听见如画说:“三公子,我们真的该走了,我们该尽快回山庄的。”

他点头。他的依赖忽然消失了,他在瞬间就挺立起来,就像一座山,“我们现在就回去。”

她用两只手捧住他的胳膊,并且娇弱的在他的肩头擦了擦自己的鼻翼,就随着他一起出去了。

覆雨山庄,已经安静下来。

也许就和不太久之前的快刀堂一样安静。

或者就像长武门。

其实在燕碧城面对韦帆守的时候,院子里的一战,也结束的很短暂。

这一战首先出手的人,叫做云放。

云放挑选的第一个对手,是燕碧云。

云放这样做的理由其实很充分。至少在他自己看起来很充分。

也很高明。

这个理由缘自一个简单的推理。

这个推理让他活到了最后。

所以他是第一个出手,而且是在近乎喜悦中抢先出手,却是最后一个倒下的,云字辈的老兄。

云放没有想到,他用简单的推理开始却遭遇到了一个相当复杂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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